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夏笑着做了个鬼脸拍下来微信傅岳——【傅叔叔,别那么小气,早晚安。】

第二日,阮夏拜祭过司载阳,便乘车去了伦敦。

她在伦敦安顿下来的第五日,收到了温莱的短信。

温莱跟她道了歉,说会把位于mayfair的那处大宅过到她的名下做为补偿——司载阳生前本就说过未来会送她做嫁妆。

阮夏没有拒绝,几日后在律师处办完手续,重回这间公寓的她百感交集。

她尚未见到司载阳曾经的经纪人,练琴之余,便到处游荡。

这日下午,阮夏刚刚和江以萝她们讨论完在街头偷拍的帅哥,向她们道过晚安,傅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回伦敦不是要拼事业吗?怎么有空到处闲逛。”

“……黎铮和你说的?他的嘴巴真碎。”阮夏哼了一声,决定挂上电话就找江以萝告状。

“你要是找不到事做,还不如先回来把书念完,我没办退学,替你请了长假。”

“傅叔叔,你该睡觉啦,总熬夜会长皱纹的,安啦。”不等傅岳再说话,她就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傅太太说的其实没错,无论学历还是事业,她处处都不如傅岳,她不愿意为了一时的安逸就这么继续混下去。

第60章

在伦敦游荡了整整一个月,阮夏才终于见到司载阳过去的经纪人。

这位刚刚四十五岁、一脸成功人士的精明相的英国男人听完明阮夏的来意后,热情地招待她坐下,表示很有兴趣和她签约——这让连日来四处碰壁的阮夏倍感喜出望外。

无人赏识指点,无人在背后大力推荐,即使在国际比赛中获奖,这条路也很难顺利地走下去。

然而阮夏的喜出望外只维持了一分钟,因为经纪人表示,他目前正筹备司载阳的古典音乐作品大碟,准备赶在他逝世一周年的时候发行,宣传的时候可以顺道推出阮夏,并让她在纪念司载阳的音乐会上压轴演奏——以司载阳情人的身份借助各种媒体渠道大力炒作一下,为了博眼球,他们的爱情故事必须稍稍加工一下,越曲折越浪漫效果就越好……

阮夏闻言自然愤慨不已,当即和经纪人撕破了脸。

司载阳的脾气一直都很臭,多年来,无论司载阳如何甩脸子、不配合,这位经纪人从来都笑脸相迎——因为司载阳能替他带来巨大的财富,而尚未成名的阮夏,他自然不愿意容忍。

他一脸嘲讽地说和司载阳的绯闻是阮夏目前仅有的价值,他肯帮她炒作也是看在司载阳的面子上,在他这里是最不值钱的就是所谓的天赋,天才琴童成千上万,有几个能崭露头角?

没等到阮夏发作,深知她的脾气有多像司载阳的经纪人就提前让保安把她请了出去。

从经纪人处出来,阮夏并没感到太失望,比起那个想占她便宜的日本作曲家,经纪人至少没那么下、流。

那个年过半百的作曲家用目光和言语侮、辱了她一番后,当即遭到了她的痛骂,他却非但不生气,还笑得一脸猥、琐地说司载阳能帮她的自己也一样能做到,他从第一次看到她就心痒难耐,做谁的情人不都一样?

司载阳介绍她认识的人里,也有一些很正直、真正把他看作朋友的。但他们几乎都听信了“温婉”的司太太的话,认为是阮夏诱惑了司载阳、致使他英年早逝,还没开口,阮夏就感受到了来自他们的鄙夷。

阮夏终于明白,司载阳过去提供给她的那些她曾经不以为然的机会,对于每一个普通乐手来说,都是梦寐以求、遥不可及的。因为来得太过轻易,她以为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从未珍惜过。

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谁让司载阳还在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恋爱和玩乐,半分努力都不肯付出。

若是她早点沉下心来做出成绩,即使叔叔不在了,因为有价值有名气,也一样会受人追捧,根本无须忍受这些人的真实嘴脸。

充分感受到什么叫“人走茶凉”的阮夏因满心沮丧没有立刻回家,去酒吧喝到半醉,因为令人难堪的传闻,她刻意斩断了和过去的朋友的联系,这一个月来,除了傅岳每天打来电话的那几分钟,她几乎找不到人说话。

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看到立在大门外寒着脸看自己的傅岳,阮夏还以为是自己喝出了幻觉。

走到大门前,发现“幻觉”居然并未消失,阮夏好奇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伸出食指戳了戳一言不发的傅岳的脸颊。

“咦,还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阮夏的语气中有毫不掩饰的雀跃。

瞥见她天真的神情和亮晶晶的眼睛,傅岳心中的气消了一半,语气却仍有责怪:“你怎么关机了?”

“昨天忘记充电啦。”

傅岳傍晚就到了,可接连六七个钟头都打不通阮夏的电话,她的人也不在公寓,因为担心她出事,他差点报警。

远远地看清阮夏醉到连路都走不稳,傅岳的担心立刻转化为了气愤,没有司载阳护着,她独自出去应酬,随时可能遇到心怀不轨的人。

“你喝了多少酒?”阮夏的酒量比他还好,只喝三瓶五瓶根本成不了这样。

“傅叔叔你干吗凶我?”傅岳严厉的口气令阮夏蹙起了眉头。

见她扬起脸扁着嘴看向自己,他心中的另一半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哪儿凶了。”傅岳的口气软了下来。

阮夏“切”了一声,她还以为他爱教训人的毛病已经改掉了……之前的温柔果然是装出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

“出差。”

“要上去坐坐么?”

“嗯。”

才走了两步,阮夏就崴了脚,蹲在地上半晌都没起来——因为去见经纪人,她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穿了双快十厘米的高跟鞋。

为了吹吹冷风散散酒意,她一路从酒吧走到公寓楼下,眼下不止崴了脚,连脚后跟和小脚趾也磨出了泡。

傅岳见状习惯性地想抱她上楼,前一刻还疼得直皱眉的阮夏却笑着白了他一眼:“你是我叔叔,不是我男朋友,只能背我,不能抱我。”

“……”

好在阮夏扭得并不厉害,虽然疼却并未红肿,回到公寓后喝了杯热茶缓了一缓,便只余下隐约的疼痛了。

“你不回酒店?”

“没钱住酒店,你收不收留我?”

阮夏笑了笑:“我去洗澡,你自便。”

“夜宵吃不吃?”

“你不嫌累给我做的话我当然愿意吃。”

阮夏脱掉大衣,揉了揉脖子,往浴室走。

她仅在大衣里穿了条酒红色的深v领连衣裙,因为喝了酒脸颊微红,一派慵懒性感的模样,看得傅岳不禁皱眉——他实在忍受不了她在别的男人面前展露风情。

怕破坏眼下的和谐,傅岳忍了又忍才咽下本要说的话,直想强行把阮夏抓上飞机带回去。

整个人泡到热水里,在深夜的街头吹够了寒冬的冷风的阮夏才彻底暖和了过来,她泡了个长长的澡,敷好面膜才走了出去,客厅里已经有了饭菜的香气。

阮夏这才记起,在楼下等自己的时候,傅岳的脚边并无行李,除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只有一大袋食材。

傅岳卷起白衬衣的袖子,正背对着她撇浮在鸡汤上的油——在做饭上,他没什么天赋又缺乏经验,比起复杂的菜,肉汤总是要容易煮些。

阮夏鼻子一酸,想也没想,便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傅岳。

反应过来后,傅岳心中一震,正想转身回抱她,忽而察觉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浸透了自己的衬衣。

他太了解阮夏,便问:“你在这边不顺利?”

阮夏许久都没有说话,待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低头看她,手机却响了,傅岳从西裤口袋中翻出手机,是助理打来的。

伦敦已经凌晨三点,如果没有特别棘手的事,助理绝不会给他打电话。

傅岳摸了摸阮夏的头,按下了接听。

果然有一份急用的重要文件出了问题,傅岳走出厨房,没挂电话,打开了笔记本。

阮夏擦干眼泪看向傅岳,他专注于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以三十一岁的年纪来说,傅岳非常非常成功,完全称得上出类拔萃。

而她呢,因为一贯的不用功和一时任性,高中毕业后没进音乐学院,在普普通通的大学里选了个毫无用处的专业混到毕业,毕业至今两年多,连一毛钱都没有自己赚过。

司载阳在的时候,她总以为成为知名大提琴家只是时间问题,并未感到过窘迫,而现在,那点所谓的天赋因为无人赏识全然没有用处。

所以除了漂亮的外表,如今的她根本没有任何闪光之处。

而漂亮也是有保质期的,况且她很不愿意别人在提起她和傅岳的时候说,看,那个阮夏除了漂亮的脸蛋一无是处,原来傅岳这么肤浅。

因此她默默收回了本要和傅岳说的那句“你带我回去吧”。

……

傅岳处理好公务合上笔记本再去看阮夏,她早已收起了片刻前脆弱的表情,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捧着白瓷碗,垂着眼睛自顾自地喝鸡汤。

傅岳走到厨房一看,锅里的面居然被她盛光了——他着急找她没吃晚饭,又以为她应酬的时候吃过了,所以只煮了一人份的面。

“你没吃晚饭?”

阮夏的食量向来不大,若是晚饭吃好了,夜宵绝对吃不下一整碗面。傅岳仔细看过才发现,比起一个月前,本就纤瘦的她的手腕又细了一圈。

“何止晚饭,我午饭也没吃好不好。”

因为无所事事、情绪低落和不会做饭,一个月来作息混乱的阮夏经常连外卖都懒得点,随便吃几口零食就混掉一餐。

“那你刚刚干吗去了?不是应酬吗。”

阮夏低头喝汤,只当没听到——要是告诉傅岳她一个人到酒吧喝到半夜,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脾气骂自己。

“你在这边不顺利吗?”

“挺好的,怎么会不顺利。”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她就换了个完全相反的答案。

傅岳看了她片刻,阮夏的神色一派轻松,声音也清脆,仿佛之前的忧郁表情是他的错觉。

傅岳重新煮了份面,匆匆吃完后洗过两人的碗筷,走进阮夏的卧室想继续那个拥抱,不想却被阮夏赶了出来。

“傅叔叔,作为长辈你大半夜往我房里钻是想干吗?”

“我怕黑,一个人睡害怕。”为了快点和好他只能不要脸。

阮夏回到床边,抱起那只硕大的狗熊砸到他身上:“岳宝宝乖,一个人睡不要怕,熊熊替阮阿姨陪着你!”

看到这只熊,傅岳的眼中浮出温柔:“你特地回牛津把它拿回来了?”

趁着他分神,阮夏把他和熊一起推了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晚安!”

第61章

阮夏一觉睡到中午才醒,她坐起来的时候,只见傅岳正窝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把长腿搭在床上看书。

见她醒了,傅岳立刻丢掉书,满脸笑意地起身凑过来想吻她,阮夏偏了偏头,扁着嘴说:“我明明锁了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傅岳只笑不回答:“快点起床吃饭。”

他走出阮夏的卧室,待她洗漱好走出去,递了杯柠檬蜂蜜水给她,趁她喝水的时候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傅叔叔,你在干吗?”毫无防备的阮夏瞪大了眼睛,“我们已经分手啦!”

“只许你不经过我同意抱我?我还没跟你算昨晚的利息呢。”

“……”

傅岳懒得下厨,午餐是从外头买的,虽然不是现做的,但样样都合阮夏的口味,两人边吃边聊,胃口缺缺的阮夏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吃掉了许多东西。

饭后洗手漱口时她照了照镜子,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气色比前一日好了许多。

午餐后阮夏想去看电影,傅岳疑惑道:“你今天没事做?”

过去的她总是很忙。

阮夏顿了顿:“我今天休息。你不是出差吗?怎么会一直呆在家里?”

“我出差的唯一内容就是看你。”

为了空出三天时间过来找她,他一整个月都没有休息过。

阮夏“切”了一声,眼中却满是笑意。

午饭后,两人看电影散步找餐馆吃晚饭,在外头呆到快十点才回来。

然而第二天,再次听到傅岳询问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心虚的阮夏便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公寓。

在街头的冷风中闲逛了一个多钟头,冻得直抖的阮夏找了间公寓附近的咖啡店看漫画,准备耗到傍晚再“下班”回家。

漫画没意思,上网不知道做什么,怕黎铮再多嘴,处在“工作时间”的阮夏不敢找江以萝她们闲聊,时间多到打发不掉,只好趴在桌上睡觉。

阮夏没时间,难得有空的傅岳便约了几个同学吃午餐。

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走过路边的咖啡店,他进去想买杯黑咖啡提神,竟然十分意外地看到了阮夏。

阮夏睡得沉,丝毫没有察觉到傅岳走近,傅岳正要叫她,看到满桌的零食和摊开的漫画,疑惑了片刻,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

阮夏回到公寓的时候,傅岳正准备火锅,听到门边的动静,知道她回来了,便叫她洗手到厨房帮忙。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就排练什么的啊……”

“明天还要去吗?”

阮夏迟疑了一下才说:“当然要啦。”

“我后天就回去了,你明天能不能请假?”

“你要回去就回去好了,我为什么要请假。”

嘴上虽然这样讲,第二天阮夏却留在家中没有出门,只说看在傅岳难得有空过来的份上,破例请了假。

两人在公寓宅了一整天,临睡前互相道过晚安,傅岳洗过澡正要睡下,阮夏就蹭了过来。

“傅叔叔,你明天要上飞机,今晚别睡沙发了。”

除了阮夏的房间,这间公寓还另有两个卧室,分别属于司载阳温莱和司菲,阮夏刻意维持原状,没有改动,因此傅岳前两晚睡的皆是沙发。

傅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那我睡哪儿?”

阮夏却以为他在装傻,白了他一眼:“爱来不来。”

傅岳喜出望外,立刻跟了过去。

一躺到床上,傅岳便习惯性地想伸手抱阮夏,哪知阮夏却把那只比她还大的熊抱到了两人中间。

“傅叔叔,不许动手动脚,不然就回沙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