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瑶无表情:“我不喜欢个子太高的人。”

程勿一下子想起女瑶是个小矮子,连忙改口:“我也不会长得太高,我们程家人也没有傻大个。”

女瑶目中已经有笑意了,咳嗽一声:“燕王比你英武硬气。”

程勿哼一声:“我气质好。只是壮有什么用。”

女瑶笑意加深:“他野心大,擅谋略。”

程勿:“野心大的人不好把控,把你骗得团团转,你得一辈子防着他,那多累。”

女瑶:“他和我相交多年。”

程勿:“日久生情,比不上一见钟情。”

女瑶:“他能让斩教成为江湖第一。”

程勿:“别人施舍来的第一,自己能力跟不上,也只会为他人做嫁衣。女瑶雄心壮志,不会满足于此。”

女瑶:“”

程勿:“”

两人竟是一边说,一边跟四方人打。先前只是程勿缠着女瑶不放,女瑶沉默不语,光打不说;而今女瑶开了口,这两人竟然对上了话。被斩教压制的王爷们、正道弟子们气得发抖:这两人、这两人!还记得这是什么场合么?还有把他们放在眼底么?

他们在敌对!

不是给女瑶和程勿谈情说爱提供机会!

众人怒吼:“欺、欺人太甚!士可杀不可辱,我们跟你们拼了——!”

突然爆发的强大杀力,让程勿惊了一下,往后退一步,再在地上就势一滚,跳起时被女瑶扶住腰。程勿真没觉得他有刺激人,他本是怒气冲天地来皇家园林想带女瑶走,他发现事实跟他以为的不一样后,他就听从自己的内心他并不是不把敌人看在眼里。

女瑶在他的腰上拍了一下,轻斥:“又走神。”

程勿脸上肌肉崩紧,他想在女瑶面色树立一个强大的足以保护她的形象。他已经做了这么多,若是前功尽弃,因为自己一个骇然,让女瑶觉得他不堪大用程勿眼睛惊恐地低下头,却与女瑶笑意满满的眼睛对上。

她温柔地看着他。

不再是那种诡谲的、审视的、戏谑的眼神。

她的笑意如三千秋波,荡在明亮眼瞳中。不当其时,正当其心。女瑶慢悠悠开口:“程勿,此战甚为重要。若一个不小心,你我都会埋骨其中。我身为魔教教主,得为整个魔门弟子的生命负责。我得给燕王争取最多的时间,尽最大可能保护他的后方。我不能任由你在这里胡搅蛮缠,让我分心”

她越说,程勿的脸色越白。

他的眼神变得难看,情绪在其中扭曲,他的气势变得一团乱。他皱着眉,身体发冷,袖中手颤抖。他的睫毛颤抖得厉害,咬着唇咬出了红血丝。他浑身发僵,他听不下去,失望愤恨如针般扎向心头——又失败了么?又要拒绝么?他到底哪里

暴虐感在体内爆炸,即将炸开时,程勿突然听到女瑶道:“所以,我答应你了。”

程勿:“”

轰一下,热浪袭来,大脑如被雷劈,刹那间空白。他呆呆地看着女瑶,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

女瑶轻笑,重复一遍:“我答应你的求亲了。只要你我都活着,我就愿意嫁给你。”

女瑶握住他哆嗦的手,语重心长:“所以,小勿,拿出你真正的实力吧。我们要活着出去为了你能娶到夫人,大杀四方吧。”

血雨凛凛,寒风肆虐。未入春,冰雪还封着山。皇家园林成了斗殴场,所有人都意识到拼不出这条路,他们会死无葬身之地。所有人都拿出了实力,眼睛赤红,杀得失去了理智。而程勿和女瑶站在众人包围中,无数刀剑杀向他们,无数人想取了他们的性命可在短暂一刻,程勿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记不得。

乌云在头顶滚动,光一时暗一时亮。程勿猝然伸臂,将女瑶紧紧抱到怀中。彭拜的感情如洪水,如浪潮,它们翻卷着从天上落下,浇向他!他心死如灰,却又重新活了过来。他发着抖抱紧女瑶,抱紧她娇小的身体。长发凌乱拂面,他眼中热泪滚滚,强忍的欢喜冲刷他。他到底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二人气息交错,脸轻轻碰了一下。无止境的杀戮似远去,世界只剩下他,和怀里的姑娘。程勿含着泪,哽咽:“好、好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我们一定能活下去。我一定可以娶你的。”

二人望向对方,目光炯炯,坚定之刃从心口拔地盖楼,楼成大厦。相视而笑,程勿和女瑶贴身而战,慢慢分开,靠着彼此后背,望向四方的刀光剑影,眸如冰雪,身挺如竹。极速旋转的漩涡在脚下铺开,狂风散开让路,天上厚重云翳被吹开——

来吧。

杀吧。

他们所向披靡!

一上午的功夫,皇家园林陷入江湖人士的斗殴中。燕王殿下那边也没消停。这场洗牌之战是燕王和女瑶一开始的目的,女瑶要血洗江湖,燕王要血洗朝堂。兵马不够,人手不够,互相支援。女瑶将所有王爷困在园林中不得外出,燕王手里的剑,则指向了皇宫——

他要那个皇位!

他踩着鲜血一步步走上白玉石阶,走向自己老泪斑驳的父亲。老皇帝吓得六神无主,亲儿子燕王领兵杀进皇宫,声势浩荡。燕王沉着无比,握剑的手越来越用力。他要这天下,哪个兄弟也不配跟他争!他的父亲更无法命令他让出本该是他的位置!

园林乱了,整个皇城也乱了。人人闭门不敢外出,躲在门后,听到外面的兵器交戈声。街巷上血流成河,燕王的大方向指着皇城兵马;除此之外,还有一队轻便的刺客部队,将目标放在各位王爷的府邸中。

控制人口流动。

到此一步,燕王没有后路,他也不打算给自己的兄弟们翻盘的机会。他要杀光一切,囚禁一切。

各王爷府邸中惨叫不绝,女人哭声甚多。一个个想从后门逃出,都被墙头的黑衣杀手们手中的箭弩指着胸口,被重新逼回了王府。包围王府的杀手们冷面无情——

“搜!信件,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这些杀手们和王府的侍卫对战,如其他地方一般,推动着战局稳稳向前。但是一座皇城,最厉害的一是皇室成员,二是满城军队。燕王和女瑶控制着其他地方,这批杀手随时可杀个回马枪,给予另两方支持。战争开始前,燕王和女瑶的说法也是这样。

王府奋力反抗的人满目绝望——这是“天鼎阁”的杀手!江湖最厉害的杀手楼,杀手齐出!他们哪里挡得住?

所有杀手齐出手,竟是把武器对准了他们王府中人惨笑:嘿,燕王,狼子野心!竟是早早和江湖有了勾结,竟是早就打算这么做了。朝廷势力一直和江湖分不开,但朝廷一直依靠的是正道中的四大门派的威望。燕王他剑走偏锋,他不但跟魔教教主合作他还和正邪难分的杀手楼有牵扯!

所有杀手齐出!

带头的,正是江湖第一杀手,夜神张茂。

夜神张茂所在之地,斩教圣女白落樱跟他一起。斩教要监视他们,白落樱武力又差,跟着女瑶只会是拖累,自然被派来跟着这批杀手。此时立在墙头,下面杀成一片,血肉模糊,白落樱的脸微微发白,眼神躲了下。这场面比她昔日所见的还要可怕。

夜神挺立在白落樱身边,冷眼看下方几乎称得上是单方面的屠杀。

良久良久,日到正空,再转黄昏,敌人的反抗越来越弱。白落樱算着时辰,看差不多了,放下手中玉笛,焦急拉夜神的衣袖:“好了,我们快走吧!女瑶那里人手恐怕不够,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得去支援女瑶!”

夜神不动。

白落樱:“”

她拽着夜神衣袖的手微微发僵,她仰脸看男人英俊的侧脸。他还在低头看下方的杀戮场,白落樱的声音已带着颤音:“你什么意思?我们不去支援女瑶么?”

夜神:“去,自然是会去的。”

白落樱脸色稍微缓和,想自己想多了——

却听张茂下一句冷淡的话:“只是去晚些。”

斑驳石墙上,风冷了很多,白落樱手一阵阵发麻,终于意识到什么了:“”

她脸颊发抖,目光死死地盯紧他:“张茂,你什么意思!”

第84章

黄昏之下的皇城压抑,惨哭痛呼声过耳不绝。街巷两侧市坊关门、民宅闭户, 兵马在街头交手。燕王的兵马与皇城护卫对上, 黑压压, 蝗虫一般, 他们将天空笼罩, 将天边的红霞, 罩得血色弥漫。

各类枪刀, 手段皆出!

而在王爷们居住的城区,杀手们罩住了这里, 空气里的风, 拂面燥热,寒气从人脚底,顺着脊骨向头顶攀爬。下方黑衣如网, 血从溪到河,无论有无犯错, 没有人可以逃出这里。孤注一掷, 不容失败!

白落樱立在墙头, 她握着笛子的手用力得发白。她眼瞳里缩, 腾一下跳起, 在墙头一踩一跃, 衣衫扬起来, 她腰肢侧转, 便向墙的外侧翻下去。她动作快得已到她的极限, 却还是比不上夜神。她的手指才一动, 张茂就动作了,几与她同时!他拉住她的手臂扣住,白落樱回身沉腕,将手里的玉笛敲出。张茂再一转一扣,轻松几下从后贴上她,将姑娘搂在怀里,他快速制住了她。他在她胸前重指一点,锁住了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

白落樱气得:“张茂,你不去还不许我去!”

夜神低头看怀里努力想解开穴道的白落樱,姑娘的脸颊因憋气而发红,眼中也湿润如湖水。她极为气怒,轻轻发抖,可是她挣脱不了。难以言说,像是叹口气,一根羽毛从心头飘起,离他而去。夜神沉默了半天,收敛好情绪,他让自己无表情:“女瑶那里现在很危险,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白落樱瞪着他!

她咬唇,张茂的手伸出到她唇边,她不客气,一口咬在他手上。夜神手痛得半僵,但他低头看那不能动的白姑娘,白姑娘目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并没有因此而减退。夜神心里一扎,顿时有些无措——不知怎样才能让她好受些。

张茂低下眼皮,有些笨拙的:“我会去的只是晚一些时辰。”

白落樱焦急无比,愤怒无比。她盯着夜神英俊的侧脸,福至心灵,她脑中电光一现,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你你是燕王殿下的人对不对?燕王,难道要反悔?不,燕王不敢可你什么时候成燕王的人了?你如果是燕王的人,那我、我”

我岂会一点也不知道?

你那时抱着燕王的世子殿下,你也不像是和燕王有交情的样子啊?

你不是失忆了么?

白落樱脑子混乱,她一会儿心急如焚,忧心那边的女瑶得不到帮助会出事,一会儿思绪转到夜神身上,猜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她和这个男人朝夕相处快一年,她都拿到了夜神的账本她为什么突然就不认识他了?她脸色变来变去,想到她最怕的那个可能——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他是不是记起一切了?他是不是知道她哄骗了他?

夜神张茂绷着脸。

不敢看白落樱的眼睛。他受不起她那样的目光,他怕自己心软,他不能抗拒她硬着心肠,张茂的眼睛看着下方的厮杀。只有看到下面的血河人群,他凌乱的心才能整出一点位置。良久良久,白落樱还在用陌生的、仇恨的眼神看他,张茂突得抬起眼,对上她目光。

张茂道:“我给过你机会你如果在意我,到洛阳后,你当看出我的不对劲。我也指望你早点悟出,但你没有!”

眼中的泪,登时掉得更多。白落樱哽咽,连说几个“我”字。视线模糊,她着急无比长发拂面,脸颊麻痒,白落樱眼中泪断断续续地落成银线,喊道:“你胡说!我不记得你有暗示过我。”

张茂脸色平静:“你当然不记得,因为你眼里只有你的教主女瑶,你只能看到她。她出现了,你就围着她转。你掉眼泪是为她,夜不能寐是为她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根本不关心那个时候,我是怎么想的!”

他是怎么想的!他是如何被燕王逼着回忆起一切!他如何躺倒在血泊中,如何被灌入那所有失去的记忆

白落樱啜泣声凄哀:“夜郎”

张茂淡然地与她噙着泪的眼睛对视。

他想到燕王府上的管事找上他,想到他被燕王府的侍卫围住,想到天鼎阁的阁主亲自出面寻他他站在铜驼大街上,四面皆是敌人,所有的箭只暗器,那时候对的人是他!但凡武力差,但凡有侥幸心,就活不了。那个时候,他孤零零地立在街头,他只有一个人,白落樱却陪着她的教主女瑶。他那失去的记忆被揭开,他六神无主,他彷徨难受

燕王殿下坐在书房中,漫不经心:“一个人走散了这么久,该回来了吧?”

“孤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几乎以为你要脱离天鼎阁了。既然你失忆了,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孤就来帮你想起。”

百鞭加身,刑场走过,疼痛折磨千万倍加于身。自小被锻炼出的钢铁意志,心中对爱人的期待张茂举手投降,他跪了下去,他怅然道:“我想脱离天鼎阁。我不想做杀手了。”

燕王轻轻地笑,低头看女瑶给他的名册:“不想做杀手了啊藏在暗处的刀,原来是走到明面上了。想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活着,想走到街上不必担心人报复。这样的你,还是‘夜神’么?那么,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对你那小情儿的心,你那小情儿却未必如你一般回报你。张茂,这世上没什么深厚感情的。我们要打个赌么?”

那日冬猎!

张茂混在侍卫中,本是想找机会找到白落樱但是白落樱让他失望了。程勿出走,女瑶吐血,白落樱根本没关注张茂。他也是伤痕累累,他也是千疮百孔但也许只有倒在她面前,白落樱才可能看到吧。她始终不曾察觉到他的异样,当他沉默着站在她面前时,她只担心斩教的未来。他心里爱极她,但燕王没说错,白落樱没那么喜欢他黄昏下,心已经平静无波。夜神给自己手上的箭弩上了弦,将箭弩对着王府门口逃出来的人。他旁边的白落樱脸色苍白,夜神平静道:“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却还不忍心伤你。”

心如铁石,再上枷锁。夜神垂着眼皮,眼睛格外幽黑:“放心,我会去援助女瑶的我只是需要等一段时间。”

皇家园林兵力虽少,但四大门派留在洛阳的弟子因为女瑶的缘故全在那里。一个斩教,一方正道,无论是哪个,燕王心中都深深忌惮。燕王想要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燕王自己的胜负尚不知,他就已经怕明日的斩教,如今日的四大门派一般,连皇子的命令都有听不听。燕王敢于赌博,不是他死,就是他胜——既是已经谋反了,那不妨大家赌得大一些!

洛阳皇城变动从天亮到天黑,战争不止。当踏着地上的白骨,燕王一步步走上白玉石阶,滴着血的剑面对他那垂垂老矣的皇帝父亲时,远在千里之外,同样的杀伐在发生。

这场单方面的追杀,在斩教教徒和已经不存在的青莲教少主夏杰之间。

夏杰慌不择道,身后追他的人和他距离却越来越近。他们最后在秦岭附近停下,一面倒的场面,毋庸置疑。夏杰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上高手,还会蛊,但他受了蛊毒反噬,追他的人也有高手。高手对决,夏杰紧握着手里那挖出来的剑柄,与这些人拼杀。追击战已经一天了,夏杰滴水未进,唇起了白皮。他看着斩教教徒的眼,开始阵阵发晕,精神不集中

斩教教徒们包围这个少年,一点点缩小包围圈。

双方打斗,夏杰不是对手,身上新伤添旧伤,他的每一次喘气都变得艰难。胸腔如风箱般喘得厉害,夏杰手哆哆嗦嗦地伸到衣袍中,颤颤地想,大不了同归于尽!他还有毒蛊!青莲教死在这些人手里,他同归于尽,哪怕杀不了女瑶,他也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夏杰双目仇恨地看着这群恶贯满盈的人,吼道:“就是你们屠杀的我青莲教,我才杀了几个人?你们这些恶人,乱杀无辜你们迟早遭报应!”

斩教教徒们费解无比,觉得可笑:“夏少主,弄错了吧?咱们是魔门,咱们当然不讲正道那些规矩。哪有乱杀无辜?青莲教背叛我教之前,难道没想到会被灭门的可能么?好吧就算我们是恶人,但是你青莲教不也是魔门之一么,你也不是正派弟子啊?你喊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把自己当做受害者,你不脸红?”

斩教教徒目光发冷,手里的武器挥出:“当日正道围攻落雁山!我斩教弟子死了多少人,我女瑶教主受了多少难!最开始作恶的——不正是你们么?!”

夏杰被凛冽刀光剑影催得步步后退,说不出话:“!”

大脑一时混乱,他竟是真的忘了青莲教的立场。只记得女瑶是坏人,可是他们也不不!这些斩教恶人是蛊惑他,如那些蛊虫般蛊惑人。不能想下去夏杰吼一声,再冲向斩教教徒们。三两下,他再次被砸退。落到地上,少年站得摇晃,他不肯倒下去忽然间,夜里浓雾如有银光刺破,天边寒光凛凛,数剑发出!

有人在附近喝道:“什么人,在我们地盘闹事?!”

夏杰一派迷茫,仰头看天边飞来的剑气,不解这是否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但对面与他酣战、只差一点就能砍了他头颅的斩教教徒们脸色却大变,竟是齐齐后退,任天边那些剑落下如雨,插在夏杰身前的地上!

夏杰听那些斩教教徒们嘶声:“不好,是朝剑门的弟子。”

“我们还未进朝剑门的地盘呢算了,这里离朝剑门近,不是我们主场,先撤!”

说着撤,他们即刻后退,天边的剑当即飞来得更多。斩教教徒们再看,遥遥的,轻功凌云,仙鹤腾云般,朝剑门那天外剑气下,各位弟子纷纷赶到。随意瞥过去,来的人起码有几十。众人脸色难看,猜自己运气不好,恐怕朝剑门的弟子正在附近做门派任务,却发现了他们魔门人。

不想在这时候起冲突,哪怕想杀夏杰,但是回头看身后的正道弟子们——斩教教徒们高声:“走!”

对方不战而走,朝剑门过来的弟子们丈二脑袋摸不着头,也根本不知道这是斩教的教徒。斩教弟子猜的不错,这里临近朝剑门秦岭地盘,刚过年关,朝剑门的弟子出来做门派任务。本来闲闲无事,没想到双方遭遇!那追杀少年人的人士走得那么快,实在蹊跷。出来做任务的朝剑门弟子分成两队,一队追出去,一队留下,查探晕过去的夏杰。

朝剑门弟子们嘀咕:“这人怎么伤成这样?”

一弟子蹲下,查夏杰身上的伤势时,喋喋不休的话忽然顿住。师兄弟们齐齐看他,这位弟子从晕过去的夏杰手中,取出一把剑柄,沉声:“这是,我们朝剑门的剑柄。”

他转着剑柄,给这里的师弟师妹们看剑柄的纹路。朝剑门这两年很少参加江湖事务,连四大门派联手攻打落雁山的事,他们朝剑门参与的都很少。大部分武力高强的弟子们待在山上,日夜练武。而朝剑门弟子主修的,当是剑!朝剑门剑术最厉害,弟子们对自己的剑道最自得,他们对剑的态度也最敏感!

眼下从夏杰手里抢出的这个剑柄有些旧了,很多地方已经被腐蚀,出鞘口更是被土埋得变形。但是只要是朝剑门的弟子,一看这剑柄,就能认出这是他们门派的剑。

当下,众弟子凛然——“带他上山,见掌门!”

朝剑门的掌门曹云章,已六十岁余,在四大门派中资历最高,武功如果不算上不出世的程家,和深浅难测的魔教教主,他的武功也是最强大的。秦岭朝剑门这些年与隔壁云顶山上的真阳派比邻而居,曹云章学了真阳派不少心性,约束自己门派的弟子,不要在四大门派和魔门的争斗中介入过深。朝剑门全身心投入对弟子的培养中,自去年名器大会曹云章难得出关,今日这是第二次,山上的弟子们得知掌门又出关了。

这一次的出关,是为了夏杰这样的小人物。

夏杰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带到了朝剑门的正堂。两排长老们高座,打量着夏杰;夏杰惶恐不安地跪下,得知上方那个白须飘飘的老头子是朝剑门掌门,他脸色发白。他想到自己青莲教也是魔门,青莲教虽然后来跟四大门派合作了但是从他们青莲教被灭门、正道四大门派也无动作看来,夏杰心中也深恨这些只知道利用他们的所谓正道伪君子。

夏杰闭嘴不言,连拜见礼都不肯行。

曹云章摆摆手,示意无妨。他手里拿着夏杰的那个剑柄,夏杰脸色阴晴不定,见这个老头子和气无比地问他:“这个剑柄,是从哪里得到的?不瞒小兄弟说,这剑柄,是我门派昔年精英弟子的佩剑。遗失多年,我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小兄弟如果说出来,我朝剑门定有重谢。”

夏杰硬邦邦地冷笑:“你能帮我杀掉女瑶么?”

曹云章一愣。

他摸着胡须,却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夏杰的眼睛轻微地跳了一下,他终于认真起来,仰头看向这位四大掌门之一的曹云章。他忽然想起了——是啊,四大门派和斩教是敌对啊。他要杀女瑶,四大门派也不想女瑶活啊。他的力量不足以杀掉女瑶但是四大门派的掌门!曹云章!江湖上传说曹云章武功最高,曹掌门一定可以杀了女瑶!

夏杰突然双目含泪,激动道:“我说、我说!这个剑柄,我是在一个山上挖到的。我想去杀女瑶,我在罗象门那里听说什么蒋师兄好像在找女瑶,还有什么谢公子我就、就悄悄放了蛊,弄倒了几个低级弟子,帮我打听到了些消息。”

“我找到了一座山,我听说女瑶在那里”

曹云章打断:“什么山?山上有谁?女瑶为什么会在那里?女瑶不应该出关,回落雁山了么?”

毕竟名器大会后、青莲教灭门后,女瑶消失匿迹。四大门派的声望受损后,各自收敛,不再想去找魔门的麻烦。长达半年的时间没有消息传出,所有人都以为女瑶放弃了关中这片地,出关回了落雁山。毕竟如果女瑶还在关中,怎么可能魔门的一点消息也没传出?

夏杰:“那、那山在罗象门的地盘!罗象门肯定知道!我就是从他们弟子嘴里听到的那山、那山好像有个门派,叫小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