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春因此萌生了大力开拓海外市场的念头,这些年,不少建筑强企已经走在公司前面,加大了对海外业务的投入,想率先占领国际建筑市场。作为素有‘建筑铁军’之称的龙建集团的领头羊,一公司自然不甘落于人后,他深知,早出去早受益的道理。而他,这个新中国培养起来的建筑人,也有着一颗不甘寂寞的雄心,他想在任职期间,把公司的海外业务版图从亚洲和中东拓展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去。

海外业务,对人才的需求和要求也就更高。在国际化的竞争背景下,像长安这样出类拔萃的复合型人才简直就是企业的无价之宝。

所以,他才会这般迫不及待的想扶她上马,因为公司里能够派出去独挡一面的优秀项目经理,管理人员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王向春向长安态度坦诚地谈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标,“长安,如果你只是一个能力普通的员工,我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去为难你,可你,你不是啊!你业务能力超卓,处事果决,有魄力,再加上技术出身,在基层略微磨砺一番,你就单特孑立,大放光芒,易工当年向我推荐你的时候,就曾说过,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你志向高远,眼界开阔,非一般人所能及。这些年来你的表现,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长安,你现在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若是因为家庭原因止步不前…”

他顿了顿,眼神深邃地看着长安,“不仅对公司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而且,也浪费了你的能力和才华。”

长安的思绪处于一片混乱当中,王向春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像电影里面的台词一样,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

她有王向春说的那么好吗?

这些天来,不止一个人私下里拉拢她,并许以高薪、职位等等诱人条件,想把她挖到其他单位去,她以为是单位间的竞争,没想到还牵扯到海外业务这一块。

她思忖片刻,轻轻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王总。”

王向春拍拍她的肩膊,安慰说:“回去好好和严排长商量商量,他是个明事理的人,想必不会因为晚几年要宝宝就同你闹吧。”

长安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严臻自然不会为难她,可看不惯她,要同她闹的,却是大有人在。

在公司开了一天会,下班时,面露倦色的长安走出公司。

“姐!”

她讶然抬头,看到路边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里探出长宁的脑袋。

她微笑着小跑过去,“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万一出去了呢。”

“打了呀,你不接我有什么办法。”长宁不满地指指她的口袋。

长安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一看,不禁歉疚地笑了,“开会关静音了,没听见。”

“你不会调震动啊,笨死了。”长宁把她那部老旧的手机拿在手里戳了半天,又悻悻然地丢给她,“啥破手机啊,连触屏都失灵了。”

长安低头一看,可不是吗,手机屏幕黑乎乎的,没一丝变化。

想到今天也没什么人打电话过来,于是把手机揣回兜里,等着回家再鼓捣。

她朝长宁身边的驾驶位瞥了一眼,“怎么就你一个人,温子墨呢?”

“我在这儿。”

身后传来一声温润悦耳的男声,她吓得赫然转身,望向来人。

许久不见的温子墨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和深灰色的西裤立在那里,夕阳的霞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引得附近的路人纷纷回眸关注。

“喝水。”他抬起那双子夜般漆黑的眼睛睃了睃长安,把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

长安接过水瓶,“谢谢。”

温子墨笑了笑,一扬手,把另外一瓶朝长宁扔了过去。

长宁惊呼一声,狼狈的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把那瓶水接住。

他瞪着温子墨,嘴里小声嘟哝:“见色轻友。”

长安眯起眼睛,转身就在长宁饱满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说什么?再说一句试试!”

长宁捂着头,大声嚷道:“不许使用暴力!”

长安欺身上前,抱住长宁的头就揉了起来,“就打你,打你这个嘴欠的,有本事你告我呀!告我呀!”

“救命…救…子墨哥,你看着她欺负我!”长宁规整的短发被揉得像鸡窝头一样,长安看到后,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

温子墨宛如被定住的木偶,眼珠一错不错地望着晚霞中笑得肆意欢快的女子,这一刻的美好,像是烙画一样,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里。

接下来,长安他们去律所接了凌薇,一起去淮海路上的西餐厅聚了聚。

回程路上,长宁因为肠胃不好,被温子墨最先送回家。

长安下车叮嘱长宁几句,等说完了,她趴在车窗边,对车里的温子墨说:“子墨,我坐地铁回去,你不用特意送我了。”

温子墨和她住在城市的两端,跑上一趟颇费时间。

温子墨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而后,一言不发地侧身过去,推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长安还在犹豫,长宁却推了她一把,“矫情个啥,子墨哥又不是外人!”

长安无奈,只好上车。

一路上,两人听着音乐,聊了些在朔阳时的趣事,倒也没觉得时间难熬。

车子拐过一道弯,远远的,就望见部队那火红的八一军徽。

“到了,就是这个院子。”长安指着路边高高的围墙说。

温子墨点点头,将车停靠在大院的门岗外面。

“谢谢你,我回去了。”长安跳下车,朝温子墨挥挥手。

温子墨却示意她稍等,他弯腰在后座上摸了摸,拿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跟着下车。

“这是宁宁送你的礼物,他落在后座了。”温子墨把盒子递过去。

长安接过去,打开一看,嘴角一翘,甜甜地笑了,“这小子…”

首饰盒里躺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猪。

她和宁宁,属猪。

“谢谢。”

温子墨刚扬起手想和她告别,却看到路旁的门岗处冲过来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年妇女,她上来就夺走长安的首饰盒,指着长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货,敢背着臻臻偷人!”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闹

宋志娟!!

长安神色愕然地望着面前气到面皮紫胀的女人,耳朵里响起潮涌般的嗡鸣声,她的嘴唇翕翕合合重复了几个来回,却只听到自己羸弱虚软的辩解声,“不,阿…妈,不是您想的那样。”

“别叫我妈!我可没你这丢人现眼的儿媳妇!”宋志娟眼神憎恶地盯着长安,不住地倒吸气。

长安情知她误会了,刚要开口解释,却看到温子墨上前一步,为她鸣起不平,“这位阿姨,请你搞清楚事实再说话不行吗,出口成脏,也难为你这把岁数了。”

“你!奸夫!”宋志娟指着温子墨,气得浑身打颤。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就连好脾气的温子墨也被这莫须有的罪名给激怒了。

“奸夫!你们这对奸夫**!光天化日之下行此苟且之事,你们…你们欺我严家没人了吗!”宋志娟指着温子墨和长安,极尽辱骂之能事。

“你,你个颠倒黑白的泼妇!”温子墨还想说,却被面色惨白的长安用力推向车子,“子墨,别说了,求你了。你快走吧!”

“可她…”

“她是我婆婆,我在世上叫妈的人,我会跟她解释的,你不用担心我了。快走!”长安眼里的祈求暂时把温子墨的火气压下去,他愤愤不平地叹了口气,发动车子走了。

长安走到宋志娟面前,“妈…您误会了。”

宋志娟拂袖转身,长安赶紧拉住她,“妈,刚才那人叫温子墨,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弟弟的好朋友,我们晚上在一起吃饭,饭后温子墨把我送回来,就是这样。这项链不是他送我的,是我弟弟送我的。不信,您可以向宁宁打电话求证。”

“呸!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狼狈为奸。”宋志娟甩开长安,怒气冲冲地走到执勤岗哨那边拎起地上的行李包,就朝院子里走。

卫兵一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长安,“严排长的母亲来了快三个小时了,她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又给严排长打,也没打通,就很生气…”

是啊,电话。

长安勉强笑了笑,点点头,“谢谢。”

她紧赶几步追上去,“我帮您拿。”

“用不起!”

长安被宋志娟推得打了个趔趄,靠着路边的灌木丛才稳住身形,她苦笑着摇摇头,正要追上去,却听到背后响起一阵熟悉的叫声:“宋姨,阿姨,你等等我啊。”

宋志娟愕然顿步,回头一瞅,顿时两眼通红地捂着嘴,“婉枫…婉枫…”

廖婉枫快步跑过去,上前抱住宋志娟,“宋姨,让您受委屈了,我刚从严臻哥哥那儿拿到钥匙。哎呀,您别哭啊,一哭我也想哭了。”

宋志娟这闭门羹吃得是终生难忘,又渴又累又饿的她见到廖婉枫,犹如见到亲闺女一样,委屈地抱着廖婉枫痛哭起来,“她不是个东西,我快被她欺负死了…呜呜…”

廖婉枫一边柔声安抚宋志娟,一边拧着眉头,朝一旁干立不动的长安瞪了过去。

长安看看她,默默上前,拎起地上的行李包,朝自家楼道走去。

十几分钟后,躺在客厅沙发里,神色倦怠而又愤怒的宋志娟指着长安大声斥骂道:“你可真好啊,趁着臻臻不在家,你就把野男人往家里带,我今天若晚来一步,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还不知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呢。我原以为你只是不懂事,不尊重长辈罢了,没想到你竟…竟是个浪荡娘们!苍天啊,我们严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恶毒的女人,你不要脸,我们家臻臻还要脸呢!我不想见到你,你滚,给我滚出严家!”

“妈!”长安刚叫一声,就看到一个明晃晃的水杯子冲她头上砸了过来,她本能地躲了一下,杯子边缘擦着她的脸颊飞驰而过,紧接着,室内就响起刺耳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蹲在沙发前安抚宋志娟的廖婉枫吓了一跳,她握住宋志娟的手,转头,厉声斥责长安:“长辈教训你,你还敢躲!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

长安赫然抬眸,目光清冷地看着廖婉枫,“收回你刚才说过的话。”

廖婉枫愣了愣,看着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长安,她挺了挺胸脯,大声说:“你凶什么!我说错了吗?要是家教好的父母,怎么会养出你这样…啪!”

廖婉枫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蒙了。

她捂着脸,连惊叫都忘了,一旁的宋志娟显然也被吓蒙了,她神色愣怔地盯着不知怎么就窜到跟前的长安,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刺激得说不出话来。

而经历短暂的意识模糊之后,廖婉枫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打了,她双目泛红,眼神凌乱地扑上去,声嘶力竭地叫道:“你敢打我,打我!我和你拼了!”

长安虽然不是什么练家子,可常年在外施工跋山涉水走过的那些路也不是画里的摆设。只见她脚步一错,右手轻轻一拨,娇滴滴的廖婉枫就惊叫连连地倒在地上。

她又起身去打长安,还是被长安两三下就摁在地上,最后,她气怒攻心,捂着脸嘤嘤哭泣起来。

“这巴掌是代我去世的父母教训你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不负责任地诋毁他们!”长安语气冰冷地说道。

“连我也不行吗?”宋志娟走过去,不待长安说话,就甩上去一巴掌。

长安偏着头,目光清冷地盯着墙角的碎瓷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您也不能。”

“那你打我啊,连我也一起打死算了,有你这样儿媳,我还不如去死…”宋志娟像旧时那些没文化的妇女一样,弓着腰,哭嚎着朝长安顶了过去。

“够了!”

突然,屋里响起一道炸雷般的暴喝声。

长安浓眉一挑,就觉得身子一轻,紧接着,胡搅蛮缠的宋志娟失去重心,脚步踉跄地冲向一旁的沙发。

“严臻哥哥…严臻哥哥!”一直蜷缩在地上装可怜的廖婉枫像小鹿一样轻盈地跃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扑向严臻,“你,你可算来了,长安,她打我,还打阿姨…”

严臻一手揽着长安的腰,一手伸平,轻易的将廖婉枫挡在身外,“可我看到的,却和你讲得不大一样。”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疼

身着军装的严臻铁塔一样站在屋里,面容冷峻,眼神里散发着凛凛寒意。

廖婉枫被严臻的目光扫到,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可看到被严臻像老母鸡护雏一样牢牢护在怀里的长安,她的心里猛然窜起一股妒火,烧得她两眼模糊,鼻子酸胀,“你看看我的脸,还能有假吗?”

被廖婉枫手指的地方果然印着几个清晰的指印。

严臻拧着浓眉,问她:“长安为什么打你?总有原因的,不是吗?”

廖婉枫用力咬着下唇,眼睛里闪烁着莹莹泪光,她朝一旁的宋志娟瞥了一眼,委屈地叫:“阿姨…”

宋志娟上前搂着廖婉枫,神色愤慨地斥责儿子:“臻臻,事实摆在眼前,你质问婉枫做什么!是你老…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在外面勾搭男人,被我抓个现行,婉枫看不下去,替我出口气,反被她给打了,你又是不知道,婉枫自小被你童姨和廖叔叔当宝一样…”

“婉枫怎么替你出的气?”严臻打断宋志娟。

宋志娟冷笑着说:“我们婉枫能和这泼妇一样吗?她一没打二没骂,不过是说她没家教,她就发疯一样冲过来打婉枫,你说,她…”

“够了!”严臻紧缩眉头,半阖眼睛,举起手来阻止母亲再说下去。

“我偏要说,她就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噢,对了,她本来就是孤儿,父母早死了,看我都气糊涂了,以前居然觉得这样的女孩家庭人口简单,好相处,我呸!什么东西…”

“够了!妈!”严臻突然上前一步,攥住宋志娟的手腕,目眦尽裂地大吼。

宋志娟吓得面色惨白,脖子缩成一团,惊恐不安地盯着面前陌生的儿子。

“严臻哥哥…”廖婉枫嘴唇哆嗦着,喃喃叫道。

严臻看也不看她,指着大门,“你回去,以后也不要再登我家门。”

廖婉枫瞪着美丽的大眼睛,不敢相信严臻竟对她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她的嘴唇像筛糠一样快速抖动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不…我…”

“出去!”

屋里的地板都跟着吼声在颤抖。

廖婉枫秀丽的脸庞瞬间垮掉,她绝望地摇头,捂着嘴,踉踉跄跄地跑了。

“婉——”宋志娟刚想出声阻拦,可是左手腕的疼感却骤然加剧。

她哎呦大叫,右手用力捶打着儿子,“你这个孽子!连自己妈妈也敢打!我今天跟你拼了,跟你拼…”

宋志娟的手僵在半空,嘴唇哆哆嗦嗦的,却再也不敢胡来。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太可怕了,像是要吃人一样,眼睛血红血红的,死死地盯着她。

这还是她的儿子,她的骄傲吗。

臻臻。

“严臻,你别这样,会伤到…的。”长安握着严臻的手臂,试图让他松开宋志娟,可是手指接触到他的肌肤,却如同握住一块生硬的铁板,震得她心口一痛。

她垂下眼帘,仍然拉着他的胳膊,轻声恳求说:“严臻,松手,松开!”

严臻慢慢松开手,宋志娟向后趔趄了一下,扶着沙发站住。

“妈。”

“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宋志娟面若寒霜地说。

“你收回刚才说过的话,并且向长安道歉,我就让你住在家里。”

宋志娟愕然一惊,随即嘴角撇出一抹冷笑,她瞪着面无表情的儿子,发泄般说道:“看来,你童姨说的没错,这儿子娶了媳妇,真就把亲娘老子给忘了。行,你不愿认我这个妈,我若还赖在这儿,跟这个无耻的女人又有什么分别,我走,我走!”

宋志娟转身就朝大门方向去,可走了两步,身子忽然一晃,紧接着,就软倒在地上。

“妈——”

夜深了。

一墙之隔的军营里响起熟悉的熄灯号。

长安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卧室。

看到立在窗前的身影,她眼神一动,悄悄上前,从后面抱住严臻。

“洗完了?”严臻侧过头,粗粝的手指滑过她白皙的脸庞。

“嗯。”她叹了口气,将面颊在他的指尖蹭了蹭,轻声问:“妈真的没事了?”

严臻转过头,望着漆黑宁静的军营,自嘲地笑了笑,“装的能有什么事。”

长安用额头顶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我怕。”

严臻错了下身,将长安揽到怀里,他抬起她尖尖的下颌,俯身,亲了亲她的嘴唇,“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斗士吗,现在战斗才刚刚打响,你就怂了。”

长安苦笑,“以前我怎么知道,婆媳关系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关系。婆婆,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

“对不起。”严臻亲吻她的嘴唇,一下又一下,“对不起,对不起。”

长安的心都要被这一个又一个的亲吻融化了,她忽然觉得眼眶酸涩,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喃问:“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吗?万一你妈说的那些都是真…嘶!”

她蓦然抬头,眼神控诉地瞪着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敢!”

说罢,大手盖住她的细腰,轻按起来,“疼吗?”

不知是真疼,还是被他威胁背后透出的占有欲所触动,她竟觉得自己变得矫情起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说:“疼。”

他呵呵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拥住他,嘴唇贴在她的耳廓边缘,低声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之下,我都会无条件的信任你。”

她的身子颤了颤。

严臻抬起头,按着她的肩膊,双目发亮地望着她,“长安,我现在已经从战壕里冲出去了,你作为掩护机枪手,要保障我的安全,不能当逃兵,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