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平常男人,踩到这样的玻璃碎片,也得疼得哇哇大叫。

任清野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串疑问。

她怎么不哭?她不疼吗?她是铁做的难道?

这一串疑问像是一个钩子,拽着任清野转身上楼。

池中月和蓝釉刚下了几层台阶,看到任清野朝他们走来。

“看吧。”池中月勾起唇角,对蓝釉说,“我就说他会来抱我的。”

蓝釉翻了个白眼,人家就是掉头回来了而已,怎么就是要抱……诶?蓝釉一不注意,任清野竟然真的蹲了下来。

“你们走这么慢,到医院都什么时候了?”

池中月一笑,摆好被抱的姿势。

任清野犹豫了下,僵硬地伸出手,把池中月拦腰抱起。

池中月顺势搂住任清野的脖子,耀武扬威地跟蓝釉眨眼。

她不了解任清野,但只这一点,她从未忘记。

任清野很善良。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到,一个人民教师竟然周末还在加班呢????

是的,我是共产主义加班人。

第7章

医院里,刘医生一边给池中月处理伤口,一边啧啧称奇。

他从医快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忍耐力这么强的女人。刚才护士来值班室告诉他有一个女人的脚底刺进来好几片玻璃碎片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安抚一个又哭又闹的女人的安抚准备动作。

可是一出来,却看到坐在床上的那个女人在安静地玩手机。

刘医生以为自己看错了,难不成受伤的是旁边那个短发女人?不可能,她穿着鞋站的好好的呢。

后来,还是池中月跟刘医生招手,说:“医生,麻烦帮我看看脚。”

刘医生走过去一看,伤口挺严重的,血还在流,脏东西也多,一时半会儿还清理不干净。

刘医生和护士一秒都不敢耽搁,赶紧开始给她处理伤口。为了分散池中月的注意力,刘医生便跟她闲聊,“你可真厉害,我上个月接诊,一个姑娘手受伤了,哭着喊着来医院,我一看,哎哟喂好家伙!幸亏来得及时,要是再晚点……伤口就痊愈了!”

池中月看了医生一眼,干笑两声。

刘医生又说:“我还从来没遇到过你这样,踩了一脚玻璃渣子却一声不吭的姑娘。”

蓝釉站在一旁,心想,这女人就是个怪物,纹身都不打麻药,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儿喊疼。

她还真想知道,什么事情会让池中月喊一声疼。

过了很久,刘医生终于把玻璃碎片和脏东西都取出来了,他给池中月清理完了伤口,开始包扎。

“门外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池中月抬头看向门外,任清野靠墙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在认真地思索什么。

池中月说:“还不是。”

刘医生哦了一声,“这样啊,我看他抱着你来的,还以为是情侣。”

池中月摸了摸唇角,突然问:“医生,你觉得我和他般配吗?”

刘医生头都没抬一下,说:“不般配。”

池中月:“为什么?”

刘医生扶了一下眼睛,往上看池中月,额头上的抬头纹像一把梳子。

“姑娘,你们面相不和。”

“呵,现在医生还简直给人看相?”池中月不屑地看了外面的任清野一眼,“医生,我跟你说,他很快就会是我的男人。”

蓝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论自信,没人比得过池中月。

“好了吗?”任清野进来,看了一眼池中月被包成粽子的脚,“好了就赶紧走,我还有事。”

蓝釉扶着池中月单脚站起来,任清野就站在门口,没有什么动作。

池中月朝他伸手,“扶一把。”

任清野脸上明显不耐烦,但还是伸了手。

原本任清野只是想扶着池中月的手腕,她却迅速地握住他的手掌,紧紧握住。

任清野一怔。

她的手,竟然也算得上柔若无骨。而就是这样一双手,是怎么把枪和匕首玩得那么厉害的?

三个人慢慢往外面走。

清晨的医院人格外多,亮堂的灯光打下来,仿佛这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

出了电梯,任清野突然停下,冷脸看着池中月。

“把你的手放老实点!”

池中月瞪他,“我怎么了我?”

任清野看池中月那无赖的样子,懒得跟她说,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着小眼。

蓝釉杵在两人身边,略感尴尬,随便找了个机会就想溜,“那啥,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出去等我吧。”

蓝釉一走,身边就没什么人了,任清野低声说:“池中月,挠我手心好玩吗?”

池中月昂着下巴,说:“不好玩,如果你让我挠其他地方,那才好玩。”

看着池中月这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任清野知觉好笑,他想起刚才听到池中月对医生说的话,更觉得是无稽之谈。

“池中月,你听好,我跟你不是一路人。”

池中月没说话,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任清野身上了,而是注视着喧闹的医院门口。几个医生护士把一个人事不省的病人抬了下来,然后不要命地往里面推,后面跟着一个老太太和一个中年女人,看样子是病人家属。

医生、病人、家属,一阵风似的就跑过了池中月身边,她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医生和护士推着病人进去抢救,两个家属被拦在外面,又哭又喊,池中月这才听清她们在哭什么。

“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啊!”那老太太跪到在地上,双手吹地,用脑袋磕地,好几个围观的人扑上去才能拉住她。

“你千万要醒过来啊!我的儿啊!”老太太被好几个人驾着,依然哭天抢地,悲戚的声音听得旁人都心绞痛。

开救护车的司机站在池中月身旁的地方,踮着脚瞅了几眼,摇着头说:“要我说,这种瘾君子就该死,救活了还是危害社会!社会毒瘤!”

那司机说了这话就走了。

池中月看了一眼任清野,他看着那老太太,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清野。”池中月说,“我们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

任清野眼睛半眯,没说话,转身走了。

他走得慢,但人高腿长,池中月跟不上他的步子,于是从后面拽住他衣服的一角,一步一步地跳。

不少人都会往他们这边看一两眼,就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脚受伤了,包扎得那么严实,一个大男人居然抬头挺胸地走在前面,等也不等一下后面的女孩子?

但任清野就跟没感受到这种目光似的,一脸坦然,走到了停车场。

他随手拉开副驾驶的门就走,绕到另一边去。车的两道门都打开了,从他那一头可以看到池中月站在原地不动,没上车。

任清野低头看了看,这车的底盘有点高。

于是,他有绕回去,从后面一把抱起池中月,把她往车里塞。

他的动作一点都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点粗暴,池中月倒是没说什么,双手死死箍住任清野的脖子。

他越粗暴,她就越用力。

最后是任清野忍不了了,他说:“你想勒死我是不是?”

池中月说:“我怕摔。”

任清野看了一眼车内狭窄的空间,这能摔?拔玻璃碎片,往伤口上抹消毒水的时候都不吭一声,会怕摔?

他把池中月往副驾驶上一放,“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蓝釉出来后,直接坐到后座,什么都没说。

三个人一路上都没什么话,任清野先把池中月送回家,再带着蓝釉回家。

返途中,蓝釉觉得车里的气压底得她喘不过气来,想说点什么,但看任清野那样子,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犹豫了半晌,她说:“你什么时候搬来的啊?我赶紧以前没怎么见过你。”

任清野说:“才搬来,平时不爱出门。”

蓝釉哦了一声。

任清野说话的表情让蓝釉感觉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于是想着要不要聊天其他的。她想来想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说了一句:“你觉得池中月怎么样?”

……

说了这话,蓝釉就后悔了。

太他妈尴尬了。

不过这悔意只持续了两秒她就释然了,就池中月那死皮赖脸的样子,没什么好替她尴尬的。

任清野笑了一声,他这笑让蓝釉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嘲笑,又像是冷笑。

“池中月,镜中花,他爸妈怎么取名字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任清野说,“刁蛮任性,尽会坏事。”

蓝釉没想到任清野这样评价池中月,她不服气,说:“刁蛮任性我承认,毕竟她从小就是被宠大的,但是你说她坏事我就不同意了,你知不知道她……”

蓝釉声音戛然而止,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说这个……

“总之,她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无能的人。”

任清野说:“那你倒是说说,她有什么能耐?”

蓝釉想了想,说:“瞧她那大胸长腿小骚样,床上一定很能耐。”

任清野:“……”

作者有话要说:全场MVP:蓝釉小姐。

第8章

池中月回到家的时候,池荣贵不在,阮玲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看到池中月被人扶着回来,也只是问了一句:“脚怎么了?”

脸上淡淡的,似乎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池中月坐到沙发上,说:“受了点伤。”

阮玲香不再说话了,专心地看着电视。

她看的是一个本地电视频道,收视不高,除了放本地新闻就是放一些老掉牙的电视剧。前两天刚放完了《神雕侠侣》,这几天开始放《射雕英雄传》了。

池中月瞄了一眼,说:“你翻来覆去看好几遍了,不腻吗?”

阮玲香淡淡地说:“看不腻。”

池中月发现,这个台刚播到《射雕英雄传》开头那几集。

每次看到这里,阮玲香的表现总是特别奇怪。

她时而蹙眉,时而展颜,情绪完全被电视里的情节带动,仿佛自己就是剧中人物一般。

剧情演到杨康被完颜洪烈抚养成人,阮玲香就一个劲儿地碎碎念:“认贼作父啊……认贼作父啊……”

池中月刚拿起桌上的点心,听到她这么念叨,顿时没了胃口,丢下点心一步步往自己房间跳。

电视里的剧情早就跳到了郭靖和在蒙古的片段,阮玲香还在重复着念叨。

她看着池中月的背景,情绪如同锅炉里八十度的水,温度一下子就闷声涨里起来。她双手原本平静地放在腿中央,不知什么时候也慢慢挪到了膝盖上,紧紧揪着裤子,声音微弱却又饱含着最激烈地情绪,“认贼作父……认贼作父……”

池中月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停地拢住指尖,放开,拢住,又放开,想握住那早已消失的属于任清野的触感。

她想,就算没有五年前的那一次相遇,她还是会对任清野一见钟情。

*

一连大半个月,池中月没出过门,在家里养伤,池荣贵也没有回来过,似乎一直在忙什么。她打电话问过一次,池荣贵只说回家了再细说,然后就没下文了。

期间,蓝釉也打过电话来,她说:“月月,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了?”

窗外明月高照,虫鸣起伏,池中月说:“大晚上的,你能看到什么?”

蓝釉说:“我看到他带一个人男人回家过夜。”

池中月说:“带男人回家过夜有什么稀奇的?”

蓝釉深吸一口气:“可他是……扛着那个男人回家的啊……”

池中月:“……”

两个小时前,任清野和池荣贵一起去谈事情,完了准备回家,突然接到电话,薛坤说他醉得不轻,让任清野去接他。

薛坤是去年跟任清野认识的,算是都在池荣贵手底下做事的“同事”。

任清野去接了薛坤,把他安全送回家。

临走前,薛坤说要喝水,任清野就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他床边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于是任清野关了灯,准备回家。

刚走到门口,任清野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薛坤的惨叫。

任清野头疼地转回去看他,开了灯,发现薛坤坐在床上,脚底下的玻璃渣子格外显眼。

“妈的……痛死老子了!”薛坤抱着腿哇哇大叫,“快!带我去医院。”

刚才还呼呼大睡的人,这时候格外清醒。

任清野说:“你表演杂技呢?”

薛坤痛得五官都变形了,拽住任清野的衣角,说:“我刚不是渴了吗,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到你放了一杯水在旁边,伸手一摸,就给碰倒了,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这黑灯瞎火的,我一下床就给踩到了,快、快带我去医院啊!”

任清野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怎么老是跟玻璃渣子有缘。

他还是把薛坤送去了医院,这一折腾,就倒了晚上。

回来时,都到薛坤楼下了,薛坤突然一拍脑门儿,说:“操,今天出来时,我忘记带钥匙了。”

“……”这一刻,任清野是真的想把薛坤丢下车。

薛坤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任清野,“阿野,收留我一晚上呗。”

任清野说:“我家只有一张床。”

薛坤立马说:“没关系,我睡沙发!”

任清野:“……老子还从来没有带过男人回家过夜。”

薛坤笑嘻嘻:“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任清野把薛坤带回了自己家,上楼的时候,薛坤扶着楼梯,一阶一阶地挪,每走一步,就喊一句疼。

任清野被他闹得脑仁儿疼,说:“有这么痛吗?你怎么连个女人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