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人觉得自己手筋断了,就没有希望了,是个残废。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只要每天坚持锻炼,热敷,手很大可能会慢慢地逐步地好转。

他断了几根手筋,都不是主神经,加上接得及时,所以勉强恢复地不错。

拆了石膏以后,谢辞每天坚持举哑铃,做俯卧撑。

每次骨头都会痛,痛得心脏紧缩得那种。可是只要每次想到许呦离开时失望的眼神,他就咬咬牙继续坚持。

最开始拿笔写字的时候,写一个字都难,因为痛,而且颤抖地厉害。

到后来能写一百个字。

谢天云看他的模样,已经默默帮他办好了入学手续。不过因为刚刚动完手术,恢复没完全。谢辞还是休学了一年,在家调理身体。

有次宋一帆来谢辞家里找他。宋一帆坐在椅子上,突然说起许呦。

他斟酌了一会,才开口,“我前几天碰到许呦了。”

“.......”

谢辞点点头,眼睛垂下来。可宋一帆知道他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许呦成绩现在挺好的,也没和别人谈。”宋一帆笑了,“她还问我,你过的好不好呢。”

谢辞一愣,终于忍不住问,“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现在挺好的,让她不用担心,毕竟人家成绩那么好,别耽误了啊是吧。”

谢辞先是点点头,想了一会又开口,“那,你们还说了我什么?”

看他一副猴急的模样,宋一帆捶了他一拳,“操,看把你给激动的,没说什么,要上课就走了。”

“你别跟她讲我先,等我好了再说。也别影响许呦学习。”谢辞交待。

宋一帆嗤笑,“老子知道。”

临走时,谢辞仍旧不放心,叮嘱他,“要是学校谁欺负许呦,你他妈别只看着啊,记得帮我搞回去,或者来找我也行。”

谢辞一脸狠样。

宋一帆失笑,“谁敢欺负你的人啊,一中小霸王啊您可是。”

“操.你.妈,滚吧。”谢辞笑骂一句。

许呦高考完那一天,也是谢辞复学那一天。

他到了新班级,很低调,桌上永远摆放着一摞新书。

连班上同学都惊讶,那么帅一个男生,原来是个书呆子。

谁也想不到,他就是一中那个鼎鼎有名的谢辞。

高考成绩出来后,一中普天欢庆。许呦成为市理科状元。

谢辞偷偷翘了一天的课,跑去看那一届的毕业典礼。一路上很多人都认识他,和他打招呼。谢辞充耳不闻,眼睛一直看着站在升旗台上的她。

暑假两个月一晃而过。

谢辞知道许呦去了南方一所高校,没有去清华也没有去北大。

偶尔他会想到她,一发呆就是半个小时。

每次放月假,谢辞就订机票飞去许呦的城市。然后站在学校门口,偷偷混在人群中,希望能看到她一眼。有时候运气好,就能看到她。有时候运气不好,站在那里几个小时也不能碰到。

谢辞右手不方便,就开始练习用左手写字。同桌一直以为他是个左撇子。

他脑子好,虽然基本上是零基础。但是高三一年从最基本的学起,到了第二年四月份统考,谢辞第一次过了市里划出来的一本线。

身边的狐朋狗友回来看他,大家都高兴地不行。吃饭喝酒的时候,都在吹,他们当中马上就要有一个一本的学生了。

李杰毅酒喝多了,大着舌头道:“等以后我们谢少考上大学,一定要把以前一中的人全部喊回来,包个酒店嗨歌三天三夜!”

所有人都在笑,连谢辞也觉得光明就在眼前。

谢天云是6月6号出事的。

在谢辞高考前一天晚上,去机场路上出了车祸。司机当场死亡,谢天云被送到医院抢救。

医院方直接联系上谢辞,当时他还在学校上最后一个晚自习。

谢辞一路赶过去,头脑一片空白,额头一直冒虚汗。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有人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走过来说:“你是谢天云的儿子吧,他在1号急救室,刚刚出了比较严重的车祸,现在正在抢救。”

周围所有东西都消音了。

急促错乱的脚步声从他面前经过。谢辞脱力地坐在地上,混沌的思绪一直搅在一起。谢天云刚找的那个女人也赶到。

刚刚听人说完一两句,就情绪太大,昏死过去。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尖叫和哭泣声不绝于耳。谢辞面无表情,一直守在急救室门口。

直到凌晨两点,手术室的灯熄灭。门打开,医生摘了口罩走出来。

“唉,去签个东西,联系殡仪馆吧。”有人跟他过来讲。

过了许久。

谢辞才想起来要哭,他第一次尝试失去至亲的滋味。那种感觉永生难忘。

白布被人掀开,露出谢天云早已经没有生息的脸庞。他的身体被人擦拭干净,早已经失去温度变得僵直。

“——爸。”

谢辞跪在地上,呜咽着流泪。

后来他撑不住,把自己关在家里过了两个月。

谢天云留下的财产有很多,因为去世的意外,没来得及立遗嘱。亲戚为谢辞找了律师,和当时的情妇打官司。

可是他不会做生意,谢辞亲叔叔就接管了生意。

谢东波当时跟谢辞说:“叔叔帮你管公司,但是公司一直是你的,你就算以后没本事,叔叔替你爸爸养你一辈子。”

不管发生多大意外,生活还是要继续过。

这一次,谢辞花了很久接受这个现实。开始过的那两年,谢辞其实已经没有太多记忆了。他没有大学上,谢东波就去送他去学修改装车。

他在这方面天赋惊人,对一般赛车的性能总有最准确的判断能力。

然后,谢东波出钱给他办了个一个修车厂,用了关系让他们和很多家超跑俱乐部有合作。

谢辞能靠自己赚钱,也有了新的朋友,甚至是新生活。但是他早已经没了生气,人也越来越颓。

从失去亲人的阴影里走出来,去申城开修车厂,是两年以后的事情。

谢辞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控制自己去找许呦。深情总是无意识,在他发现的时候,许呦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又过了一年,谢辞就想去找许呦,反正重新追她一次也行。他手里拿着当时许呦给他留下的数学卷子,还有自己四月份统考的成绩。

这些他都留着,藏在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

那天她们学校好像是校庆,路上人很多,校园里各处都热闹至极。

谢辞不知道怎么打听许呦,随便抓住一个人就问,“你认识许呦吗?”

他心里准备了很多话想说。

走到一个国旗广场,终于有人告诉他,“许呦啊,在那边收拾场地吧。”

谢辞顺着他指的方向,满心欢喜地过去。

大概还有十米不到的距离,终于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她背对着他,低着头,弯腰拿着扫帚在打扫卫生。

谢辞在原地反反复复,犹豫了好几次。等他想上去的时候,看到旁边一个男生拿着一张湿纸巾过来,他手送过去,顺便提起桌上的一瓶水拧开,递给许呦。那个男生脸上笑容很温柔,在许呦耳边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很般配。

谢辞看不到许呦的表情,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觉得无所谓了。

也是。

不知道自己这么久还在幻想什么。许呦早就有更好的了,他谢辞算个什么东西。她这么优秀,高中的时候就看不上他,全靠谢辞自己死缠烂打。何况现在只是个高中就辍学的修车工,许呦大概更瞧不起他了吧。

旁边有个垃圾桶,谢辞把四月考的成绩丢进去。

轮到那张数学卷子时。

谢辞的手一顿,到底还是没狠得下心。转身离开她们学校。

东西被扔了一样。

那次也是他离许呦最近的一次。

谢辞这几年,也曾经试图忘记过她。

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就是忘不掉。明明那次已经决定好不去找她,没过多久还是控制不住又偷偷去看她。越看就越忘不掉。

谢辞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尽量不去打扰她的生活。

直到那天她出现在自己的修车厂。

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做了梦。

理智就像不存在了一样。他实在不甘心就那么躲着。

一碰到朝思暮想的人,那个只能在暗处躲着偷看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感觉就像上瘾了似的。

理智总是管不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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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一切的时候,谢辞都没敢看许呦表情。

他发着烧,还陷在回忆里,仍旧有些茫然,“我以为我好好读书,就能去找你。”

“许呦....对不起啊。”

“我后来还是没去找你,我不知道你也会这么难过。”

谢辞说:“许呦,我努力过的,可是那个分数表已经被我丢了......”

他其实努力过的。

所以。

既然喜欢,为什么机会来了,不再努力一次。

“你别对我失望,我之前说想跟你做朋友,其实还没说完,我想跟你做男女朋友。”

谢辞鼓起勇气抬头。

发现许呦静静地看着他。

早已经泪流满面。

第62章 云开雾散

“谢辞,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难受呢。”

许呦轻声问。

她仰着脸,湿漉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深深地看着他。

“.....对不起。”

他被烧得有些迷糊, 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才对。

许呦面上没有波澜。

其实情绪实在无法克制住,胸口疼的像有东西在横冲直撞, 她忍不住,泪水断了线似得流。

慢慢地, 谢辞在这种的注视下,又垂下头去。

她看他这幅模样, 想说些什么, 话到嘴边, 又觉得心疼得发慌。

太久的沉默, 谢辞抬起头, 看到她就站在他面前, 没有任何犹豫地看着他。

看着。

表面镇定自若,却掩盖不了狼狈的他。

“许呦,你别哭了。”

许呦脸上泪痕未干, 一直在悄无声息地掉泪。谢辞束手无策,犹犹豫豫地想替她擦眼泪。

刚上前两步, 许呦就主动靠近, 伸出双手,将他的腰揽紧。

两人突然贴近。

腰被人用双臂紧紧拥住,谢辞的心跳忽地停了片刻, 手悬在空中,不知作何反应。

许呦头抵住他的肩膀,突然放声,哭地哽咽。她没想到自己在24、5岁的年纪,还能轻易地在某个人的面前流下泪来。

谢辞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很自私的想法。

就让许呦这么哭下去也好,反正她也是在为自己心疼。

她温热的身体就这么和他依偎着,皮肤紧贴,两颗心的距离也极近。

这种念头一冒出来,从脚底升起的愉悦猛地窜到头顶。他露在外面的皮肤甚至起了细密的小疙瘩。

谢辞数着自己的呼吸,一下,两下,三下.....手慢慢绕过她的肩膀,刚刚搭上。

许呦哑着嗓子开口,“谢辞。”

他动作顿住,心虚地应了一声。

然后,安静的客厅里,滴滴答答的闹钟,还是厨房的水声。

他走了回神,听到她问。

“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谢辞老实回答,“一点都不好。”

话出口,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又混乱地解释,“不是因为你不好,是我自己。”

她打断他的话,“谢辞,你这几年还喜欢过别人吗。”

他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记得回答她,“没有了。”

“那谁来心疼你呢。”

她话语轻柔。

“.....什么?”

谢辞心一抽,愣愣地,没听清楚。

“我说,你拿这些推开我,谁来心疼你。”

“.........”

等一个人,是在做一件无望的事情。

无望又难过,难过又煎熬,沉浮在分分秒秒的岁月里。

可是人的一生,又有几年可以给另一个人浪费。

是不是只有放手,彼此才能自由。

才算是解脱。

可是谢辞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