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双腿回到值班室,拿起桌上的话机听筒,“喂,我是廖荇翊。”

本以为是院部科室的哪位医生又想拉着他去加班,语气便没平常那么客气,可他话音刚落,耳边就炸开一声吼,“廖荇翊,你这个王八蛋!”

廖荇翊愣了一瞬,把话筒拿开,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然后试探着问:“严…臻?”

“是我!”严臻冷笑,“怎么,廖大医生听惯了好话,被我骂一句,不敢认了,是麽!”

廖荇翊这会儿子再头疼也能察觉出严臻隐藏的怒气了,可他怎么了?怎么就招惹到这尊‘阎王’了。

平常严臻再恼火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出言不逊,作为大严臻几天的兄长,廖荇翊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被糟践完了。再加上精神和体能到了临界点,严臻这声吼,就像是被点燃的炮捻,火气蹭蹭地朝外冒。

他冷下脸,语气也跟着转冷,“你才王八蛋呢,吃枪药了,还是被疯狗咬了!”

“嗤!你还真说对了,我真就是被疯狗给咬了!”严臻气得口不择言。

“你再不说人话我就挂了!”廖荇翊抬手就要放电话,却听到严臻大声怒道:“管好你家马医生的嘴,不要让她乱给人安排姻缘!”

廖荇翊的眼神一僵,顿在半空中的手又贴回耳廓,“你…啥意思?”

严臻冷哼一声,“问你家马医生去吧。”

说完,他那边就咔嚓扣了电话。

廖荇翊的眉头越拧越紧,他啪一下扔下话筒,就朝外面走。

周护士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嘟哝:“出什么事了?”

廖荇翊回到休息室,拉开抽屉,拿出手机,直接打给马晶。

马晶正在医院餐厅吃饭,接到廖荇翊的电话,笑眯眯地接起,“廖医生,怎么这么有空啊,想…”

“你那张嘴又对严臻哔哔什么了?让他跟疯狗似的乱咬人!”廖荇翊劈头盖脸地吼过去。

马晶的笑容凝在嘴角,与她同桌吃饭的几个医生偷偷打量着她的脸色,因为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太清晰了。

马晶尴尬地低头拂了下额前的刘海,低声说:“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餐厅里挺吵的,我出去接,你等等啊…”

她起身,向在座的人说了声先走了,然后就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出了餐厅。

“廖荇翊,你这个王八蛋,你知道刚才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吗?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跟严臻学,不吼不会说话!”马晶气得俏脸泛红,恨不能把手机那端的人给胖揍一顿。

“那你也得做人事啊,你掺和那阎王的事儿干嘛呢,他说你乱点鸳鸯谱,你怎么点了,冲谁点了?”廖荇翊一连串地问。

“我…”马晶顿了顿,猛地闭了下眼睛,横下心来说:“我昨天给严臻妈妈打电话了。”

廖荇翊的脑袋嗡一声炸开一团白雾。

宋妈妈。

宋志娟!

“不…不是…你给宋妈妈打什么电话?你和她就见过一面,你…你…”廖荇翊是真的慌了,如果把严臻比成无所不能的孙猴子,那宋志娟那可就是那师父唐僧,这师父远比唐僧厉害得多,她把儿子的婚姻化作紧箍儿,套在严臻的头上,严臻一天不结婚,宋志娟就一天念一次紧箍咒,疼得严臻是满地打滚,叫苦不迭。为了避免被母上大人念咒,严臻基本上一个月才和家中联系一次。

这马晶,好好的跟宋妈妈提什么严臻的婚姻大事,她一个邻居家的…还未过门的儿媳妇儿,越俎代庖,这不是多管闲事嘛!

还有,宋妈妈在小区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刚强好胜,因为上次参加廖家为未来媳妇儿准备的接风宴,宋妈妈回家后还病了一场。他妈妈说,宋妈妈是气不顺,她家严臻一点也不比廖家儿子差,怎么的,在婚姻大事上还让廖家抢了先。

是不是,是不是马晶胡说什么惹宋妈妈生气,宋妈妈又迁怒于严臻,所以严臻才…

“荇翊,你先别着急发火,听我说句话。”马晶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她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思忖了一下,问:“你对婉枫了解多少?”

婉枫?

廖荇翊愣了愣,“她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你问她干嘛。”

“婉枫今年二十二岁了,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怎么还说她小呢?上次去苏州和你家人见面,我曾和她深谈过一次,她告诉我,这一辈子,她非严臻不嫁,你知道吗?”马晶说。

廖荇翊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孩子心性,做不得数。”

“不,你错了。荇翊,你可能对女人还不了解,婉枫和我不一样,她一旦决定什么事,是绝对不会临阵退缩,打退堂鼓的。你忘了,她当年背着你们报考军校的事吗,换做我,即使有天大的勇气,我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改变自己的人生,可你妹妹,婉枫,她却毅然决然地这么做了。你以为她单纯,那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你的亲人,可婉枫呢,她早就长大了,她思想成熟到令我感到惊讶,你知道吗,她甚至把未来十年,二十年的生活轨迹都规划好了。当然,能和她实现这些美好图景的人,只会是严臻,也只有严臻。”马晶理性分析道。

廖荇翊这次没有再辩驳。

对于婉枫,他这个做哥哥的是愧疚的。因为他知道廖婉枫的心事,知道她从小就喜欢严臻,为了严臻,她努力学习,报考军校,忍受别人没有忍受过的艰辛和苦楚,只为了能有一天,有资格站在严臻身边。

他明明知道,知道婉枫所有的秘密,可他却始终视而不见,甚至,为了顾全兄弟情分,故意忽略拒绝婉枫的请求。作为她的亲哥哥,做得还不如一个未过门的嫂子。

“你…你和宋妈妈说什么了?”他问。

马晶叹了口气,“你以为大人们傻吗?他们啊,早就想结儿女亲家了,宋妈妈那儿,差得就是我这临门一脚,你懂吗?”

廖荇翊听后,半晌没吱声。

“而且,我怕我说晚了,而你又无动于衷,那耽搁的,可是婉枫的幸福。”马晶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什么…晚了。”廖荇翊问。

马晶朝天空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男友,“你傻啊,你那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好兄弟,早就动了凡心了!”

廖荇翊的心咚的一沉,下意识的问:“谁?他对谁动了心?”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最佳损友

连长宿舍。

严臻扣上电话,宋志文瞥了他一眼,笑着说:“我以为,我的电话可以换新的了。”

严臻搓了搓下巴的胡茬,尴尬地说:“对不起啊连长,我今天…不在状态。”

宋志文笑笑,“怎么?吼了一通,还不痛快?”

严臻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神情懊恼地说:“你说,我怎么交了个这样的损友。”

宋志文笑说:“你说的可是廖医生?”

“就是他。”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廖医生,我觉得,他还是位很值得交的朋友。”宋志文顿了顿,表情似是在回忆,想了几秒钟,他说:“你忘没忘,你股骨受伤那次,廖医生为了你,做了什么?”

严臻愣了愣,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你记不得没关系,我可帮你记得呢。你躺病床上不能动,廖医生坚持不请护工也不找战士陪护,他那个大忙人,几年没休过假的医生楷模为了你请了长假,专心伺候你的吃喝拉撒。你睡在床上优哉游哉,他却为了你的一根股骨,和骨科专家们彻夜加班研究手术方案,你可能还不知道,当时,一位专家给出的结果并不乐观,廖医生当时就急红了眼,和对方吵了起来,最后被我劝出去。军医院那后院,你也知道,一到晚上就空无一人,他立在那里,只肯给我一个背身,好半晌,他才对我说,你是他的亲弟弟,谁都可以躺在这儿,唯独你不能。”宋志文走上前,拍了拍严臻的肩膀,“严臻啊,你不该那么说。”

严臻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他思忖着宋志文的话,过了一会儿,说:“连长,你应该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你就不会骂廖医生了?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性子急,以后呢,可要把这毛病改改,不然的话,找个媳妇儿也得让你给气跑喽。”宋志文说。

严臻挠挠后颈,苦笑着说:“连长,你和我妈讲话的语气真像,你们的名字也只差一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弟呢!”

宋志文看着他,“你母亲叫…”

“宋志娟。和你就差一个字,不过你可别乱认亲,我妈是家里独苗,没兄弟姊妹。”严臻赶紧解释。

“你…这个臭小子!”宋志文拍了严臻一巴掌,“我说认亲了吗?我就是觉得稀罕,连名字也能撞上。”

严臻就笑。

宋志文也笑,笑了会儿,他感慨地说:“你可幸福喽,有个爱你的老妈妈,凡事为你操心,为你打算。我的老母亲,没享上我的福,早早的就去了。你嫌你老妈妈啰嗦,可我却羡慕,若我老母亲还在,别说念叨我了,就是每天骂我,打我,我也愿意…”

严臻看到宋志文眼角若隐若现的泪花,不禁一阵恻然,怕连长伤心,他赶紧打岔说:“我妈可不老,她啊,生平最不爱听的,就是有人说她老。”

“哦,是我口误,口误。阿姨正年轻,年轻。”宋志文回忆几次同严臻妈妈通话的情景,听声音,她的确不像是六十岁的老人。

“那我走了,连长。下次我妈再把电话打你这儿,你就说我不在,千万说我不在啊。”严臻拜托宋志文。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宋志文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严臻一出门,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

惦记着长安,他辗转反侧,一宿没睡,上午是学习时间,他走不开,可心思早就跑到了窗外的那片蓝色围挡里面。工地上机声隆隆,偶尔可见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正在操控着压路机认真工作。

唯独不见她的身影。

午饭她也没现身,就连张杰等人也没见影,他心如猫抓,正待去旧楼寻她,战士却喊他去连长屋接电话。

除了固定时间,通讯室不开门,一般打到连长屋的,都是很紧急的电话。

严臻就知道是他妈妈。

他这个妈,在家麻烦严爸爸麻烦惯了,所以严臻到了部队,她又改麻烦宋连长了。

严臻不止一次告诉她通讯室的电话号码和通话时段,可他妈妈宋志娟特别,特别固执的非要通过宋连长把电话转给严臻。

好像这样做了,对她儿子的前途就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似的,无论她儿子怎么劝说,怎么警告,都无济于事。

幸好,宋连长只准她一个月打来一次,不然的话,岂不是乱了套了。

这次,他妈妈来电话的目的和语气都和以往不同,以前,明知道婉枫对他有意思,可宋志娟不会挑明,因为他这个精明的妈妈觉得婉枫年纪小,在外面上学指不定就会变心,和别的男人谈对象,可今天,不知为什么,她上来就说让他休假回家,而且还说,会让婉枫也休假回苏州,两家人见上一面,把他们的事情给定了。

定什么定啊。

他对婉枫向来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之意,他向宋志娟解释了又解释,澄清了又澄清,可他那妈却无丝毫动摇的打算。她甚至告诉严臻,假她都帮他跟宋连长请好了,就这个月末,他休假回家。

他的心因为长安乱成一团,关键时刻,休个劳什子假。

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宋志娟已经强势挂断,以示权威。

他憋了通身火气无处发泄,便直接拨到军医院去臭骂廖荇翊解恨。

可嘴巴爽了,心里却还是一团乱麻。

对于挽回长安,他连一丁点的把握都没有。

长安和他过往接触过的女同学、女战友迥然不同。不论是从背景经历,还是脾气性格,她都与那些养尊处优,温室娇花似的女人不一样。

她独立、坚强、锋芒毕露,同时又聪明、敏感、好胜心强。她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哪怕是最心爱的东西,只要有一丝脏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掉。

他和婉枫的通话内容,以及马晶在一旁煽风点火,一定让长安误会了。在她心里,他已经变成一个很糟糕的男人,一个脚踏两只船,心口不一的渣男。

可他冤枉啊。

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活了二十几年,唯一动心的女人,只有她,只有她一个。

“严排长——”

严臻愣了一下,唰的转头,看着匆忙走向他的男人,语气急迫地问:“张工,长安呢?”

正文 第六十章 黄花铁线莲

长安上午一直待在料场,后来又去医院探望赵铁头。因为感冒症状比较严重,她没在医院待太久,就出来了。

她看了看表,时间尚早,回去应该还能赶上午饭。可她不愿意现在就回去,理由是什么,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喉咙肿了,胃口也差,在路边的小饭馆点了碗青菜面,捞了几筷子就再也吃不下去。

步行回部队,路过一家西式面包店,锃亮洁净的橱窗映出一个憔悴焦虑的女子模样,她默默地瞅了一会儿,才缓缓迈步离开。

回到工地。

张工见到她就跑过来,神色懊恼地说:“你让我查看雨水井污水井的井口周边地基,我刚挨个查看过了,有十几个处理得不行,怎么办?”

长安戴上安全帽,指着最近的一个污水井,说:“过去看看。”

张杰拧了拧眉头,“你怎么愈发严重了,没吃药吗?”

长安捏着鼻子,上下动了动,“感冒不都这样,药我待会儿再吃,不然,困得没法干活。”

张杰叹口气,跟着她走到井口处查看情况。

400米的道路,一共有二十个井口,十几个不合格,那就是一大半都不合格。说起来,还是压实度不够,由于井口周边一米左右压路机压不了,所以道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就是井口区域。

“找几个工人加班吧,用人工电行夯转几圈,应该能撑过去。”张杰建议。

长安摇头,“不能敷衍,工程质量无小事,你忘了,市区杭乔路的事故。”

杭乔路事故当年轰动一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因为跌入忽然塌陷的道路深坑而被下水管道冲走,殒命花季。而杭乔路的事故恰恰是由于井口地基层处理不当,造成沥青地面下长期被水侵蚀才酿成大祸。后来,当初施工的公司被问责,自上而下,处理了一批人。

处理人事小,人命却大于天。

“我知道,可那不是特例吗?再说了,这是营区道路,没市政道路要求的那么严格,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只需要简单处理一下,绝对没问题的。”张杰说。

“是吗?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张工,那你说说这段路为何要翻新改造?”长安指着路基问张杰。

张杰没有说话。

“你和我心知肚明。这段路就是因为井口区域地基沉陷才由我们改造翻修,上一次的错误如果在我们手里重现,你觉得,部队领导和官兵会怎么看我们,王监理会怎么看我们,还有一公司的领导和同事,他们会怎么看我们。他们会说,噢,原来这女人负责的项目就是不行啊,这龙建集团连最基本的工程质量都保证不了,以后还是不要合作了。张工,你觉得,听到这些风凉话,你会开心吗?”长安情绪激动地说。

张杰嘟哝说:“你对自己要求的也太严苛了。又不一定会出事。”

“不一定?照我看,这条路不处理井口,半年不出问题,你只管来找我。一旦井口下沉,你知道处理一个井多少钱吗?三万!十几个井口,就是将近五十万,这笔钱谁来赔?你还是我?所以说,你听我的,必须加班加点把井口处理好了。”长安说。

“可这样耽搁下去,我们怎么可能按时交工?”张杰一着急,音量就不由地高了八度。

“交不了我负责!”长安哑着嗓子吼回去。

按时交工,按时交工,她干脆画一条纸路给部队交工算了。

张杰的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长安转过身,叫附近干活的彭斌,“彭师傅,你带几个工人用人工电行夯把所有的井口附近一米区域再夯实加固,不用赶时间,把活儿做仔细,我到时会来验收。如果不合格,我照样罚你。”

彭斌拍拍胸脯,“长经理,你放心,只要不赶工期,不催我,我保准把这活儿给你干好喽!”

长安点点头,示意他抓紧时间开始行动。

彭斌走后,她却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身子猛地打了个晃,差点栽倒。

得亏张杰还在一边生闷气,及时出手扶住她,才不至于跌到地上。饶是如此,她额头上的汗已经流水一样滴在工作服上,脸色青白骇人。

张杰一看吓坏了,心里那点气性早跑爪哇国去了。

他搀着长安,担忧地劝说:“去医院吧,这样撑下去可不行。”

长安摇头,“没…事。我现在回去吃药。”

“那我送你回去。”张杰说。

长安推开他,“你帮我看好工地就行了,我自己回去。”

“那好吧。”张杰看着她,咬了咬嘴唇,壮着胆子问:“长安,你…是不是生严排长的气了?”

长安眉头轻蹙,睫毛忽闪两下,说:“你怎么管起闲事了。太闲了吗,要是太闲,我可以给你找点事做。”

张杰赶紧摆手,“别…可别。”

他尴尬地笑了笑,解释说:“我碰巧遇见严排长,他…他看起来也不大好。而且,他好像挺着急见你的。找了你几趟,你都不在。”

张杰尽量把话说得婉转点,因为严臻再三叮嘱他,不要在长安面前乱说话。

“嗯,我知道了。”长安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说完,眼神凉凉地瞄了瞄张杰,脚尖一拧,踩碎脚下的土块,转过身,大步走了。

张杰只觉得脊背升起一阵凉意,他摸了摸脖子,瞅着天边一小撮乌云,小声嘟囔说:“就你厉害,行了吧。唉…可怜我那严臻兄弟啊,他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人物!”

长安回到旧楼,发现院子的角落里长了一丛黄花铁线莲,这种多见于家乡野外荒地上的野花,也叫‘透骨草’,可以入药,治疗风湿性关节炎。

长安弯腰摘了一朵金黄色的花朵,捧在手心。规规矩矩的对角花瓣,娇嫩的花蕊,让她不禁想起过去在朔阳的日子。

徐爷爷患有关节骨痛病,一到天冷季节,就疼得走不动路。一到暑假,她就带着长宁去家附近的荒草地采药,那里,长着许多这样的铁线莲,采回去晒干,一点点积攒了,装满妈妈缝的布袋子,然后跑去送给徐爷爷。徐爷爷摸着他们的脑袋笑得泪花闪闪,之后就会端上两碗又香又辣的牛肉面犒赏他们…

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绿草茵茵的山坡,金黄金黄的四瓣野花,妈妈缝制的布袋子,徐爷爷乐呵呵的笑声…

再也回不去了…

她神色黯然的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转过身,缓缓走到宿舍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屋子里光线昏暗,她下意识回头看天,天还是蓝莹莹的,空旷高远,只是太阳正巧被一片厚实的云层遮住,光线才没有刚才那么强。

她推了下屋门,朝屋里走,心里却在想着堆放在临时仓库外面的水泥。

这些水泥是昨天刚运过来的,因为仓库还为腾出地方,所以暂时把它们堆放在那里。

她决定再看一下电脑上的天气预报,不能疏忽大意。

可脚刚一踩下去,她就听到‘咯吱’一声。

愣了一瞬,低头一看,地上竟躺着两个扁扁的纸盒。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雨中情

她弯下腰,把纸盒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