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钟岩抬手按了关机键,背对着黑暗的荧幕大步往外走,林小宇从后面追上来,胳膊搭在他肩上贼兮兮地问:“钟哥,你该不会是要哭了吧。”

“去你的!”钟岩用胳膊肘朝他狠撞过去,嗓音却明显有些暗哑。林小宇捂着肚子还不死心,刚要再黏上去再打趣几句,就收到某人警告似的一脚,再抬头时,硬汉队长已经插着兜边往前走边抛下一句:“上厕所你也要跟着,暗恋我啊!”

洗手台宽大的镜子前,钟岩用接满水的手心往脸上猛揉几下,抬头时,还是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双目已经通红。他自觉丢脸地摸了摸鼻子,想抽根烟冷静下,找烟盒时摸到个硬物,掏出来发现竟然是她不知何时落下的发卡:香槟色的缎面镶着碎钻,像极了她本人,浮夸又可爱。

钟岩把那枚小小的发卡按在胸口,然后用那双被无数诋毁都没红过的眸子,笑了。

第二天,齐悠悠的那段发言就传遍了网络,舆论开始分为两派,一派旗帜鲜明地站在飞鹰这边,他们用飞鹰这些年救助过的所有数据做成图文转发,标题振聋发聩:“他们为我们做过什么?我们对他们做了什么?”,极力呼吁这样的公益组织不该遭受不公评判和指责。令一派则继续谴责钟岩让女朋友作秀为他出头。而谁也不知道,这一场风波竟然会因为一条经济新闻而彻底终结。

当天下午,一家极有影响力的媒体曝光:星光集团的现任ceo王彬涉嫌商业贿赂罪,以及恶意操纵媒体毁坏他人名誉,昨晚已经被带走调查。而同时接受调查的,还有那名最早揭露飞鹰黑幕的队员,在审讯中他承认自己是收了王彬的好处才说那些话,至于那批出了问题的设备,也是王彬买通厂家偷偷调换。

因为钟岩的运作,王彬这次的罪名根本难以洗脱,就算不坐牢,在商界也会彻底失去信誉度。星光股价因此大跌,几项商业合作被中止。在多方舆论的重压下,老王总只有站出来,在镜头前替儿子对钟岩和飞鹰公开道歉,并承诺会捐助巨额资金扶持飞鹰。而钟岩也顺势宣布,即将成立监督机构,由社会来监督飞鹰所有的运作。

当这场风波尘埃落定后,飞鹰的影响力再度攀升,星光则遭遇重挫,搁浅的项目被竞争对手瓜分,就算有王老爷子力挽狂澜,却再也没法回到原有地位。而小公主那段演讲意外地为她圈到了许多粉,在跟着钟岩上了次热搜后,投票数再度飙升,遥遥领先于其他三强选手。

可小公主现在没心思去理会那些票数,她正面临着极为艰难的抉择:左手是乖巧可爱的碎花洋装,右手是气质优雅的裸色雪纺裙,到底该选那一套呢!

钟岩坐在她对面的贵宾椅上,长腿换了几个姿势,看见小公主还站在试衣镜前一脸为难,手搭在唇上笑了起来说:“你要喜欢,就都买了吧。”

齐悠悠的大眼里短暂地燃起光彩,然后又迅速熄灭下去,继续拧着眉嘟囔:“可我明天到底该穿那套呢?”

“随便,你穿什么都好看。”

“怎么能随便!”再多的甜言也浇灌不了小公主焦灼的内心,她挑起细眉,一板一眼地说:“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爸妈,万一穿了他们不喜欢的风格,第一印象糟糕了就救不回来了!”她提着裙摆,想象着被钟岩父母嫌弃穿着场面,紧张地差点咬起手指:天那,简直比恐怖片还可怕。

钟岩看见她像炸毛的猫咪,一副就要世界末日的模样,笑着起身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转向试衣镜说:“放轻松,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爸妈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孩,可你看看你自己,又漂亮又可爱,穿什么都好,谁会不喜欢你。”

齐悠悠被哄得笑眯了眼,手指按在光洁的锁骨上,语气仍是疑惑地问:“那就这套好不好,这是今年春夏新款,刺绣也很生动…”

她还在努力地介绍这条裙子的设计,可惜身后的直男完全听不懂,只是宠溺地笑着,听她说完才把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说:“好,什么都好,就是还差样东西。”

齐悠悠对着镜子瞪大了眼,男人粗厚的手掌绕过来,魔术般在光.裸的锁骨前挂上条蓝宝石项链,他的声音温柔地响在耳畔:“我当初从家里出来时,什么都没拿,可我妈一定要让我把这条项链带着,说这是钟家传给儿媳妇的。她那时很怕我会赔得底裤都没了,至少不能太委屈人家姑娘。”

小公主呼吸有点急促,纤细的手指摩挲着那块清透瑰丽的海蓝色,喉咙哽了哽,却说不出话来。

钟岩从背后搂住她的腰,继续用温润的嗓音说:“只传给儿媳妇的项链,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老土,我当时也觉得挺土的,现在的女孩子谁还讲这个。不过昨天我从柜子里拿出来,突然觉得它就该戴在你脖子上,就像一种见证,或者是仪式,以后你就是我钟家的人,再也别想跑。”

齐悠悠终于没忍住,小声抽起鼻子,然后咬着唇轻跺脚说:“你怎么不早给我戴啊,那我就该选那套裸色的,现在的裙子根本不配这条项链!”

最后小公主依照这条项链的风格,把全身重新搭配了一套,自问已经毫无瑕疵,可走到钟岩家的别墅门口,还是不自信地掏出镜子把已经很完美的妆又补了一遍,然后捏着衣袖挤出个笑容问钟岩:“你觉得,他们会喜欢我吧?”

钟岩勾住她的脖子在额上亲了口,又用笃定的语气说:“反正我挺喜欢的,他们是我的爸妈,和我的审美也差不了多少。”

齐悠悠放松地笑了一下,可还是抹不去心里的忐忑感,手指掐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当殷勤的佣人领他们走进客厅,一个穿着高雅的妇人立即迎上来,一把握住钟岩的手,任由眼里的水雾翻滚了会儿,才沙哑着开口说:“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齐悠悠被她的表情感染,莫名想到自己的爸爸,然后心里也有点发酸,轻声开口:“阿姨好,我是齐悠悠。”

钟母把儿子从上到下猛看了几遍,然后才顾得上去打量儿媳妇,她好歹也是呆在贵妇圈子里的人,多少也听过齐家的事,本来想象中的齐家大小姐,难免会有些骄奢任性,这时见她打扮得精致体面,目光怯生生地看着她,气质娇柔又不失坦荡,莫名生出些好感。

当然,这好感是基于儿子在电话里反复交代:这女孩是他认定的老婆人选,而自己身为这小子的亲妈,当然要无条件支持儿子的选择,至少不能为难人家小姑娘。

于是钟夫人热情地拉起齐悠悠的手往里带,可两人一坐进沙发,大眼瞪上小眼,尴尬的气氛就这么飘了出来。钟夫人不敢寒暄她家里的事,小公主也不擅长和长辈聊天,眼神心虚地四处乱转,突然瞥见齐母手上的宝格丽戒指,立即瞪圆了眼珠,托起她的手真情实感地赞扬:“阿姨,这是今年的限量款吧,我只看过广告图片呢,实物真的好漂亮!”

钟夫人用标准的贵妇姿势捂住嘴笑:“还好,还好,随便戴戴。”心里却因为这姑娘的识货而乐开了花,两人终于找到最投契的话题,开始你一言无一语地热烈交流起来。

这时,刚处理完公务的钟伯言从书房里走出来,原本歪靠在沙发里的钟岩立即起身,恭敬地叫了声:“爸。”刚才放松下来的小公主顿时跟着紧张起来,赶忙也站起跟着叫了声:“伯父。”

钟伯言紧绷的表情始终没变化,只朝两人轻轻点了下头,然后问了声佣人什么时候开饭,才再瞥了眼钟岩说:“你跟我进来一下。”

当两人的背影从客厅离开,小公主有点沮丧地垂下小脸,她就算再不敏感也能察觉到:钟伯言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她,这态度实在再明显不过。难过的情绪刚涌上来,手背就被人温柔覆上,钟夫人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没事,至少这个家里,有2/3的人都喜欢你呢。”

书房的檀木宽桌后,钟伯言捏着手里的雪茄,目光沉沉落在不远处的笔架上,然后缓缓开口说:“你真的想好了,非娶她不可。”

钟岩压着下巴,目光坚定地答:“当然,我昨天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齐悠悠就是我认定的老婆,你们未来的儿媳。”

钟伯言的眉心拧紧,然后点燃雪茄,讽刺地笑了声说:“明白,当然明白,你今天就是来知会我们一声。从你非要去创办什么飞鹰开始,你就根本没在乎过我们的意见。所以你也不会在乎,你娶了已经欠下一屁股债的齐氏的千金,对公司股价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反正这个公司你从未过问过,更不会在乎我这个当父亲的撑得有多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至于我同不同意,你哪会放在眼里。”

钟岩默默看着已经将近一年没见到的父亲,眼角的皱纹刀刻般加深,染黑却又顽固长出的白色发根,仿佛在控诉着自己的失职。

于是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钟伯言面前,扶着父亲的膝盖慢慢蹲下,说:“不,我很在乎你们的看法,尤其是在这件事上。我知道您忌讳齐氏现在的名誉,所以我会承诺,等她爸爸的事全部摆平后再宣布婚讯。可我也请求您能公平一点,齐氏的事和悠悠无关,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我不想她这么不明不白地嫁给我。如果您不同意,我们就会一直努力到您同意为止。”

他把额头轻靠在父亲的膝盖上,语气里含了愧疚说:“爸,公司的事,对不起。可儿子有自己想做的事,它比管理公司更能让我满足和骄傲,我希望,总那么有一天,您也能为我骄傲。”

钟伯言望着伏在自己腿边的儿子,因震惊而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从钟岩成年以来,他们父子俩再也没这么亲近过,曾经他们互不相让,一次次以吵架为收场的沟通,让他已经放弃去想,还能等到儿子的一句道歉。所以,这都是因为外面那个女孩吗?

垂在椅边的手掌微微发颤,然后抬起,轻轻搭在儿子早已长得成熟宽厚的肩膀上,过了很久,钟伯言才压下眼里的泪意说:“飞鹰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好。”

钟岩猛地抬头,这一句肯定他已经等了太久,太多的惊喜和感慨哽在喉中,最后仍是把头靠在父亲膝盖上说:“爸,吃饭吧。咱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于是这天中午,钟家向来空旷的饭桌显得热闹不少,刚把瓷盘放下的佣人手搓着围裙,反复揣摩着刚才老爷嘴角翘起的小弧度,虽然不明显,可那就是在笑吧。继少爷带女朋友回家吃饭后,这可是更值得讨论的大消息,得赶快回厨房和他们分享!

直到坐回钟岩的车上,小公主还在为自己居然能顺利过关而感到兴奋,她用手掌拍着已经发烫的小脸,目光晶亮地问:“你爸爸,应该会同意我们的事吧。”

饭桌上,钟伯言虽然和她说的话屈指可数,但语气明显软下来,其间好像还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明显松动了表情

钟岩笑着摸了把她的头发:“我都说了,你这么讨人喜欢,谁舍得为难你。”

齐悠悠骄傲地抬起下巴:谁叫她是玛丽苏小公主本人呢,高跟鞋半勾在脚上晃荡,内心欢快地想唱一首歌。

就这么得瑟了一会儿,终于从兴奋里抽离的小公主,发现窗外的景色好像有点不对,连忙转头喊了声:“你是不是开错了,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钟岩没答她,只是神秘地笑,小公主又问了句,回应她的仍是一副欠扁的神秘表情,干脆把头转回来,不想再助长他的气焰,只撅着嘴生起闷气。

可当越野车开始行驶到一条山路,齐悠悠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终点是一片别墅区,正是以前她家所在的地方。

一种模糊的猜测,在看见那抹熟悉的浅咖色墙砖后逐渐清晰起来,她觉得惊喜又疑惑,实在没忍住又开口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钟岩依旧抿着唇,然后潇洒地在铁门前踩停了车,从驾驶室走下来,再把一脸懵懂的小公主给牵了下来,踩着月光一路往前走说:“带你回家。”

“可是…”陡然站在拥有二十几年回忆的家门前,齐悠悠没忍住眼里的泪花,可还是理智地把他往回拽说:“这里已经不是我家了。”齐氏股票停牌后,这座别墅已经作为抵押资产被拍卖,现在只怕都已经住进了另一家人。

谁知她话音刚落,钟岩已经抬手按开了铁门,然后转身对着眼珠都快瞪出来的小公主说:“现在又是了,我把它买回来了。”

齐悠悠双手捂着唇,眼泪止不住地从下巴滑落,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真的吗?可是…怎么可能,你哪来的钱?”

钟岩无奈地把她搂进怀里:“拜托,你男朋友不穷的。不过要买这栋别墅确实是吃力了点,我把之前的两套房子卖掉了,加上积蓄勉强能够。所以我现在,可是真穷了。”

齐悠悠把脸埋在他胸前,哭得肩膀抖动,声音嗔怪却又噙满甜蜜:“那你还买,我们哪需要住这么大的房子,傻不傻啊!”

钟岩轻轻捧起她的脸,一点点抹去上面的泪痕,声音仿佛月色般温柔:“当然需要,我的小公主迟早要回家,我的职责,就是要带她回家。”

第44章 更新之二

钟岩披着条毛巾从浴室走出来时, 小公主刚打完个电话,正盘着腿坐在床上发呆。

男人故意裸.着上身,随意揉了揉发根上的水滴,挨着她坐下问:“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小公主抬头时,正好撞见一片迷人男.色, 可她却带着熟视无睹的苦恼表情开口:“你知道吗,我刚才打电话问了金叔,原来要养那栋别墅, 需要花很多很多钱呢!”

她夸张地瞪圆一双杏眼,像盘存时故意朝东家叫苦的账房先生,然后还没等东家反应过来,就掰着细嫩的指头数起来:“首先得请佣人做清洁, 还有水电、物业、家具保养…”

钟岩被管家婆上身的小公主逗笑,扶着她的肩拉到怀里,唇压在柔顺的黑发上说:“好了,我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过钱的事, 这些都交给我, 你只管等结婚了就住进去,当你的女主人就是。”他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哪能就这么在钱眼里栽了跟头。

小公主因为其中的某个词短暂的红了脸,手指戳着他掌心说:“我不是说过了,我们要一起做树,一起挡雨, 你别老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还有,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嫁给你。”

钟岩贱兮兮地把脸凑过去:“不想嫁,还替我盘算要找几个佣人了。”

小公主倨傲地挑起眉说:“不嫁你就不能住进去吗?我想住就住,不爽了就走,干嘛早早把自己绑住。”

钟岩歪靠在她身上故意说:“看不出,你思想还挺前卫的。那算了,钟太太这个头衔,就让它空着好了。”

小公主急的猛一掐他手腕说:“我说不要太早结婚,又没说不结。”

钟岩见她陡然紧张的模样,心里爱得不行,干脆直接给压到床上,咬着她的耳垂柔声说:“你想不想结婚,想什么时候结婚,钟太太都只留给你一个人,没有期限,终身有效。”

小公主被灌了碗巨大的迷魂汤,晕晕乎乎一头栽进粉红泡泡里,然后那堆泡泡又溜进了衣服,黏糊糊沾的每个毛孔都渗着湿意,那根弦被时急时缓地、时高时低地拨.弄,就在将要进入正曲时,突然被戛然而止…

小公主拱起腰,努力躲避着巨蟒的进攻,用软腻的声音提醒:“你还没戴TT呢。”

钟岩憋得全身是汗,火急火燎地伸手去床头抽屉里翻,谁知因为太过匆忙带出本书落在地上,小公主歪头瞥见封面的名字,顿时惊讶地喊出声:“钟岩,你居然看这种书!”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让钟岩恍惚中回到中学看小黄.书被老师捉到的场景,他也跟着朝地上看了眼,下一秒,小公主就欣赏到自己的硬汉男友前所未有地红了耳根。

他掩饰般地一把捞起那本《邪魅总裁的枕边情人》,努力用轻松的口气解释:“我那时不是想知道你的口味嘛。其实也没认真看,就随手扔在那里的。”

他很想说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就不要浪费时间讨论这种无聊的事了,谁知小公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翻开后啧啧地说:“谁让你看这个的啊。我看得可不是这些书,都不是一个网站的。”

于是她的直男男友短暂地陷入了:言情小说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要分网站的迷思,小公主却正好翻到激.情片段,兴奋地提高了声音说:“哇,居然有这么多肉,太精彩了。现在晋江都是清水文,真没意思。”

钟岩闷闷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和女朋友要光.着身.体讨论哪本小说有肉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再吃不上肉就得憋炸了,这时突然生出个主意,胳膊从她腋下绕过去,一把包住隆.起的小山丘,在她耳边吐着气说:“要不这样,你一边念,我一边照着做。”

于是这一晚,齐悠悠发现自己的男友也没那么直男,居然懂得靠小花样来增加情趣,让这不可描述的一晚变得十分新奇以及…刺激。

被从内到外滋润过的小公主,终于体会到有种运势□□风得意,就在她美滋滋谈着恋爱,盘算着该如何打理自家的别墅时,她在决赛前所获得的投票数,也正在以妖股的趋势疯狂上涨。

当《西点荣耀》的决赛正式直播时,齐悠悠穿着荷叶领的刺绣薄纱裙,把自己打扮成从天宫暂时下凡的小仙女,为了迎接她二十几年人生里,由自己创造的,最荣耀时刻。

节目组的冠军奖杯十分用心,鎏金底座在顶端延伸成花瓣,中间托着造型精巧可爱的香槟色马卡龙,被气质娇艳的小公主拿在手上时,仿佛童话里甜美爱丽丝误入尘世,带着令众人目眩神迷的笑容,捧走来自糖果山的奖励。

小公主在雷动的掌声中仰起下巴,努力告诫自己:千万别哭啊,这可是直播,一哭妆就花了。她才不要在几百万人面前表演眼线融掉。

可还是很想哭啊,这种时刻简直太值得大哭一场了,讨厌的摄影机怎么还对着自己啊,必须忍住!小公主拼命咬着唇,肩膀都忍得发颤,突然,她好像在某台摄影机旁边看到个熟悉的人影,眨了眨眼,真的是他!钟岩不知用什么手段进了演播室,这时正站在她刚好能看见的地方,一接收到小公主的目光,就握拳放在胸口,然后手指弯成夸张的形状,对她比了颗心。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也亏他做得出这么土的动作来示爱,这甜丝丝的一笑刚好被定格,成为《西点荣耀》总冠军的通稿照片,登上网络和媒体。

后来,齐悠悠特地收藏了那些报纸和截图,在她心里,这就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最佳见证:她在耀眼处欢笑,而他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滋养起她所有快乐。

顺利拿到节目组的奖金后,和烤箱品牌的代言合同也即将签订,厂商想要借齐悠悠现在的热度,干脆做一个大的签约仪式,因为敲定场地方面的问题,把仪式时间定在半月后。

厂商的对接人特地和齐悠悠交代,身为准代言人,在此期间一定不能出任何□□,不然签订仪式如果办不成,需要找她索赔损失。

面对接二连三的馅饼攻势,小公主有点被砸晕了头,原本想回归正常工作,可“舟”的门口每天守着一群慕名而来的粉丝,让她在虚荣感满足后,又觉得疲于应对,毕竟要签名又被人不停问问题真的很累啊!

钟岩身为一个优秀的忠犬男友,刚好最近找到空闲,就顺势提议带她去旅游放松一下,毕竟这段时间的风波乱七八糟,再加上比赛好不容易结束,也该好好给女朋友点私人奖赏。

齐悠悠早就向往和男友一起旅行的画面,飞快就答应下来,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挑选目的地。她以前虽然是大小姐,可出国的次数却不多,只陪着父亲齐轩出去过几次。

小公主在心里怀着对情侣旅行的祈愿,必须浪漫又梦幻,再加上几个去过就能一生一世的传说祝福。可到了最终的选择阶段,身为天秤座的矛盾性格就占了上风,哪个都觉得想去,哪个都舍不得放弃,最后是由钟岩拍板,定下了拥有许多梦幻古堡的北欧。

十天后,他们开着租来的吉普车,穿过哥本哈根古朴的小镇,开向有“丹麦的凡尔赛宫”之称的菲特烈城堡时。齐悠悠气鼓鼓呼出口白气,把头歪靠在车玻璃上,内心郁闷不已。因为天气缘故,她被迫把小裙子藏在厚重的大衣里,为了拍照好看,今早咬牙只在腿上裹了薄薄的丝袜,谁知立即被直男男友压着换了条legging。和她仙仙的小裙子一点都不配,好气啊!

于是她用一路上的沉默抗议,可钟岩似乎心情很好,边开车还边哼着歌,这让小公主更加气愤,用漆皮鞋跟咚咚敲着脚下,再拉着链条包制造出一连串噪声,明白地宣告:我现在生气了,快来哄我。

钟岩就在这噪声中淡定地开到了古堡前,然后弯腰过去帮她解安全带,顺便在她脸上亲了口说:“走吧,美丽的小公主。”

齐悠悠撅着嘴,摸了下被他亲过的地方,还继续凹着高冷模样,可那口气却是莫名咽下去了。而当她被钟岩牵着,穿过护城河的粼粼水光,来到著名的喷泉雕像前,整座巴洛克式的古堡尽收眼底,来自中世纪的雅致与奢靡,轻易就击中了小公主的审美软肋,她捂住嘴,兴奋地扯着钟岩的衣袖,为这种恒古穿越至今的美而折服。

进入宫殿之后,无数来自欧洲皇室的油画和藏品,让让小公主如同发现宝藏般激动,就在双眼塞满无数珍稀藏品之后,钟岩突然接了个电话,然后转身揉了把她的头发说:“走吧,我们先去教堂。”

菲德烈堡的教堂原本只举办皇室婚礼,是以建造的恢宏大气、金碧辉煌,小公主被人拖着往前走,再也没心思欣赏那些花纹繁复的墙砖、或是造型独特的圆窗,她在很用心地思考一个问题:“钟岩,该不会要跟自己求婚吧。”

这猜测并非毫无来源,仔细想起来,钟岩从早上就显得非常神秘,丹麦拥有十几座有名的古堡,这座并不是最出名的,可他偏偏急着要先来这里。难道,就是因为这座教堂的缘故。

还有刚才,博物馆明明只参观了一半,他突然急着带她离开,进了教堂也毫无游客的自觉,对周围的建筑熟视无睹,目标坚定地把自己往某个地方拉过去。

他们越走越深入,直到游客逐渐稀少,来到一扇绒布装饰的房间门前。钟岩握着她的手,呼吸有些急促,笑容里藏了些魅惑的味道说:“你自己打开。”

小公主的心扑通跳得厉害,里面会是什么呢,难道是用鲜花铺满的地毯,再加上一整个小提琴乐队,会不会太夸张了啊。可他这几天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哪来的时间联系布置?如果真是这样,她到底该不该答应呢?明明说好了不要那么早结婚的。哎呀,万一有人拍照怎么办,真该坚持穿那条丝袜的!这可是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内心怀着无数纠结的小公主,期艾又忐忑地推开了那扇门,门里看见的一切,令她猛地捂住嘴,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声音抖得堵在嗓子眼,最后才艰难叫出声:“爸!”

第45章 完结章

齐悠悠和许多女孩一样, 曾经长久地崇拜过自己的父亲。她很早就明白,自己娇气性格的养成,来源于父亲齐轩毫无底线的溺爱。而她因为过早地失去了母亲的陪伴,对亲情有着近乎刁蛮的苛求,只有不断索求疼爱,才能驱散对亲人可能离去的恐惧。

二十几年来, 她一直安心留在那个真空的、仿佛由水晶玻璃打造的花房里,习惯了四周只摸到柔软、美丽的花朵,而那些尖锐的石块、呛人的风沙, 全被齐轩替她挡在真实世界里。她只需要远远看着,轻轻碰一碰就躲开。

如果齐家没有破产,如果没有遇上钟岩,她可能永远也不敢走出去, 也永远没法咬着牙踩过荆棘,找到其中真实的甜美。

现在,父亲齐轩又站到她面前,熟悉的儒雅里添了许多沧桑, 他以往最在乎仪表, 时时保持着如中年人般的倜傥做派,可如今她能一眼在他染黑的头发里,找出许多遗漏的白色发根。鼻子酸得不行,栽进爸爸怀里哭了很久才终于抽着气勉强停下,又握着他的手连珠炮似地问长问短。

齐轩摸着女儿明显剪短的头发,内心的愧疚更浓, 他曾对这个女儿视若珍宝,却没法给她挡下一辈子风雨。

刚逃到国外的那段日子,他几乎每天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身体仿佛被从胸口处劈开,闭上眼都就听见她无助的哭声。

直到某一天,一个年轻人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他,用一封封邮件传来女儿的近况。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个连水都只喝同一个牌子的娇气小公主,居然能重新站起来,靠自己认真而努力地生活下去。甚至还能大方坦荡地站在舞台上,带着破茧生出的蝶翼,跃上云端,令人瞩目。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年轻人是她的爱人,很欣慰,也觉得幸运,有人能替他对她这样好,甚至比他做的更多。直到三天前,那个叫钟岩的年轻人又给他发来邮件:来见她吧,她很想你。

所以他来了,哥本哈根在秋天就已经足够寒冷,他独自坐在钟岩安排好的房间里,四肢因忐忑而僵冷,内心却燃着团期盼的火。

他的小公主一点也没变,娇小的身体裹着浅驼色的羊绒大衣,向来流光浮动的杏眼里,找不出指控和愤怒,只是蒙着层忧虑,握住他的手说:“爸,我们回家吧。钟岩他说过,可以想办法帮你,你一定不会有事。”

齐轩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钟岩既然能轻易找到他,说明确实是有些非同寻常的手段。可他只是垂着眸子,重重叹息一声说:“不行,我现在回去,只会给你添麻烦,爸爸不想再连累你一次。”

因为准女婿提供的情报,他了解齐悠悠现在的所有近况,她马上就要和品牌签约成为代言人,这时自己如果回国,势必会造成舆论的焦点,齐氏的所有丑/闻都会被翻出来炒一遍,没有厂商会愿意自己的代言人沾上这种丑/闻,而小公主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正面形象,也很可能因为他的回归而崩塌殆尽。

齐悠悠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眨一眨就水光潋滟的,她用专注的神情听完父亲解释完一切,然后把脸轻轻靠在齐轩肩上,声音绵柔又清晰:“可你是我爸爸啊,还有什么比你能回家更重要。”

教堂的尖顶上一只白鸽扑扇着翅膀朝白桦林飞去,墙壁外,好像有唱诗班在低声吟唱,造型精致的圣使徒壁画下,有一位父亲,捂住脸,痛哭失声。

这是齐轩第一次在女儿面前彻底失态,痛哭过后他突然发现,因为这一句话,他可以承受所有的结果,哪怕是牢狱之灾,于是他抬起头,像小时候那样抱住总粘着他撒娇的女儿说:“好,爸爸跟你回家。”

父女俩又哭又笑地说了会话,齐悠悠大概用完了半包纸巾,才想起来等在门外的男友,低下头,脸上添了抹娇羞的红晕问:“爸,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钟岩的,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齐轩摸了摸鼻子,故意用斟酌的口气说:“作为男人,他有事业,有担当,很值得欣赏。可作为我女婿嘛…”

齐悠悠一颗心提上来,大气也不敢出地等待着,齐轩瞥了眼她紧张到发白的小脸,笑起来说:“作为我女婿就更满意了,能让我女儿看上的人,肯定差不了。”

齐悠悠这才拍着胸口把气顺下去,能听到自己至亲的人这么夸钟岩,她开心得一颗心都要飞上天,咧着嘴挽起爸爸的胳膊说:“那我们出去吧,他估计都等着急了。”

她脚步轻快地往门外走,手上却突然一沉,转头时,齐轩的眼神变得有些高深难测,他身体稍往前倾,以手做梳替她整理好弄乱的头发,然后又想了想说:“我觉得,你还是补个妆再出去吧。”

小公主纳闷地皱起眉,然后“呀”地喊出声:“我的妆花得很厉害吗?是很丑吗?”她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赶忙掏出镜子和化妆包,认认真真补了个全妆。

就在齐轩开始后悔说出让她补妆的话时,小公主终于把自己收拾得美美的,然后重挽上父亲的胳膊,一把把门推开,可很快又呆立在原地,瞪圆了眼心想:什么嘛,还给她玩一波三折!

门外的游客自觉站在两边,中间是一条由玫瑰花铺就的道路,花瓣的尽头,钟岩不知什么时候换上正装西服,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姑娘,被父亲牵着一步步走过来。

四周出奇地安静,甚至能听见羊皮鞋底踩上花瓣的声音,直到她终于站在自己面前,钟岩有点腼腆地低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纸,开始念起一首英文诗。

How do I love thee

(我是怎样地爱你)

Let me count the ways.

(让我逐一细述)

I love thee to the depth and breadth and height

My soul can reach, when feeling out of sight

(我爱你,到我灵魂所能及到的,深邃、宽广、和高远)

For the ends of being and ideal grace.

I love thee to the level of every day’s

(我爱你如每日之必需)

Most quiet need, by sun and candle-light.

(在日光下,在烛焰下)

I love thee freely, as men strive for 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