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转身就想走,却被他抓住胳膊,只一下,力量刚刚够阻挡她,却又不会让她感到不快。

她顿住脚步。

他笑了笑,“不用麻烦。”

他又撩起几捧水洗了脸和手臂,准备掀背心的时候,却看到她偏过头去。

他嘴角微扬,还是放下衣服,然后就那样沾着满脸的水珠子,语声微哑地问她:“你…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她看看他,目光沉静地点头。

然后指着夕阳下的坎贝山,“你跟我来。”

她率先走了,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才大踏步跟了上去。

沿着未被炮火炸毁的石阶一路上行,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光景,就到了坎贝山最美丽的山谷,蝴蝶谷。

她边走边拂开生长茂盛的杂草,他要帮她,她却不让。

她在路边采了一捧野花,小心翼翼地摘除花茎上的残叶,他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出声询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在他看来,她这些透着仪式感的举止肯定不是心血来潮。

终于,她带着严臻登上一处地势平缓的土坡。

“到了。”

严臻望着这一大片绿草如茵的山坡,心里却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

凭着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敏锐直觉,他的视线落向草丛里一块白色的东西。

那是…

他唰地转头,神色凝重地看向长安。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坦白(一)

风有些大,吹得树枝左右摇曳,耳畔回响着呜呜的风声,眼前的坎贝山,仿佛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绿色麦浪,在山谷间随着风声起伏翻滚。

天渐渐暗了下来,这片绿油油的麦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深黑色的汹涌的波涛。

长安站在山坡边缘,身上的衬衫和长裤被烈风吹得鼓荡起来,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从背后望去,她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那美丽灵动却又柔弱不堪一击的背影,忍不住想让人去保护她。

听到脚步声,长安回过头,看着星光下眉目肃然的严臻。

“你早该告诉我的。”严臻语气低沉地说。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仰起头,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严臻,“师父一直很欣赏你,你能来看他,他一定很开心。”

严臻回头望了望掩映在草丛里的汉白玉石碑,“这次不算。以后我会经常来的。”

她嘴角一牵,转过头,指着山坡下灯火通明的地方,“你看,我们营地。”

AS63营地,在经受了战火的洗礼之后,涅槃重生,成为坎贝山下一颗耀眼夺目的明珠。

“当初营地在选址的时候,我藏了私心,把营地建在这里,主要是想离师父他老人家近一些,可没想到,他竟在冥冥之中护佑着我们…”长安垂下眼帘,遮住眼底涌上的潮气。

严臻不禁动容,上前,把长安轻轻拥入怀里。

她用额头顶着他的胸口,手指微颤地攥住他的衣摆,“严臻,你…你还爱我吗?”

严臻皱眉,用力箍了她一下,用行动回答她的问题。

她闭了闭眼睛,一滴泪水顺着面颊缓缓流淌下去。

“那你呢,爱我吗?”严臻语声沙哑地问。

她抿着嘴唇,身子向前一送,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腰身,面颊也贴在他的胸前,“爱,我爱你,严臻!”

感觉他的身子猛地震颤了一下,然后,她就被他扣着后脑勺,紧紧抱住。

他的手臂勒得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不安地动了动,却听到耳畔传来他近乎嘶哑的声音,恳求她:“别动,长安,一会儿,就一会儿。”

再也不想放开她了,这一生,他都要这样抱着她,一分一秒也不想与她分开了。

为了等她的这句话,他等了近六年光阴,这六年鲽离鹣背、东南雀飞的日子,让他尝尽了思念的苦楚。所幸,他来了,所幸,一切都还不算晚。

严臻捧起她早已变得湿漉漉的脸庞,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

“长安。”

“嗯。”

“嫁给我!”

她的嘴唇在轻轻颤抖,雾蒙蒙的双瞳里闪过一丝痛楚的微光,就这样静默了几秒,她忽然背过身,双手捂着眼睛,语声破碎地说:“不,我不能。”

严臻炯炯有神的眼睛蓦地变得深邃起来,他沉声问道:“为什么?你是怕我母亲,还是因为婉…”

“不是!”长安飞快地转过身,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严臻。

既然不是因为母亲,也不是因为廖婉枫,那…

“拒绝我也得给我一个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必须强大到能够说服我,让我充分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严臻的眼睛瞪得很大,所以唇角的法令纹就更显深刻。

现在的严臻在长安的眼睛里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的脸苍白如雪,眼里除了蒙着一层雾气,还隐藏着深深的纠结与痛楚。

她用力攥着手心,鼓起这六年来所积攒的全部的勇气,抬头,看着严臻,说:“我…我们…”

她太紧张了,想说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里,她急得满面绯红,脊背上汗涔涔的,可舌头就偏像是打了结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走近一步,她退了一步。

他再进,她再退。

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她的盔甲直达秘密深处,她方寸大乱,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

“我…”

“豆豆是我们的骨肉,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隐藏了六年的秘密,是吗?”他忽然抢过她的话,语气缓慢却又掷地有声地说道。

她的耳朵轰一声巨响,眼前顿时冒出一大片金色的火星,心脏犹如抽搐中风了一般,心跳停止,僵硬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脸由红转白,又变得成黯淡的灰色,她张着嘴,大口吸气,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

她忘了她站在土坡边缘,几步下去,竟一脚踏空,整个人仰躺着就要坠下山谷。

千钧一发之际,严臻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空荡荡的漂浮状态扯回现实中来。

她惊魂未定地靠在他的胸前喘息,可刚找回一丝清醒,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一样跳蹦到一边,弓着腰,睁大泛红倔强的眼睛狼狈地瞪着他:“谁告诉你的,宁宁吗?”

他皱着眉头,目光极深地看着她:“你恼什么?难道我…不应该知道这个秘密。”

她哑然失语,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可没,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扯了扯嘴唇,吐出两个字,“你猜。”

她愣了愣,咬了下嘴唇,说:“你既然知道豆豆的身世,怎么不直接找我对质呢,或是,或是更加恨我,因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你。你该痛恨我的,这些年,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辛苦。我以为你还在恨我,我…”

严臻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伸手,捏着她的下颌,抬起来,“我的心的确很痛,但不是恨,我对你,从来没有恨过,也学不会去恨你。你欺骗我,独自生下豆豆,并隐瞒我这么久,我都可以不去计较,但有一件事,我却一直想不通,长安。”

他俯低身子,手从她下巴上拿开,却握住她单薄的肩膊。

她的身子颤了颤,细密的睫毛上沾着几粒晶莹的泪珠,在风中摇摇欲坠。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爱豆豆,甚至为了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会忍心放弃他,为什么?”他的手随着话音突然用力,攥紧她的肩膊。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坦白(二)

这个疑问困扰了他好久。

他曾试着从长宁那里找到答案,可不知何故,素来对他信任有加的长宁却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缄默。

他看出长宁眼里藏着顾虑,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以启口。他没有为难长宁,但心里这个疑问却被无限放大,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它像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时不时的冒出来戳那么一下,顷刻间让他疼痛难忍。

现在,他要长安亲手把这根刺拔出来,即使这么做会伤到他,或是伤到她自己,他也要一个痛快淋漓的结果。

“你想听?”长安在沉默了好久之后,抬起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严臻。

严臻点头。

“好,既然你已经知道豆豆的身世,其实后面这些事也是瞒不住的,原本今天就要告诉你,索性都说了吧。”

她慢慢吸了口气,说:“你问我为什么把豆豆丢给宁宁抚养,自己却不管不顾。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你已经猜到了,是的,我不想让豆豆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而我的工作性质,也不可能像宁宁和凌薇一样下班就回家陪伴他,给他一个健康完整的童年,我不希望,不,是绝不允许我的孩子,像我们姐弟当初那样,一边要承受失去双亲的痛苦,一边还要承受别人的议论,我不要豆豆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下成长,我要他快乐,要他幸福,哪怕我因此只能疏远他,只能心碎地听着他叫别人妈妈,可我只要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容,我觉得,所有失去的,都是值得的。我从不后悔把豆豆交给宁宁,即使你觉得我自私,觉得我混蛋,但我仍然会这么说,我不后悔。还有…”

她顿住,扬起湿润的睫毛,看着严臻严肃的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严臻,当年的事,我不该骗你,我以为,以为我离开了,你就能没有负担,没有阻碍地开始新生活,毕竟你和廖…”

“你知道什么!”严臻忽然语气严厉地打断她,伸手攥住她的胳膊,目光如炬地说:“我和婉枫当年什么都没发生!我没有亲她,一切都是她的心机,她故意模仿你的样子来迷惑我,而后又利用角度让你产生误会。我不相信自己会那么浑,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所以我去查了小区监控,监控上显示的画面,和你看到的根本是两码事,我看到事实真相后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你,可没想到,没想到荇翊告诉我,你在医院,正在做…”

她睁大了眼珠儿盯着严臻痛楚发红的眼睛,嘴唇轻轻发颤,直着眼睛盯着他。

他,他没有…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秘密震住了,以致于像被电击了一样,先是浑身麻痹,而后鼻子发酸,从心口涌起一阵绵密持久的疼痛。

她抓着他的胳膊,紧紧地,呼吸哽咽地说:“我没有,没有…我舍不得,舍不得啊…”

严臻低下头,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我是个笨蛋,我不该放你走。”

她的泪水愈发汹涌,顷刻间就泅湿了他的指尖。

他的心里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楚,那些长宁和雷河南描述的,他从未经历却感同身受的画面,一下子变得明晰起来,他仿佛看到她在机场背身而去时眼底流露的酸楚和不舍,仿佛听到她在密闭冰冷的产房命悬一线时呼唤他的声音。

那些揪心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的眼前、脑海里,在她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脆弱的心灵,而严肃的表情下面,也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泪水。

长安。

他的长安。

“一切伤痛都会随着时光慢慢淡去。过往的事,你我都有错,我们扯平不提。长安,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我爱你的心,从未变过,我请求你跟我复婚,我们重新、从头再来。”严臻抚摸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温柔而又坚定地看着她说。

她小口吸着气,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半晌,她语声哽咽地叫了声严臻,然后主动靠过去,双臂环着他结实的腰身,“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好吗?”

她原以为豆豆的事就足够折腾他一阵子,所以来之前,她只是想着如何开口才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至于复婚的事,她还没来及去细想。现在,她的脑子里容纳的东西太多,太繁杂,一团乱麻似的,根本静不下心来给他一个答案。

她还要再想想,真的,要再想一想。

他显然对她的说辞不满意,于是惩罚地箍紧她的腰,朝前一带,“你还在顾虑什么?宁宁都已经知道了,他很支持我们。至于我父母,你就更不要有思想负担,我爸不用说了,他原本就向着你,因为我们当初的事,他差点没和我妈离了,我妈呢,她现在也变了,当然,我说了不算,这得你自己去体会,去判断。”

她的额头靠着他靑虚虚的下颌,轻轻蹭了蹭,叹息说:“我知道。”

“你知道?”他的目光闪了闪。

“嗯。你还记得吗,当年我离家之前,曾经和妈在屋里说了会儿话。”

他点头,“记得。”

“我当时跟她说,如果她还想要你这个儿子,就不要再对你今后的婚姻横加干涉,让你自己去选择最适合你的伴侣。这次我们在非洲相遇,我发现你竟还是孑然一身,惊讶之余,我就知道妈没有逼迫你,她把我的劝告听进去了,只是没想到,你竟是为我而来…”

他怔住了,片刻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谁告诉你的?”

她抬起头,看着他,“石营长。”

石光明。

他忽然扬起嘴角,笑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在里面找到被抓包之后该有的尴尬或是羞恼等情绪反应,他的眼睛清澈而又干净,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的目光。

“你信吗?”

她认真思索片刻,说:“起初我信了。可经历过这么多的事,经历过生死之后,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严臻,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登上G省十万大山的顶峰,你用一首震撼人心的《Amani》回答我,身为军人,没有什么比捍卫这片壮美的山河,比维护世界和平安宁的生活更有意义的事。所以,当我看到你头戴蓝盔,身着军装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才是你最向往的生活,是你选择当一名维和军人的原动力。”

严臻动容,他拥紧她,低声说:“人生得一知己,余生尽欢矣。”

长安笑了笑。

“但营长说得也没错,我的确是因为你才把维和任务提前了。”他忽然说道。

她讶然一怔,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捏了捏她的面颊,笑着解释说:“我是下一批维和人员,但你在这儿孤零零的,我放心不下,于是就‘偶遇’石营长,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她扑哧笑了,“谁孤零零的,我有员工,有营地,有非洲朋友…”

“可豆豆,他不是孤零零的吗?”严臻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他们的宝贝儿子,“等宁宁和凌薇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更孤单了。”

“不会的。”长安神色一黯,说完,她神色犹豫地看着严臻,低声说:“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

还有?

严臻浓眉一挑,声音跟着沉下去,“长安,你最好全都告诉我。”

长安咬着嘴唇点点头,说:“其实,其实凌薇她不会生育。”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公平

见严臻绷着脸一言不发,长安赶紧解释说:“我并不是因为凌薇不会生育才把豆豆交给她,而是她对豆豆是真的好,你也应该从豆豆的口中了解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严臻拧着眉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说:“我没说她不好。但是她经常和宁宁吵架,并且影响到了豆豆,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长安语塞,她竟不知道,豆豆连这样私密的事也会向他倾诉。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他们是父子,天生的血缘相吸,豆豆难过,他又怎会置身事外。

“凌薇因为不会生育的事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她曾提出过离婚,但是被宁宁拒绝了,宁宁说他爱的是她这个人,他们的婚姻不需要维系在一个无缘的孩子身上,他还说,这辈子有豆豆就足够了。可女人的心,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一丁点的事情到了她的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尤其像凌薇这样压力大的女人更是如此。他们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吵架这我知道,但是经常吵架,并且影响到豆豆,我却是不知情的,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我需要和宁宁和凌薇好好谈谈。”长安皱起眉头。

“谈什么?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做豆豆的模范父母?”严臻盯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只要维持现状对豆豆来说就是公平的?”

她的心里掠过一阵尖锐的疼痛。

严臻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她的心脏,在溅起血花的同时,也暴露出她一直回避的血淋淋的事实。

严臻说得没错,她的确抱有这样天下太平的想法,认为只要对豆豆有利的事,那就都是对的,她不愿破坏豆豆平静幸福的生活,可她却刻意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豆豆,豆豆的立场。

他虽然小,什么都不懂,可他终会有长大成人的一天,当他知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抛弃’他的亲生父母。

“我理解你当初把豆豆交给宁宁抚养的苦衷,所以我从未怀疑过你对豆豆的感情。但是,长安,你选择向我坦白,就应该做好我会把豆豆要回去的准备,因为你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打算只做豆豆口中的严叔叔。”严臻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你别胡来!”长安的眼里闪过惊惶的神色。

严臻抿着嘴唇,嘴角的法令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晰,他看着她,一字一顿,语气铿锵地说:“我绝不会放弃你,更不会放弃豆豆。”

听到他犹如宣誓一样的言语,她怔住了,心里顿时乱做一团。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再想回到原有的平静是不可能了,她不怕狂风骤雨加身,却独独怕豆豆伤到一分一毫,这才是她犹豫并退缩不前的根本原因。

坦白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却又比谁都恐惧。

在她三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未像现在这样矛盾过,也从未像现在一样对未来感到恐惧,她像是行走在一片漆黑的路上,前方是柳暗花明的世外桃源还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她全然不知。

他会怎么做?

长安看向身旁的严臻,他表情肃然地凝视着树影憧憧的山谷,似是陷入深深的思索。

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许久,严臻转头说回去吧。

她点点头,心情复杂的跟着他下山。

严臻把长安送回去就走了,看得出来,他身上的包袱比她要沉重得多。

有心事怎么睡也睡不着,索性把师父留给她的工程笔记拿出来研读,一直熬到凌晨四点才躺下。朦朦胧胧中她听到小孔说话的声音,似乎提到她的名字,她挣扎着想恢复意识,可还是耐不住困意睡熟了。

等醒过来,发现已是日上三竿,宿舍里静悄悄的,隔壁床被褥整齐,空无一人。

她侧过身,看着相框里笑容粲然的豆豆,发了会儿呆,之后坐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脸庞,从床头拿起手机。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她猛地想起严臻今天要走,一边翻身下床洗漱,一边给严臻打电话。

可电话无法接通。

她用最快的时间洗漱后,换上工装就急匆匆地跑向维和官兵的宿舍。

走廊上静悄悄的,推开那扇紧阖的房门,屋内一片寂静,单人床、桌上空荡荡的,连一丝杂物都找不到。

一声不响地离开,可见他对她失望到了什么程度。

棕色的房门缓缓阖上,她的心也像是空了一大截。

“嗨!”身后有人叫她。

她唰地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黑人警卫正抱着被褥站在走廊上,看到她的脸,年轻人愣了愣,表情紧跟着变得紧张起来,他站得笔直,用不大标准的中文问候她:“经理,你好。”

她点头,露出微笑,“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