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院长,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校长身体前倾,双手在桌上交握,露出了得体的微笑,“你没看到丽娜母亲带着谁一起来么?你让我处理丽娜,可以。接着,我就该处理我自己了吧。那谁来当校长呢,你么?”

副执政官夫人是凯墨的舅母。很显然,她们还没打出凯墨父亲和舅舅的王牌。

院长愣了一下,淡然道:“丽芙只叫了副执政官夫人来,正好说明了,可能副执政官本人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我不认为副执政官会包庇这样的学生。”

“梅夫院长,除非你想当校长,不然,请专心搞学术,不要插手这件事。建议可以给,不要替校长做决定。”校长重新把头埋下去,对院长挥挥手,“出去吧。”

又过了一日,当当刚结束了高音发声课,从教学楼侧门走出来,就被一群逆戟族抓住头发拖走,把她的脸对着丽娜。

“对不起,当当,我不该霸凌你的。”

丽娜可怜巴巴地说完这句话,只听见“啪”的一声,旁边的悍公主反手就给了当当一个响亮的耳光!

“校长已经教训过我了。”

“啪!”又一个耳光。

“我妈也说了,我再欺负你,就要退学。所以,她叫我过来跟你道歉。”

“啪!”再一个耳光。

“真是对不起啊。”

“啪!”

……

她每说一句,当当就会被打一次。到后来,当当的脸高高肿起,也没有一人前来救她。

当当想起妈妈说的话,现在满心都是悔恨和痛苦。她含着泪,再没叫出声音来。梵梨现在在上课。如果让梨子知道,梨子一定会再帮她出头的。她不能把梨子拉下水。

梵梨确实没发现当当后来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因为,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有时从一个教室去另一个教室的路上都在看书,没发现周围发生了很多事。

一回,她和琉香在教室里等上课。前排有一个男生在哭号,她也只是继续低头读书,双手堵进耳鳍里。

那个哭泣的声音,居然是源自一个逆戟族男生。琉香仔细一看,清瘦白皮小帅哥,是悍公主的男朋友没错了。他泪水哗啦啦地往外流,像珍珠项链一样被海水冲走,声音无比幽怨:“她怎么会这么对我!!跟她在一起之后,我对别的女生看都不看一眼,她要星星我就不给月亮,要想躺着我就抱她、绝不让她游着,要想蓝鳍金枪鱼我就绝不给她做黄鳍金枪鱼,现在她居然天天跟那个死章鱼混在一起,我真的太伤了!!”

丽娜“噗”地笑了一声:“那没办法,谁叫你只有两只手。”

“丽娜姐,你还刺激我!!我只要想到她是怎么跟那个死章鱼搞在一起的,就整夜不能入眠!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悍公主男友揉了揉眼睛,“我不管,我也要劈腿,才会心理平衡。”

“可以啊,我觉得她不会介意的。”

悍公主男友却突然停止了哭泣,冷静地摇摇头:“不行,我如果劈腿,她会甩了我的。”

“那倒不会。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还是会和你时不时约个会,春风一度什么的,但可能不会太频繁和你交尾了。她对这事兴趣很浓厚,你知道的。”

这是一个很无解的问题。悍公主男友除了哭,什么也不能做。

以前还在读高中时,琉香就知道悍公主是多偶制狂热爱好者,后宫佳丽三千,皇后总在哭泣。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她的男朋友哭诉。虽然觉得这样对这逆戟男孩子很不好,但她竟然莫名觉得……有些爽。

毕竟海洋族女孩子,大部分都过得太卑微了——不,只要女人开始需要婚姻,都会过得很卑微。

如果女人可以不要婚姻,真的能比男人潇洒很多。

她当了“黑珊瑚女神帮”的黑粉这么多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被她们瞧不起,她的感觉是愤怒;但被霏思瞧不起,她的感觉却是恶心。

尤灿更让她觉得嫌弃。不光是因为他帮着霏思,还有个原因是他的种族。

小丑鱼在制药业有重要的作用。

海葵美,却有毒,海族公民如果想治疗被海葵蜇伤的部位,可以用医药商贩卖的“小丑鱼解毒药剂”涂抹身体——不同海葵的毒性不同,在海葵里生存了一段时间的小丑鱼就会分泌相对的免疫粘液。于是,医药商就会在工厂里养殖几百种海葵,把小丑鱼放置其中,提炼它们分泌出的抗毒粘液,再让按魔药师给的方案对其进行综合调配,生产出可以治疗绝大部分海葵毒的药剂。

想到尤灿得意洋洋地说自己不怕海葵,琉香就会想到她在小丑鱼药剂公司上班的父亲,那个劈腿的懦夫。

不怕海葵蜇这一个弱爆了的技能,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啊。在一个充满鲨族、逆戟族甚至海神族的学院里,他的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而且,谁都知道,离开她以后,他不可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女朋友。可是他却对自己一点数都没有,一个劲儿帮着霏思那个村姑说话。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们俩才是一对呢。

刚好这时,尤灿进入教室。她就越看他越不顺眼,拿起书,起身就换位置。

琉香的这些情绪波动,梵梨也一点都没感知到。她整日为无法学习奥术和黑线男的咚咚声发愁。直至半个月过后,奥术史讲课前,又一个被绿的男生找她哭诉。

不过这一回不是悍公主的男朋友,而是琉香的男朋友。而且就在这半个月里,尤灿戴绿帽的传闻已经无人不知了。

听说琉香和别的男生牵手逛街,梵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啊,你们才在一起没多久?”

“事实证明,可能的。”尤灿弓着身子,把脸埋在双掌中,听上去很颓废,“我看到她挽着他的手,就像最开始挽着我一样,只是没有牵着。当时我立刻就给她打了电话,看见她接了电话,告诉我,她一个人在回父母家的路上。”

“别难过……”梵梨把书倒扣在桌子上,“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我也希望是误会。希望她告诉我,那是她的表兄或者什么的……”尤灿转过头来,眼神很绝望,“女神,你能帮我找她聊聊吗?我……我现在没有面对她的勇气。”

“我很想帮你,但怎么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不太好插手……”

“拜托了。”尤灿少有如此坚定强硬的时候,“我真的不敢找她,一想到她,我现在都会有些发抖。你如果不去,就没人会帮我了……霏思和她不对付的。”

梵梨后来拒绝了好几次,尤灿却无论如何都不放弃,最后她被迫点头,说自己试试看。

还有三分钟上课。星海跟几个男生进来,到梵梨身边时,那几个男生纷纷起哄,猛撞他,想把他撞到梵梨身上。星海拼尽全力按住桌子,才没被推出去。梵梨转过头和霏思讲话,但小脸都红成了粉扑扑的,明显是在回避这局促的一幕。

“你们不要闹了……”星海想要躲开这些男生。

“你才不要装了!体育馆告白的时候那么大胆,现在在人姑娘面前反而害羞啦?”

“梵梨,你看我们星海怎样啊?可以的话,就给个交尾的机会呗!”

男生们闹得厉害,星海却有些生气了:“不要说这些了,上课!”

这一幕都被门外的夜迦看到了。他在外面咳了一声,慢慢游进来,教室里才恢复了安静。星海在梵梨身边坐下,在隔音术中对梵梨悄声说:“对不起,梨梨,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的。”梵梨跟他一样,都看着桌上的书,不敢迎接对方的视线。

夜迦假装无事发生,开始上课。但整堂课上,他一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对小年轻,发现梵梨害羞得有些过了,并不像单纯被追得很困扰。下课后,他回到办公室,给苏释耶打了一个电话,被挂断了。过了23分钟,苏释耶才回拨过来:

“刚才在开会。什么事?”

“其实,苏释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撤走‘监视器’。”

“为什么要撤走?”苏释耶的声音像潜伏在夜里的深冰,有一种与他自身气质截然不同的禁欲感。

“继续这样通过星海监控梵梨,意义何在?你应该不难看出吧,星海和梵梨有点不太对劲儿了。”

夜迦记得很清楚,最初苏释耶弄这个“监视器”,就是为了透过梵梨的同学星海,监视苏伊身体的动向,以及确认梵梨是不是苏伊伪装的新身份。而现在他已经有了明确结果,却还在继续监控,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最近很闲是么,为了这种小事都要给我打电话?”

“我可没有最近很闲。”夜迦轻松自在地拨弄着自己的长发,“我是一直都很闲。闲到想不通这事,就跟极地短暂夏季中的雄企鹅一样着急。”

“那你应该去找你的雌企鹅,不应来找我。”

“现在在梵梨已经没什么疑点了,你还不赶紧停止监控?要知道,星海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他并不知道圣都党政府在监视他。所以,他如果追到了梵梨,可能会做一些很辣你眼睛的事。例如,他俩接吻,你也看着?”

“你没见过别人接吻?”

“他俩交尾,你也看着?”

“交尾怎么了,我又不是处男。”

“苏释耶,我以前以为自己已经挺变态的了,现在没想到你比我还变态!”夜迦捂着眼睛,深感窒息,“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会以第一人称视角代入星海,然后和梵梨……作为多年老友,我想说,我知道你工作压力大,总想玩点刺激的。那么,你可以去陨星海沟玩深潜蹦极,可以在全圣都舰艇运动竞赛的赌舰场投个八百万浮,可以去角斗场第一排看奴隶肉搏大白鲨,可以让六个鲨族妹子、六个逆戟族妹子穿上性感的球服,组成两支尾球队,到白鹰宫殿陪你解锁新姿势——我相信你应付得来的,但现在这事无聊且变态,你得停下来。”

“怎么变态了?”苏释耶听上去无比平静,显然对他前面的提议毫无兴趣。

“你要么别再看了,要么把星海杀了,不然你早晚得亲眼看见别的男人怎么搞苏伊的身体啊。不对,不光是能看见,你还能和他有同步感受……吾神深蓝啊,这太雷了!”

“夜迦,你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苏释耶淡淡笑道,“坚强点。”

“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吗?”夜迦深吸一口气,“星海如果知道,会感到头上很绿很难受的。你对他有没有一点尊重感呢?”

“尊重星海?”苏释耶轻轻笑了两声。

“行吧,为了帮圣耶迦那政府省掉一大笔昂贵的独裁官专属心理辅导费,我现在就去把星海消灭了。”

“那可不行,这是违法的。”

“我是产生幻觉了吗,苏释耶跟我讲杀人违法?”

“我是光海独裁官,当然遵纪守法。”

“……”夜迦无力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不会跟星海一样,爱上梵梨吧?”

“你说呢。”

夜迦陷入了回忆。他记得很清楚,七十多年前,苏释耶曾经有一个相处了长达两年的半公开女友,红月海的名演员。圣都党270万士兵里,有153万人都在宿舍墙壁上贴了她的海报。她专门唱歌为他庆生,为他搬到圣耶迦那,与他一同出入各种社交场所,两个人感情浓度高得像马上要结婚一样。但他们最后还是崩了。后来她搬回了落亚,在聚会上偶遇夜迦。她靠在夜迦的怀里醉醺醺地流泪,就像重放了她在经典电影《落亚淑女》中的画面:“我不要苏释耶的物质帮助,不想更出名,这些东西我都不缺。我知道他最后会娶圣提风晋,或米瑟寻月。我只想要他吻我一次。不是只轻轻碰一下嘴唇,不是吻额头,是真正的吻。布可公子,你懂我的意思吗?真正的吻。”

“他一开始跟你说过不会和你接吻吗?”夜迦说道。

“说过。”

“那么,他最后也不会吻你。”夜迦遗憾地拍拍她的背,为她倒了一些酒,“苏释耶就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段过去,夜迦还是不得不感慨苏释耶太冷血了。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接吻能取悦女性,他就很乐意提供这项服务。他不太懂苏释耶的脑回路,只能叹一口气:“是我想太多了。你这种从来不跟女人接吻的男人,没有‘爱’这种功能。”

“还是你了解我。”苏释耶笑,“我还有事,挂了。”

***4.3小剧场***

梵梨:“等等,之前我和星海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夜迦:“oh yeah。他都能感知到。变态吗?”

梵梨:“???”

第38章

与此同时, 尤灿处在烦躁和悲伤的情绪中不可自拔。下课后,他也不愿意和朋友们一起离开,而是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 垂头丧气地发呆。

“尤灿……”一个双马尾的海葵族女孩靠近尤灿, 胆怯地看着他,“我听说你的事了, 因为我们是同族嘛,我也是利尔第一高中的,就很担心你,你……你现在还好吗?”

“不好。滚开。”尤灿不耐烦地转过身去,不想多看她一眼。

这傻白甜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跑来问一个被绿了的男生现在好不好。这还需要问吗?

“好……好吧……”双马尾眼泪汪汪地把自制便当放在他面前, “其实我觉得你很棒。”

棒什么啊,这种安慰像讽刺一样。尤灿闷闷地趴着, 脸色难看极了。

“以前你在高中时就很有魅力, 人缘好, 成绩好, 还有运动细胞, 大家都特别喜欢你……”

双马尾颤颤巍巍地说着, 尤灿的耳鳍却慢慢立了起来。

“我, 我跟你说这些, 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真的很好!没别的意思!!这是我为你做的点心,你尝尝味道就好……请你加油,振作起来啊!”说完这些,双马尾放下一个贝壳碗,耳根红红地火速游走了。

等尤灿回头看过去时, 她早就没了影儿。

他面前放着的贝壳碗里,有五颜六色的海鲜和糖果,就像双马尾一样幼齿。

梵梨回家琢磨了很久,想好了如何帮尤灿和琉香和好。本来打算下周再联系琉香,没想到第二天刚下陆地美食实践课,就在一间教室门口看见她主动找海草学长搭话。

海草学长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转身离开了。看见她在发呆,梵梨把她拉到教室里,把门关上,转身说:“琉香,关于尤灿的事,有时间和我聊聊吗?”

“你说。”琉香抱着胳膊,笑容中带着点怒火。

梵梨不知道,海草学长那句话是:“高中时,‘黑珊瑚女神帮’欺负你,我还同情过你,真是讽刺。”所以,她也不知道,现在的琉香这股怒火是怎么来的。她只感知到琉香的情绪,也有些怕了,但想到尤灿那么痛苦的样子,还是硬着头皮说:“你这样对尤灿,不太好。”

“哦?我对不起尤灿?我怎么对不起他了?”

“既然你们俩都已经在一起了,就不应该再背着他跟别的男孩子见面,不是吗?”

“梵梨,放过我吧!”琉香望天翻了个白眼,“你心里清楚得很,尤灿一开始喜欢的是你。因为他看出来了星海喜欢你,知道抢不过星海,所以才开始追我。我只不过是他的备胎,已经很惨了!现在你们还不让我跟别的男生见面,不是在搞笑吗?”

“尤灿喜欢我?他看出星海喜欢我?”

琉香只是冷笑,把胳膊下夹着的《奥术史》拿出来翻看,以展示自己的不屑。

同一时间,星海在教学楼外没等到梵梨,就上来找她,结果也正巧找到了她和琉香所在的教室门口。他正想敲门,但手指关节还没碰到门板,就听见琉香提到自己。他把手收了回去。

女生对于男生是否对自己那点意思,心里多少是有数的。梵梨仔细回忆了一下和尤灿认识的过程,确定尤灿没喜欢过她,而且对琉香一见钟情,于是断然道:“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让自己愧疚感少一些。”

琉香“啪”的一声把书合上,推过来一道短促的水波,就像她随时在爆破的不耐烦:“那我问问你,尤灿那样的男孩子追你,你会答应吗?”

“不会,但那是因为我现在不想恋爱。如果我想恋爱,尤灿挺好的。”

“既然他那么好,那你跟他在一起好了。”琉香重新抱着胳膊,笑得更不屑了,“送给你。祝你们幸福。”

“你……真是不可理喻。算了,当我没说。”

刚转身,琉香却在后面叫了她一声:“你知道吧,梵梨,我觉得你特虚伪。嘴里说着尤灿很好,但他真的追你,你是绝对绝对不会考虑的。你连星海都看不上,更别说尤灿了。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勉强我和尤灿在一起呢?我有这么差劲吗?”

梵梨吐了一口气:“我是来劝架的,不是来吵架的。如果我言语上有冒犯你的地方,那我道歉。不要把星海扯进来了,星海很无辜。”

“收起你双s尖子生的高高在上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不想,是因为你在等去圣耶迦那。到圣耶迦那就好谈恋爱了,对吧?”

“什么意思?”梵梨皱眉。

“有更多上阶海族可以选,不是吗?”说到这里,琉香露出了古怪而刻薄的笑,“毕竟,你连苏释耶大人都睡到了。虽然只是一次性的,但你睡到了。你知道自己不是个只会研究学术的书呆子,你在男人眼中是有魅力的。看我多懂你,你怎么就不能替我考虑考虑呢……”

“琉香,你在发什么神经!”再次听到苏释耶的名字,梵梨情绪也上来了,“我来劝你和男朋友和好,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我只觉得你很荒谬!你和苏释耶大人交尾交到陆生了,同时拿星海当备胎,凭什么怪我劈腿?就凭你学习好?”

梵梨被气得肝疼,很想骂回去。但她很快想到了苏释耶说的那句话——所有的坏情绪,都与欲望有关。那么,现在她这么生气,是不是也是因为琉香戳中了她的痛处?自己是不是潜意识里,真的想要在圣耶迦那重新物色别的男孩子?那么,她要不要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这样的人,现在就和星海确定关系?

梵梨闭上眼,认真滤清思路。

不,她不是为了认识别的男孩,才不答应星海的。她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懊恼自己在苏释耶面前确实缺乏定力。既然已经让苏释耶乱过一次节奏了,就要及时止损,恢复冷静,不能太快投入新恋情,让星海变成第二个苏释耶,把双方的生活都搞成一团乱。所以,现在她要做的事,不是谈恋爱,是顺利完成升级考试。那不管琉香现在怎么评价她,她都不该被影响,也不该有情绪。

“我不想再跟你争了,琉香。”梵梨拍了拍琉香的肩,“现在你在气头上,说话一点都不过脑。等你气消了,如果需要找人谈心,再找我。我愿意随时当你的听众。”

琉香抱着胳膊,把头别到一边。

梵梨转身游走。但刚拉开门,她就看到了门前的星海。

“原来,那个男人是苏释耶。”星海想要故作轻松地笑一下,但没笑出来,只是扯了扯嘴角,“这次旅行也是跟他,对吗?”

一时间,梵梨不知该怎么回答,解释,还是老实肯定?琉香就在身后,星海又在气头上,好像说什么都不行。

就在她踌躇的时候,星海低下头,连刘海也遮掩不住眼中受伤的神情:“你为什么不早说是他,早说,我就放弃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是,我和他没有——”梵梨追上去,拉了他一下,却被他甩开。

梵梨没有再勉强他,停在原处不动了。

“如何?”琉香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有些心虚,但这几天她被别人说得太惨了,怨气依然没发完,“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教训你了?女人,三心二意不好,不然就会被千夫所指的。凭什么男人花心就可以被原谅,女人就要被骂成脏……”

“琉香,你真的够了!”梵梨怒道,“不管是男是女,只要确定关系了,都不能背叛对方!我和星海不是男女朋友,他都因为苏释耶如此痛苦,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给尤灿带来的痛苦有多大?好好珍惜一下那个爱你的男孩,不要再作死了,好不好!”

扔下这一堆话,梵梨便冲了出去。

星海不理她的痛苦,比她想的要大。

这是误会,又不是误会。

她很想指责苏释耶随便撩拨她,把她的生活搞成一团乱。可是,苏释耶并不是骗子。如果他假装要给她一对一的承诺,再让她发现他其实很花心,她大可直接骂他渣男就完事。但是,他在择偶观上就是一个普通坦然的捕猎族,什么都是摊开说的,他没有辜负任何人。

是她之前太傻,顶不住诱惑。

为什么顶不住诱惑?因为她太无能了!如果她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能靠自己的能力过得很富裕,一定能更帅气地拒绝苏释耶。

如果她是捕猎族,或许一切都会好很多。或许奥术就学得进去了,或许她就能早日找到变回范梨的方法,或许就不用在哪里都战战兢兢的……她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只有星海肯定了她的意义。

但他也不再相信她了。

离开学校后,她一个人又一次摸索去了黑市,想鼓起勇气去喝“冥河之心”。但是,即便是在晚上,也有人从黑鳄工会里走出来,把大把大把的白骨埋葬。灯火流溢在白骨上,把它们染成各种色彩,又是恐怖,又是绮丽。

最后,梵梨徘徊在黑鳄工会门口,还是没有勇气进去。她原路返回家中,已经到了午夜时分,于是疲惫地睡下。

周末,她打了两天工,星海没有联系她。

梵梨本以为琉香和尤灿已经彻底完了。但布可日早上,她看见他们俩又坐在了一起。看见她来,尤灿朝她挥挥手。琉香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只是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又重新埋头在预习笔记本上写新的注释。

梵梨游过去,笑着用胳膊捅了捅琉香:“今天气色不错嘛,跟我们在一起玩,也没那么糟糕,对吧?”

琉香又写了几个字,便放下笔,轻声说:“梨子,对不起,上周是我任性了。”

“小姐妹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我也有错啦。”

可是,琉香和霏思并没有因此和好。本来霏思觉得愧对琉香,也因为琉香绿了尤灿,对尤灿都有点意见。琉香本来就反感霏思,这下和尤灿和好了,更有一点炫耀的意味。

尤灿心情尤其灿烂,一整天都跟在琉香身后,帮她剥虾揉肩买零食,亦步亦趋,跟个小太监似的。即便霏思私底下偷偷跟他说:“你怎么这么傻啊,被绿了还和好。”他也只是笑着应付过去。

但是,这一份殷勤就像回光返照一样,只持续了两天。两天后,圣提日的奥术学讲课结束后,尤灿主动向琉香提出了分手,原因是“我们还是不合适”,没等琉香给出太多反应,就果断溜了。

星海正在教室外,和几个男生在一起聊天。

刚好梵梨抱着《一级奥术》,一个人从教室里游出来,好像也很低落。她抬头看了一眼星海,迅速把头埋下去,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存在,匆匆游走。

琉香苦笑着游过去,正想跟梵梨说她也被甩了,要不放学一起出去逛逛。但是,星海突然冲到梵梨面前,抓着她的手腕,在又一片起哄声中,消失在走廊拐角。

“我觉得我们系有的女生就是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和梵梨比。”

听见这个声音,琉香骤然转过头,看见霏思和另一个双马尾女生从教室里出来。霏思像没看到她一样,跟那个女生笑着说:“不管是外貌,还是成绩,还是对恋爱的原则性上,都没有一丝可比性。还自以为家里有点钱就了不起,劈腿的女生注定没有好下场。”

双马尾看到了琉香,知道霏思这番话是故意说给琉香听的,不敢发声。

琉香恨不得冲上去就撕碎霏思那张臭嘴,但因为霏思没直接对她说话,只能把这股子闷气吞到肚子里。

进入一个藻园,星海在一排雕像后停下,松开了手:“对不起。”

“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错。”虽然是这么说,梵梨却欣慰地笑了起来,“我不够坦诚,没把重要的信息告诉你。”

“不,你没必要跟我交代这些的。是我太懦弱了,听说喜欢你的人是独裁官,就……”星海有些懊恼地看着别处,“我就觉得自己完全没希望了。”

“为什么?”

“对比他,我能给你什么呢?”

“希望。”

听见梵梨毫不犹豫的回答,星海怔怔地看着她:“希望?”

这时一阵海浪涌过,拨乱了她的短发。

她回头看了看身侧的一排雕塑。这是由艺术生创作的著名校友雕塑作品《黄金时代红月海四大奥术师》,四个人姿势各异,有叉腰的、拱手的、背手的、手踹在兜里的,呈深古铜色,已经很有年代感了,但大奥术师托马的手套和手里的海笔都被摸成了亮金色。她摸了摸那支海笔,笑道:“你说,这些学生为什么要摸它。明明这支笔不能用来实质性地写字。”

“因为这是托马的笔,大概大家觉得摸了以后可以得到天才的保佑,考试能考高分吧。”

“嗯,这就是希望。曾经我对前方的道路毫无信心,也几度觉得灰暗。是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光。所以,你不需要给我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看到希望。”

“我会继续给你希望。但是……”星海皱了皱眉说,“实质性的东西还是要给的。例如房子、装修、收入、学区房。”

梵梨喷了一道水:“别这样,你想得太远了吧!”

“好像是的。”星海有些腼腆地笑了,“我还没追到你呢。”

“你真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梵梨把头发拨在耳鳍后,耳鳍又俏皮地动了两下,“所以,哪怕我们无缘成为恋人,你觉得没有与我成为朋友的意义,我也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你是很值得交往的朋友,我不后悔认识你。”

星海缄默了一阵子,忽然抬头:“梨梨,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你喜欢我,想当我的女朋友,当然最好。如果无缘在一起,我也会维持和你的友谊。我不想给你带来压力。”

梵梨张了张嘴,差一点就把“我当然喜欢你”说出口,但还是忍住了。不能草率开始一段感情。一旦开始了,就绝不轻易分开。她只是看着他,笑了起来:“你这么想,我就太开心啦。”

“对了,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黑市?”

“你知道我去黑市?”梵梨愕然道,“这几天,你不会一直跟着我吧?”

“当然,我得确保你是安全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看见梵梨做贼心虚的样子,星海俨然道,“你该不会是想喝‘冥河之心’吧?”

“没有没有,我还没那个胆子,只是一时冲动。”

“冲动?”星海蹙眉想了一会儿,“是因为我不理你,对不对?”

“不、不是啦!”

“不,就是因为我不理你。”星海有些懊恼,咂了咂嘴,“都是我的错,差点害了你。”

梵梨忽然发现,星海虽然是直球思维,但他情商一点也不低。那么微小的情绪和行为动机,他都能立刻察觉到,而且异常坚定。所以,她也没再试图瞒他:“都是误会,解开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以后不会再和你冷战了。说好要保护你,当然要包括心理上的。”

说到这里,星海往前游了一些,张开双臂,把梵梨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倒抽一口气,却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这是给你安全感的拥抱,没有别的意思。”

星海肩膀比看起来的宽,个子比看起来的高。所以,她顿时感觉整个人小小的,忍不住缩成一小团,也搂住了他的腰。他的腰好细,但触感硬,全是肌肉。而靠在他的胸前,还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脏在狂跳……

“谢谢你。”梵梨闭上眼睛,也轻轻回抱住他,“你真的好细心。”

确实很有安全感。

星海的拥抱让她感到满满的幸福、心安。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就这样依偎到老,也很好……

翌日起,琉香经常看见尤灿和霏思、双马尾女孩在一起,心中有几近黑色的预感。

下课后,她把尤灿叫到角落。尤灿还是和以前一样,非常听她的话,乖乖跟过去了。琉香单手叉腰,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那个女生是谁?”

“琉香,你说的是……是哪个?”

“别装傻!梳小学生发型的那个!”

“哦,你说她啊。”尤灿挠了挠头,“就同学啊,她喜欢我。今早向我告白了。”

“那你怎么想的?”琉香有些慌了。

“我说需要时间考虑……毕竟,我才和你分手嘛,伤口还没痊愈……”

琉香松了一口气,但她没让自己表现出来。她只是游上前去,抬头,难得有些示弱得看着他:“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我不该见别的男生的。可是不见别人,我也不会知道,你对我来说这么重要……”她拉住他的手,低下头说:“尤灿,我们和好好吗?”

“真的吗?我都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尤灿感激地说道,“我真开心。”

“那你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