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廖婉枫的叫声,“长安,你等等。”

她停下,转身,看着大步朝她走过来的廖婉枫。

“有事吗?”

廖婉枫点点头,“有点小事想麻烦你。”

“你说。”

廖婉枫犹豫片刻,看着长安说:“你能不能给我哥打个电话劝劝他,让他跟我嫂子复婚。”

廖荇翊、马晶?

让她打电话。

长安沉默,没有立刻回答廖婉枫。

廖婉枫以为她不愿意,就扬起声调,不满地说:“你不要以为他们离婚跟你没关系!我告诉你,自从我嫂子替你做了人流手术以后,我哥就跟她别扭上了,后来他们虽然结婚生子,可你的事就像块瘤子长在他们的婚姻里,直到有一天,这瘤子耐不住压力破了,他们就…离了。我嫂子其实很爱我哥,她前几天喝多了给我打电话,还在哭着说茜茜可怜,对不起孩子,我哥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又重情义,当年的事是他心里的一针刺,是他始终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所以任凭我怎么劝他,他都不吐口,我知道,他对我嫂子也没忘情,不然的话,也不会半夜三更借着看孩子的由头去我嫂子家。”

廖婉枫喘了口气,恳求长安:“你现在和严臻和好了,是不是也该帮帮他们了,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你的话,我哥他愿意听呢?”

长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廖婉枫,说:“那我抽空和他联系一下,他电话号码没变吧。”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雷河南,你是不是傻

“没有,还是那个号,不过得多打几次,他现在是急诊中心主任,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廖婉枫说。

长安点头,“我知道,他以前也是这样。”

廖婉枫笑了笑,说你去吧,长安就摆摆手,转身走了。

廖婉枫目送她离开,才叹了口气,准备回宿舍。

谁知一转身,却看到雷河南双手插兜站在她的身后,目光玩味地看着她。

顿时感觉有些不自在,她摸了摸手腕,质问雷河南:“你偷听?”

“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巧路过而已。”雷河南说。

她瞪了他一眼,“恰巧?真的?”

“真的。”雷河南目光坦荡地看着她。

她怔了怔,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冲冲地说:“你对她还没死心?”

雷河南轻蹙眉头,沉默地看着她。

她低声冷笑,“她有什么好的?惹得你们一个两个都对她念念不忘。”

严臻也就算了,这个五大三粗的工程师居然也这么执着。上次演出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密,她当时挺同情雷河南的,觉得他们同病相怜,像一对儿难兄难弟在崎岖的情路上吃尽苦头。所幸的是她痛定思痛后大彻大悟,主动选择放弃不属于她的感情,成功跨过人生这道难关,现在回头看看,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不爽。

她竖起脚尖在地上猛踢了几下,直到把地面砸出一个坑,她才悻悻地抬起头,质问雷河南:“怎么,戳到你痛处了?话也不敢说了。”

雷河南看着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哼了哼,显然是不信。

雷河南笑了笑,觉得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他说了声随便你,便沿着操场跑道,慢悠悠地走了。

“雷河南!”没想到她会追上来。

他瞥了她一眼,“你不回去睡觉?”

她摇摇头,“睡不着。”

两人互相望了望,默默朝前走去…

长安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方出现一抹高大挺拔的人影儿。

“严臻?”她试探地叫了声。

对方扬起手臂,朝她挥了挥。

皎洁的月光下,穿着迷彩绿作战服的维和军人正迈着坚定沉稳的步伐朝她走来。

看着越来越明晰的脸庞,她的心禁不住开始荡漾,脚也不听使唤了,自动加速朝他跑了过去。

严臻笑巍巍地张开双臂,站在原地等着她。

她在他眼前定住,气喘吁吁地看看周围,才上前抱抱他。

他浓眉一挑,拉着她的胳膊,不满地说:“不够。”

“喂,你…”她笑着朝一边躲,严臻却还是把她拽到怀里,抱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严臻,我找你有正事。”她敛了敛笑容,正色说道。

他点点头,“知道,要不你也不会这么晚来找我。可你手机怎么回事?”

手机?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按,屏幕却毫无反应。

“应该是没电了。”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拉着严臻的胳膊,“你说你认识地方警察局的人,能不能帮我个忙。”

严臻点头。

“我还没说啥事呢,你就点头。”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严臻笑呵呵地摸摸她的头发,“老婆大人好不容易求我一次,我完不成也得想方设法完成。”

她满意地微笑,“这还差不多。”

“说吧,什么事?”严臻牵起她的手,朝路灯下走去…

第二天下午。

营地会议室,专家组召集工程甲、乙、监理三方负责人召开最后一次碰头会,之后就会正式公布调查结果。

会议时间已经到了,可摆有乙方代表铭牌的位置依旧空着。

“布瓦力先生,我说的没错吧,她就是因为心虚,所以今天也不敢露面。”乔恩斯抬起下巴,态度傲慢地说。

索布里看了看乔恩斯,低声警告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乔恩斯撇撇嘴,冷笑说:“我过分吗?索布里先生,你可不要冤枉我。”

索布里蹙起眉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个忘恩负义的乔恩斯,竟不顾他的提携之恩,向政府部门工程质量监督站告状,污蔑他伙同长安,在施工中以次充好引发重大事故。为了洗清冤屈,他无奈中断手里的工作,从几百公里外的施工现场赶回林贝参加会议。

索布里正要答话,却听到布瓦力开口说:“再等一分钟,如果安经理还不出现,那我们…就开始。”

乔恩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索布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布瓦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他低头看了看表针,忍不住蹙起眉头。

“嗒嗒…嗒嗒嗒…”外边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清脆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布瓦力眉头跳了跳,直起腰,索布里和乔恩斯转过头,盯着敞开的大门。

一抹修长窈窕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长安一边擦汗,一边向屋子里的人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布瓦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请坐。”

长安走到座位前,把手中的资料袋放在桌上,然后拉开椅子,稳稳坐下。

她身边坐着索布里,紧挨着索布里坐的是乔恩斯。

索布里看着她欲言又止,表情关切,她轻轻摇摇头,暗示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乔恩斯则维持着一贯阴鸷傲慢的做派,他狠狠地盯了她一眼,身子朝后倾斜,靠在椅背上。

布瓦力清清嗓子,开口说:“现在公布检验报告的结果。”

之前因为怀疑项目其他路段也存在破碎料材质不合格的情况,所以从不同路段各取了十份样品去权威机构检验。检验结果上午送达专家组,除了布瓦力等人,谁也没看过报告。

“十份样品全部合格达标,不存在K20+300路段base料不合格的问题。所以,之前怀疑工程全线存在质量问题的推断…”布瓦力顿住,扬起手里的检测报告,神情严肃地说:“不成立。”

“这不可能!一定是检错了!”乔恩斯猛地站起来,面红耳赤地大声说道。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翻盘

布瓦力皱着眉头,瞪着胡搅蛮缠的乔恩斯,“这份报告和你提供的报告出自同一家检测机构,你否定它,是不是也在否定你提供报告的真实性!”

乔恩斯的脸涨得很红,鼻孔里喘着粗气,显然是不甘心。

可事实胜于雄辩,最终他选择妥协,沉着脸重重坐下。

长安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布瓦力先生,各位专家,关于K20+300处道路裂缝事故,我想为施工方澄清一些事实。”

澄清事实?

会议室短暂静默后,响起一阵议论声。

乔恩斯面色阴沉地瞪着长安,厉声叱问说:“你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

面对乔恩斯的指责,长安的情绪依旧镇定从容,她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乔恩斯,说:“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唯一能拿得出手,能说得出口的,就是做人行事光明磊落这一条。我不屑,也绝对不会像某些人,专会在背地里使阴招。”

“你…”乔恩斯指着长安,气得双手打颤。

布瓦力双手下压,平息事态。

乔恩斯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布瓦力瞪了他一眼,用极为严厉的口吻训斥他,“乔恩斯,你要是再扰乱会场秩序,就请你出去!”

乔恩斯脸色变了变,悻悻然闭上嘴。

“安经理,请说吧。”布瓦力示意长安开始。

长安点点头,然后冲着门口叫了声小何,然后屋里的人就看到长安的助理何润喜拎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我需要用一下投影仪。”长安说。

得到允许后,小何把电脑连接投影仪,又放下幕布,然后关掉主要光源后退出会议室。

长安拿起翻页笔,按了一下,投影幕布上出现中英文对照的一行字。

AS63项目K20+300道路裂缝事故详解。

“大家看屏幕,这是事故现场的图片,这是出事的货车,以及从车斗内倾覆的煤渣。今早,这些煤渣由质监站人员称重,共计11吨。经过处理事故的警察确认,这辆货车的应荷载重量是4吨,可它的实际荷载量却达到12吨之多!大家看这张,这张图上的黄色牌子是AS63路段的限制超载车辆上路的禁行牌,但是据我所知,从雨季开始后,这个禁行牌便形同虚设。大家再看,这是我昨晚在已经封闭的AS63公路上拍摄到的视频画面。”

长安按下播放,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七八辆明显超载的货车从公路上疾驰而过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

“之前怎么没发现?”专家组成员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长安按了下遥控器,“大家再看,这条狭窄不平的砂石路就是运煤便道,但是这条路却被这一季的雨水冲断了,这是现场图,虽然是夜里像素不够,可依旧能看到毁坏的路基和一个个坑洞,而且它距离K20只有不到一公里。大家继续看视频,这段视频是我和司机在林贝镇附近的煤矿拍摄到的画面,这些超限超载的货车为了躲避罚款,选择在深夜出发,他们沿着运煤专线行驶至K20附近拐道驶入设有禁行牌的公路,看,这就是它们上路的画面。我们一直跟踪他们,发现他们会在K21桩号附近下路,沿着之前的运煤便道继续行驶。短短的一公里,神不知鬼不觉,他们既避开了交管部门,又避开了我们施工方,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种恶性循环的方式会严重破坏公路生态,最终让他们自食恶果。大家再看下一张图,这道裂缝,恰好位于超载车上路的起始端,沥青撕裂痕迹极重,很明显就是由于交通量剧增、大型运输车辆超载等原因造成路面过度疲劳,从而产生的疲劳裂缝。也就是说,K20事故是由于这些超载货车违章上路引起的,而并非之前怀疑的base料中破碎料材质不合格!”

“安经理,你在诱导事实!转移视线!”乔恩斯噌一下立起,指着幕布上的图片怒道:“你找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和图片,谁能证明是真的?”

“我!我能证明!”会议室的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

说话的正是严臻,只见他目光凌厉地扫过乔恩斯,指着身边两名穿着警服的男人说:“这两位是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警官,刚才的图片就是他们提供给长经理的,还有视频也经过警方认定,并非长经理杜撰拼凑而成。这位是涉事司机所在煤矿的主管,他已经承认货车超载事实,并愿意承担一切后续责任。”

“我插一句,事故车的检测报告也出来了,是货车超载三倍压断车轴导致车辆失控侧翻砸向路面,而非道路出现裂缝酿成车祸,之前那个说谎的当地人已经被我们带回去调查,刚刚传来消息,他已经向警察承认说谎的事。”警官说。

一时间,会议室里静了下来。

谁也没想到事件竟会来了个大反转。

长安也没想到,关键时刻严臻竟会像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一样出现在这里帮她。

不仅请来了处理事故的警官,还把那黑心矿主也带来了。

看似简单的事情其实做起来非常难,这十几个小时,他肯定一眼没眨,尽为她的事奔波了。

灯亮了。

看到严臻眼底的血丝和黑眼圈,她鼻尖泛酸,心情复杂地望着他。

他冲她眨眨眼,用眼神暗示她别大意,接下来,还有仗要打呢。

她轻轻颔首。

果然,在沉寂了一阵后,乔恩斯又开始对她发难,将矛头转移,指向之前那份检测报告,指责她以次充好,弄虚作假。

长安低下头,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袋子里打印好的资料,亲自发给布瓦力等人。

“我承认,K20base料中破碎料的材质的确不合格,但是这批石料却是我和桑切斯去首都磨了一个周,硬是从别的工地项目上抢来的石料。我不用多说,你们也清楚,料源紧张是一直困扰AS63项目的难题,布瓦力先生,这点您应该深有体会。”长安看着布瓦力。

布瓦力点点头,“抱歉,没能给你们提供合同中所列举的施工资源。”

索洛托实在是太穷了,资源也匮乏,当初征地保证石料供应就颇费了一番周折。

“我们的工程师为了减少损失,采取中国的施工方法,也就是把破碎料与天然料混合的级配方式进行施工,这个优化方案经过反复论证,有很多成功先例,大家可以看看我发给你们的资料,这些优质工程,都曾用过这个优化方案,截至目前,这些公路没有一例因为破碎料材质不合格而出现质量事故。我说这些并不是为我们辩解,毕竟国内标准和非洲会有不同,而且不征求布瓦力先生、索布里先生同意就按照优化方案进行base施工,是我们的错,但我想恳请专家组能够尊重事实,尊重科学,最大程度地还原事实真相。”长安说完,轻轻呼出堵在胸口的浊气。

此刻,她头脑清醒,心情也变得极为平静。因为她已拼尽全力,无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做到坦然接受,没有遗憾。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对她好点

三天后,专家组在宽查市会议厅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调查结果。

“经查,AS63公路K20+300道路裂缝事故是由于超载超限货车压断车轴导致车祸并压毁路面所致,而非施工质量原因。AS63项目自开工以来,严把质量关,不断优化技术方案,提高设备利用率,合理配置资源…”

“现在我宣布,AS63项目恢复施工!”

“耶!我们赢了!”

“噢!!噢噢!!”

营地内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不同肤色的员工紧紧拥抱在一起,长安又一次被激动雀跃的员工抛向空中。

看着脸被吓得灰白一个劲儿求饶的长安,雷河南不禁扑哧一笑,低头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肩膀一沉,他愕然转头,却看到神采奕奕的严臻正微笑望着他。

严臻拍拍雷河南的肩膊,走到他身边,站定,和雷河南一样,眉目舒展地望着那个狼狈又可爱的女人。

“对她好点。”雷河南忽然蹦了一句。

严臻瞥了他一眼,“不用你提醒。”

“我怕你忘了,你之前不就…”雷河南收口,胡乱摆摆手,说:“抱歉,我胡言乱语。但你记着千万别给我留机会,再有下次…”

“不会。”严臻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死心吧。”

雷河南愣了一阵儿,之后他摸着鼻子悻悻说:“最好这样,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严臻笑了笑。

“这次的事,谢谢你啊。”雷河南别别扭扭地撞了严臻一下。

“我帮我老婆,又没忙你,你别自作多情。”严臻斜了他一眼。

雷河南被呛得一阵脸红,可想了想,却扑哧笑了,他叹了口气说:“反正这次我欠你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说,好让我赶紧还了债,能安心睡觉。”

严臻想了想,“还真有…”

雷河南呆了呆,真有!

这严排长还真不跟他客气。

“那你说呗。”

严臻挠挠鼻尖,朝周围看了看,指着一处僻静的地方,“去那边,去那边说。”

“搞啥啊,神神秘秘的,就在这儿说呗。哎,哎哎!你等等我!”看严臻已经抬脚走了,他赶紧跟了上去…

上海。

淅淅沥沥的冬雨下个不停,小天才幼儿园外挤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

放眼望去,各色雨伞下,大多是祖父母或是外祖父母辈的老年人。

廖荇翊开车在幼儿园附近兜了几个来回没能找到停车位。一看开园时间就要到了,他不禁急得砸了下方向盘。

“嘟嘟!”

车前方的一对儿老夫妻被刺耳的喇叭声吓了一跳,老人伸出食指指着车里的廖荇翊,神色不愉地说着什么。

他降下车窗,探头出去,态度恭谨地说了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