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你还没追到堇宁王?”以冯皇后来看,她这外甥女是极讨喜的,身份也配得上堇宁王,该是很快就能修成正果才是。

张妙倾的眼泪说来就来,毫无征兆,她抹着眼泪道:“江哥哥最近被一个舞姬迷了眼,根本就不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有这等事?”冯皇后诧异。

张妙倾便将近段时间自己所受的委屈都一一与冯皇后道来,甚至是添油加醋,以至于冯皇后当即就不悦起:“这堇宁王倒是不识好歹,放着好好的千金贵女不要,却看中一个低贱的舞姬。”

张妙倾抓着冯皇后的胳膊,哭道:“姨母,您说该怎么办嘛?”

冯皇后劝道:“既是他不识好歹,便也罢,妙倾不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不要他便是,不过只是个江湖草莽罢了。”

张妙倾摇头:“我就要他,我无论如何就要他,没有他,我便不活了。”说着,她的眼泪便流得更凶。

冯皇后轻点了下她的额头,无奈道:“哪有你这般死心眼的?”

张妙倾低头默默哭着,没再说话。

冯皇后见她这般肝肠寸断的模样,便叹道:“好了好了,姨母帮你。”

张妙倾抬起泪眼看着她:“如何帮?”

冯皇后道:“姨母琢磨着,给他下道懿旨,无论他愿不愿意娶你,都必须得娶。”她对这不识好歹的堇宁王,算是有偏见了,奈何外甥女喜欢,她便成全就是。她堂堂一个皇后,又怎能无权为外甥女的婚事做主。

张妙倾闻言喜道:“真的可以?”

冯皇后点头:“当然可以。”

青佛宫中,戚韩.正在陪景太后闲聊着,景太后确实极喜欢这长得又俊郎,嘴又甜的小子,本是颇为烦闷的她,听戚韩说了几番逗趣的话后,便就笑了起来:“还是你会讨哀家欢心。”

这时有嬷嬷踏了进来,在景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若是别人,定然听不到嬷嬷所言,但戚韩武艺高,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便微拧了眉,对景太后道:“皇后打算下懿旨给我二哥与我表侄女赐婚?”

宫中向来是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冯皇后瞧着对景太后百依百顺,是个宽怀贤德的,暗地里可没少生事。因某些原因,景太后在冯皇后宫里插了人,就是为了防止对方作妖,所以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冯皇后那里的事。

关于赐婚这茬事,景太后并不是多在意,只拍了下戚韩的肩头,嗔道:“你这小子,就不能装没听见?”她知道戚韩武功高,也不惊讶他能听见。

景太后与戚夫人不愧是发小闺友,性子也颇像。

戚韩蹲下给景太后捶着腿,道:“这事关乎于我二哥的婚事,我可不能装作没听见,因为我二哥根本不喜欢我那表侄女。”

“哦?”景太后诧异,“按关系,哀家还以为这算是一段良缘。”

戚韩道:“还真不是,我二哥已有自己心上人,我那表侄女却仍纠缠不休。不用想,她肯定是因如何也缠不到人,才过来要懿旨。我说呢,这个时辰她还会入宫看皇后,原来是因为这茬事。”

景太后闻言便不喜:“这倒是令人唾弃之举。”

戚韩虽清楚地知道,就算是圣旨,二哥都不见得怕,何况是道皇后的懿旨。可若这懿旨真下了,必然也是桩麻烦事,便对景太后有些欲言又止。

但这时景太后微哼了下,道:“如此,哀家便不能让这道懿旨下去。”

戚韩闻言喜道:“太后英明。”

其实景太后心中有自己的考量,堇宁王身怀绝才,手握重权,是连皇帝都忌惮的存在,若是贸然企图拆他姻缘,给他赐个讨厌的姑娘,只会平白得罪他,所以这懿旨下不得。

张府。

张妙倾欢欢喜喜的去到张老夫人那里时,张老夫人刚沐浴罢,正要歇息,见到她,张老夫人便问:“事情如何?瞧你这样子,是十拿九稳了吧?”

张妙倾坐在张老夫人旁边,开心道:“姨母最疼我,我不过只是哭一哭,姨母便决定赐婚。”

张老夫人点头:“那就好。”

张妙倾眼眸晶亮,盼着马上成为堇宁王妃。

在离瑜都很远的一条路上,江以湛他们骑着马仍旧不紧不慢地前行着,似乎是有意在一路闲逛,瞧着挺潇洒。当下虞秋正歪头倚在江以湛怀里闭眼睡着,口水哒哒的,让江以湛低头见了,不由拧了眉。

江成兮笑道:“若嫌弃,扔了得?”

江以湛瞥了江成兮一眼,仍没乱动一分,已让虞秋在自己怀里睡得舒服些。

随着离瑜都越来越近,马车里的文初雪越发觉得不安,她不知道堇宁王将他们母子也带回来是为了什么。好在虞秋说堇宁王不会将他们交到文家,也不会拆穿他们母子的事。

不久后,衣袂微扬的霍淩淮在亲信关帆的陪同下骑马迎面而来,他见到江以湛他们,便驱马停下,勾唇道:“倒是巧,会在此遇到堇宁王,”

江以湛他们也停下,淡应:“确实巧。”

这时马车里的文初雪因听到霍淩淮的声音,而微变了些脸色,她忙将趴在窗边玩的颀儿给抱下搂在怀里挡住。

虞秋幽幽转醒,她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抬眸见到霍淩淮,没觉得惊讶,只仍旧困得慌。

霍淩淮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窝在江以湛怀里,因刚睡醒,眼里透着懵懂迷蒙,像个猫儿似的的虞秋,问道:“不知你们这是?”

江以湛道:“游玩。”

霍淩淮闻言道:“成群游玩,你们真是好雅兴,我便不打扰,还有些事,告辞了。”言罢他便驱马离去。

路过文初雪所在的马车时,他忽然朝里看了眼,又收回目光。

第057章

三匹马一辆马车渐渐靠近瑜都城, 最前头的一匹马上, 虞秋仍被江以湛控制在怀里, 因为一路上歇息得不少, 精神头倒是不错。她有些不放心地又问身后江以湛:“王爷, 确定不拆穿初雪的事?”

江以湛轻喝:“闭嘴!”

虞秋撇了下嘴, 再看了看江成兮几人, 觉得他们都不是多嘴之人,便渐渐也放了些心, 只是仍颇为纠结王爷为何非得将初雪母子俩也带回来。

他们到堇宁王府门口时, 都下了马, 包括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的文初雪。

江以湛道:“孩子搁虞秋这里,姜风带文大姑娘去应付文家。”

江成兮没管这茬事,因颇累, 便直接进入王府打算去歇息, 风月随后。

虞秋与文初雪皆是不解地看着江以湛, 这时脑子也较蠢的姜风不由问道:“那属下该如何说?”

江以湛应道:“搪塞过去,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

虞秋与文初雪闻言便松了口气,若有堇宁王相助,隐瞒此事定然更容易,虞秋便过去接过颀儿,对文初雪道:“那你回去吧!”

文初雪点了下头, 跟着姜风一道朝文府走去。

江以湛看了眼虞秋怀里的漂亮小团子, 便踏入王府, 虞秋跟在他身后。

江以湛从东侧回廊往里去,虞秋看着他的背影顿了会,不知他为何也走这边,但懒得多想,仍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逗弄下怀里可爱的颀儿。

等了江以湛许久的张妙倾恰从西面缓缓走来,她首先便注意到江以湛,还未来得及惊喜,就因见到他身后的虞秋而沉了脸,尤其是想到姨母即将为她与江哥哥赐婚,她看虞秋更是多了一股仿佛正房的自信,她迈步过去就拦住虞秋的路,质问道:“你怎还要回来?”

虞秋见到她,下意识将颀儿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

“你以为…啊!”张妙倾趾高气昂地,正要数落虞秋,却忽地被转过身站在她身后的江以湛给一把推开,摔在地上。她坐起看到自己划破的手掌,不可置信地红着眼看向江以湛,“江哥哥,你…”

“少欺负我的人,滚!”江以湛眼里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色,他转头看了眼只知道站在原地挨欺负的虞秋,亦是觉得不悦,“愣着做什么?走。”

虞秋回神瞧了瞧张妙倾,便赶紧应下跟在他身后。

对张妙倾来说,自从虞秋出现后,她的江哥哥便对她越来越过分,她迅速爬起身就对着他的背影怒道:“你怎么可以一次比一次过分?她不过只是个曾将你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又水性杨花,还要弃你而去的低贱舞姬罢了。”

他自然不会搭理她。

她低头看着起了点血痕的手掌,眼泪掉了下来。

她是真的喜欢他,所以也是真的伤心,伤心他竟会为了个舞姬这般对她,一颗心痛得像刀搅似的,只恨不得马上将抢他江哥哥,让他江哥哥失了魂的虞秋碎尸万段。

姨母!

她突然想起即将下懿旨给她赐婚的冯皇后,对,她一定会嫁给江哥哥,到时候她成为堇宁王妃,一定会让虞秋好看,就算只是妾室的位置,她也不会让江哥哥给这贱人。

她看着虞秋的背影抹了把泪,她就忍这几天。

思及此,她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只琢磨着以后如何把最近所受的屈辱,通通以十倍的程度从虞秋身上讨回来。

前头跟着江以湛已走远的虞秋忽然感觉到一阵慎人,便转头看了眼远处张妙倾模模糊糊的身影,心道莫不是张妙倾在诅咒她?不过想想,这张妙倾的承受能力还真强,被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绝情欺辱,甚至是动手,却还能不放弃。

她只能觉得对方这是想不开。

二人前行了一段距离,虞秋觉得有些不对,便上前问江以湛:“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江以湛淡应:“送你回去。”

虞秋闻言愣了下,便垂眸应了声:“哦!”

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虞秋仍旧只是时而逗一逗怀里的颀儿,直到回了小院,她见江以湛进入她房间由桌旁坐下,正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作罢,只抱着颀儿去到里间,打算哄颀儿睡觉,毕竟颠簸一路,肯定是累了。

江以湛也累,他低头摁了摁脑袋,便看向照顾孩子照顾得有模有样的虞秋,默了会后,他道:“以后你出府必须知会我,不得再钻狗洞。”

虞秋有些怔怔地应下:“哦!”

江以湛冷哼:“把狗洞当家门,真有出息。”

虞秋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时戚韩突然跳了进来,他从江以湛对面坐下:“你们果然在这里。”

见到戚韩,虞秋下意识赶紧挡住颀儿,紧张极了。

戚韩见她如此,便笑了起来:“怕什么?这事我早就知道,但我从没打算说出去,还会帮着隐瞒,你放心好了。”

虞秋看了看江以湛,又看了看戚韩,便叹了口气,没再挡住颀儿。

戚韩对江以湛道:“二哥,我跟你说件事?”

“何事?”这时有护卫端了壶茶进来,江以湛为自己倒了杯茶。

虞秋见了,便也过来倒了杯茶端去里间,打算吹凉了给颀儿喝。颀儿一时睡不着,正要爬起来玩,见到虞秋手里的茶,便口齿不清地吐着字:“水…水…”看来是真的也渴了。

虞秋便哄道:“乖,吹凉了给你喝。”

戚韩收回落在那对干母子身上的目光,继续道:“前几日妙倾入了宫,撺掇了皇后下懿旨给你与她赐婚。”

江以湛闻言不悦:“倒是该死。”虽然一道懿旨控制不了他,却也麻烦。

戚韩笑了笑:“也好在我当时无意得知皇后这个打算,便在太后那里说了几句话,所以太后已将那道懿旨给拦下,当下皇后该是在宫里气得不轻。”

江以湛低头轻呡了口杯中茶,道:“你那表侄女是越来越不安分,我已不想允许她入我的王府?可有意见?”

戚韩耸肩:“没意见。”他清楚地知道,如今堇宁王府里有虞秋,再允许他那娇纵跋扈,蛮横无理的表侄女进来,也只会让虞秋与他二哥不痛快。每次她惹到事,也会让他觉得抱歉。

虞秋喂颀儿喝水的动作微顿,觉得这样挺不错。

另一头的文府,文家人因为文初雪多日的失踪,已是越发坐不住,不知这丫头究竟在做什么坏门风的事,只想赶紧将她给抓起来。奈何一直找不到人,就只能等着隔壁王府的结果。

当下好不容易得知姜风带着文初雪在正厅候着,便都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文老夫人见到垂头的文初雪,立即怒道:“给我跪下!”

文初雪真的跪下,不置一言。

文老夫人只恨不得立即让人抽这丫头,但姜风在,便不好做什么,也不好审问什么,只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对姜风道:“麻烦姜大人了,不送。”因她觉得此事怕是与堇宁王脱不了干系,语气不是多好。

姜风在外不会像在王府一样,没个正形,他道:“我来不仅是送大姑娘,也是为解释大姑娘爬墙之事。”

文老夫人便问:“解释?”

正等着看好戏的祁氏母女三人听他说还有解释,便觉得颇为不妙。

姜风道:“在王府的东北角独院住的是我们王府的舞姬虞姑娘,因只有一墙之隔,虞姑娘便与文大姑娘结了缘,关系甚好,以至于时常爬墙来往。”

文老夫人闻言惊讶:“是因此原因?”

文晓欣不太甘心地问道:“那为何好端端的,会消失多日?”

姜风应道:“这大概得怨虞姑娘,因虞姑娘贪玩,便拉着大姑娘出去玩了几天,这才刚被我们王爷给逮回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怪聪明的,把王爷与虞姑娘的事情透露出来,那自然就洗掉他人关于文初雪与王爷不清白的猜测。

“那位虞姑娘与堇宁王?”文老夫人听出这话中猫腻。

姜风只道:“这是王爷的私事,不便透露太多。但虞姑娘带坏文家大姑娘,王爷让我来说声抱歉。”

既然文初雪做这种事与男人没半点关系,文老夫人多少是松了口气。

姜风继续道:“希望老夫人莫过于惩罚大姑娘。”

文老夫人琢磨了下,便颔首:“好。”

姜风作揖:“那告辞。”言罢他便转身离去。

姜风一离开,文晓欣便赶紧道:“祖母难道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文老夫人没理文晓欣,只沉着脸问一直跪在地上未说话的文初雪:“那位姜大人说得可是真的?”

文初雪应道:“王府东北角住的是谁,随便打听便能知道。”

这时文奉许出声:“祖母,我刚才路过王府,就见到堇宁王骑着马,怀里搂着个姑娘,那姑娘大概就是虞姑娘,当时大姐大概就在马车里。”他虽年纪不大,却是聪明得紧,哪怕拐弯抹角的话,也能听出些门道。

祁氏不满地拉了拉不识相的儿子。

文老夫人已相信姜风的话,便对文初雪冷道:“既然王府那边发了话,那便不重罚于你,立即回去,不得再胡乱爬墙。”

“是。”文初雪应了声,便起身离去,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文老夫人又吩咐下去:“让人去李家解释此事,结果再说,另外派两个人看住那丫头,莫让她再爬墙。”

她身旁的嬷嬷应下:“是。”

文晓欣不甘心此事就这样作罢,便欲说什么,被祁氏拉住,示意莫多言。

文晓欣不懂,但祁氏却是懂文老夫人的心思。相比于与男人有关系,文老夫人自然希望是场误会,不重罚大概只是因不想得罪那虞姑娘。虽说区区一舞姬,难以成为堇宁王妃,但吹吹耳边风,让文家在堇宁王面前不好做,倒是容易。

堇宁王府中,姜风一番打听,便去了虞秋那里。

他没像戚韩一样直接往里闯,哪怕没关门,他也习惯性地敲了敲。里面的虞秋听到声音,便立即从里间出来问道:“结果如何?初雪可还好?”

姜风在文家告辞后,并没急着离去,还特地偷听了文老夫人对文初雪的处置结果,便应道:“虞姑娘放心就好,文老夫人没再追究此事,只是不允许文大姑娘再爬墙罢了,还派了人盯着。但你与文大姑娘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往,无需偷偷摸摸。”

虞秋闻言松了口气。

这时江以湛终于站起身,再对虞秋道:“以后老实点,记住,想出府,知会我,若是再偷跑,铁定要你好看。”又是威胁的语气,真凶。

虞秋低头嘀咕着:“知道了。”

江以湛瞧了瞧似乎不大高兴的虞秋,便负手离去。

虞秋看着江以湛走远后,便看向东面的院墙,其实她觉得吧,她与初雪仍是爬墙来往方便些,何况颀儿还在这边。既然有人盯着,那便晚上爬呗!

事情算是解决,她打了个哈欠,也回房睡了。

当日晚上,言颜过来了,她便让言颜看着颀儿,真爬到了对面,悄悄进入文初雪的房间。文初雪正看着烛火发呆,忽然见到她,便笑道:“你也知道祖母派了人看我,所以才在这个时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