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怔了下,便没再说话。

二人安安静静地填了肚子,又上马往堇宁王府的方向去,虞秋太累,吃饱后,便觉得困意袭来。因有过一次,所以这次她很自然地倚着身后男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睡了。

江以湛低头看了眼又在用他用得心安理得的她,由她去。

常悦书院到堇宁王府这条路很长,又因江以湛有意放慢速度,他们到时已近晌午。王府门前,江以湛伸手捏住虞秋的鼻子,虞秋醒来就打了个喷嚏,回头看了眼老爱捏她鼻子的他。

两人下马,一前一后进入王府。

江以湛将虞秋送回小院后,便派了人严加看守王府,他决不允许虞秋再被人掳走。一切吩咐妥当,他去了江成兮的醉夕院。

虞秋进入房间见到言颜与颀儿,自然被言颜好一阵关心。

她见被扔下的颀儿好好的,也放了心。

后来她欲再去床上睡一会时,风月踏了进来,她见到老护着自己的风月,心里下意识一暖,迎上去就问:“风月姐姐有事吗?”

风月瞧了瞧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问道:“你是不是受了点惊吓?”

虞秋微愣后,便点头。

关在黑乎乎的密室里面,自然会害怕。

风月朝她递了瓶药,道:“喝了这个,能调节身心上的一点亏损。”

“谢谢!”虞秋笑着接过,便打开药瓶,仰头就喝掉,甜甜润润的,还挺好喝。她又对风月道,“你人真好,真有心。”

一旁的言颜瞧到风月虽看着冷漠,眼里却透着对虞秋的关心,她不认为风月这是人好,这分明就是单单只对虞秋好罢了。

也不知到底是出于何缘由。

风月没多言,只道了声:“不用谢。”便转身离去。

虞秋瞧着风月的背影,突然又有些恍惚,直到耳边响起言颜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虞秋捶了捶有些疼的脑袋,爬到床上,迫不及待想再睡睡。

风月回到醉夕院时,江成兮与江以湛又在亭中下棋,她面无表情地过去站在江成兮身后。江成兮没看她,只淡道:“倒茶。”

风月便倒了杯茶搁在他面前。

他落下一枚棋,左手端起茶喝了口,头也不抬地问道:“去给虞秋送药了?”

风月应了声:“嗯。”

江成兮默了会,又道:“我倒是挺好奇,你如何这么关心虞秋,我这当主子的,都没感受到过你真正的贴心。”

提到这有关于虞秋的事,江以湛便抬眸看了风月一眼。

但风月只站在那里,闭口不语。

对此兄弟俩都不觉得意外,因她本就是个极少说话的人,哪怕有人与她搭话。虞秋之于她来说,算是个特殊的存在,特殊到莫名其妙。

直到后来风月转身进入药阁时,江成兮才勾唇对江以湛道:“你可有觉得风月与虞秋之间怪怪的?”

江以湛淡应了声:“嗯!”

“两人之间好像飘着一丝淡淡的情愫。”

“…”

江以湛来此不过只是为了与江成兮分析楚惜的事,顺便陪其下两盘棋,因着他也很累,没多久便回去歇息了。近日暮时,他休息得差不多,又去了虞秋那里,未想这丫头还在补眠。

他觉得她可能真是太累,便没打扰她,去了后花园练武。

他自认为自己的鞭法不错,这次他练的是剑,他犹记得自己初见虞秋时,所用的武器就是剑。但那时候他偷偷见到过她缠着喜欢剑法的虞钦用鞭,因为她觉得男子用鞭好看。

所以自把她带入王府后,他便改用了鞭。

正是他挥舞着剑游走于树下时,白如嫙在万彩的伴随下走了过来,她在看了眼他那登峰造极的剑术后,又去到石桌旁就着万彩摆好的茶具游刃有余,又不乏精细认真地泡茶。

随着夜渐渐地深了,江以湛才收剑扔给护卫,迈步就走。

这时白如嫙终于出声:“王爷不喝杯?”

江以湛停下脚步,倒是难得转身看向那素来温婉安静,从来不惹事不多事的白如嫙。他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汗巾,给自己擦着汗。

白如嫙倒了杯茶,走到他面前:“王爷从没喝过我泡的茶,何时能尝尝?”

江以湛仍旧没接过她的茶,其实他看不透这白如嫙的想法,她极少会主动接近他,偶尔接近也让人摸不透她的动机,所以他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没兴趣知道。

不过他突然觉得有必要处理下她的事,便道:“白姑娘可有看中的人?”

白如嫙似有些微怔,反问:“王爷是何意?”

江以湛应道:“你在堇宁王府留的时间不短,年龄也不小,该嫁人。”

白如嫙虽是对他有恩的人之女,他也因此收留了她,却从不会去管她的事,仿若就是单纯地给她提供食宿,倒是难得与她说这么多话,但谈的却是这个。

白如嫙轻柔地笑了笑,道:“王爷应该不会关心我的亲事,会突然如此,是因为虞姑娘?觉得我留在王府,是个会令人多想的存在?怕我影响王爷与虞姑娘的关系?”

她没有说错,对江以湛来说,虞秋在不在乎他,会不会多想是一回事,反正他会为其做好一切他该做的。他又道:“若你有看中的人,我会派人帮你,若是没有,我会派人给你相看。”言罢他转身就走。

白如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勾了下唇。

想起来,她倒是还没好生会会过那总让人为之痴狂的虞秋,思及此,她难得朝虞秋的小院去了。踏入小院,她便感觉到这里头的阴冷死寂,但她面无异色,只朝正屋走去。

半道时,里头听到动静的虞秋就开了门。

如今的小院一到晚上会挂上灯,所以虞秋能看清迈步过来的白如嫙,她不解对方如何会过来,只赶紧迎过去:“白姑娘是有事么?”

白如嫙淡笑:“虞姑娘来王府也好些时候了,我们还没好好认识过。”

虞秋觉得眼前的白如嫙挺和善的,没有给她任何不好的感觉,但她的屋里有颀儿,她便不好招待对方进屋,只颇为不好意思道:“那我们下次再聊?夜深了,都该歇息了。”

白如嫙一直觉得虞秋是个好接触的人,未想会拒客。她默了会,便没勉强:“也好,那不打扰虞姑娘歇息。”她对虞秋颔首后,转身离去。

转身间,她心道这倒是个不按常理行事的人。

虞秋觉得白如嫙是过来与自己交好的,因在她来王府后,前有文初雪,后有风月,便不认为白如嫙如此是件很意外的事。她只稍稍琢磨了下,就没将此事放心里,她进屋见颀儿躺在床上睡得很老实,就去到东面院墙爬去了文初雪那里。

正要睡觉的文初雪见到她,便笑问:“白天睡够了,现在睡不着?”

虞秋过去抱住她,语有撒娇之意:“我被楚惜关得有点疑神疑鬼了,你过去陪我睡觉吧?”虽然有颀儿,但颀儿太小了。

文初雪拍了拍她的背,应下:“好。”

因这段时间文初雪都比较老实,文老夫人渐渐也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何况与虞秋一姑娘家来往算不得什么大事,现在又是晚上,她便顺利地再次与虞秋一起爬去了王府这边。

或许是因为文初雪已为人母的缘故,虽然并不比虞秋大多少,却总能让虞秋从对方身上吸取到让她很安心的气息。躺在床上,她下意识在对方怀里蹭了蹭,软软地出声:“最喜欢与你一起睡觉了。”

文初雪笑了笑。

虞秋继续道:“我在想,哪天若有机会,我们带着颀儿,还有我娘一起过日子好了,肯定很开心。”

文初雪道:“你总得嫁人的。”

虞秋摇头:“不想嫁,娶你还差不多。”

文初雪闻言便又是一笑:“傻子。”

“你的身体真软。”

“你的不也软?”

“摸摸谁的软。”

在外头的江以湛越发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每次偷听总听不到好话。这次听到虞秋与文初雪的话,他都能隐约闻到由房里飘出来的暧昧,他便不由想起江成兮的话。

她与风月?

他倒觉得她与文初雪才更加不清不楚才对。

两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抱的?有什么好摸的?

他本来还算平和的脸色,便又沉了下去,他压下冲进屋将两人拉开的冲动,狠狠一甩袖,转身离去。

次日。

因昨晚虞秋说过想吃城中那家铺子的点心,一早文初雪便主动出去给虞秋买。那家铺子便是之前虞秋给江以湛所买的那家,离开王府后往西去,再一路往北去,蛮远的距离。

这条街很长,会先路过雅坊,再是那家虞秋最喜欢的酒楼。

听虞秋说,昨天与王爷又去了一次。

路过酒楼时,她心想着回头进去给虞秋买点其喜欢吃的熟食,但想着想着,她却不由想到别的地方,便下意识抬眸朝酒楼的二楼看去。

凑巧的是,她又见到站在窗边的霍淩淮。

见到转头看下来的他,她立刻低下头,快步往前去。

看着她走远后,霍淩淮收回目光低头饮了口手中的酒,只颇为淡然地听着身后关帆禀报虞秋与楚惜的事,听着听着便懒懒勾了下唇。

挺稀奇,连楚惜都儿女情长起来。

第064章

挂念了楚惜许久的虞听燕总算是得到楚惜的消息。

她从一家铺子看胭脂水粉时, 听里头的人说前几天堇宁王领着几十名精卫闯入常悦书院, 几乎废了那楚先生一条胳膊, 更是拆了他的书房, 然后从书院抱走一位姑娘。虞听燕闻言欣喜终于有了楚惜消息之余,自然会问那姑娘是谁,但铺子里的人并不知道, 她便作罢, 只希望那姑娘与楚惜没有多深的关系。

她真未想到常悦书院早就搬来瑜都。

迫不及待地,她便马上往常悦书院的方向去。

她是在贴身丫鬟的伴同下出来逛的,便只能步行去常悦书院, 一路上她很努力才能压制住跑起来的冲动。直到后来迎面见到一对骑马过来的男女,或许是因为那对男女瞧着太出色, 她放慢脚步,看着渐行渐近的他们。

这两人正是江成兮与风月,风月的目光落在虞听燕身上,隐约冷了些。

接触到风月目光的虞听燕,莫名觉得这冷若冰霜的美人看自己的目光挺渗人, 不知这姑娘是看人本就如此,还是只有看她是这样的。

直到两人过去, 她才怀着不解继续前行。

她踏进常悦书院, 见到不少学生扎堆于各处讨论学术, 因突然有位姑娘到来, 许多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自从虞秋走后, 这书院便没了女学生, 若有貌美的姑娘进入,倒是道不错的风景。

她很受用这些目光,就近找了个人问道:“我来找楚先生,请问她…”她特地让自己瞧着更乖,声音也更软。

她所问的学生颇为有礼地应道:“楚先生现在该是在后面住所。”

“多谢!”她颔首后便朝北去。

有人看着她的背影啧啧摇头:“楚先生才貌双绝,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一个又一个姑娘自动上门,也不知这姑娘可能入得了楚先生的眼。”

“这是个难得的美人,兴许真能。”

虞听燕听到身后的话,觉得高兴,她明明是出色的,并不比虞秋差。

她继续一路打听,终于打听到了楚惜的屋前,她站在屋门口,不由一阵紧张,直到长身玉立的楚惜以单手负在身后的姿态从里头走出,看到他那仍旧清俊秀雅的模样,她马上唤了声:“楚先生。”

楚惜抬眸见到她,似是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她是谁,便道:“虞三姑娘。”

虞听燕盼了许久,才盼到再见他,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默了会后,她才问道:“听说楚先生胳膊有伤,可是严重?”

这伤自然严重,江以湛根本就是将他往死里抽,但他是楚惜,只要他还活着,任何伤都不是大碍,他未答,只反问:“姑娘找我是有事?”许是懒得演戏,他对虞听燕的态度有些淡。

虞听燕只一股脑想过来见他,却是不知见他之后说什么,后来她灵机一动,终于道:“我来说想问问楚先生与我二姐的事。”

提到虞秋,楚惜总算抬了抬眉,等她说下去。

虞听燕继续道:“我与二姐如今同是堇宁王府的舞姬,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姐总是闷闷不乐,我想问问这是否与楚先生有关?”话语间,她暗暗注意着楚惜的反应。

楚惜喜欢听到这话,说明虞秋心里有他,虽然不知这虞三姑娘的话有几分真,却也足够他不由勾了勾唇。

虞听燕没忘上次与虞秋谈到楚惜时,虞秋眼里划过的暗色,当下她在楚惜面前一提这个问题,他却漫不经心地笑,便足以证明,他是真的将虞秋给抛弃了。

她不由暗喜。

楚惜并不认为自己要与一个外人说太多,他也知道虞秋与这个妹妹并不是多亲,所以没必要与她多言,便道了声:“若是三姑娘没其他事,我便去前头教学。”言罢他越过她迈步就走。

虞听燕看着他挺秀的背影,心下一阵难过。

他对她素来是不冷不热的,她早知道,也好在她现在已知道他在这里,何况他已经不要了虞秋,而且这么短时间,估计也没别人,这便是她最大的机会。

她会慢慢接近他。

她本想追上他的脚步,与他一道去前面,顺便说几句话也好,但忽见另一人从侧边靠近他,她认识那人,是尹陌烨,与他走得很近。她压下心中的冲动,不得不与二人保持一段距离。

这时尹陌烨正在与楚惜道:“胳膊上的伤如何?”

楚惜应道:“无碍。”

尹陌烨叹道:“看来要虞秋再回到你身边很难,何况那江以湛在从中作梗,他定然恨不得你早死。”

楚惜自然知道这些。

尹陌烨继续道:“果断些,马上将江以湛弄死最好。”

楚惜嘴角淡勾:“知道。”

他又何尝不是恨不得江以湛早死。

因着害怕再被楚惜掳走,这几日虞秋没出过一次王府。后来她得知她被掳走的那天,颀儿跑出来过,已经被许多人见到,还是被王爷亲自抱回小院的,所以这孩子在王府已是个公开的存在。既如此,她与文初雪商议好了,不再隐藏,就让人误会孩子是她的。

毕竟老被关着,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

这日虞秋与言颜第一次将颀儿带去了后花园,一路上颀儿都很开心,尤其是看到后花园的鲜艳美景,花花绿绿。小孩子极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便更是欢快极了,不由乱跑起来。

虞秋一直跟在颀儿的屁股后面,后来好不容易看他停了,便将言颜唤了过来:“快来快来,我们来段花中蝶舞给颀儿看。”

带孩子向来是越带越有感情,言颜自然也是疼极了颀儿,便过去就与虞秋配合着跳舞给他看,让他看得不由拍起手掌咯咯笑,嘴里软软嚅嚅地吐出:“好…看…”笑着笑着,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他无碍,两人便由着他,继续跳舞哄他。

江成兮与风月似乎是路过,他们转眸见到两大一小玩得极为开心,便停下脚步看着他们。尤其是风月,目光都落在舞步轻盈,如花似蝶的虞秋身上,见到虞秋脸上散不去的笑靥,她便出了神。

江成兮好不容易能看虞秋跳一次舞,便细细看了会,奈何他赏不来这种花里胡哨的舞,收回目光就走。没走两步,他意识到风月没跟上,便唤了声:“风月!”

奈何她却跟没听到他的声音似的。

江成兮来回瞧了瞧虞秋与风月,便自己独自离去。

在江成兮走了没多久,虞听燕与邵芊芊过来了,邵芊芊见到在玩的两大一小,过去就凶道:“你们胆子倒是挺大,不过只是舞姬,却在王府的后花园瞎胡闹,不怕扰了王爷的清净?”

虞秋她们停下舞步,转身看向来人,见到许久未见的虞听燕,有些意外。

虞秋下意识抱起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