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志娟。

虽然耳畔传来的声音比记忆中的声音显得苍老,显得低沉,可听第一声,她就听出对方是谁。

和宋志娟最后一次说话,还是在部队大院的家里,她和宋志娟临别谈话那次。

已经预知到结果的两个人,那次谈话出奇得和谐,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火星四溅,她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坐着,客客气气的把该说的话说完,然后一别两宽。

胸口处传来一阵闷闷的压抑感,她轻轻叫了声阿姨,就不再说话了。

宋志娟像是预料到她的态度,默了默,接着说:“我在宁宁家里。”

长安的心猛地一沉,她揪着胸口,声音沙哑地问:“您,您去找宁宁…”

宋志娟站在长宁家的阳台上,回头看着玻璃门里暖意融融的一家三口。那个乍一见面差点没吓到她的小男孩,此刻正拿着一本图书,神色认真的和父母争论着什么。

那虎头虎脑的模样,那较真不服输的劲头,每看一眼,都觉得心惊和不可思议,因为豆豆和她远在万里之遥的儿子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若不是知道他是长宁夫妇的独生爱子,她真要把丈夫严定尧叫到上海来看一看豆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奇迹。

其实,隔着玻璃看豆豆的侧面,他比严臻小时候的样子还是要秀气一些,眉毛更浓,睫毛也长得不像是男孩子,这样看起来,他长得居然有些像长安,想到长安和长宁原本就是孪生姐弟,豆豆像她也无可厚非。

小家伙儿的嘴儿特别甜,比隔壁廖家娇气的小公主茜茜懂事多了,见了她一点也不认生,主动叫她奶奶,还把好吃的拿出来招待她。

她被豆豆一口一个奶奶叫得浑身酥软,从进门后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可她给长安打电话并不是为了豆豆,而是,她刚刚从长宁那里得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你别误会,我来找宁宁没有恶意,就是,就是想向他打听一下你的近况。”宋志娟解释说。

长安没有说话。

宋志娟不由得想起从前,她找茬儿教训长安的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的听凭她发落。

想到这儿,她的喉头不由得哽了哽,轻声说:“我知道,现在才说对不起你太晚了。其实我不该听臻臻的,早该主动找你,你们也不至于分开这么久…”

她顿了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安安,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长安被宋志娟这一声叹息搅得心里乱乱的,可她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听宁宁说,你和臻臻已经和好了?”

“是,还没多久。”长安觉得难以启齿,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多年前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

宋志娟听她亲口承认了,心里才有了落到实地的感觉,刚才长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其实她是先把电话打给儿子的,可是儿子电话关机,想必是去工作,不能让人打扰。于是,她找个透气的借口到阳台上给长安打电话。

电话号还是豆豆抢在长宁说话前,大声背给她的。

这个聪明的小家伙。

宋志娟忍不住回头朝屋里望去,豆豆正好也朝这边看,见到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小米牙一晃一晃的,冲她用力挥手。

她鼻尖泛酸,眼里霎时就蒙上一层雾气,可心中暖暖的,喉头哽咽,声音却软和和地说:“安安,你能接受臻臻,我真的是别无所求了。我今天来找宁宁,除了想知道你的情况,同时也想表明我的态度,我想让你回来,我们是一家人,谁也离不开谁。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安心和臻臻在一起,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去打扰你们的生活,也绝不再干涉你的工作,只要你们快快乐乐的,幸幸福福的在一起,我们就没什么遗憾了。”

“以前的事,我真的做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好吗,臻臻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他的心里一直有你,我听宁宁说,你也是一直放不下他,是我耽搁他,耽搁你们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阿姨,我接受严臻,不是头脑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他值得我重新活一次,所以,阿姨,您不要有什么压力,我还是以前的我,没有变,也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去记恨您,因为我现在比谁都懂一个母亲的心,为了孩子,她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牺牲。阿姨,这些年,您也辛苦了。”长安一口气说完,长长的吁了口气。

不知宋志娟是不是被她的话震住了,半晌无声,她正考虑措辞,想着是不是诚心诚意的给她道个歉,却听到耳畔传来呼哧呼哧的的哭声。

宋志娟哭了!

长安怔住了。

她努力回想刚才的话哪里说得不合适,把老人家气成这样。

“阿姨,您别哭,我说的不对,我向您道歉,您别哭…”

宋志娟捂着嘴,用力摇头,可她现在心情复杂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长安会这么说,会这么轻易的就原谅她当初的过失,可让她感到震撼和情绪失控的真正原因,还是她最后那一番话。

关于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她是一个母亲,这些年,没有什么是比她看着儿子辛苦更难受的事了。

没想到长安也懂一个做母亲的心情,还说她辛苦了。时隔多年,能从长安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她觉得值了。

这些年所受的煎熬,所经历的痛苦,好像都在这一番言语里得到释放。

“嘶啦——”

阳台的玻璃门忽然被人拉开了。

宋志娟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明亮关切的眼神,棱角分明的脸庞,这个总是让她感到心跳如擂的小家伙,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她:“奶奶,你怎么哭了?”

宋志娟弯下腰,把豆豆一把揽进怀里,“豆豆别怕,别怕啊,奶奶是高兴,高兴的流眼泪了。”

“真的呀?高兴也会流眼泪吗?”

“会呀。”

“可我觉得高兴还是笑的好,奶奶,你别哭。”豆豆懂事地擦去宋志娟的眼泪,伸手,紧紧抱住她的脖子。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技能学校

晚间,长安给严臻打电话,把宋志娟去长宁家的事情跟严臻说了。

“听到她和豆豆说过几天再来看他,我的心都提溜到嗓子眼儿了,妈…哦,不是,阿姨是不是怀疑什么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让她看出来了,那还不得把她老人家给气死。”长安从放下手机就开始头疼,一直疼到现在。

严臻刚冲完澡,立在基地的院子里吹着风,早过了熄灯时间,四下里静悄悄的,面前的操场被皎洁的月光映得雪白,像是下了一层雪似的,让人不忍下脚。

他仰起头,阖上眼睛,听着耳畔絮絮叨叨的声音,他觉得时间都静止了,只是觉得美好,就连她语气里透出的那一点点埋怨的意味,也像是撒娇一样,显得特别生动有趣。

他的长安,那个会在他面前,而且只会在他面前撒娇的长安回来了。

他说,看出来就看出来了,怕什么,一切有他顶着,她永远也不用为这些事烦心。

她愣了愣,就在那边笑,笑声避着什么,压抑中透着绵软,“也是啊,反正有你呢,到时候,你带着豆豆回家认奶奶去,我就不去了。”

“那可不行,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吧,这样,你躲我家楼下,等我和豆豆搞定我家那老头老婆了,就给你发个信号,你再上来,怎么样。”严臻笑着说。

“嗬嗬…我是女特务吗,还发信号。”长安笑了。

严臻哈哈笑,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长安,我想家了。”顿了顿,强调说:“我们的家。”

长安的心口一缩,不自然地问:“家里,家里变样了吧?”

当初那么决绝地离开家,离开他,仿佛那方寸天地就是禁锢她的可怕的牢笼,可之后无数个夜里,她曾在梦里梦到过那个阳光灿烂的屋子,梦到过大院里一簇一簇的月季花丛和深秋花香满院的桂花树。

每一次从梦中醒来,都会怅然若失的望着异国的月亮,想象着此时此刻,记忆里那扇总是溢满阳光或是挂着雨滴的玻璃窗外会不会也悬着这样一弯月亮。

她的心里始终藏着一个家,一弯月亮,原以为记忆将会被永远封存,却没想到缘分的光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降临到她的身上。

有的时候,人真的不能奢求太多,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沧海变桑田,更勿论是人了。

“没变。还是你离开时的模样。不过,在来之前,我一直睡在书房。”严臻说。

她愣了愣,耳畔回响的都是他最后那几句话。

过了半晌,她抽了抽鼻子,说:“对不起。”

“傻瓜。以后我们就搬回主卧,那间书房是豆豆的。”他笑着说。

她轻轻抿了抿嘴唇,嗯了一声。

低下头,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下来,砸在鞋面上…

没过几天,项目出资创办的中国龙建集团技能培训学校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

一直在工地和学校筹备处忙碌的雷河南成为学校的第一任校长。

“中索友谊源远流长,古有丝绸之路连接亚非大陆,今有‘和平之路’开创中索经济发展的新篇章,作为技能培训学校的第一任校长,我深感荣幸。我愿为索洛托培养更多优秀的土建人才,让…”

孔芳菲扯了扯长安的衣袖,低声说:“我第一次见‘雷公’穿得这么正式,没想到他穿西装还挺帅呢,讲话也很有水平。”

长安望着台上的雷河南,点点头,“他的确是很帅。”

“可是比起严连长,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孔芳菲捏着手指,比了一下,然后故意撞了撞长安,“经理,是不是呀!”

长安翘了翘嘴角,示意她认真听。

开学典礼后大合影。

第一期五十名学员都是从劳工中选拔出来的优秀技工,他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戴着安全帽,在美丽的坎贝山下留下奋斗的影像。

“明天下班后开课,课堂在工地K48桩号…”雷河南中气十足地说完,便摆手示意学员散了。

他转过身,却看到长安眉眼含笑地站在后面。

“当校长的感觉怎么样?”长安走近一步,笑着问他。

他皱着眉头,睃了她一眼,“你这叫强人所难知不知道!工地一大堆事儿不够我头疼的,我哪有闲工夫去教学生!”

“你有。你不但想教他们,而且还想教好他们。”长安目光亮亮地看着他说。

他的脸上露出讶然的神色,眉头皱着,朝附近正在和学员交谈的孔芳菲看了看。

“你别责怪小孔。她是跟我说你熬夜准备教案,可你今天在台上说的那番话,却是完全出自于真心,别人不懂你,不代表我也不懂,你若不想把这项事业做好,当初你也不会痛快的应允我。我们之所以能成为事业上的伙伴,生活中的知己朋友,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目标明确的人。‘雷公’,只有把学校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做我的事情。当然,我也要谢谢你,肯接过这么辛苦的差事,这些年,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我都想谢谢你。”

长安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去。

雷河南的心里掠过一道麻麻的痛楚,他垂下眼皮,无声地吸了口气,把胸中愈演愈烈的情绪压下去,声音平静地说:“我是给我自己争业绩,关你屁事!”

长安眼里的亮光跳了跳,看着他,笑着说:“整个项目上,不,全世界的男人就只有你雷河南敢这么跟我说话,行,因为你是雷河南,我才不跟你计较!”

他摸摸鼻子,勾了勾唇角。

两人静下来,望着远处风景如画的坎贝山,雷河南忽然开口说:“雨季快到了。”

长安叹了口气,说:“是啊,咱们的难关到了。”

非洲绝大部分国家没有四季之分,只有雨季和旱季,经过漫长酷热的旱季后,潮湿阴暗的雨季也将粉墨登场,充沛的雨水给万物带来勃勃生机的同时,却也阻挡了AS63公路项目前行的脚步。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斯托亚

雨季如期而至。

连绵不断的雨水像是一道阴云笼罩在项目员工的心头,然而,意想不到的困难还是接踵而至。

几天前,索洛托工业贸易部忽然宣布中断国外水泥的进口,造成水泥价格短期内翻倍,供应压力剧增,因此导致构筑物施工中断,工地陷入停工的窘境。

长安急得起了一嘴的火泡,前天就抓着桑切斯去首都向政府官员寻求帮助,以解决项目材料供应的难题。

“看样子,经理今天又不回来了。”小何趴在办公桌上,神色忧郁地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低声叹了口气:“不回来也打个电话嘛,走的时候还发着烧,药也没带,也不知道在那边吃得好不好,唉,我就不该听她的,跟着一起去就好了。”

雷河南抬起头,瞅着紧张兮兮的何润喜,说:“你是第一天认识她吗?只要涉及工作,她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而是超人!她最不耐烦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你啊,多说多错,不如闭嘴,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

小何撇撇嘴,在心里腹诽说,也不知道是谁一见他就向他打听长安的消息,现在没消息了,就嫌他烦了。

小何静了一会儿,坐直,看着正在看图纸的雷河南说:“雷公,你说咱们这项目能如期交工吗?”

“难。”雷河南头也不抬地说。

小何刚刚直起的腰板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瞬间就垮了下去。

他靠在椅背上,耷拉着脑袋,沮丧地说:“我也觉得难。这本来工期就紧,再加上今年雨水也像是跟我们作对一样,下起来没完没了,现在不仅材料供应困难,而且监理方的乔恩斯,那个心眼儿比针鼻儿还要小的工程师,因为上次路肩的事对经理怀恨在心,处处盯着经理,总想着找经理的茬儿。我提醒经理,让她注意点乔恩斯,她却没当回事儿,只说让我做好自己的工作。”

雷河南的笔尖在图纸上一顿,皱着眉看着小何,“你多留点心,有情况随时来找我。”

小何点头,说好。

索洛托首都坎奇市斯托亚宾馆。

“安,你的样子实在是太糟糕了,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桑切斯快走两步,神色担忧地扶着刚从车上下来的长安。

“只是感冒而已,没关系的。”长安摆摆手拒绝,她的声音沙哑且带着浓重的鼻音。

桑切斯拗不过她,只好把她送回房间,然后出门给她买药。

长安把皮包扔在沙发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墙壁走到床前,连鞋子也没脱,就仰面倒在床上。

在工业贸易部官员的办公室里耗了两天,材料供应的事却丝毫没有进展,而她来时身体欠佳,这两天有加重的趋势。

她喷了口气,鼻子里火烫火烫的,像是能喷出火苗一样,让她联想起动画片里的喷火龙。那是豆豆喜欢看的动画片,一头会喷火的巨龙,他在电话里能跟她讲上半天。

想起豆豆,她不禁弯了弯唇角。

“嘶!”只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唇部动作,却不小心碰到嘴里的大火泡,她噘着嘴,用力吸着冷气,想让这阵儿疼痛赶紧过去。

她艰难地抬起手,放在额头上。

似乎这样能减轻一些身体上的不适。

要不要给豆豆打个电话呢?

她立刻就把这个念头给否了,这公鸭嗓子,还是不要让孩子跟着担心了,严臻就更不用说了,即使他打来电话,她也是不敢接的。

桑切斯是个好人,从水泥限制进口之后,他就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以赴的帮她渡过难关,不仅利用业主方的资源主动联络政府官员,而且在生活上也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心。

她很幸运,能够遇到桑切斯这样真诚的朋友。

可物料供应的难题还是像天空的阴云一样压在她的心头,不止是水泥,底基层的天然砾石料也出现因为合同规范要求过高,AS63项目全线63公里方圆40公里范围内,没有找到符合技术规范的底基层材料,直接导致底基层铺筑也出现问题。

最近一个月,产值只完成了原计划的40%,紧接着还有两个月的雨季停工期,而距离全线竣工也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这是她从业以来遇到的最艰难的局面,形势严峻,她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师父易键璋曾对她说过,失败距离成功,往往只有一步之遥,咬牙坚持一下,多向前走一步,或许就能到达成功的顶峰。

在困难面前,不要轻易失去信念,不要轻言放弃,这是一个工程人必需的品质。而且,在她的人生字典里,也从来找不到认输这两个字。

时间静静的流逝过去,她躺了一会儿,外面的房门传来一阵响声。

“桑切斯,我在卧室。”她放下手臂,试着从床上坐起来。

可头部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她狼狈地跌回枕头上,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她呻吟了一声,抬起头,望向出现在门口的人影。

不是…桑切斯。

她看到经常在梦里出现的迷彩作战服,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看到那双明亮却又隐含怒意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颤了颤,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这是在梦里,因为太过思念他,所以才会在梦里见到他。

可紧接着,下一秒,她就被他的气息包围住了,他的大手落在她的额头上面,干燥而又清凉,许是指尖的温度令他感到不满,她清楚地听到他从鼻子里发出的哼斥声。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面前的人影儿变得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她伸出手,攥着他的军装。

“我不来,你准备就这么躺着?”严臻拧着眉头,心疼地捏了捏她的下巴。

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声音沙哑地说:“我也不知道会病得这么重。”

他的眉头跳了跳,弯下腰,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别说话了。”

她勾着他的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怎么会来?”

“我陪营长来使馆参加一个联谊活动,没想到在附近遇见满世界给你买药的桑切斯。”他低下头,用力嘬了嘬她的嘴唇,“你是打算病好了再跟我说,是吗?”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传奇学长

“嘶!”长安皱起眉头。

严臻也蹙着眉,捏着她的腮帮子,让她嘟起嘴唇。

“难受…”她朝后仰了仰,想躲开他。

他却一眼看到她嘴里那几个触目惊心的火泡,白白的,分布在嘴唇内侧,火泡四周的肌肉组织已呈现暗红色。

他的眉心拧成川字型。

长安愧疚地低下头,手指摩挲着雪白的床单,床单上印有凹凸不平的花纹,在灯光的折射下像海浪的纹理一样,明暗交替,闪闪烁烁的。

“我带你去医院。”严臻说完,立刻就侧身揽着她的脖子和膝弯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