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夫人想起之前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姜风的措辞也与此差不多,便仍沉着脸对文初雪道:“玩便玩,每一次都不说声, 我们文家的教养何时成这般?”

文初雪终于出声:“是初雪的不对。”

杨柳拱手道:“既然文大姑娘被送回, 我便离去, 王府在准备大婚,正是需要的人手之时。”他并不确定这大婚是否就是王爷与虞秋的,但他如此说,定能让文家人多想,而有所忌讳,更是因为虞秋放过文初雪。

果然,文老夫人闻言敛色:“那杨大人赶紧回。”

“告辞!”杨柳离去。

随着杨柳的离开,文老夫人稍顿后,马上吩咐下去:“去打听打听,隔壁是在准备谁的大婚。”

“是!”她身旁的嬷嬷应下离去。

文老夫人瞧着仍旧低头的文初雪,自然还是厌恶,却也知自己暂时不能逞一时之气行事,何况这丫头也没犯什么大错,她便只冷喝道:“还不快回去?”

文初雪便福身走了。

一旁的祁氏母女三人本是想来看好戏的,未想文初雪再次就这样被放过,甚至比上次被放过的更容易。文晓玥压抑不住心中不满,便道:“这已是大姐第二次不清不楚从外面呆了几天,谁知她在外面干了什么,万一…”

知道小女儿不会说话,祁氏马上止住她:“晓玥!”

文老夫人极为不悦地瞥了文晓玥一眼,眸中含着警告,声音极冷:“话不宜乱说,管好你的嘴。”名声说白了就是摸不着的,而无中生有的虚话传出去,亦是能影响名声,谁管其中真假。

文晓玥难得被祖母凶,便觉得又委屈又不甘。

但论起不甘,要数最恨文初雪的文晓欣更胜,若是与堇宁王成亲的真是那虞秋,那文初雪等于是有了个大靠山。

她又怎会想看到这些?

堇宁王府中,虞秋正坐在亭中托腮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既是因她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离开堇宁王,而觉得迷茫,也是因楚惜的自残而觉得滋味复杂。

男人这种生物真是让她一言难尽的存在。

“虞姑娘,虞姑娘…”

她的耳边不知何时响起唤她的声音,好一会儿,她才回神,便转眸看去,恰见到颀儿扑入自己怀中,她见到颀儿,自然惊喜,赶紧抱起他。

唤她的是个护卫,护卫道:“是杨大人吩咐我将小公子送过来。”

虞秋点头,正欲问初雪,想想就作罢。因着初雪与颀儿的关系,她还是不在外人面前将他们搁一起说得好,毕竟敏感。

护卫离开后,虞秋才在颀儿脸上亲了口,问道:“你娘呢?”

颀儿不懂,只笑呵呵地也要去亲她。

虞秋本是不怎样的心情,因颀儿的回来,变好不少。

之后没一会儿,她又见到文初雪从东面院墙爬过来,忙迎过去。文初雪下来就问她:“你与王爷的情况如何?他可是非常生气?”

虞秋点头:“何止是生气,他都想杀我。”

文初雪闻言惊道:“这是…”

想想王爷逮到自己后的反应,虞秋仍觉得余惊未了,只叹道:“反正我不大敢再存跑的想法。”谁知他会不会真杀了她。

文初雪又道:“可感情方面的事…”

虞秋现在迷茫得很,只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说,心里是打算一切随缘。

正是文初雪欲再说什么时,言颜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进院中,她过来就问虞秋:“你要与王爷要成亲了?才刚被抓回来,就成亲?”

虞秋闻言不解:“什么成亲?”

言颜惊讶:“你还不知道?王府在布置喜事,是你与王爷的喜事。”

虞秋缓缓睁大眼,觉得不可置信:“你没搞错?”

言颜摇头:“没有,我问过了,确实是你与王爷的喜事,我正奇怪,你们才刚回来,怎马上就布置喜事,未想你这当事人,竟还不知道?”

虞秋是懵的,脑中不由想起昨晚回来时,王爷在她耳根说的话。

——可记得我说过,你若再跑一次,我便不会放过你?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转身就跑,文初雪与言颜面面相觑后,文初雪对正要跟上的言颜道:“我也去看看,未免别人起疑,你帮我抱孩子。”

“好。”言颜将孩子接过与文初雪一起追上虞秋。

正回后院的虞听燕突见虞秋快步跑过,便面怀疑惑,后又见文初雪与抱孩子的言颜一道追着虞秋也跑过,她稍顿后,明白这定是发生什么大事,就也跟了过去。

虞秋直奔蓝轩,进入书房便见到在向杨柳吩咐着大婚事宜的江以湛,足见他对这婚事的重视,亲身着手。但她不在乎这些,她拧起眉,过去就问他:“你要娶我?”语中含着质问。

江以湛看着她朝椅背靠了靠,应了声:“对,娶你!”很肯定的语气。

虞秋闻言不由急了:“可我并不愿意嫁。”

江以湛闻言冷了脸,哪怕早知她不会心甘情愿,他也极不想听到这话,便寒声道:“由不得你,自我看上你,我便没打算放过你。我给过你机会,我在努力对你好,让你慢慢接纳我,喜欢我,可你没有给过我半点机会。”

他握了握拳头,继续道:“走到这个地步,是你逼我的。”

虞秋闻言觉得他不可理喻,便越发激动:“哪有你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对方不喜欢你,你就强娶。”

站在门口的众人都噤声,听着里头二人几乎是在吵架的声音。

“对,就是强娶。”江以湛这话应得理直气壮,“但你能奈我如何?你可以反抗试试,别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

他说过的话…

他说过的话多了去了,哪句不是能吓得她胆战心惊的?

虞秋当下是又怕又气:“你做事也太突然了,一点余地都不给我留。”

江以湛起身靠近她,将她拉到怀里,他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地抱着她,低头紧盯着她的眼睛:“你需要什么余地?除了成为我的王妃,我的妻,你不需要任何余地。”

听着他霸道强势,极为固执的话,虞秋心里的气渐渐化成委屈,没有人会高兴被不喜欢的人强娶,偏偏她却无可奈何,因为她反抗不了他。也因为他为她做过的种种事情,还有他救过她娘之事,而无法深深地去怨他。

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不甘不愿的话:“我不想嫁。”

江以湛压下心痛,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他道:“无论你想不想,我都得娶,你做不得无谓的挣扎。”

虞秋突然沉默了。

门口,将他们的话收入耳底的众人自然是震惊的,既震惊于虞秋竟然可以对堇宁王发怒,而被容忍,更震惊于堇宁王娶她,是真的要她当他的堇宁王妃。

不是侧妃,更不是妾室,而是正妃。

作为虞秋的闺中好友文初雪与言颜,不知是该为被强娶的虞秋而觉得难过,还是该为其成为堇宁王妃而觉得高兴。

至于另一位,也听到里头一切的虞听燕,则是怒极。

她怒堇宁王对虞秋的宠爱与包容,更怒堇宁王竟然要娶虞秋为自己的正妃。虞秋的好命,只让她感觉无法忍受。

虞秋沉默许久后,终于几乎哽咽着出声:“真的没有余地么?”

江以湛道:“没有!”

虞秋缓了缓情绪,才又抬着已含泪的眼看着他:“你要娶我为正妃?”

江以湛看着她的眼,知道这吃硬不吃软的丫头已经开始妥协,并思考起一些能让她得到些许安慰的事情,便抚摸着她的眼角道:“嗯,是正妃,我此生的唯一,除了你,我不会有其他任何女人。”

虞秋闻言垂眸,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的话,若必须嫁他,她自然希望他能好好对她。她抹了把泪,又问:“婚期是何时?”这么快就布置喜事,定然是快了。

果不其然,江以湛回道:“五月二十一。”

虞秋闻言睁大眼:“还有两天?”

江以湛轻轻抹去她又被吓出的泪:“只有越早娶你,我就越安心。”就算是五月二十一,他都嫌晚了。

“我害怕。”虞秋极委屈。

江以湛又抱紧她:“不怕,你会习惯的。”

想到马上就嫁人,虞秋便特别想娘,想起娘,她又道:“时间这么紧急,连我娘都来不及接。”

江以湛道:“在我出发寻你时,就派了人去接,很快的。”

虞秋推了推他的胸膛,恹恹出声:“你让我回去冷静冷静。”虽早决定若逃跑失败,便随他去,却也没想过事情会突然这样。

江以湛不喜她因要嫁他而如此丧气的模样,却不得不握拳忍下,他再紧紧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开她。

虞秋垂头踏出书房,文初雪与言颜瞧着她,皆是欲言又止,她们默默跟在她身后。在离蓝轩远了,言颜欲说话时,也跟在他们后面的虞听燕突然意味不明地笑道:“真是恭喜二姐,一朝飞上枝头。”

虞听燕说这话时,虽是笑,却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虞秋可没心情理她,言颜与文初雪也没理。虞听燕看着她们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几次后,愤愤地离去。

正妃?此生唯一?

虞秋究竟凭什么得到这些?凭什么如此狠狠地压在她头上?

文初雪与言颜跟着虞秋,直到回了小院,文初雪才拉着虞秋的手问道:“秋秋,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嫁吗?”

虞秋的眼睛仍红红的:“不然怎么办?”

言颜叹了口气,也道:“是啊!不然怎么办?那可是堇宁王,一般权势都对抗不了的存在,何况是无权无势的秋秋?索性堇宁王才貌双绝,权大势大,当他的堇宁王妃也不吃亏。”

文初雪不由道:“可他再好,不喜欢他也是白搭。”

虞秋率先进了屋,坐在桌边托腮,过了会后,她才哑着嗓子又道:“罢了,自他救我娘,我就答应过一切听他的。”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拒绝的资本,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言颜更懂得识时务,便对虞秋道:“就这样吧!只要他好好对你,真不吃亏。”

虞秋垂眸点头,不这样也得这样。

堇宁王府的大门口,江成兮与风月一前一后踏入,两人都打量着周遭忙碌布置喜事的一幕,江成兮忽而勾唇,他明显是想到什么,便迈步往蓝轩去。

风月瞧了瞧他的背影,便拦下一人问道:“这是谁的婚事?”

对方应道:“是王爷与虞姑娘的婚事。”

风月闻言神色微僵,便迈步直接前往虞秋的小院。

江成兮先一步去到蓝轩,他进入书房就看到坐在案桌后头,抱胸闭着眼的江以湛,他见其俊脸绷紧,便笑问:“怎么?都要与心心念念的姑娘成亲,怎还绷着脸?”

江以湛未睁眼,只淡道:“恐怕没人希望走到这一步。”在他看来,大概是人都希望自己想娶的人,是欢欢喜喜地嫁给自己。

而不是像虞秋今天那样。

对于江以湛的感受,江成兮是不大理解,他只道:“我说过,这丫头感情迟钝,不是个容易随便对人动心的,你走到这一步,是必然。”他这弟弟,根本不是个愿意默默付出的人,既然是头狼,就该像头狼。

“嗯!”江以湛并不后悔。

他更多的,还是盼着马上拥她入怀,吞了她,吃了她。

想到即将来临的洞房,他已止不住渴望。

而另一头,风月已快速踏进小院,进入气氛沉重的正屋,她看到屋里沉默的三人,便过去在看了闷闷不乐的虞秋一会儿后,道:“你不想嫁给堇宁王?”

虞秋伸手拉着风月坐下,一时未语。

风月怕是只有在面对虞秋的时候,话才会多,她又道:“他逼你了?”

虞秋看到风月,就像看到姐姐,便觉得委屈得紧,她点了下头。

风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不是你可以抗拒的人,嫁就嫁,他其实很好,或许该是值得你嫁的。”

虞秋听到这话,这才想起风月喜欢王爷的事,便觉得心情更复杂了。

她看着风月:“你…”

风月知道她的意思,只道:“我的事情并不重要。”

虞秋以为对方会说不重要,是因为其与大公子睡了的事情,便觉得一阵心疼,越发不知这都是些什么事。

虞宅。

因为作为堇宁王府的舞姬,根本就没有需要跳舞的时候,言颜出入已是越发频繁,她才刚去王府,就又回了虞家。她进门见到祖母虞老夫人与母亲薛氏在见客,便进入耐心地等待着她们谈事。

直到客人离开,薛氏问道:“你怎又跑回来了?”

虞听燕压下妒意,扔给她们一个大消息:“堇宁王府在准备堇宁王与虞秋的婚事,日期是五月二十一,娶为堇宁王妃。”

薛氏闻言立刻站起,震惊道:“什么?”

虞老夫人亦是面露惊诧:“这是怎回事?”

虞听燕摇头:“我不知道,堇宁王就是突然决定马上娶虞秋,虞秋这个当事人也才刚知道。似乎是因虞秋不接受堇宁王的感情,堇宁王被激怒,便直接强娶。”

“不接受?”虞老夫人更加惊讶,看来两人之间有复杂的内情。

薛氏缓过来这震惊的感觉,才又道:“这些没个长辈管制的年轻人,都真是胡闹。”虞秋胡闹,堇宁王亦是胡闹。

虞老夫人突然沉默,五月二十一,还真是仓促得够可以。

薛氏问虞老夫人:“老夫人,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虞秋以后是堇宁王妃,哪怕他们不想与虞秋这个扫把星走太近,却也不能完全与之没关系。

虞老夫人沉默半晌后,便对虞听燕道:“让虞秋回我们虞家出嫁。”

既然虞秋反正立即要嫁人,那让她回一次虞家也无妨,左右不过只是两天的事情,还能让虞家出个显赫的堇宁王妃,对虞家的好处可想而知。

薛氏只一听就明白虞老夫人的意思,便对虞听燕道:“你去哄哄你二姐,让她回家。”既然堇宁王如此喜欢虞秋,大概能让虞秋说了算。

虞听燕不喜欢他们虞家所有人都仰仗虞秋的感觉,却不得不应下。

因为时间太过紧急,当日虞听燕便又回了堇宁王府,她深呼了口气,踏进虞秋的屋里,见到与文初雪她们一起用午膳的虞秋,她便越发嫉妒。

虞秋有舞艺与美貌,能轻易将她比下去,后来又有众多诚心相待的好友,现在还能成为堇宁王妃。

这让她如何不嫉妒?

虞听燕压下不适的感觉,过去笑道:“这么多人一起用膳?”

见到不速之客,不仅几个大人置之不理,就连颀儿都露出不高兴的模样,哪怕小小的他,大概也是有感觉的。

虞听燕觉得很难堪,如今她在堇宁王府真是完全孤立。

她压下想甩袖离开的冲动,也过去坐下,特地放柔了声音:“二姐,之前祖母令我带话让你回一趟虞家,你为何闭门不见?”

因为马上嫁江以湛,虞秋的心情自然一直好不起来,正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里饭,许久不见吃一口,忽然听到虞听燕的话,便动作微顿,一时不解,却也懒得多言。

虞听燕又道:“祖母老早就想你回家,奈何你不见人。”

虞秋仍旧垂头未语。

虞听燕实在看不顺眼虞秋这模样,就算无心,都能让堇宁王想法设法地抢着要。她抿了下唇,干脆直奔主题:“祖母终究是想你的,还未来得及再见你,未想你这么快就要嫁人,便打算让你回去出嫁。”

也没什么胃口用膳的言颜闻言冷哼了声,但碍于终究是虞秋的祖母,她倒没说些什么难听的话。

虞秋闻言只道:“我没有自由,别问我。”

虞听燕惊讶:“那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