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梨,这么巧!我来这里赚点外快,没想到会遇到……”说到这里,有人路过撞了红先生一下,不慎把他一只手里攥着的项链撞飞出去。他赶紧接住,把项链装回包里:“那个,我还有点事,先去忙了。”

“嗯,好。”

这时,座头鲸的吟唱进入了一个小高潮,中断了旁边的八卦话题,一个女歌唱家用古海族语轻唱才改编的诗篇:

布可宗主的小姐与公子,

个个以美貌闻名于世。

诞生于落亚的夜迦殿下,

他更是富裕而多智。

紫水母轻舞芭蕾缎带,

比不过海水冲淡的紫罗兰发丝;

海洋雪展翅洒落分子,

赛不过辉耀笼罩的白蔷薇肤质。

名满红月海的纨绔公子,

游戏花丛是你的政治。

你的微笑是夏季巨藻中的轻浪,

撩动着每一个心怀春情的女子。

布可,无人比你更配你的姓氏。

胜过从熔岩缝隙腾飞而出的白鸽,

解锁深海鱼冲入高空的钥匙,

你奇迹般的美丽已用微笑诠释。

多情而神秘的夜迦,

玩世不恭是你的名字。

与独裁官并肩只是一段幽默,

超脱了辉煌的历史,

是你心中一串虚无的数字。

谁也看不见你的浓郁,你的坚持,

你灵魂中的固执……

在精灵般的歌声演绎中,夜迦正巧出现在正厅中。他总算用海生状现身了,尾和布可逆是同款,但更加修长璀璨,跟他的手臂、颈项比例很搭。

“我表伯和表伯母正在外面忙,让我来替大家说一声,谢谢各位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夜迦声音不大不小,动作不疾不徐,跟在校园门口那个浪荡的公子哥儿完全是两个人。

看过了这么辣眼睛的新郎,来了个夜迦,简直就像白马王子牌滴眼液,把梵梨在他表伯布可逆那受到伤害都洗涤了。

接待过一些重要宾客以后,夜迦走过来,对梵梨甜甜一笑:“这不是我们的庶民小仙女吗?没跟星海一起来?”

梵梨被呛住了。她和星海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为什么要跟星海一起来?可是这样反问好像又怪怪的,只好说:“我不太确定,没遇到他,可能他有别的事吧。”

“他有别的事?为什么我看他就在隔壁噢?”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跟他一起来?!

“跟其他男同学一起。没有女生。”

“……”为什么要强调这个?

“还是说,其实你并不是很想在这里看见星海……”夜迦好像眼睛都会说情话了,“而是想看见老师?”

梵梨快窒息在了尬聊中。但夜迦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倒自问自答起来:“老师也很高兴看见那么漂亮的你。但是,这位美丽的庶民小姐,好像不是很重视今晚呢。”他上下打量着梵梨。

梵梨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重新审视自己的衣服……

怎……怎么了……

“真是个不修边幅的小天使,我带你重新去收拾一下。”

还不等梵梨说话,夜迦已经拉着梵梨的手腕,一路穿过人群,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衣帽间。他一边扫视挂着的各种晚装,一边冥思苦想。

几分钟后,他挥了挥手指,变魔术般把几件衣服与首饰“指挥”到了面前,悬浮着。他摸着下巴,摇摇头,指了一下耳环,这对耳环顺着水流飞回首饰盒,又有一对飞到面前。他看着长长的紫色晚宴手套眨眨眼,指了一下,又换来一对露手背的雪花短手套。

就这样东指西指,一套衣服搭配完成了。梵梨被他推到了更衣间。

又过了十多分钟,梵梨出来了,抱着自己的胳膊,缩成一团:“这,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嘘。”

夜迦认真地盯着她,就像在观察一件令他骄傲的艺术作品。最后,他打了个响指,捧着她脸颊双侧的短发,缓缓往下滑,隐藏了她的耳鳍。银光随着他的动作延伸,波浪形的玫瑰色长发也跟着流淌下来,一直蔓延到她腰部的位置。

“完美!这样就很完……额。”夜迦对着她的狗啃刘海皱了皱眉,伸手点了一下她的刘海,刘海也跟着长长,变成了偏分状,“完美,去照照镜子吧。”

梵梨缓缓游到全身镜前,倒吸了一大口水,而后捂住嘴。

“布可教授,我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毕竟,这是别人的婚礼啊……”

“哪里招摇了?就是普通的晚礼服而已。外面的女孩们都是这样穿的,就你背个麻布袋来,那才是失礼哦。”

“好、好吧。”

“如果被其他女孩知道我如此偏心你,那就不好了。”夜迦对她眨了眨左眼,“我在外面等你。”

梵梨又整理了十分钟首饰、头发,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游出去。

在宽阔的水晶长廊中,她听到了一男一女在吵架。

女方声音高亢,情绪激动至极:“别再说了!我知道一切真相,那天他们谈话我都已经听到了!你们都以为我是傻子吗?!”

“宝贝,你还年轻,对于很多事情解读得太过偏激。大家没有你想得那么坏,真的。”

“没有我想得那么坏?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不想把你们想得那么坏!!”

“成人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打个比方说,你从前经常觉得我离开你活不了,现在又觉得我完全不爱你,人的感情可能这么快就消失吗?你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我谈一谈呢?”

“我不想跟你谈!我现在就要去告诉所有人真相!!!”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水波荡漾了一下,似乎是被男方抓住了,于是尖叫了一声。

隔得那么远,那一声尖叫的余威都刺激得梵梨耳膜直跳。但是,男方离女方那么近,没有被影响到丝毫,反倒平静地说:“宝贝,你就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你说。”虽说如此,她还是在大口大口喘气,心情完全没能得到平复。

“你如此难过,究竟是因为觉得我骗了你,还是觉得他们骗了你?”

喘气声停止了,但她也迟迟没有回答。

“如果是因为他们骗了你,那你得问问自己了,为什么你会因此感到如此愤怒?你是不是也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呢?”

男人的语调始终平稳儒雅,和女人的不淡定形成了强烈反差。这是仅凭几句话就能听出涵养与出身的交流方式,尽管他没用任何具有文学气质的词汇。

“我有秘密?!”女方反倒比刚才更加暴怒了,“现在是贼喊捉贼了是吗?我告诉你,咱们这个婚不要结了!走,我们现在就出去跟大家聊聊,看看谁的说辞更具说服力!”

原来,吵架的男女不是别人,正是今天的新婚夫妻。但令人意外的是,布可逆的气质并不像他的外貌那样衰老油腻,泡泡小姐的气质也不像她的外貌那样纯洁淡定。

布可逆叹了一口气:“这是我们的婚礼,我们的爱情,为什么要让别人来评价?其实,你跟他们说出所谓你单方面理解的‘真相’,他们不会同情你,只会嘲笑你。你想跟他们谈‘公平’,但在大众眼里,你的存在就是‘不公平’。宝贝,我知道你也完完全全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只为权势跟我在一起。我也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和非议,我很心疼,但这是我们走向幸福结局必须经历的一道坎。我们一起去克服,好吗?”

果然,泡泡小姐再次陷入了沉默。

布可逆继续耐心地说道:“老婆,我们之间是有真爱的,你肚子里的宝宝就可以证明。也是因为刚有了这个宝宝,激素分泌紊乱,你才会钻牛角尖、不信任我们,才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答应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泡泡小姐轻轻说:“是……我钻牛角尖了吗?”

“是的。”布可逆加重了语气,坚定地说道。

泡泡小姐沉默了很久很久,呜咽着说:“是我钻牛角尖了吗……不是啊,我的脑子是清醒的,我没法相信任何人!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再信了……”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信任你,百分百地信任。而且,我会永远爱你。或许你不够爱我,毕竟你那么优秀,那么漂亮,那么年轻,还有着超出同龄人一大截的卓越智慧,明明可以嫁给更好的男人,却选择了不够好的我。谢谢你,让我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妻子。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你、给我们的宝宝最好的生活。”

谁都不会猜到,布可宗族的男人会对一个海洋族小女生说出这一番话。多么深情的告白,梵梨这个旁听者都有些动容了。

渐渐地,泡泡小姐的愤怒变成了伤心,抽泣声断断续续:“我就是一个傻逼!我就是一个大傻逼!”

“你不是傻这个什么,你只是一个小傻瓜。专属我一人的小傻瓜。”布可逆的声音里又带了几分宠爱的意味,“答应我,出去乖乖的,不要乱说话,好吗?我们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们的爱情,而不是让他们来相信你乱猜的‘天大阴谋’……”

就在这时,室外似乎正在主持什么仪式,露天的殿堂上方有一道奥术彩光飞过,把梵梨的影子从后方带到了前方,拉得长长的,直冲门外。

布可逆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们的隔音术早就失效了,警惕地抬起头:“什么人?!”

梵梨吓了一跳,凭着惧怕的本能逃跑,飞速游向楼梯下方。

布可逆和泡泡小姐陆续游出来四处探看,她早就没了踪影。布可逆年事已高,身体机能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敏锐,判断不出来偷听者游到了哪里。他搂住妻子的肩,游向了相反的方向,检查了两个房间,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看了一眼拐角的楼梯。

梵梨本以为下面只是单间地下室,没想到沿着楼梯走下去,居然看见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长廊两侧都是蓝色调为主的彩绘玻璃,占据了墙面的五分之四,因而采光足够,让整个深蓝色的走廊都透露着天蓝色。每隔两米都有大理石制廊柱,柱墩底座都是由同样大小的千年扇贝加工雕刻制成,柱子上挂着金色的环状奥术能量提灯,与窗之光在白纹黑底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镜面倒影。穹顶上的肋架上有镀金镶嵌画,画上都是一些描绘远古神话的艺术作品,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半掩着的门前。

这里的装修风格和之前看到的所有建筑都有云泥之别,似乎更神圣庄重、更有历史感一些,装了时光机一般,把从其它古老文明建筑的内部直接搬了过来。

沿着走廊游了近十分钟,穿过那道门,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殿堂。

殿堂里风格和走廊一致,空间骤然增大,由四个巨大的柱墩支撑。彩绘玻璃升高,主要由提灯照亮,墙上出现大量光海神灵的金铜雕刻画,内部装潢因而变得威严而庄重。中央有一个石制祭坛,祭坛前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他披着镶嵌金线的雪白斗篷,帽檐低低地耷拉着,一缕雪白的刘海垂在高挺的鼻梁前。他低着头,轻轻朗读摊开的千页古铜漆黑经书。

“无尽海洋之主深蓝,爱万物于深海之中,守吾于灵魂之上。一心赦免吾之罪,赞吾荣光,赐吾圣规。终痛悟此生重罪。以神之名,回馈吾主《四谢礼赞》。一谢深蓝造海之恩。二谢深蓝救赎之恩……”

这里如此安静,海水像沉睡了万年一样,几乎没有波澜。

他的声音是冷色调的,刻意压低了,语调有着和布可逆类似的平稳,每个句子收尾词却念得干脆利落,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军人式的气质:

“三谢深蓝击退恶魔守护之恩。四谢深蓝七分海域牺牲之恩。五谢这位小姐打扰吾休息之恩。”

因为他的语气没有改变,也一直低头看着经书,听到最后这一句,梵梨的数学脑第一个疑惑是“怎么多谢了一次”,随后才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吓了一跳,赶紧说:“对不起,我只是好奇下来的……”

男人抬起头。他的尖耳一侧佩戴着圣光海羽,宣召了他在光海中的统治地位。

他朝她投来了淡淡的目光。

梵梨心脏中的血液一秒沸腾了。

这这这……这男人是长在她的萌点上吗?不行不行了,心脏要炸了……

当他低下头时,眉眼纤细,额发微乱,像是从雪月中徐徐走来的神圣祭司。即便托加是开领式的,露出了一些锁骨与胸肌,却只有艺术之美,并不色气。但当他抬起头后,分明眼睛是干净的淡金黄色,分明举止一分一毫都遵纪守礼、恰到好处,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几乎要压制不住的雄性魅力,就算只是呼吸,也会让任何已尝情事的女性脑子里装满不可说画面。

梵梨想起来了,这张脸她是见过的。

她心跳太快了,只能晃晃脑袋,告诉自己,你还是学生,牢记自己的人生使命是考试,而不是看见哪个男人就走不动路。

“见过苏释耶大人。”梵梨对他行了左手礼,“……是本人吗?”

但是,看见她之后,苏释耶的细长的眸子却略微睁大。

***4.3小剧场***

苏释耶:“对照前一章小剧场。打脸现场。”

夜迦:“哼。”

第12章 她的4.3亿年

陈旧的水光中,女孩子一头玫瑰色的大卷发垂落至臀部,有生命般在水中弹动。青色的尾纤瘦而饱满,同样徐徐摇摆着,海色眼眸倒映着彩绘玻璃窗外的光芒……

夜迦的无聊把戏。

苏释耶笑了一声,不知在嘲讽谁。

“不是本人,你看到的是幻象。本人还在圣耶迦那。”

刚才一直看他脸去了,这时她才发现,他现在维持的是陆生状,双腿站在祭坛上,腿也是又长又直,可以吊打巴黎时装周男模。

“咦,是这样吗?好真实的幻象。”她看看周围,“这里也是幻象吗?这里的建筑和其它地方都不太一样呢。”

她总算稳住了一些,表现得淡定了一些,但心跳却一直没缓下来。想到苏释耶能听到她的心跳,她反而更紧张,更控制不住心乱跳。

没办法,独裁官大人电视上是很好看,3D版简直太迷人了……但是,梵梨!他迷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花痴什么?你热爱的不应该是这个男人,而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苏释耶点点头:“嗯,这里是回忆神殿的局部场景。”

梵梨当然不知道回忆神殿的坐标和构造,但此刻她面对的人是光海独裁官,如果暴露出原主魂穿禁术的事,怕是要被就地正法了。于是,她恍然大悟状:“原来回忆神殿的内部是这个样子的。”

苏释耶本想接话,但看了一眼长廊的方向,忽然眯了眯眼,身形闪了一下。接下来的情景变幻太快,梵梨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经有水波袭来,腰被抱住,整个人被按在了祭坛上。他把帽檐压得更低了一些,将她困在手臂和祭坛围出的小小空间里,一只手指压在嘴唇上。

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用力点点头。

接着,他们维持这个动作很久,周围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并没有发生直接的身体接触,但他的胸膛离她只有一拳之遥,他月光般的及肩碎发和呼吸产生的波动也近在咫尺,总感觉像被拥抱着一样……

她已经没有心思再留意他好不好看了,只是紧张得严重缺氧,有点想直接晕厥过去。

这幻象……也太真实了吧……

梵梨在心中默默念经: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前传来:“苏释耶大人?”

“嗯。”苏释耶答道。

“啊,真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我只是想问问看,刚才有什么人来过这里吗?”是布可逆的声音。

“没有。”苏释耶断然道。

布可逆为难地说:“这个……您确定吗?因为刚才有一个可疑的人从北极星之间逃走了,我和我太太找遍了附近的房间也没找到她。她是海洋族,没法游太快,这里应该是她唯一能来的地方……”

泡泡小姐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轻柔得和刚才发疯的女人仿佛不是一个人:“苏释耶大人,这个人是很可疑,我、我们怀疑她是小偷。”

苏释耶漫不经心地说:“或许不是海洋族呢,能游到很远的地方了。”

“她有耳鳍,是海洋族。”

“如果有海洋族来这里,我不可能没发现。再说了,你们觉得我会允许别人打扰我约会?”苏释耶微微一笑,玩味地看着梵梨,“现在我有点忙。你们快回去接待客人吧。”

听到这里,梵梨捏了一把冷汗。

苏释耶大人在说什么呢,他不是幻象吗?

等等,难道他不是幻象吗?!

泡泡小姐不死心地游上前一些:“可是,独裁官大人,我们真的需要找到那个……”

她话还没说完,梵梨的腰已经被强有力的臂膀搂住。苏释耶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真的不是幻象,刚才他是逗她玩的!!

梵梨还处在发现这是苏释耶本尊的惊诧中,结果发生了一件事。她浑身一颤,眼睛睁得滚圆。

苏释耶俯下身来,帽檐滑落在肩上。然后,她的双唇就被他的唇覆盖住了。

因和他而疯狂跳动的心,有那么几秒,跟完全死了一样。满脑子里除了一片空白,就只有“???”这样的信号。然后,苏释耶轻轻喘息着,用舌尖挑开她的唇瓣。太过强势的入侵,直接越过反射弧,电击般扎中了心脏。心跳再次失速,呼吸节奏完全失控,她吐出一连串泡泡。他却乘虚而入,单手捧着她的后脑勺,侧过头,鼻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鼻尖,加深了这个吻……

发生了什么?

这是发生了什么?

现在苏释耶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完全懵了,只知道他每主动一分,她全身的神经就多受一份刺激,就跟海浪袭击沙滩一样,一阵一阵,掀起巨大的酥麻和疼痛,以至于整个人失力,差点站不稳,跪在地上。

苏释耶顺着她的腰摸下去,怔忪了两秒,眼眸变得幽深许多。

然后,他轻笑一声,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用很轻但那两个人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么主动,晚上跟我回家?”

门口的两口子直接懵了。

布可逆知道,在上阶海族中有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苏释耶对过分单纯的女人提不起兴趣,不管她有多么倾国的容色。所以,所有需要与独裁官应酬的场合,男人们挑同行女性时,都会心领神会地选那些美艳的、风情万种的。这一定程度反映了独裁官大人喜欢挑战的本性,男人都懂的。但布可逆不知道,苏释耶猛到这个程度——这也太猛了吧!只是接个吻而已,他怀里的姑娘就陆生了?他看不到那姑娘的脸,但看到了她裙摆下的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见惯男女情事两万多年的眼睛。

泡泡小姐想的却是,这姑娘是怎么勾搭上独裁官大人的?风晋公主去世后,他一直单身,对外都宣称暂时不想进入恋爱关系了。除了跟兰迪玫瑰有点疑似女方团队炒作的绯闻,他再没跟任何人传过绯闻。怎么今天好像看错了,独裁官大人其实不是不可得手的?这姑娘是谁,好想看看,长得漂亮吗,难道比自己还漂亮吗……

而苏释耶只看见梵梨双肩轻抖了一下,怯生生的眼中像有泪水一样,比之前更加明亮。

很快,这两个人自觉地悄声离开。听到他们远去,苏释耶立刻放开了梵梨,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但还是难掩神色里的狼狈:“布可逆在找你?”

梵梨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鱼尾消失了,变出了一双腿,这让她很苦恼,只能心不在焉地说:“嗯。我听到他们俩吵架了。”

“懂了。”

裙子很短,但还好,不至于走光。梵梨拉了拉裙子,有些尴尬地踢了踢腿:“怎么会这样……”

“那要问你自己。”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知道水里也可以变出腿的……”她脱下外衣,当长裙围住了腿。

苏释耶眼睛微微睁大,凝视着她坦率的双眼,过了一会儿,别过头去看着彩绘玻璃窗的方向:“我有事,先走了。你休息一会儿,等尾巴回来再出去吧。”

“等等,苏释耶大人。”

“怎么?”

“你……你不是幻象?”

苏释耶笑:“你就当我是幻象好了。”

“那,刚才你怎么提前这么久就知道他们俩来了呢?”

苏释耶笑意更明显了,说出来的却是不怎么客气的话:“比起问这种傻问题,不如想想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我们都这样了,你还装什么呢。”

说完,他转身就走。

梵梨本想再叫住他,但他最后留下来的天然威压让她有些退却,不敢多问了。等他出去以后,她尝试恢复平静,但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消除刚才法式长吻带来的刺激感。身体里、皮肤下、神经中,一直都有无数小爪在紧收一样。

这是她的初吻……

她捂着脸,觉得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又觉得很可惜。毕竟初吻原本是想留给第一个男朋友的,结果给了一个陌生人。

可是,苏释耶是光海独裁官,长得那么帅,应该不会占一个普通海洋族女孩的便宜才对。他是为了救她吧。

不对,她实在是太不矜持了!不管他多有魅力,那也是吃了她的豆腐,怎么也应该给他一个耳光才对!

可是,那么帅的脸,怎么可以挨耳光?在那么好看的脸颊上留下五指山,不觉得可惜么……

不对,轻薄的家伙帅也没用,梵梨你不要当个没原则的颜狗好不好!要打,不打显得你多掉价啊!你有这么差劲吗!!

可是,他都已经出去了,后悔也没有用吧,再说你自己不是挺心动的吗,承认吧梵梨,你被他亲得都快忘了姓什么了……

不对,面对强大雄性产生被征服欲只是本能而已,优秀的姑娘应该明白如何去克服本能!连本能都克服不了,还是个人吗!还有尊严吗?!

可是,他是为了救她,恩将仇报不好吧,再说你确实挺享受的啊,为什么要逃避这一点……

不对,他也可以用不是亲吻的方式来救她的呀!他这样还是有点占她便宜吧!!混蛋啊!!

可是……

最后,梵梨被自己的纠结思想整得精疲力尽。好累,纠结不动了。她索性坐在祭坛上,放空大脑。

动了动好久不见的双腿,她觉得有些开心。见腿久久没变回尾巴,游泳和呼吸好像也没怎么被影响,只是速度慢一些,她就脱下外衣裹成长裙,慢慢游了出去。

刚上去,她就在楼梯口遇到了琉香。琉香原本靠在墙壁上,不知道痴痴地在想什么,看见梵梨,先是随意看了一眼,别过视线,然后偷偷瞄了一眼,和梵梨视线相撞后,又挪开视线。再过了几秒,她才猛地回头说:“梵梨?!”

“啊,是我……”

“你怎么这么美,好像看上去很不一样了啊……啊,不对,我有事要跟你说。你不知道,刚才我在这里遇到了苏释耶大人,就是这里!”琉香指了指原地,第一次表现出近似于当当的兴奋神态,“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他本人,他在这里站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我就鼓起勇气过来跟他打招呼……结果他态度居然特别温和!简直是意外之喜……等等,你你你……”

她话没说下去,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梵梨的双腿。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梵梨苦恼地说道,“没有上岸,就这么变出来了。”

“你在那里陆生的?”琉香看了看梵梨身后的楼梯,颤声说道,“刚才,跟你在一起的人,不会是……苏释耶大人吧?”

“啊,嗯,就偶遇了一下……”

琉香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我不知道该说你猛还是幸运了!!!”

“啊?啥意思?”

“你不打算读书了吗,海洋族怀孕是没法挑时间的啊!但算了,你还担心什么读书的事,生了他的孩子,你直接搬到圣耶迦那,母凭子贵,此生无忧了!”

梵梨拼命摆手:“你在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没让你怀孕?”

“当然没有!!”

“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轻易让一个海洋族怀孕呢……”琉香拍拍自己的胸口,对她伸出大拇指,摆着尾巴,嘀嘀咕咕地走了,“但你还是太厉害了,那可是全光海顶峰的男人,厉害了我的梨子……”

梵梨想起来了,琉香白天就说过,夜迦喜欢陆生状很“皮”。她隐约觉得,变出双腿可能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所以,她又躲回了回忆长廊,静静等待自己变回海生状。

风动宫殿最大的露天仪式堂里,两千六百名宾客基本就位,座椅搭建成了足球场观众席的碗形。

作为奥达宗族的代表人,丽娜和母亲被安排在前排。苏释耶坐在她前面一排,和她之间就隔了四个人。他脱掉了外披,现在穿着一身正装,正翘着腿,单手撑着下巴,侧耳听身边的奥达宗主的小公子——奥达艾泽讲话。

奥达宗族是星辰海的守护宗族,艾泽也是正宗的海神后裔,有六对尾鳍,是速度最快的海神族,其脸面跟太阳一样灿烂。他自小参军,随父亲游历四方,喜穿军装,不喜佩戴他们的衔尾鳗鱼徽章,因此有个外号叫“小军帽”。星辰海归顺苏释耶后,他认识了苏释耶,发自内心地崇拜苏释耶如沐春风的待人方式,而不像跟父兄那样总是被教训,“被”产生崇拜之情。对他来说,苏释耶比他那个自大愚蠢的大哥更像大哥。之后,他几乎就一直跟着苏释耶了。现在他常驻圣耶迦那,挂名在圣大读书,却是挂科党。他只立志要和苏释耶统一全光海,收复深渊。

“深渊”是与“光海”相对应的领土,是阳光照不到的深海区域。在那里,寻常生物会因为无法承受水压死亡,大部分奥术会失去效应,生命的生存模式和文化传承与光海截然不同,是有诸多未知与恐怖的危险区域。对艾泽来说,挑战深渊比学习有吸引力多了。所以,作为天赋神力的海神后裔,他的口头禅却是:“深渊一日不收复,老子奥术一日不过二级。”

因为经常与奥达宗主夫妻同行,丽娜的母亲经常见到苏释耶,丽娜也和他匆匆见过两次。但这样长时间坐在小范围内,这还是头一遭。而且,艾泽平时谁都不放在眼里,经常对她指手画脚,唯独在苏释耶面前会化身为小迷弟。这让丽娜有一种解恨的快感。

苏释耶身姿修长,下颌线锐利,回答艾泽的话都很简短,偶尔比一个手势,艾泽就会即刻吩咐身边的人去办事。

这一天,以参加婚礼为由来见苏释耶的人很多,但他都没有拒绝,只要有时间都会一一处理。

丽娜觉得很奇怪。看苏释耶待人接物的方式,实在是无法想象他是有过屠城记录的“军神”,也不像传闻中那种“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的冷酷独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