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是圣女白落樱安排的,给罗象门找点事,才是女瑶的目的。

“都出来!”外头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本就在院中的师徒四人自不必提,屋中正说话的金使和程勿两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女声。金使立即让程勿扶着身体受伤的自己下床,颤巍巍地开门出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门打开,星光烂如银河洒在门前地砖上,金使抬目看去,一瞬间痴住——

见那站在星光下的少女,长发梳下许多小辫,小辫与未扎青丝一同垂肩,新奇而清丽。她戴着红宝石镶嵌的额饰,光华流连,映照着她如画眉眼。琼鼻秀唇,嫣红一点,一身雪白微薄衣裙,裙摆、手腕、腰间,都有红色丝绸衣料相罩。她身形玲珑,红色与白色相间的衣衫贴身,让她呈现出女孩儿的娇俏感;手指转着长发打量人时,那种睥睨众生的眼神,让她又与众不同。

这是一个美丽大方、娇婉动人的少女。

金使一个凛然,他初看之下,一旁程勿没反应过来,金使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硬硬道:“教主!”

程勿:“!!!”

少女咳嗽一声:“嗯?”

金使反应过来:“白教主”他一顿,怔愣看前方,这次彻底反应过来——哦,不是白凤,声音是女瑶的。

程勿轻声:“她就是白凤么?”

师徒几人也在窃窃私语:“白凤教主啊很久以前了师父你见过白凤教主么?”

三个徒儿回头看他们老糊涂的师父,他们师父却也皱着眉,疑惑茫然地看着女瑶。他们师父的眼神飘忽,似是认识,却又似不认得。

程勿睁大眼,与金使一道看着院中的红衣少女。女瑶变了一张脸,是戴上人皮面具的功劳,她迫不及待地出来实验自己的效果。她笑眯眯地看着所有人,程勿和金使呆呆的,师徒几人也发着呆,他们都望着这个姑娘——

原来,这就是白凤的长相啊。

二十多年前,不,三十多年前,白凤是魔门领袖,是斩教的教主。时间过去的太久,曾认识白教主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老了。白凤已经成为江湖上过去的传说,江湖上现在最大的传说,是白凤的徒儿女瑶。

三十多年过去了。

金使面色恍然,他突然间想到了已逝的白凤教主。当白凤二十岁的时候,当白凤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时候,她也只是一个俏皮的小姑娘。她和女瑶不一样,女瑶自来是独当一面,什么都冲在前面;但白凤的时代,她师父的名号,还是很厉害的。那个如女瑶一样闯荡江湖的小姑娘,那个带着魔门和正道决战的姑娘,她的徒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她却早已被人遗忘万千难过涌上心间,金使忽然目中含泪,低下了头。

女瑶掀开了自己的面具,露出她本来的样子。

她笑眯眯地晃了晃手里的面皮,但她本人的脸蛋也化了妆,消减了她脸上的稚嫩感,多了许多精致美丽的女人感。她望着程勿,程勿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她;她看金使,金使他心情激动得快哭了。女瑶拍拍掌,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所有人都震惊,可见她真的装扮很像。女瑶低声对旁边发愣的陶华说:“你们琢磨明天出事时怎么逃的事吧。”

陶华:“”

她身后的两个师弟苦着脸:果然妖女这一看就是要干票大的啊。师姊,现在觉得和妖女合作是个麻烦,咱们还能退货么?

陶华镇定地用眼神安慰两个师弟,还有那个不知在想什么的老糊涂师父:没事,明天名器大会必乱,我们几个保护好师父便好。

而他们只能再休息几个时辰。

四个时辰后,天大亮,山中钟声如击敲响,名器大会正式开始。

当日,罗象门的弟子们前来引路,带领看客们去罗象门观礼最大的迎宾场。昨日本就众多的人,在今日齐聚一个地方,人声惶惶,更加嘈杂。女瑶和程勿二人也跟随小玉楼,沿着石阶向上走。钟声在耳边清响不绝,场中早已布置妥当。

众人齐聚一个圆形看台所,拾阶而上,圆形台面空间极大,如一个露天大堂般。台上放置着三个武器架,此时用黑色绸布罩着,着正式场合的弟子服的罗象门弟子们立在武器架旁看守。下方人头攒动,罗象门的弟子们尽心照顾,满足客人们的需求。

而看台的斜向上方,是罗象门真正见客的大堂“燕雀堂”。小门派们、无门派的人士在堂外露天场所交流,而真正的名门大户,都在弟子的带领下进得燕雀堂,和罗象门的掌门相谈甚欢。为了让天下英雄豪杰都看得清各大掌门的相貌,燕雀堂的大门皆在今日被拆掉。日头正起,各位大人物的仪容,惹得下面人议论纷纷——

“啊,那位就是真阳派的谢公子,我在山下见过!谢公子风采怡人,他旁边那位,正是雁北程家的少主。两位青年才俊都这般有气度,英雄出少年啊。”

“谢微算得了什么?罗象门的大弟子蒋声也厉害啊。听说这次名器大会,是他跟掌门提议、他独自主持的。”

“都厉害、都厉害!”

“那位是药宗的宗主,真是个美人,莫非有本事的人都相貌出众?”

“那位背影也不错啊!那是、那是”

下方的议论声微古怪,女瑶混在人群中,饶有趣味地听着身边人讨论江湖上的大人物。她旁边的程勿被她握着手,程少侠满手汗渍,鼻尖也渗汗,他紧张无比,在脑中不停地背诵自己待会儿要去地方的目的地在哪里。他很容易迷路,他记路不能依靠“东西南北”,他靠的是:“左三十步右行百步,再右转,对上一棵树”

女瑶小声:“你‘左左右右’的念得我头都晕了。”

女瑶貌美,今日又特意在脸上做了些伪装,她说话时,周围人听到,看过来时目中露出惊艳色;但看她的人很快遗憾,因为他们看到女瑶和程勿握在一起的手。程勿低着头一路嘀咕,女瑶牵着他的手,不断往人多的地方挤。她个头娇小,还得踮着脚尖才能看到。周围忽然讨论声变得小了、奇怪了,女瑶抓着程勿的手借力,仰头看去——

她看到大人物们入场。

朝剑门、药宗、真阳派三家门派派来的弟子,与罗象门的大弟子蒋声见面。罗象门的掌门坐在高位上,始终没说话。但忽有一瞬,门口进来一个人,立在门边的蒋声一僵后,走了过去;堂中气氛微怪,罗象门的掌门激动站起,亲自出来相迎。

罗象门的掌门赵琛已经五十多岁,在江湖上德高望重,此时却走出大堂,神色激动地看那人。而所有人也看去,那与蒋声一前一后,缓缓走来的男人何等气度典雅。年龄与他无关,他羽冠博带,面容多秀,他蓝白色的长袍飞扬,那样的优雅,缓慢。这种随意的,不在乎的气度最夺人眼球,他目中含笑与场中人见礼,连冰霜般不言不语的药宗女宗主罗起秀都不自主地点了头:“蒋长老。”

这是蒋声的父亲,蒋沂南。

他的出现,让场中出现短暂寂静。原因众所周知,蒋沂南曾经名冠天下,但他被罗象门雪藏,已经很多年没出现在公众场合中,很多人甚至以为蒋沂南已经死了。而今蒋沂南重新出现了,众人目色微闪——莫非这代表从此以后,蒋沂南他要回到众人视线中了?

对此,众人颇有微词。连公认最有君子之风的真阳派代表,谢掌门的弟弟谢微,望着蒋前辈,谢微蹙了下眉,不解罗象门这是做什么。

罗象门的掌门赵琛无视众人猜忌的目光,他迎蒋沂南入大堂,握住蒋沂南的手,轻声用只有他二人听到的声音说:“师兄放心,你被关的时间够久了。名器大会是第一步,以后,你可以更多地进入江湖中。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你再不必被指责了。”

蒋沂南神色似笑非笑,他根本没有开口,他目光一一扫过大堂中人,各人或皱眉看着他,或在听别人的解释。他眼睛似看着人,又似穿透人心。他懒洋洋地坐到给他安排的位置上,手撑着额头,打了个哈欠。但他这般俊朗雍容,偷偷看向他的女子,不乏少数。

罗象门的掌门回到高位上,向下方立在父亲身后的蒋声点下头:“可以开始了。”

蒋声向堂中人欠身行礼,面容肃穆,转身走出了大堂。各位弟子听从他的安排,翻身登上堂外大台上,掀开了武器架——

“名器大会就此开始!请诸君入席。”

“此刀乃是江湖第一刀,名‘斩风’,乃云灭长老的武器。‘斩风’大名如雷贯耳”

看台下的人小幅度地走动,观赏武器架上被展开的大刀。也有人另有心思,在人群中寻找。除了几大掌门之类的大人物,大部分年轻弟子都立在人群中。罗象门的弟子们如临大敌,他们跟在蒋声身后,与蒋声一同眼观八方。他们没有忘记名器大会的最重要任务——魔门的人一定会打来!要做足准备。

“这把刀,乃百年前的武器大师打造。为打这刀”

蒋沂南再次打了个哈欠。

真是无聊啊。

他手指扣着扶拦,对下面武器的排名一点都不感兴趣。他身边坐着的各位长老、掌门,听到哈欠声,都对蒋沂南怒目而视。蒋沂南换了个坐姿,手支着下巴,看向看台下的人群。江湖总是这么热闹,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在耳边飘。他被关的时间太久了,离这种声音太遥远了。遥远得他已经不适应了。

蒋沂南看着看台下人群,唇角微微含笑。他这种样子,落在女子眼中,众多女子更是呆呆看着他,如好多年前一样。

坐在大殿中,蒋沂南疲惫地抬眼皮,他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些怀春女子,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张面孔,他一愣,手握紧扶拦。那面容如玉如画,微带笑意,如电光一样击向他。他一下子恍惚,一下子停下思维。蒋沂南轻轻蹙着眉,想到了一个人——

白凤。

想到当日他们的第一次当面。

白凤魔女在江湖上的传说多,蒋沂南第一公子的风采也同样不少。那时候蒋沂南跟前辈一同出去办些事,他听过白凤的大名,他却没有见过白凤。而那时候,就如今日这般,蒋沂南走到哪里,被女子的目光包围到哪里。蒋沂南早已习惯这种目光。

却是那晚,他随前辈在山下的客栈休憩。半夜时分,窗子被从外打开,一个红衣女子翻窗而入。风簌簌敲打窗子,她在月光下露出半张脸,与警觉醒来的蒋沂南目光对上。

蒋沂南忽然醒来,让那红衣少女愣了一下。

然后便见她弯眸而笑:“蒋沂南,江湖第一美公子。听说了你不少传说,我实在好奇,看你到底生的什么样,入不入我的眼。”

蒋沂南挑眉:“入你的眼如何?不入又如何?”

红衣少女从窗台上跳下,脚落地,整片月光在她身后。她向前走,蒋沂南翻身而作,跃起攻打之势却没有她抬手一指的速度快。她点中了他的穴,勾起他的下巴,笑盈盈道:“入我的眼呢,那就帮我一个忙。蒋沂南,可否让我借个腹,生个子呢?”

她似发愁:“哎,我这一脉寿命有损,我须得早早生子,有个后辈,才可放心。就借你一用好了。”

“对了,忘了跟你说,我叫白凤。”

白凤、白凤——!

“这把排名第二的剑”

“哗——!”

蒋沂南站了起来,他目中懒怠之色消失,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人中。但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一闪而过,他再看时,人已经消失了。身边人定定看他,蒋沂南重新坐下。良久,他垂下眼,露出兴味色。

而女瑶在下方,与蒋沂南目光不经意对上时,她心里一咯噔,为怕蒋沂南当即拆穿,她立刻拉着程勿在人中走动,再不抬头。然走动中,女瑶耳朵一动,听得四方杂乱声,旁侧程勿与她交握的手一紧。

程勿:“有人在跟着我们。”

女瑶面色不变,拉着他继续走。

“小妹妹,”隔着几个人,谢微的面孔,与程勿、女瑶二人对上,谢微压低声音,“你又要做什么?”

谢微清俊身形在人群中跟着他们走,面容与他们时而交错。他不紧不慢,温润如玉的眼睛看着女瑶,又看向女瑶身边的程勿。清风拂衣,郎朗如月。在人中不停换方位走,与女瑶的距离一次次擦远,又一次次靠近。谢微不再开口了,而是用内力将声音传至女瑶耳畔:“你又要故技重施,利用这位少侠,像当年杀药宗宗主一样,在名器大会上闹事么?!”

为了某种效果,青年传音而去的人,不光是女瑶,还包括程勿。

程勿的眼睛冰雪一样,忽而抬起,在攒动人群中,和谢微对上。

第47章

滚滚云涛,漫无边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此方天地快速推进。天光不甚明朗,名器大会上看台上的武器架还在展示自己的武器,嗡嗡乱乱中,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人后脊一凉。

疾风吹过,衣袍漫扬,人群中,继抬眸看去的程勿,女瑶也慢慢抬起了眼,隔着数人,与那人后的翩然君子对望。

谢微,女瑶已经见过两次了,也和这位江湖上新出的青年才俊打了两次。

确实不错。

担得起江湖上给他的评价。

女瑶眯眼:但是,也就到此而已吧?

谢微静静望着她,眸色清朗,唇角含笑。他不曾发声,微微伏身向她一欠,他用内功传来的声音清晰简洁,只吐了几个字:“八年前,迷雾鬼林,性命相托之恩。”

啊——

记忆穿越岁月时光,万物快速向前推移,烟灰云灭,山中风更大了,程勿与女瑶交握的双手也一阵发冷。在这阵阵寒意袭面时,女瑶拉着程勿在人群走动的脚步不停,但她抬眼盯着谢微,终于眸心一动,回了头:“是你。”

女瑶神色微微怪异:“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她上下打量他:“原来我记忆里的你,就是谢微啊。”

她努力的,将记忆中那个面容模糊的少年,和眼前俊朗灼灼的青年对上。

程勿手一紧,女瑶没有回头,只专注地盯着谢微。程勿脸色微白,唇颤了颤,他压下自己心中的万千心绪,低下了头。

一直试图跟随她的谢微身子轻微一颤,隔着人丛,他与女瑶的距离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长袍被风拂开,他立姿如玉。他望着这位年少的、容颜因添了些妆而明艳十分的小姑娘,他心头激荡,潮热急促。良久,谢微苦笑,继续用内力说话:“我已经长大了,你却是还如当年一般,豆蔻青春,天然无瑕。近十年过去,时间在你身上没有停留下一点痕迹。”

女瑶戏谑道:“还是有一点痕迹的。”

那时她更小,那时她才是真的小。

女瑶天生脸嫩,她这么大年龄的时候,脸嫩的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真正十四五岁的时候,她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时间在她身上停留的很短,她越是长大,脸长得越慢。脸蛋这么稚嫩的样子,女瑶已经停了很久了,且能预感到未来会更久如果她如师父一样三十多岁就死了的话,斩教教徒打开面具,也许会发现他们的教主看上去怎么还未过双十。

谢微启迪了她,在迷雾鬼林时期,他让女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脸蛋,是难以在斩教服众的。离开迷雾鬼林后,与谢微分开回到斩教后,才是女瑶戴上面具的第一次。

由此,女瑶对谢微的观感,其实很不错。

此时虽不能让谢微近身,女瑶却目中含了笑:“你真是长大不少,我都不认得你了。”

谢微不受她骗。

名器大会高台上的宣声还在传遍整个观光场所:“这把刀从十丈深的冰川下取出,花了整整一月时间。这把刀锋利无比,寒气逼人,诸君有不服气的,可上来一试”

看台下,那仍与女瑶在人群中绕步而走的谢微敛目一笑,他迫不及待地追问她:“那你,是否要如当年利用我杀药宗宗主一般,今日利用这位程少侠而另有所谋呢?”

女瑶:“”

她与程勿握着的手再次一紧,女瑶侧头看她旁边的少侠。程少侠定定看着谢微,也没有开口,选择用“传音入密”交流:“你知道我姓‘程’了?”

谢微一顿,再顿。他的视线,稍微地离开女瑶,落在了女瑶身边这个他原本以为毫无威胁的程勿身上——

因为程淮说:“程勿?他算个什么玩意儿?我爹除了教他练内功,什么也没教过他。他根本就不会武,顶多凭本能瞎武两下,花拳绣腿一样。那天要不是那个女的突然醒过来,我肯定是能带走程勿的。”

程淮轻蔑道:“程勿根本就没有威胁。他懂个屁!我就让他好好逃,他再能逃,最后也还是要落到我手里。”

谢微和程淮待了月余,谢微了解这位雁北程家的少主。程少主名气说出去唬人,武功也是真的了不起,但是程少主对四大门派来说毫无威胁——因为哪怕程少主武功高,程少主他没有江湖经验,他谁都斗不过。同是程家人,资源、武功都不如程淮,谢微没想明白,女瑶为什么选择程勿。

谢微曾经担心程勿落在女瑶手中,很快会死掉。然女瑶选择了程勿,到现在都没有杀了程勿,或者丢开程勿。

此时谢微与程少侠四目对上,少侠漆黑如夜雪、内里却自锐利分明的瞳眸,让谢微沉了心:程勿跟女瑶认识,从春到夏,也不过几个月时间吧?若说“传音入密”这种交流方式是女瑶教他的,那他能第一时间察觉出“你知道我姓‘程’了”,便可知,程勿和单纯的程少主,还是有那么点儿不一样的。

因程勿这话无疑在问:你和程淮走到一起了?程淮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好,那你也是我的敌人了。

谢微不敢再对程勿大意,他温和的笑容收起来了。

女瑶漫不经心:“此一时,彼一时。”

谢微的眉毛,在她这种心不在焉的态度下挑起。看女瑶望着他笑:“我当日利用你,是因为我走不出‘迷雾鬼林’。我要杀药宗宗主,可是那老头子也知道自己武功低,在药宗谷外弄出了个十里的‘迷雾鬼林’。想我也不是擅毒擅阵之人,我怎么走得出?我在‘迷雾鬼林’里迷路了有十天,好不容易才遇上你谢公子,我是真的感谢你,助我走出了那里,走到了药宗家门口。”

她越说,谢微脸色越白。酷暑严寒之日,阴风阵阵,吹得他满心麻木。

良久,谢微咬牙:“果真!是我害的老宗主!”

女瑶轻轻一笑。

女瑶可从来不是逃避之人。她短暂地望了旁边脸色苍白的程勿一眼,神情顿了下,说:“而今日,我已经走到了名器大会,我已经站在了罗象门中。罗象门没瞧得起我,没提防我,他们友好欢迎我我何必再利用我的小哥哥呢?”

谢微:“小哥哥?!哈,哈哈你当日也叫我‘小哥哥’!你、你、你!”

饶他修养如此,也不禁热血涌上喉头,呛得他喘息困难。谢微的眼角发红,身子轻微颤抖。饶他多年来对她有所猜忌,当女瑶把真相公开时,他还是禁不住心头如被刀捅。理智渐渐消失,恨意上涌。谢微禁不住上前,禁不住追问:“所以,你承认你是女瑶了?”

“你承认你是女瑶了?!“

晴天一个霹雳打下,震得人心发寒。振聋发聩的内力传来的声音,让女瑶与程勿交握的手一抖。而几乎是刹那时间,程勿就松开了与她牵着的手。程勿向后退,他的眼神开始变化,他盯着女瑶——

程勿这眼神,这脸色!

让女瑶心头如被刀割!

她勃然大怒,怒目瞪视谢微。她寒气森森的眼睛看着一个人,谢微惨然而笑。女瑶、女瑶谢微唇发白,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你若是女瑶,你就快走。罗象门专门针对斩教,你能救得了自己无事,可你救不了这么多武功不如你的斩教教徒。”

“你听我一劝当年、当年我不怪你但你今日,你、你走,别留在这里”

阴风呼啸,整片大云笼住了山头。浓云滚如滔天巨浪,在上方掀翻,挡住了所有的日光。山中诸人微微燥乱,左右看人,窃窃私语莫不是要下雨了。看台下的人悄悄抬眼看,大堂中的几位大人物坐得还平稳,看台上的蒋声蒋公子面容冷毅,静静看着虚空。众人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看众人已渐渐不耐烦,蒋声低头对弟子说了几句话,弟子上台:“诸位稍安勿躁!想今日来此的各位都知道,此次名器大会的召开,不光是为了给天下名器排名,还有让天下英雄见识下斩教那些恶贼的意思!”

“斩教乃魔门之头,数年来,和我正道分立而治。他们烧杀抢掠,奸淫无道!各位英雄都知道,几个月前,我们四大门派一同联手攻上落雁山,托天下英雄之福,我们搅了斩教的老窝,还抓到了那些淫恶贼人!”

“今日,就当着天下豪杰的面,将他们杀之,平众怒!”

下方人群沸腾:“好!”

一行被铁链锁着的、步履蹒跚的魔教弟子带了上来,他们耷拉着头,被罗象门的弟子看着,一步步走上看台。蒋声站在一旁,冷目盯着他们;他身体紧绷,提防着四周会出现的变化;女瑶微微扭头,看向正台

谢微声音催促她:“女瑶,你得不到好处!快走!”

“正邪两分,此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不是当年任你胡来的药宗!罗象门绝不是药宗那般弱小,任你欺凌!”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