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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自己的计划讲给张文华,他拊掌大赞:“真人此法高明,到时候我一定要亲自去送送禁骑司这位掌事。”

也不知道是送她下黄泉还是送她去竹林寺。

唐瑛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近来心神不定,总觉得暗中有人窥伺,连带着出行也多带几人随侍在侧,并且暗中派人追查。说来奇怪,禁骑司派出去的暗探查了好几日,愣是没查到一点蛛丝蚂迹,连她自己都快要怀疑自己是疑心生暗鬼,在禁骑司做久了,疑心病倒是比南齐帝还重。

再次进宫之时,便接到南齐帝的口谕,令她在三日之后为玄真道人护法。

唐瑛对南齐帝晚年大搞封*建迷*信,被玄真道人忽悠的团团转心里颇为不以为然,但她进京从来都不是跑来做忠臣的,自然也就懒得搞死谏那一套,反而对南齐帝无论多荒唐的旨意都完美执行,很快取得了他的信任,虽不及甘峻,却也能在御前排得上号。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色如水,唐府后院里, 正是姹紫嫣红之时, 唐瑛一人独酌, 视线虽不及白日清楚, 可是鼻端满是草木花香,倒也怡然自得。

张青干一行爱一行, 做唐珏的长随之时, 对少主人言听计从,接手了唐府的琐事之后,对外能够应付人情往来,对内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就连后花园也保持着随时可以开赏花宴的水准, 可惜此间主人无意凑热闹, 只能任由百花寂寞。

“妹子可是有心事?”张青踏着月色而来, 将手里的木盒子递了过去:“你要的东西。”

唐瑛打开扫了一眼复又合上, 亲自斟了一杯桂花酒:“大哥辛苦了, 陪我喝一杯?”

张青举杯示意, 仰脖一饮而尽,见她眉头不自觉皱着, 却又倔强的不肯说, 心中暗叹她也太要强了, 笑笑告辞:“府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可不似你还有闲心坐着喝酒。”

唐瑛挥挥手:“去吧去吧,我就是个没人陪的小可怜。”

张青“噗”的笑出声:“那小可怜需不需要我吩咐厨房弄点下酒菜过来?”随着她官威愈重, 提防的人也越来越多,已经许久不曾露出这副无赖模样了。

唐瑛:“……还是算了吧。”厨房估计都封了炉火。

张青自去。

许久之后,她都快将一坛子桂花酿喝光,听得身后脚步声去而复返,不由轻笑:“我酒都喝完了你的下酒菜才拿过来,怎的不顺便帮我再拿一坛子酒过来?”转头之时不由呆住。

黑衣劲装的男子沐浴着月光如同走在自家庭院般闲适,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俊美的容颜清晰的映照在她的瞳孔之上,有一瞬间她还当自己喝醉了酒出现了幻觉,懒洋洋调侃:“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花精鬼魅,暗中窥视多日,趁着月色来报恩的吗?”

原来最近暗中盯梢的那个人就是他呀。

来人俯身,眸光滚烫,仿佛要在她心里烫出几个洞,以融化那坚硬的冰盔铁甲:“以身相许行不行?”

他轻笑着坐了下来,两人的膝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他手指轻抚过她的脸庞,如同微风掠过脸颊,带着克制的关切与迷恋,仿佛怕惊醒了眼前的迷梦,轻声说:“我回来了。”

唐瑛忽然间惊跳了起来,跟作贼似的四下扫了一圈,发现后花园只有他二人,顿时急起来:“谁让你回来的?庆王跟庆王妃做什么呢?怎么能让你跑到京里来?赶紧……算了现在城门已经关闭,你怎么来的明早就赶紧怎么回去!”

她一番话急雨似的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傅琛却如同傻子似的只盯着她浅笑,与以往的样子大相径庭。

“难道在庆州变傻了?”唐瑛疑惑:“或者在诏狱里被我打傻了?”她上手就拖,他那么大个子被轻松拖了起来,拉出去好几步,还在嘀嘀咕咕:“赶紧跟我回房去,留在这里万一被人瞧见就大事不妙了。”

傅琛轻笑:“傻瓜!”手上用力将人一把拉进怀里,牢牢钳着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肩头,满足的叹了口气:“再见不到你,我觉得自己在庆州都快要发疯了!”

他放心不下她,牵肠挂肚夜不能寐,更担心她在京里无人援手,事有败露牵连到她,好几次与庆王商议要回京城,都被拦了下来。这次借着庆王府给东宫送贺礼的机会,提早偷偷从庆王府跑出来,半道上跟着车队上京。

冷静理智如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也能做出留书出走的鲁莽之事。

唐瑛对见面热情拥抱的礼仪倒是也能接受,但对于傅某人私自回京的举动却极力反对:“……我其实没事儿,按照沈侯爷的说法,还权势日盛,京里能惹得起我的可没几个人,你别胡思乱想,明日天亮就赶紧回庆州。”

傅琛朝思暮想,回京之后悄悄跟了她好几日,早已经灌了一肚子醋,听她催的急,一句话不由脱口而出:“瑛瑛这么着急赶我回庆州,到底是怕我暴露人前,还是怕我影响了你与小经大人之间的往来?”

“你都看到了?”唐瑛被气笑了:“既然你都看到了,还不赶紧回庆州去?”她在傅某人爪子上拍了一巴掌:“你给我松开!”

“偏不!”难得傅大人也有幼稚的一面:“我离开的时候,你答应了要等我,结果我还没回来,你就在京里与经六郎来往密切,他都摆出要娶你的架势,只差媒婆上门了,你居然还赶我走?”他说着说着居然露出几分委屈的模样。

唐瑛与他相识也非一两日,两人做同僚共事的时间也不短,傅大人从来都是一派岳峙渊渟之势,何尝见过他委屈幼稚的模样?

“不然呢?你要留下来参加婚宴吗?”她深觉好笑。

“有我在京里,你觉得婚宴还能办得成吗?”傅琛磨牙。

“你到底回不回庆州?”唐瑛才不管他的威胁之言:“京里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留下来不是给我添乱嘛?”

傅大人还从未被人如此嫌弃过,见威胁的话她不当一回事,只好苦口婆心的劝她:“经淮是只老狐狸,教出来的经六郎也是只小狐狸,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人心隔着肚皮,谁知道他想要图谋你什么。他那人固然有些才干,可家风使然,最是不可信。”

听起来要不惜一切代价抹黑经六郎。

腰上揽着的手臂坚硬似铁,春末穿着单薄,男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身上,被他揽着的地方温度便高了一截,唐瑛便没办法集中注意力与他讨论经六郎可不可靠:“能先把你的爪子松开吗?”

傅琛果然依言松开了爪子,见她要拿石桌上的木盒,连忙先一步替她拿了起来,还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唐瑛轻笑:“一点小玩意儿,明日宫里有场大戏,我总得准备准备。”

说起宫里之事,傅琛又有话要说:“宫里的妖道?”

“妖道?”唐瑛大为诧异,没想到傅大人对玄真道人厌恶至斯:“这话也就你在我面前说说,陛下若是听到你对玄真道人如此不敬,你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她忽拦了傅琛一把,率先穿过月洞门到处扫了一眼,夜色已深,府里的下人们都沉入了梦乡,并无人走动,这才回身招呼傅琛跟上:“我方才说错了,你现在就算是对玄真道人再恭敬,陛下也对你的脑袋志在必得。”所以还是回庆州去吧大哥!

她府里的下人都是当初御赐,虽然张青借故将有问题的清了一波出去,但不敢保证其中还有南齐帝安插进来的耳目,还是小心为上。

傅琛摸摸自己的脑袋,很是自得:“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项上人头。”

两人回房,房里的灯烛不知道已经燃了多久,她习惯了不用别人侍候,仆人们通常都是掌了灯便离开。

灯下细瞧,傅琛不由心疼道:“我走了一年多,怎的瞧着你比以前还瘦,事情太多还是府里的厨子不好?”

唐瑛打量他一眼:“看来庆王妃并没有克扣你的伙食,看起来你的气色不错。”离开之时一身的鞭伤,再回来已经活蹦乱跳,居然还学会跟踪盯梢她了,焉知不是吃的太好之故?

傅琛很想再把人揽在怀里好好抱抱她,又怕太过粘糊反而把人逼远了,只能笑笑坐了下来,正色道:“我原本没准备出现在你府里,只是发现那妖道与张文华暗中来往密切,你不是最近刚刚得罪了那奸佞小人嘛,他肯定要联合那妖道一起报复你,让别人传话你未必肯信,只好亲自来给你提个醒。”

唐瑛手底下就有南齐最好的情报机构,所知比傅琛更多:“玄真便是张文华引荐给陛下的,两人没来往才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又是谁给张文华出了这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在写最后一个大的情节,快要完结了在收尾,剩下的都是甜甜的番外了,所以有点卡,晚上再来写一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法坛之上,五色令旗迎风招展, 铜鼎之内烟雾缭绕, 虽然是大白天,也无端营造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南齐帝远远坐着, 随驾的除了张文华, 还有被他强拉来不知端底的经淮做见证, 身后还有一列禁卫军,以及侍候的大小宦官。

玄真道人身着法衣, 步罡踏斗, 低声唱诵, 不断摇动三清铃,奉命护法的唐瑛都怀疑他是否窥破天机, 才有这忧国忧民的沉重表情。

昨晚傅琛提出想扮做禁骑司的暗卫进宫保护她, 被她强力拒绝了:“傅大人, 您现在的身份可是见不得光, 到时候不说保护我,说不定我还得反过来想办法替你遮掩。你一身的小辫子就别进宫招摇了吧?”

傅琛看起来担心极了:“那妖道也不知道安着什么心思,非要你去护法, 摆明了是冲着你来的吗?”

唐瑛拍拍张青拿回来的木盒:“放心,我有秘密武*器。”

玄真道人跟一只大扑棱蛾子似的满场飞, 法器换了好几件,终于换了斩妖诛魔的桃木剑上场。

唐瑛小声跟跟宝意耳语:“听说道家真人作法事之时,可口喷烈焰,玄真仙人更是个中高手, 你可见识过?”外面传的神乎其神,她却一直无缘相见。

宝意翻个白眼:“恕属下见识短浅。”

如果不是被唐瑛强拉过来,她才不会跑来凑热闹。

宝意对装神弄鬼之事向来不以为然,宫里面为表示对玄真道人的恭敬,不少人都称玄真为“仙人”,就连南齐帝偶然听到也赞过这称呼贴切,但禁骑司里魑魅魍魉之事从来不少见,她当着玄真的面口称仙人,背后只差送他一顶“妖道”的大帽子。

唐瑛轻笑:“一会就让你长长见识。”

宝意:“多谢,不必。”

话虽如此,两人目光却都紧盯着场中玄真道人的一举一动,见识过了他提着桃木剑表演了一段之后,忽见他含了一口酒,对着铜鼎之中的火焰喷了出去,一条火蛇瞬间燃了起来,倒好像他口吐真火,颇有神通。

唐瑛遗憾的摸摸荷包:“真是可惜,出门没带银子,不然倒好打赏几个铜钱。”

宝意差点笑出声,却又死死忍住了——御前失仪可是死罪,尤其还是连皇帝陛下都格外看重的法事之上。

“掌事您太坏了。”她小声抱怨。

张文华趋前一步,向南齐帝低语:“陛下您瞧好了,马上就能找出那名阴人了。”

南齐帝眼神狂热,心头无日无夜不在焚烧的焦热有望得到缓解,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真人有大神通!”待会定然要重赏。

经淮一脸疑惑,脑袋上顶了个大大的问号。

下一刻,玄真道人状若疯癫,剑指唐瑛,开口又喷出一口酒,那火蛇冲过铜鼎似乎要向着唐瑛的方向冲过来,几乎就在同时,唐瑛暗暗弹出一个极小的小球,也穿过铜鼎之上燃烧的火焰,击中了玄真道人的道袍。

法衣极为宽大,小球击中的力道微不足道,他全神贯注憋着使坏,一场法事跳的满头大汗,未曾注意到那小球击中法衣的同时,已然带起一点火星,才张口大喊:“阴人——”后半句话就被视线所及自袍角燃起的火焰给吓的噎了回去。

于是,法坛四周所有的人眼睁睁的看着玄真道人的法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了起来,目瞪口呆。

南齐帝:“……”

张文华:“……”

经淮:“……”

唐瑛高喊了一嗓子,带头跪了下去:“玄真仙人通天彻地,天显神迹,天佑南齐国运昌隆!”

宝意一言难尽的跟着跪了下去,低头追问:“掌事你来真的?”

其余禁骑司人等眼见着上司心悦诚服的下跪,貌似被玄真道人的神通给震慑,哪怕心里也并没有那么相信,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齐齐大喊:“天佑南齐国运昌隆!”

心中可是想什么的都有,都恨不得把唐瑛拖过去逼问:大人您是认真的?!

玄真道人呆呆站在中央,眼睁睁看着火焰自下而上燃了起来,脚下既无柴火,那火焰却亮的惊人,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松香味,那是今早管他法衣的小太监何永根给他熏的香。

当着南齐帝的面,他还要摆出高人风范,又不能在地上打个滚儿灭火,偏偏禁骑司的人都视此为神迹,纷纷下跪,他还听到唐瑛接连高喊:“玄真仙人要脚踩火莲成仙而去,三清在上,弟子们恭送仙人!”

气的差点呕血三升。

——妈的老子是着火了,不是升仙!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起火的当时还试图用桃木剑表现出做法事无意之中显了神迹,然后不着痕迹的把身上的火拍灭,哪知道这火很是邪门,“唰”的一下就窜了起来,迎风自燃,很快便感觉到了身上滚烫燎起了火泡,头发胡子都发出了嗞啦声,闻到一股毛发的焦味,他这才慌了神,也顾不得摆什么仙人风范,惊慌的大喊了一嗓子:“救命了——”就地躺倒打滚。

唐瑛傻呆呆抬头,惊慌大叫:“着……着火了?不是神迹?”

神你妈迹!

玄真道人边在地上打滚边喊救命,简直恨死了唐瑛,这丫头听起来每句话都合情合理,但无不是在拆他的台!

南齐帝原本也当是神迹,见到玄真道人一边打滚一边喊救命的样子,先还有些茫然,很快便醒悟过来:“赶紧救火!”

唐瑛一马当先窜了过去,掀起法案之上铺着的布便往玄真道人身上拍打过去,另一只手却暗暗洒了一把松香粉,只见玄真道人身上的火势不降反升,又猛然间窜高了一截,瞧着煞是怪异。

玄真道人烧成了一个火球,眉毛胡子连同头发也全都烧了起来,他身上的皮肉接连烧起了水泡,疼的不住打滚,嗷嗷直叫救命,哪里还有什么高人风范,可是那火却极为奇怪,禁骑司一堆人扑上去救火,火势却越来越旺,分明半根柴火都没有,却依旧扑不灭。

他就如同一根燃烧的人肉火把,空气里充斥着人肉跟头发烧焦的味道,南齐帝都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神色惊慌:“……这是怎么回事?”心中对玄真道人的信任不由自主便大打折扣。

等到从最近储水的地方取了水过来,扑灭了玄真身上的火势,他已经烧的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唐瑛向南齐帝请示:“陛下,要不要请御医给玄真仙人看看烧伤?”

南齐帝烦躁的挥手:“还不去请?以后不许再称仙人。”心里暗暗怀疑玄真是否遭了天谴。

自有人抬了玄真下去疗伤,张文华来时的满腹得意都被这场火势给吓了个干净,恨不能缩成鹌鹑好让南齐帝瞧不见。

南齐帝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带着经淮与张文华,还有护法的唐瑛一起回清凉殿——他心中如同火烧,暑日未至已经早早搬进了清凉殿。

不多时,有小宦官来报:“玄真仙人已经昏迷不醒,身上烧伤严重,院正大人说一时半刻可能醒不过来。”

南齐帝:“滚,以后不许叫仙人!”

小宦官吓的瑟瑟发抖,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清凉殿内,原本就温度不高,再加上南齐帝神色晦暗不明,乌云罩顶,空气压抑的几乎要让人窒息。

南齐帝走来走云,如同困兽,还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法事,为何玄真道人会自燃起来。

他近来身体不适,疑心病更是加剧,除了对皇太孙还很是疼爱信任之外,对其余臣子都持怀疑态度。好不容易出现个玄真道人让他深信不疑,没想到一场法事又摧毁了对他的信任。

“张卿,你来说怎么回事?”

张文华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玄真道人还拍着胸脯答应他要整治唐瑛呢,结果计划好的要指认唐瑛为阴人,让她去陪侍一脚踏进寝陵的南齐帝,哪知道法事场出了岔子,他也很茫然好不好?

“陛下,这……这……”

南齐帝这时候开始找后帐:“玄真道人是你举荐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张文华有苦难言,支吾着不敢多嘴,汗透重衣,只想赶紧搪塞完了南齐帝出宫想对策。

“经相呢?”南齐帝见问不出张文华什么,转头便问起了经淮。

经淮虽然爱和稀泥,但也可以解读为老成持重,阅历丰富。

不过今日的经相就算是想和稀泥,也无从下手。

“陛下,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至今还迷糊着不明究里。

玄真道人开坛作法为他寻找合适的阴人,此事太过隐秘,不宜宣扬,南齐帝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拿出去跟朝臣们讨论,只能在有限的知情者里询问——一知半解的唐瑛与经相也算。

前者是被拉来护法的,后者是被拉来当见证者的,对这场法事的真正目的都并不清楚。

“唐卿,你说说怎么回事?”

唐瑛跪的乖巧,开口却格外大胆:“陛下,微臣年纪小,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自燃的。不过——”她话锋一转,张文华便不由的心惊肉跳,死死盯着她,听得她不急不缓道:“玄真道人听说是有大神通的,外间都传言他做法事尤擅控火,民间艺人倒也有会控火术的。”

一句话便将玄真道人从神坛上拉了下来,从人人恭敬巴结的“仙人”降格为“民间杂耍艺人”,让张文华气的差点跳起来,若是玄真道人在此,说不定会当场活撕了她。

南齐帝若有所思:“唐卿继续说。”

“微臣斗胆,妄加揣测,还望陛下恕罪。”

“朕恕你无罪,说吧。”

唐瑛再度开口,带着犹疑与谨慎,小心翼翼道:“微臣灭火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一般的衣角着火速度也没这么快,而且当时大家都离玄真道人很远,他自己又会控火,法衣上面又没有淋了灯油——不,就算是灯油燃起来也没这么快。微臣等人灭火的时候,那火反而窜的更高,当时微臣便想……便想……”

“想什么?”

“会不会……会不会是天谴?”

唐瑛扔下炸*弹便以头叩地,惶恐道:“微臣胡说八道,求陛下恕罪!”

南齐帝沉迷此道久矣,何况唐瑛的话与他心中的猜测不谋而合,他也心中震惊——难道玄真当真遭到了天谴?

不然何以解释自燃之事?

张文华心里七上八下,无数念头纷沓而至,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让皇帝陛下再度对玄真深信不疑。

“张卿你说呢?”

怕什么来什么,偏偏他再次被南齐帝点名。

“微臣……微臣……”他可不敢替玄真认下“天谴”的罪名,只要戴了此顶帽子,南齐帝必然会派禁骑司的人追查玄真做了何事才触怒上天降下惩罚,到时候就更不可收拾了。

唐瑛替他解围:“陛下,张大人也许不知道呢。”

张文华震惊扭头——姓唐的丫头这么好心?

不过很快他便知道了,姓唐的丫头……她真的不会这么好心。

因为她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说:“张大人的侄子吃了玄真道人的金石之药,听说浑身发热情绪亢奋,满面赤红脚步轻飘,上次在酒楼与微臣堂兄争执,原本冲过去要打人,结果抽搐了几下便再也没醒过来。小经大人审案仔细,听说张公子当日吞了大量的金石药……换言之,张大人的侄子可是服了玄真道人的金石药才丢了性命的。”

您老搞错了方向,误认了仇人,可别逮着我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慢了点,到半夜了,晚安。

☆、第一百三十五章

唐瑛一番话, 使得清凉殿里的气温陡降, 直逼寒冬。

张文华跪在殿内光可鉴人的地砖之上,只觉得寒气沿着膝盖骨一路窜上来, 在后背激起一层白毛汗,直窜上了天灵盖, 禁不住瑟瑟发抖:“陛……陛下, 姓唐的胡说,臣……”

唐瑛:“大理寺还有张大人侄子张渝死因的验尸记录, 要拿来给陛下亲阅吗?”

“陛下, 臣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