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不解向嬷嬷为何看她不顺眼,只无辜点头:“记住了。”心下,她不由有些失落,怎么人人都不喜欢她?

她做了什么白日梦?

有些人自然巴不得,这差错若是出在虞秋身上,便不会是她们的责任,她们只等着看她出丑便好。

在去前院的路上,言颜有意拉着虞秋走慢些,小声对虞秋道:“听说向嬷嬷此生未嫁,她最疼的便是她的侄女,一直妄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希望她这侄女被王爷看中。想来,她是不喜欢所有出现在王爷身边的漂亮姑娘,尤其是极为绝色的,所以才针对你。”

虞秋闻言心里舒服了些。

言颜大概不是第一次见向嬷嬷,似乎对其颇为不屑,她又继续道:“她嘱咐别人不要痴心妄想,却不知自己才是痴心妄想,王爷要娶谁,岂是她能决定?她如此将有可能入得王爷眼睛的人得罪了遍,要谁真成了这王府的当家主母,岂不是会要她好看?”

虞秋想了下,便问:“这是哪个王爷的府上?”

“这…”

不想言颜欲回答时,虞听燕来到她们身旁,问道:“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见到虞听燕,虞秋便未说话。

虞听燕心中冷哼,倒也未再语。

因她们来得太早,到前院正厅处时,便见到宴席上还没几个宾客,她们不得不在西侧回廊后头侯着。

随着宾客一个接一个地从正门笑容满面的走入,院内的宴桌渐渐被填上。

姑娘们都并不是高门千金,难免对这一个个尊贵的人心怀好奇,何况这照壁前,还有戏可看。

如此就算无聊,却也不至于觉得无趣。

时间过得挺快,不知何时宾客已满坐,未再有人进门,她们被安排着陆陆续续朝照壁后头走去,准备上场。

这时堇宁王江以湛在戚韩的伴随下从正厅西侧回廊踏来,他仍旧是一身黑色,内敛冷沉。

戚韩抬眸看去,恰见虞秋的身影走过去,隐没于照壁后。他不由想象起她女装的样子,该是极为好看。

思此,他便不禁咧嘴笑了。

江以湛侧眸扫了戚韩这瞧着颇傻,似乎是在思春的模样一眼,拐弯朝正北方的主桌走去。

照壁后头,邵芊芊透着缝隙看到江以湛,便惊喜道:“王爷来了。”

这话一出,便有其他姑娘也趴在照壁上看去,不知是谁,大概是嫌虞秋挡位置了,便直接将她给拉开。

虞秋摸了摸被拉疼的手臂,心下嘀咕,不就是个男人么?

第007章

这宴席上的宾客不多不少,都是戚韩亲自安排的。

当年戚韩随江以湛协帝平天下,自然不乏志同道合之人或出生入死之友,有江湖出身,也有贵胄出身,或深或浅,都有些交情。

见到江以湛过来,本是在喝茶吃点心的宾客们通通起来行礼道贺。

江以湛只朝他们微微颔首,便从主桌入座。

戚韩则以主人的架势,豪爽的嚷嚷着:“都快坐下,放开来吃,放开来喝,放开来玩。”

这话一出,都笑了起来。

有坐得靠前的人出声道:“二公子还是老样子,没个正形。”此人为良国公府大公子易恒,是个好武的,曾也浴血沙场一些年头,如今在京卫指挥使司任职。

有其他人附和:“说起来,二公子才刚二十吧?皮些倒也正常。”

戚韩坐在江以湛身旁,看着颇为热闹的宴席,时不时与人说说话,心情不错,正是他拿了块点心搁嘴里没什么形象地啃着时,转头不经意见到江以湛正单肘抵着桌子轻按额头,双眸微闭着。

江以湛虽是这宴席的东道主,瞧着却似乎在状态之外。

戚韩便问:“二哥这是头疼?”

这时站在江以湛身后的亲信姜风,嘟嘟囔囔地出声了:“要我看,下次还是别弄这种宴席了,王爷压根就不是个爱热闹的,吵都吵死了。”

戚韩抬眸看向明明比他还皮的姜风:“你觉得吵?骗谁呢?”

姜风环胸抱着剑,翘了翘下巴,哼了声,道:“我为王爷觉得吵。”言罢他想了点什么,忽然施用轻功迅速离去。

戚韩为江以湛倒了杯温茶,正欲递过去,舒缓婉转的奏乐声忽然响起,缭绕于整个院中,清耳悦心。

他面露喜色,将茶杯搁在江以湛面前便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个风姿绰约,水裙风带的姑娘以配合乐声的独特节奏,婉若游龙般不徐不疾地饶过戏台,踏到宴席的中央,随即翩跹而舞。

忽然,舞团散开,虞秋柔美妙曼的身影,仿若摇摆的柔枝嫩叶般出现在众宾客的眼前。

绕是当下她以面纱遮脸,仍是让人惊艳。

惊艳过后,有人低低出声:“还真是跟个仙女一样。”

戚韩定定地看着舞态生风的虞秋,就算是他这个大神经的性子,也能看出她的舞姿舞步究竟有多娴熟,就仿若练过许久似的,足以见得她的功底有多深。

真是让他觉得惊喜。

奈何主桌离她颇远,直让他想凑近瞧瞧,却不得不忍住。

殊不知怕给自己惹出麻烦的虞秋看着跳得游刃有余,其实这心里却是紧张得死,连看人都不敢,心里只默念着那两百两银子。

所有人都在赏舞,只江以湛对此无兴趣,仍撑着脑袋在假寐。

这时姜风像个猴子似的突然从屋上跳下,窜到江以湛身后,他将手中药瓶搁在江以湛身前,道:“王爷,药。”

江以湛缓慢睁眼看向眼前的药瓶,眸中划过一道冷色。

姜风虽没看到王爷的神情,也能从对其的了解上猜到王爷是什么心情,便不由有些瑟瑟地后退了些距离。

好在后来王爷还是拿起药瓶直接就着瓶口将里面的药给吃了。

仰头间,他寒凉的目光不经意间在虞秋身上落了瞬。

他拿起之前戚韩为他倒的茶喝下送了送喉间的药,便微垂着头亲自再为自己倒了杯,他仍以手肘抵桌,打量着手里的杯中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戚韩有注意到江以湛看了虞秋一眼,便颇为自豪地趋近道:“感觉那主舞如何?是不是很不错?我跟你说,她其实是临时替补的,连练舞的时间都没有,却能比谁都跳得好。”

不想江以湛闻言却是隐约在喉间溢出一声冷哼。

戚韩见二哥终于有反应,却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疑惑惊讶之余,不大乐意了:“二哥这是何意?”

江以湛抿了口茶,应道:“无意。”

宴席中央的姑娘们看似在和谐地配合着跳舞,却各有心思。

有些姑娘本是想看虞秋出丑,不想她竟能比顾音音跳得还好,尤其是她那身子软得出奇,跳出的效果更显自然轻盈。

如此便不乏服了她的人。

没人注意到,虞听燕与邵芊芊眼神交汇了一次,邵芊芊眨眼后,虞听燕便暗暗勾了下唇。

本是身在前头领着姑娘们以同一个节奏起舞的虞秋,在其他人岔开时,踏着莲步又缓缓在后退,随之虞听燕和邵芊芊在旋转间,一前一后的挡在虞秋面前。

以邵芊芊为掩护,虞听燕借着旋转的舞姿,成功扯下了虞秋的面纱。

虞秋诧异,看了眼已经去到她旁边面不改色的虞听燕,她心下自然气的,却又不得不佯装无事地继续跳下去。

宾客们本就因她蒙着面,而对她的脸心怀好奇,当下见到这等绝色,便更是亮了眼睛。

虞秋又如何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暗觉心慌。

一直单手托腮,在认真赏舞的戚韩面露不解之色,嘀咕道:“这是怎回事?不是说跳舞之时,不想让人见到自己的脸?”

听到戚韩的话,手握茶杯的江以湛再次抬眸朝虞秋看去,看到翩若惊鸿的虞秋那张柔美的脸,他的眼帘微不可觉地动了下。

他就这么看着她,将手中杯子搁在唇边抿了口茶。

他的目光没再移开,只一直锁定着被许多男人感兴趣的她,微眯的眼眸中透着令人看不透的意味不明之色,隐约间似流动过什么。

虞秋能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一道不一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目光的存在感太强,隐隐像针在扎着她似的,让她莫名觉得不舒服,甚至是恐慌,不由想将脸埋到地底下去。

第008章

站在江以湛身后的姜风见其似乎一直在看着什么,便不由心怀好奇,迈步上前倾身瞧了瞧江以湛的脸。

顺着其目光,见到对方看的似乎是那些舞姬中的主舞。

姜风和其他人一样,老早就注意到这姑娘极为好看,只是他觉得别人多看她几眼就罢了,他们家王爷竟然也会多看。

他再瞅了瞅王爷看那姑娘的目光。

以他比谁都要简单的性子,自然想不到其他,只觉得王爷在看那位姑娘时,瞧着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专注。

所以…

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亮了起来。

下面一直关注着江以湛反应的虞听燕见他终于认出虞秋,心中暗喜,她就等着虞秋遭殃,也必须遭殃。

一支舞临近尾声,虞秋越发迫不及待退场。

不想忽地中气十足一道声音响起:“有刺客!”

刺客的速度非常之快,瞧着似乎都是些高手,在王府的护卫排开护着众位宾客时,他们便从正南飞到了戏台前落地,正快步朝正北的方向走去,似乎就是冲着这王府之主来的。

这时另一群护卫已迎过去,与他们打在一起。

姑娘们吓得一时都反应不过来状况,懵在原地。直到看见瞬间溅出的血,更是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

虞秋亦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们这些舞姬呆的地方正是宴席中间,他们刀剑相向之处。在这最危险的地方,稍一不小心便易被武器碰到。

看到从自己眼前闪过的刀光剑影,虞秋小脸更白,赶紧用双手捧住自己仿若在下一瞬就会被不小心毁掉的脸,下意识就要往边上跑,不想她这一移动,恰挡住了一位欲继续往北去的刺客的路。

刺客大概是嫌她挡道,又明显不是怜香惜玉的,极为果断的抬起手中刀就朝她横扫而来。

“啊!”虞秋吓得惊叫一声。

好在她虽不会武功,身体却不仅灵敏,更是极为柔韧,她立刻在瞬间以最大的弧度后弯,险险地躲过了过去。

随即她赶紧趴在地上,因为突觉这样估计是最安全的。

也确实如此,刺客见没砍到她,也不浪费时间,直接迈步踏着她的身子继续一边应付着护卫,一边朝北而去。

虞秋被踩,自然疼极,疼得眼泪在打转。

她再次默念那两百两银子。

这时戚韩早已加入战局,本是欲过去护住虞秋,不想却见她身手不错,还很明智的趴在地上,便放了心,只一心应付着刺客。

戚韩一剑刺中刺客的身体,又在瞬间抽出,那带出的大量血恰溅在地上虞秋的手上。

突然的温热将虞秋吓得一抖,她看向满手的血,眼睛陡然睁大。

却不得不吸了吸鼻子,默念这是猪血。

宴席中兵器相融,血溅各处,宾客与舞姬们躲得躲,议论的议论,可谓是一个“乱”字。

唯独那离得最远地主桌上,江以湛仍仿若置身事外一般面不改色。

他单手转动着手中杯子,寒凉的目光仍落在那像个小乌龟一般趴在地上自保的虞秋身上。

这目光的存在感能直接穿透虞秋心中对这些打打杀杀的恐惧,她本打算顺着感觉转头看一眼,不想那双沾满人血的手突然被踩了一脚。

疼。

她呜咽了一声,干脆将手中血往身上擦了擦,直接将脑袋给抱住。

好一会儿过后,刺客全数被解决,戚韩擦净剑刃上的血,潇洒利落地插入腰间剑鞘中。他过去蹲下身抚了抚虞秋的后脑,笑道:“刺客都已解决,你可以起来了。”

虞秋未起,只仍趴在地上闷闷出声:“是不是有很多尸体?”

戚韩这才想起这些良家小姑娘不比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舔血的,自然害怕打打杀杀,更害怕尸体,便吩咐正在处理尸体的护卫:“你们快些。”

除虞秋之外,其他姑娘都是坐在地上抱着身体发抖,有的甚至是在哭。但无论如何,看着都不至于损失美人的形象,或泫然欲泣,或梨花带雨,只会令人不由心生怜惜。

再反观虞秋,有人觉得,这姿态似乎太窝囊了些。

甚至有人在道:“这主舞美则美,可惜性情实在是…”对很多男人来说,女子可以刚烈,可以柔弱,但窝囊却实在有失美感。

殊不知,虞秋听到这评论,反而觉得放松。

看不上她就对了。

这时江以湛收回落在虞秋身上的目光,他站起身,没管这宴席上的事,只迈步便离去。

姜风看着王爷负手渐渐离远的背影,再又看向那已被戚韩扶起来的虞秋,眼里透着明显的兴味。

莫不是他们家王爷真看上这位姑娘了?

戚韩扶着虞秋起身,注意到她这身白色衣服上的血迹,便立刻问:“姑娘可是受伤了?”

虞秋摸着自己的后背,心有余悸地摇头道:“就被踩了几脚。”

话语间,她注意到已经起身,正朝她走来的言颜,见其衣袖上有血口,便立刻过去问道:“你是受伤了?”

言颜虽是平民出身,却也是颇为娇气的,她红着眼睛点头:“被刀划了下。”

不仅言颜,虞听燕和另外两名姑娘也被殃及,当下正流着血。

虞听燕忍着疼痛看向什么事都没有的虞秋,心觉不平之余,又想到堇宁王已知虞秋的存在,这丫头怕是也运气好不了多久。

戚韩吩咐已经过来的于嬷嬷:“将姑娘们都送回后院,让府医过去看伤。”

于嬷嬷福身:“是。”言罢便与其他姑娘一起,由没受伤的扶着受伤的,一道仍旧惶惶然地离去。

虞秋没走,只看了看言颜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纷纷告辞离去的宾客。

她抚了抚胸口,缓过后怕的感觉,便对戚韩伸出手:“宴席进行不下去了吧?那是否可以给钱呢?”渐渐地,她在戚韩面前已不是多拘谨。

戚韩因她的爱财笑了起来:“劫后余生,还记得钱。”

虞秋想起刚才那差点砍到她的一刀,不由深呼了口气,又下意识将仍沾着血,有些颤抖的手在身上擦了擦。

她紧盯着戚韩欲在身上掏钱的架势,不想随后他却耸耸肩,无奈道:“两百两,我一时也没带,要不你先回去压压惊,待我拿了银票再给你?”

虞秋闻言撅起嘴,无奈点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