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人生的戒条,没有如果,所以谨慎。

因为自我,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关她的事。

可能是她脸色不太好,沈铎把车停了路边:“怎么了?”

裴深情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说:“康柔割腕了,你跟我去惠民医院。”

沈铎皱眉:“她割腕是她的事,她有父母,有哥哥,我为什么要去?”

她手已经握住了自己的包:“我只问你,去,还是不去?”

他伸手来抚她脸,被她挥手打开。

无奈,只得点头,说去。

惠民医院的路线还不太熟悉,沈铎导航了下,这就掉头。

路况有点堵,三十分钟以后,二人到了惠民医院。

康柔住在七楼病房里,经过抢救已无大碍,也是康岱去的及时,割得不深,她蒙着被,就在被里一直哭,嗓子哭哑了,时间长了就只剩下干嚎了。

裴深情最讨厌医院这个地方了,一进医院脚步就慢了下来。她还穿着沈铎的风衣,俩个袖子卷了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乘坐电梯直接上了七楼,康岱就在病房外面等着他们。

走过去,两个男人一见面,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嫌恶。

病房当中,还在抽泣的女人裹着被,缩成一团。

康岱先一步走了过去,拍了拍她:“康柔,沈铎来了,你有什么话,你现在就对他说,什么事情说清楚了,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听见沈铎来了,康柔的声音更是闷闷的了:“别骗我了,他不可能来,我死了他也不可能来。”

康岱更是柔声来哄:“是真的,你打开被子看看,我不会骗你的,是深情让他来的。”

被子一把拉开,哭得双眼通红的女人此时披头散发,听见这句话立即坐了起来。

她抬眼看见沈铎双手插兜,就站在病床前面,伸手指了他一指。

手腕上还缠着纱布,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沈铎,你就是想让我死,是不是?”

这种小女孩的胡闹,在别人身上,他没什么耐心。

沈铎看向身边的裴深情:“我们可以走了吗?”

康柔眼眶又红:“你也太无情无义了,你忘了你和深情姐东窗事发,就在她爸断了你的后路时候,是我爸爸资助你去美国的,是我和你一起去的美国,你答应我爸爸了,要照顾我的,可在美国把我扔给保姆,五年同甘共苦回来以后才几天就撇个干干净净,你忘恩负义!”

沈铎眉目渐冷:“五年前我就说过,恩情我加倍奉还,如今钱财两清。”

那句你生死于我无关,没有说出口,但是疏离淡漠已经说明了一切。

裴深情就站在他的身边,也看着康柔。

从前,她是她的小妹妹。

那也是从前。

论起绝情和无情来,康柔怎是沈铎对手。

可她也是倔强,光是看着深情,抹去眼角的泪:“深情姐,你都看见了,他是个多么冷血的人,我和他在美国,也算相依为命,当年我是问了你的,你说你们分手了,我才去的,他要是一点意思没有,干什么要接受我爸的资助,还有,他和他妈当年是怎么演戏的,他走到今天是踩着多少人上来的,你是不知道,他还是人吗?在美国…”

不等她说完,沈铎已经捂住了裴深情的耳朵。

他胳膊用力,往出带着她。

回头盯着康柔的眸子已经冷到了极致:“我今天就不该来。”

话音刚落,怀里的深情已经推开了他。

她似乎有点头疼,伸手抚了一下,像是看着康岱,又像是在看着康柔:“小可怜,种因时浑然不觉,得果时大喜大悲,你今天这么哭有什么用,这不是你当初求着我,想要的吗?”

沈铎还扶着她,让她走:“深情,我们走。”

康柔咬唇:“可他…”

深情扬眉:“他无父无母一样的,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亲人,你若真爱他,怎么会在他分文没有的时候还叫着钟点工和保姆,他宁可多份兼职都不肯向你低头,你就应该明白,你较着劲想要得到的,这个人,你骨子里看不起他,他也和你走不到一起,他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值得更好的人疼他爱他懂他。”

沈铎蓦然扬眉,他写给她的邮件,果然她都看了。

每过一段时间,邮件会自动标记为已读,她竟然真的都看了,所以才知道。

他胸腔涌动着说不清的情绪,更大力气拉过了裴深情来。

可她转过身来,忽然扬手。

啪地一声,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深情,似乎很生气,很生气。

她的眼里,都是他。

“还有你,谁教你变得这么坏,一个姑娘能为你割腕,你为什么从来不想想,为什么会走到今天?”

裴深情转身就走,沈铎一把握住她左手腕。

宽大的袖子滑落下去,细白的胳膊露出一大截,她推脱不开,右手又扬了起来。

康柔从病床上也拿着枕头扔了过来,康岱见她情绪又失控连忙按响了急救铃声。

沈铎遮在深情身前,挡住了枕头。

他扬着脸,甚至迎着她的手,没有动。

可她停了一停,到底还是抚上了他的脸。

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轻的不可思议,然后,她拍了拍:“你走是因,分开是果,我们真的结束了,裴铎。”

说着,她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再坚持一天,明天我要存稿,此文将在21号就是后天上午入V,届时三更肥章,还有红包雨,21号见。

第17章 做梦了啊

第十七章

小碎花长裙已经长到脚面,内套的白色的短袖勾勒着她的胸型。

裴深情一手扶着楼梯扶手, 慢慢在二楼走了下来。

她走得很慢很慢, 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餐厅, 有点警惕,有点好奇,一手还拿着个手包, 握得很紧。

刚刚八点整, 陆斯文到了阿米亚餐厅一楼,一抬眼就看见了她。

他远远对着她招了招手, 笑得眉眼弯弯。

她看见了, 站住了。

陆斯文快步到了她的面前, 她站在楼梯三阶上, 刚好比他高一头。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对不起,我让你等我了。”

裴深情低头,冷冷看着她:“陆大夫,你在这干什么?你和她约好的?”

陆斯文心中微动,脸色却是未变:“嗯,看来你是讨厌我的那个深情。”

她往下走了一阶:“你知道就好。”

他见她往出走,知道这顿饭是泡汤了, 赶紧跟上:“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裴深情脚步逐渐快了起来,她裙角微扬, 飞快转过桌角, 头也不回:“不需要, 我很讨厌你, 你离我远点。”

出了阿米亚餐厅,她先一步站在了门外。

街道上车龙穿梭,两边霓虹灯各种颜色交错闪烁,路灯昏暗,远处的长路漆黑一片,看不清方向时候看着像是要吞噬掉什么的猛兽。

陆斯文走过她的身边:“好吧,那我先走了。”

说着他佯装真的要走,才一过她的肩头,袖口突然被人拉住了。

裴深情左右看看,有点别别扭扭地干巴巴说:“我怕黑,也不认识路,这是什么街?”

他失笑,伸手来拉她。

可惜她又躲开了。

她打开手包,拿出钱包来,折腾了十几秒,终于打开了扣子:“她有钱,可以付你车费,捎我一段。”

陆斯文可笑地按着她手,将钱包塞回了包里:“不需要,就是她说要请我吃饭的,所以我一直等着,一直没有吃东西现在有点饿,你容我垫垫肚子,然后再送你回去,好吗?”

他语调温柔,她说不出来不只言片语,光冷着眉眼:“我不想回去,”

身后就是约好的餐厅,陆斯文却没有回头,他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碰触,就站前面等着她:“不想回家?”

她嗯了声:“去哪里都好,不回去。”

抵触情绪很多,陆斯文也不劝她回去,就说一会带她玩去。

裴深情似乎犹豫了一下,跟着他上了车,直接离开。

车窗外,到处都是融合在一起的炫彩霓虹灯和浓暗的夜色。

裴深情看了一会儿,回头又看着车内内饰,她的目光甚至在档位上看了半天,车里音乐柔和,上面挂着一个晴天娃娃,她抬头看了两眼,忽然对着这小娃娃伸出了手去。

安全带有点紧,够不到。

她低头在座位上摸索了一下,才一动,陆斯文余光当中瞥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才要挣脱,被他按着突然摸到了一个红色的东西,她按了下,安全带立即脱离了她的胸前。她的注意力立即被安全带吸引过去了,自己拽过来,又插上,咔噔一下,再打开,再插上,然后坐好了。

陆斯文勾唇:“很简单的,对吧。”

裴深情没有说话,一抬头又看见晴天娃娃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关注她,又打开了安全带。

车内立即滴滴响了起来,然后语音提示:请您系好安全带。

她没理,任安全警告响着。

陆斯文诶呦一声,有点疑惑的样子:“什么东西在叫?”

她转过去看向窗外,一脸无辜和与她无关的模样。

他没忍住,笑着解释了一下:“你不系安全带,它会一直提醒你。”

她试着摇下车窗,没打开。

他开车带她到不远处的一家肯德基门前,停车了,陆斯文亲自示范,教她开车窗,并且把安全带的重要性普及了一遍。

然后他先一步下车:“走吧,我请你吃点东西。”

裴深情下车之前,伸手推了一下晴天娃娃。

小娃娃咧着嘴晃了晃。

她转身下车,正经八百地关上车门,一回头正对上倾身过来的陆斯文。

他往车里看了一眼:“你对我的小宝贝做了什么好事,看她晃的。”

笑意泄露了太多调侃,裴深情站直了,皱眉:“我走了…”

她强装的镇定和冷漠,似乎只是一层薄薄的膜,一捅就破,陆斯文不等她说完,先一步抢下了她手里的包包,这就夹在了腋下。

“喂!”

“他们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可是不是也同样禁锢了你呢?”

他穿着休闲的米黄色裤子,在夜色当中这颜色可真不好看。

她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看着他。

陆斯文又把包重新送回了她的面前:“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你想想,现在你回家你的家人会把你当成家人吗?她们只想你安全无害,小心翼翼地哄着你捧着你,难道你就不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究竟什么样的?”

裴深情一把夺过包去,往路边走了两步。

陆斯文没有追过去,他打开车门,一把扯下了那个晴天娃娃。

几秒钟之后,她果然还是恐惧于独自一个人,改变主意走回来了。

很好,他侧身过来,让她面前更多一点光亮:“你放心,我只吃点东西,你愿意去哪就去哪,肯定不多嘴。”

二人走进肯德基,这种地方裴深情是从来不会来的。

她的记忆当中,应该不会有。

虽然是晚上,但是来这里的年轻人不少,买东西还得排队,陆斯文就拉了深情的手腕,快步走了柜台前面,他要了汉堡和一个营养套餐,额外买了炸鸡桶和一个甜筒冰淇淋。

桌子很小,他把车钥匙扔了上面:“可能要等几分钟,你饿不饿,信不信我一个人能吃光刚才点的那些东西?”

她没有想和他聊天的意思,光是淡淡瞥着他。

他也不以为意,拿出手机来在桌下给裴向南发信息,告诉他他和深情在一起,让他们放心。

没俩分钟,深情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一秒也没有耽搁,拉开拉链拿出电话立即按了接通键。

电话里传来了裴深爱的声音来:“深情?”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快说了一声她不在,立即挂断了电话。

陆斯文都看在眼里,微微倾身:“喂,你说她不在,她们立即就会发现你,然后来找你,你为什么不假装一下自己就是裴深情呢?”

女人平时笑吟吟地眼,此时微微挑着。

其实她的心思很好猜,因为她心里什么都没有。

陆斯文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来:“我们可以试着做个朋友,我能帮你。”

她看着他,似乎不为所动。

服务员小帅哥走过来了,他们之前点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陆斯文单单伸手接了甜筒过来,第一时间举了裴深情的面前来。

深情没有接,没有动,似乎一脸嫌弃的样子。

他索性拉过她的另外一只手,直接塞了她的手里:“好了,现在我们就是朋友了,这东西你肯定没有吃过。”

从前她身体不好,这种凉的东西不会让她吃。

裴深情白了他一眼:“我吃过。”

她抿着唇,似乎在努力回想着。

记忆在她脑子里像翻书一样翻过,她低头舔了一口:“嗯,我吃过。”

陆斯文戴上了薄手套,开始吃炸鸡。

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他吃得不多,一直偷偷看着她的脸色,她吃了整个甜筒,拿了桌子上的纸巾擦手,裴深情的指甲很短,也没有做任何的美甲。

因为平时工作的原因,干干净净,饱满莹润。

她擦得很仔细,偏偏脸颊旁一点奶油,好像没有察觉到。

他看了一眼,摘掉手套也拿了一纸巾,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伸胳膊给她擦掉了,她眉目刚冷下来,陆斯文已经先笑出声来了:“难以相信,你还记得你吃过冰淇淋。”

裴深情已经想了起来,继续擦手指头:“好像很久以前,你给我买过。”

是,至少能有三四年了,他给她买过一个,陆斯文点头:“也是这样的甜筒,对吧,现在你想想,你为什么讨厌我?明明一开始,我们还是朋友来着,好好想想,我是不是一直在帮你。”

她谁也不喜欢,讨厌任何人。

不光是讨厌他,不过这样的话,她没有说。

他声线温柔,像是午夜的睡眠曲:“我是真的想帮你,你也知道,深情病了,这就是我的课题,咱们互相帮助好不好,你不想一直一个人,对吧?”

裴深情的记忆也是混乱的,他看见她擦手的纸巾终于停了下来,更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了晴天娃娃。

陆斯文抓过她纤细的手腕,才一挣扎,这小丫丫就落了她的掌心里。

他对着她眨眼:“以后谁给你打电话,你不要说她不在,就说我有事,一会给你回电话,这就叫善意的谎言,你说起来越是自然越是无辜,就越不容易被人识破,明白吗?”

她眸光微动,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扬眉:“当然了,你想让大家相信你,那么你得先自己相信,你就是深情。”

她不说话,陆斯文引导着她的情绪和思路:“昨天晚上我们还见过,你还记得吧?”

这一次,深情点头:“记得。”

她低头,两只手抻着晴天娃娃的裙摆,似乎整个人已经放松了下来了。

陆斯文:“你好像睡着了,后来就没见到你。”

裴深情无意识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