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叫喊声与追赶声如万马奔腾而来。
楚恬很快就没有了力气，再加上本来就腿短，便越来越与追赶她的那群混混挨近了。
在一弯角处，女生躲闪不及，猛然撞入一个怀里。
仰起头，在看到那熟悉的下巴时，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一热。
但想起身后的危险，她还是先说了声：“阿瘾，先不解释了，快跑！”
随后燃起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拉着男生继续逃亡。
原本的疲惫在这一刻也几乎感受不到，她现在唯一的信念就是不将秦瘾也卷入这份旋涡里。
跑了有好一段距离。直到累得实在没有力气，他们才停下。
两人在原地大喘息了一会儿。
秦瘾看着后边依旧在追赶的人，先打电话给了附近的几个朋友，然后拍拍楚恬的胳膊。
“乖，你先去找林叔。”
“你不跟我一起吗？”
“听话…”他伸手使劲揉揉她的发，给了一个放心的笑，“我去引开他们，马上就来找你。”
发觉他要做什么，楚恬连忙抓住他的手臂阻止：“阿瘾，不行。”
男生轻笑，灿烂无比，他痞气十足地反驳她的话：“唉，小朋友，说一个男人啥都可以，就是不许说他不行。”
接着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三个字。随后将她折转了身体往前边的灯红酒绿处推了一把。
楚恬红着脸转身看他，却见秦瘾已转身往来处的黑暗走。
事情显然已经失控。
再顾不得什么，楚恬连忙掏出手机报警。
——
把秦瘾领出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的辰光了。
好在这事有林叔叔兜着，没有多大的影响。
而秦瘾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也还行。身上也没有特别明显的伤，除了脖子上被划开一道小口子。
林叔叔还在里边打点，楚恬从包里拿出刚去药店买的消毒水和绷带过来，站到他面前。
她的眼睛尤带着泪花，脸上说不出的疼惜，还用一双明镜似的眼睛盯着他。
那份意味深重的情绪，看得男生不由自主地偏过头。
女生轻轻把他转回来，随后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又拿药膏帮他涂抹好，最后用创口贴遮住。
期间，也是她先打破的安静，只是一出口就变成满是愧疚的哭音：“阿瘾，真的对不起。”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楚恬仰着头等待他解答。
“对不起。”也不是想说教她，秦瘾轻叹一声，“楚恬，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愿意的，这是我愿意的事，没有人强迫我。”
“可受伤的本来就不该是你。”
是他帮她挡去了这次灾祸，如果没有他，她可能今天连小命都没了。
看着她眼泪将掉不掉的，秦瘾知道，这次是真要哭了。
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他顺手一揽将她拥入怀里。
楚恬吓了一跳，泪眼彻底滚落，同时手中的东西落了一地。
“阿瘾？”
“不许哭!”
身前男生的心跳又快又有力。饶是再严词厉色，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也不过色厉内荏。
——那抱着她的怀抱，柔软得不行。
这一次，楚恬没有像上一次那般挣扎，今天她是真的吓怕了，尤其是在这一刻被人这般安慰时，再也忍不住，缩在男生怀里翁声哭了起来。
又不消一会儿，变成哇哇大哭，仿佛在发泄自己所有的委屈，不论源头是不是今时之事。
秦瘾的心狠虐一抽，抱得越发用力。
耳边尤是景女士在劝他与楚恬和好的话。
她说楚恬的父亲有家暴倾向。
以前没诱发，后来职场失意，脾气愈发暴躁。原来温润如玉的人，在一次酒后打了母女俩。
那一次楚恬母亲的失望彻底决堤，尤其是看到女儿无辜受牵连，便再抑制不住，坚决离婚。
所以景女士要他不许欺负楚恬。
可怎么会呢，他向来都舍不得的。
怀里的人因为哭的厉害，在无意中也把他抱得紧了些。
而怕她再哭下去就缓不过来了，秦瘾暗叹一声，逗弄她，想要让她发散注意力：“唉，楚恬你是真喜欢我吧，抱着我哭，还吃我豆腐。”
说话前，他先把她松开了。举起双手以证清白。
听到这番话，楚恬迷迷糊糊仰起头，下巴抵在男生的胸口。
她还在哭，一开口带着委屈巴巴的哭腔，控诉正在嘲笑自己的他：“是你先抱我的。”
“可是我现在没抱了。”秦瘾坏笑，说话还一本正经。
楚恬觉得他现在就是个无赖，继续跟他争辩：“是你突然抱我把我吓哭的，你得负责…呜…”
许是已经在他面前哭成这样，丢脸也丢过了，索性哭个痛快，别的事情也无所谓了。
秦瘾此刻无措到没有任何办法，用掌心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押进自己的怀里，一边满是认错的诚恳：“好好好，我的错。我负责我负责。”
为她，哪怕是负一辈子的责。
楚恬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发泄掉自己所有的害怕与无助，终是退出他的怀抱给自己擦掉眼泪。
不消一会儿就像是个没事人似的，除了眼睛有点红，倒看不出刚刚痛哭的人是她。
她踮起脚尖去触碰男生的脖子，可又怕弄疼他，最终仍是放弃了：“可是你怎么办啊，要是阿姨发现你脖子上的伤口…”
“林叔叔不会说的，所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他抓住她的手放下来。深呼吸时还真有点儿疼。
楚恬叹息一声：“那你明天还要过来吗，我怕他们报复你。”
虽然大部分已经被抓进来了，可难保有漏网之鱼。
“明天晚上还是要过来的。你不用担心，这些人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小混混。再说了，今天只是我喝了酒状态不佳，不然就那几个小喽喽，我一根手指头摆平。”
“吹牛。”
见她不信，秦瘾也没说什么，总不能让她有一个他很能打的印象。
于是转而道：“放心，开酒吧的是我的朋友。再怎么我也不会在他地盘被人欺负。”
这么一说，楚恬总算放心了些许。
她仰头看着他，忽然甜甜地笑了笑：“阿瘾，看在你今天救了我的份上，关于你那天没来图书馆补习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们彻底和好吧。”
她伸出手，轻轻交叠起五指摆了摆，像是在说“快点来牵我”。
而秦瘾完全被她的小动作萌化，专注的目光落在那小巧的手上，眉头深深，逐渐展开大大的笑容。
但他摇头说了句：“不和好。”
“嗯？”楚恬的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疑惑且委屈地看着他。
却听对方接着说：“那天图书馆我去了的，所以不算失约，而且我有偷拍你打瞌睡的照片为证。楚恬，所以是你还欠我了个人情。”
楚恬刚哭懵，再精明的小脑袋此刻也稀里糊涂的，她被秦瘾的话给绕了进去，转不过来弯。
“那、那我该怎么还？”哭后还无意识地抽搭了下。
男生伸出双手掐了下她那嫩得出水的脸颊，笑：“简单，以后都跟我一起上下学就行。”
“…”
第17章 早操
刺透薄纱的日光, 温柔地落在粉嫩的锦被上。
被面突起的一坨, 隐隐一动, 随后探出一颗小脑袋来。
关掉吵得人头疼的闹钟，女生睁开杏眼，迷惘地朝周围看了一眼, 却见天已大亮，不宜再睡。
起床洗漱好，她眯着眼慢吞吞走楼下。
只是刚到客厅沙发那, 又一阵睡意袭来，导致她困得不行，浑身无力状地趴在上面，一副随时能都再睡过去的模样。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越挨越近。
楚恬扭头看去, 入目的便是妆发整齐、焕然一新的…秦、秦瘾。
吓了一跳。
女生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没发出惊呼来。
这样的秦瘾很别扭啊…
发型还是以前顺毛乌黑的发，脸也是以前那一眼就叫人惊艳的脸。只是对他来说标配的破洞牛仔裤都不见了，唯有一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校服。
没有了被衣物修饰出来的戾气, 浑身上下更多地增添了乖乖的学生气。
陌生却又熟悉到了极点。
而此刻的秦瘾也全身不舒服，他拽了拽从初中就开始不爱穿的“吐味”校服，一脸无奈。
“我穿这身…真的好看吗？”
即便是小伙子也是爱漂亮的，不时尚的衣物一般入不了眼。
楚恬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好看, 好看。”生怕自己一犹豫, 他就跑回去脱了, 便忙不迭地点头称赞。
可还是觉得怪, 秦瘾要动手脱。
楚恬连忙把他的双手拦下：“别别别，都穿上了还脱掉，多浪费时间啊。”
感受到那软绵绵的小手正抓着自己，秦瘾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此刻就像是一头被驯服的迅猛龙，温顺得不行：“那好，听你的话，不脱。”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赶紧过来吃饭？”那边，景女士正端着两盘蛋炒饭从厨房出来，疑惑地看着两个小朋友。
楚恬嘴角带笑，轻拍了拍秦瘾的胸口，为他鼓励：“就这样穿着，挺好的啦。”
然后小跑到餐厅的餐桌前坐下，乖巧开吃。
而不明所以的景女士，瞧着在原地仍很扭捏的儿子，一边笑，一边问秦言和楚恬：“这孩子是怎么了，几百年没碰过校服，以前我想要让他穿，死活不肯。今天是着了哪门子的邪？”
楚恬啃了一口三明治，摇头干笑：“阿姨，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秦言则冷哼，显然还没从对秦瘾昨天逃课的生气中缓过来：“昨天敢给我逃课，还那么晚回来，估计现在又来装乖乖好儿子给你看了。”
“说什么呢，阿言，阿瘾才不是这样的人。我看呐，这是恬恬的功劳，昨天恬恬出去劝他，你看，现在回来阿瘾就开始穿校服了。这应该只是第一步。以后我们的阿瘾会越来越棒的。”
不想让自己的妻子在自己这吃亏，秦言缓了神情，不带敷衍点头：“或许吧。能变好就更好。”
景雪开心得不行。
而楚恬看着面前的叔叔阿姨，满心羡慕。
——
坐上车的时候，楚恬的睡意犹如春江之水，滔滔而来。
其实昨晚回到秦家已经十一点半了。她从来没那么晚睡过，而今天又要一大早起来。
所以挨不太住。
短短十几分钟的车程里，她几次打瞌睡，都差点把头磕到秦瘾身上去。然而每次都在即将触碰到他肩头的衣服时，又立马一个激灵坐直。
那模样让男生哭笑不得。
他指着自己的肩膀，十分大气：“来来来，你要是真的困，哥可以把肩膀借你。”
楚恬揉了一把眼睛，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回应他的声音闷闷的：“不用啦。我缓缓就行。”
随后用双手搓了一把脸颊，扭头提醒他，“唉对了，待会我要在网吧前下车，你自己先去教室吧。”
这是她昨晚一直考虑到入睡的事。
秦瘾一愣：“怎么？”
“没怎么，就是想要买一些东西。”她还笑得灿烂，假装无事发生。
毕竟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为了不和他同进同出被人看见误会才这么做。
因为…秦瘾这个人真的是女生们目光的焦点。
她要是和他站一块，不日就能登上学校的贴吧里，被挂大名了。她不想要这样的校园生活。
本就平凡的人，就不要作死去往风口浪尖上。
但这一刻，她又恍惚想起自己昨晚钻他怀里暴哭的模样，真的是很无语。明知道他和曾瞬颖之间…
所以，她希望以后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发生了。
他们可以变成好朋友，但应该要比这更加收敛一些。
可身侧的人忽然说了句：“没关系，我陪你去。”
楚恬：“不…”
“别拒绝我，楚恬，你知道，我想要的，没人能阻止得了。”男生张开双臂交叠在脑后，看着她一脸准备“耍无赖”的模样。
好吧。
赶是赶不走这尊大佛的。
两人在路口下了车。
楚恬小跑着走在前面，周遭都是大早上赶去上课的同校同学。
秦瘾大步走在后面，笑看面前的小个子女生那使劲想要逃离自己视线范围、却逃离不开的身躯。
他也想过了，楚恬对自己的某些看法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在一朝一夕里改变的。
自己也犯不着为这事生气。
他呢，只需要守株待兔，好好地等待这小家伙自投罗网就行。
简而言之，他会让她喜欢上自己，而他，会努力在她心里刷出存在感。要她在何时何地都能最先想起自己。
——
秦瘾衣着习惯的突然改变，着实吓坏了学校里的一帮人。
陆凌霄在课间的时候，直接扑到了秦瘾课桌前，双手撑在一前一后的桌面上，将他困在墙与自己的身前，一脸懵：“瘾哥，你…昨晚是不是被叔叔暴打了？”
周围人也附和：“对呀，瘾哥，你怎么穿起校服了。”
楚恬被那动静吸引了眼神过去，脑海里却忽然想起昨晚秦瘾怂怂地带着她偷偷摸摸拐回房间的模样，免不得噗嗤笑出了声。
“嗨，你笑什么。”陆凌霄扭过头，看向前座的女生。
“我没有。”楚恬回答的一本正经。随后再不去理会后边的两个人，继续把作业交给课代表。
陆凌霄扭回头，又正经严肃地问面前一脸阴郁的秦瘾，怎么也想不通：“瘾哥，说好的这辈子不穿校服呢。你不再是我认识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