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谷雨望了一眼后门,脸色更白,挣扎着站了起来,可惜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眼前的人抓住了胳膊。

“我是宁御,没工夫陪你玩逃亡游戏。上不上车随你。”

“你是我妈妈的继子!”颜谷雨显然听过他的名字,“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吗?”

宁御面露不屑:“路过而已,我怎么可能听你妈指使。”

颜谷雨没计较他的失礼,站在车前犹豫不已:“我眼下惹了点麻烦,会不会连累到你?”

“上车!”

宁御有些不耐烦,绕到驾驶位发动了车子,颜谷雨到底还是坐了上来。

腿上的血越流越多,染红了车座上的白绒垫子,颜谷雨很是过意不去,局促不安地冲宁御笑了笑:“抱歉,晚点赔给你。”

想起到哪儿都是一副主人姿态、毫不客气的颜寒露,宁御用相对平和的口气说:“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腿吧。”

所幸只是皮外伤,包扎后打过破伤风针便可以出院了。

见颜谷雨坚持自己付医药费,宁御再次出言讽刺:“我还以为你们姓颜的都是能骗就骗,没想到你和你爸你妹还有点区别。”

颜谷雨闻言自然着恼,却忍着没同宁御吵:“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正巧路过,我现在一定落入了坏人手里。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坏人?你爸欠债不还债主封楼追债天经地义,这要搁旧社会,人家把你卖掉抵债都没什么不对。”

看到立在原地瞪自己的颜谷雨,宁御又笑了:“还生气呢?就这么不愿意听实话?走吧,我请你吃饭。”

“饭就不吃了,万一那些人追上来会连累你。”

“放心,跟我在一起没人敢抓你。”

颜谷雨犹豫了片刻:“这顿饭我来请,就当谢谢你,我不想欠你们姓宁的情。”

宁御丝毫不客气,一顿超五星酒店的海鲜大餐吃完,颜谷雨的钱包只剩下了两百块。

离开酒店时已经过了八点,颜谷雨同宁御挥手告别,看到宁御的车子绝尘而去,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更加后悔逞强请宁御吃饭,这仅有的几千块本是她寻找父亲的唯一资本。

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杯泡面,颜谷雨便在玻璃窗前坐了下来。她仔细清点了包里的财务,除了二百元,便只剩下袋子里的首饰。这十八件首饰皆是爸爸送的生日礼物,无论哪一件,她都舍不得变卖,然而眼下形势逼人,只能做个决断。

在对街观望的宁御摇头笑她连起码的戒心都不具备,只身一人竟敢暴露贵重物品。他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在玻璃窗后连连叹气,渐渐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便拿出手机打给靳炜。

“你们不用过来了……我改主意了。”

“颜小姐不怕债主把你的钻石手镯、红宝项链拿去抵债?”

颜谷雨闻言一怔,抬头看清是宁御才放下心来,边在心中骂自己大意边迅速地把首饰装进袋子收回包里。

“你怎么在这儿?”

“和你一样没吃饱出来买泡面。”

“你刚刚明明吃了那么多,还开了一瓶酒。”

宁御随手拿起颜谷雨放在桌上的钱包,打开看了看,笑道:“为了请我吃饭倾家荡产了?还真是过意不去。我哥们在这附近有套公寓,出国前把钥匙给我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免费借你住几天。”

见颜谷雨坐着不动,宁御又说:“怕什么,我能把你怎么着?我爸和你妈已经结婚了,我也算是你哥哥。”

权衡了一下,颜谷雨背起包说:“那就麻烦你了。”

宁御没在公寓久留,交待了几句便回酒店了,这一晚他难得有空,闲来无事就打开了电视,可惜娱乐节目太聒噪、电影电视剧又太沉闷,一时无聊他就往公寓座机打了个电话。

“宁御?你有事吗。”

“你有没有换洗衣服?”语塞了几秒,他才想出这个借口。

“今天可以凑合,明天再买。”从程家出来时她原本收拾了几件,可惜遇到那些人时太慌忙,遗失在了别墅里。

“你有钱买吗?”

“……”

“等着我,二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宁御直接将车子开到了颜家别墅后门,颜谷雨踟蹰着不敢进去。

宁御笑着推开门:“你有多重要!谁会为了抓你埋伏到现在!”

左顾右盼了一阵,颜谷雨才下定了决心走出车子。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坚持不开灯,宁御哭笑不得,便随她去了。

再次走进自己的房间,颜谷雨觉得无比挫败,所谓树倒猢狲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宁御当然无法体会,只嫌她手脚慢,一再让她把用得着的衣物用品迅速收拾出来。

趁颜谷雨打包的空隙,宁御又拿起了桌上的台历:“你喜欢蒋绍征?”

“算是……在一起过吧。”

“他是你男朋友?”宁御有些诧异,“现在他不管你?”

颜谷雨心中难过,从书柜底层翻出昔日与父母妹妹的合照,岔开了话题:“知道我妈妈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时候我特别难过,甚至很恨她,因为在那之前,我一直希望父母能够复合。现在却觉得庆幸,至少她们不会受牵累。”

“就算你爸妈当年没离婚,以你妈妈的精明,也不会肯与你爸共患难。”

这一次颜谷雨倒没生气:“……你能不能别总这样讲话。”

“你休整几天我把你送回你妈身边,她在我爸那儿很吃得开,应该不会委屈你。”

“我不想去。”

“为什么?”

“为了赌一口气。谢谢你的好意,大不了打工赚学费,我能照顾好自己。”

宁御望着颜谷雨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说:“你会做饭吗?”

“会呀。”

“那你以后跟着我……替我做饭吧,学费我来出。”

“理由呢?”

“我讨厌你妈妈,把你藏起来可以看她着急。”

“……好吧。”

“为了方便,你得改个名字。”

“我本来就准备改,颜立夏怎么样?谷雨过后是立夏。”

“不怎么样,把姓也换了,叫宁立夏吧。”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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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颠簸、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又喝了许多酒,江以萝的这个午觉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才醒。

她捶了捶酸痛的后背,从沙发上坐起身,看到左前方的镜子里那个只套着一件衬衣的自己,眼前浮现起赵总和他舅舅的那两张油腻腻的脸,惊叫出声。

在内间看资料的黎铮闻声走了出来,微皱着眉头请她安静下来。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说呢。”

江以萝捧着发胀的脑袋想了一会儿,心虚道:“谢谢你救我……可是,可是我的衣服呢?”

“在洗手间地上。”

“不会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吧?”

“不然呢。”

“你你你……怎么能,怎……”

黎铮打断了她:“又不是第一次,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江以萝闻言气昏了头,脱口而出:“我就是第一次。”

“哦?”黎铮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了江以萝一遍,他的目光在江以萝光洁笔直的大长腿上停留了几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江以萝见状立即拉过沙发上的毯子遮住腿,不经意间低头瞥见衬衣上的领针,她呆了呆,摘下这枚两端各镶了一枚蓝宝的领针,对着光看了看它的背面,而后指着上面的“l0515”,问:“l是你的姓,0515是你的生日?”

“我爷爷奶奶的结婚纪念日,这是他的遗物。”

江以萝回想起陈帆说过的那句“你摔倒后拉着黎先生的袖子不放,黎先生和我一起送你到酒店,领针应该是他的”,愤怒的表情当即化为了大大的尴尬。

“你认识季泊谦啊?”

“怎么这么问?”

“我喝醉去找季泊均的那晚,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难道就是你?”

她的表情太无辜,没有一丝伪装,黎铮反倒有些意外:“你现在才知道?”

“当时天太黑,我的注意力又都在季泊均身上,没留意你的脸……真是太谢谢你了,季泊均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如果不是你和陈帆好心,说不定他会把我丢在街上不管的。对了,黎先生,遇见这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从未被人、尤其是女人忽略过的黎铮挑了挑眉,拒绝了江以萝的谢意:“我没那么多好心。当时你突然撞过来拽住我的袖子不放,我掰不开你的手指又不能当街脱衣服,只能跟着你们一起去酒店。”

看到江以萝用毯子紧紧遮住大腿、一脸防备,黎铮很是无奈:“我对你这种没有兴趣,你担心的情况不会发生。”

听到这话,江以萝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扔掉毯子,跳上沙发叉起腰问:“你是说我长得不够美?身材不够好?你好好看清楚,我是标准的九头身好不好!c罩杯也是真的,绝对绝对没有硅胶!”

“只看外表的话,你是还凑合。”黎铮面带令江以萝直想抱着他同归于尽的微笑,指了指太阳穴,“不过能吸引我的异性,除了脸蛋和身材,还要有大脑。”

江以萝刚想豁出去骂街,突然想起来爸爸很可能欠了这人许多钱……以及,在他面前两次醉得不省人事,两次盗窃自家财物,一次当街被追债,一次冒充明星被猥琐男骚扰的表现确实不算太好。

“季泊均和你提起过我吗?”

“没。”顿了顿他又说,“追季泊均的女人很多,每个都花样百出,就属你最没创意。”

说她是季泊均的追求者中最没创意的一个?看来季泊均真的不曾和黎铮提起过自己。

以为身份并没暴露的江以萝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找回了一些底气,抛了个“我懒得和你计较”的傲娇眼神后,向黎铮借手机。

“我早点联系上我老板就能早点离开。”

拿到黎铮的手机,江以萝登录了自己的微信,给老板发了条信息。只等了五秒,仍在那座八线城市找江以萝的老板就把电话打到了黎铮的手机上。

“我这就过去接你!你等着我,最多三五个小时!”

听出老板口气中的焦急,原本有些生气的江以萝顿时没了情绪。

把手机还回去后,江以萝去了趟洗手间,确认衣服又臭又皱到完全无法再穿之后,拉了拉刚刚盖住屁股的衬衣,小步小步地挪到黎铮面前,笑得一脸讨好:“黎先生,你能好事做到底地出门帮我买件衣服么。我穿成这个样子,等下我老板他们来了,会误会的……误会我倒没关系,可如果害您的清白受损我会于心不安的。”

黎铮笑了笑:“你这么为我的名誉着想,还当众抱着我的脖子不放叫‘老公’?”

江以萝干笑了两声:“我那不是遭人胁迫没有办法么!前几天看到新闻说,一个男童被坏人强行带走,急中生智叫路人‘爸爸’,成功吓走了人贩子……你这么年轻,我叫你爸爸不是更不合适么?”

黎铮先打了通电话叫人送几套女装上来,而后说:“就算年龄够大,我也教育不出江小姐这么‘出类拔萃’的女儿。”

江以萝心中一惊,忽略掉黎铮言语里的讽刺,问:“你怎么知道我姓江?季泊均不是没和你提过我么?”

“我现在住的那栋房子里头,没收拾好前到处都是你的照片。”

由于江以萝对自己容貌的过度自信以及江东对女儿的无限宠爱,江家旧宅里除了见客的书房外,所有需要装饰的地方都挂着江以萝的照片和以她为主要内容的油画。

从三岁的她到二十三岁的她,由地下室到阁楼,足足挂了五十余幅。

尤其是琴房那幅和她真人同等大小的油画,画工细腻到可以毫不费力地看清十六岁时的她脸上的每一根浅金色的绒毛。

最怕被人发现自恋属性的江以萝心虚不已,先发制人道:“那我回去拿自己的东西的那次你为什么不揭穿我?诚心看戏么?”

“难道不是你先骗我说奸商害你家的积蓄打水漂,和你相依为命的妈妈又生了重病?”

江以萝继续咬紧牙关理直气壮:“你霸占了我家的房子,我不是怕说实话你会内疚么!”

“呵~江小姐真是心地善良。”

黎铮的眼神让江以萝直觉得自己是杨白劳家的江喜儿,她张了张嘴却无可辩驳,挫败又庆幸地想,幸好面前这位黎先生没有黄世仁的恶趣味,不然自己岂不是要变成小肉、文里总裁的禁、脔了?

每天至少被不可描述三到五次,没有人身自由,亲戚来了也要用手和嘴巴代为劳动,被折磨到千疮百孔却还得死心塌地地爱上仇人之子,千辛万苦地逃出去后又发现有孕在身,只好找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边做苦工边含辛茹苦地独自抚养孩子十年八年,直到总裁找到自己才能喜迎大团圆结局……

联想了半分钟便一阵恶寒的江以萝对上黎铮的眼睛,才想起他未必是没有恶趣味,而是和季泊均一样对自己根本提不起性、趣。

她偷偷瞄了瞄左前方的镜子,虽然头发略微凌乱,妆也有点花,体味更不怎么好闻,但仍旧是能让真的戴玖玖也无地自容的超级美女,这修长白皙的脖子、这玲珑有致的身材、这长破天际的美腿,看不上自己的季泊均和黎铮要么就是gay要么就是眼睛斜视!

黎铮像是看穿了她的内心活动,突然开口:“我和你爸不存在债务纠纷。你家的房子我是从法院拍来的,而非霸占。”

不是爸爸的债主?自觉矮了黎铮半头的江以萝忽而感到自己高大了起来,刚要开口,门铃就响了。

来人喊了声黎先生,将手中的袋子交到黎铮的手上便离开了,眼睛从始至终没有往屋里瞟一眼。

黎铮把袋子丢到江以萝面前:“衣服。”

实在忍受不了自己满身酸臭的江以萝扭捏了一下:“我能用你的浴室洗个澡吗?”

黎铮做了个自便的手势,转身回了里间。

江以萝洗过澡,重新香喷喷了起来,衣服有点肥,但她身材够好,穿什么都美。美貌一恢复她心情就好,心情一好就觉得肚子饿。

走出浴室,她正想厚着脸皮再向黎铮借点钱出去吃东西,门铃又响了。

黎铮尚在里间的书桌前工作,江以萝看了眼壁钟上的时间——送晚餐的?她咽了咽口水,走到了门边。

打开门的瞬间,江以萝和门外的人同时怔住了。

认识两年,订婚一年,退婚四个月,这还是季泊均第一次看到江以萝不化妆的样子。

别的女人化妆是为了变美,她化妆却是为了变俗变丑?蠢得连自己都收拾不好,却从不肯承认自己笨。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乌发红唇眉目如画,季泊均脑子里瞬间浮出了这几个词。

下一个瞬间他又看到江以萝冲自己挥了挥爪子,不自然地笑道:“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那句‘失去了缘分的人,在同一座城市也不容易遇到’果然是骗人的,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