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盼身体没有动，人回过头看他，摇了摇头：“不怎么疼…”
周庭昀没等她说完，朝她靠近了一点，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身体转了过来，他弯下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左手，另一只空着的手卷着她的薄袖往上。
女人白皙的胳膊上有一小块地方青紫交加，上面还涂了一层浅淡的药膏，与旁边完好无暇如玉一般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这小块触目惊心的地方，她刚刚撞到门框的地方也红了。
周庭昀抓着女人的手一顿，他抬起眼眸，眼底漆黑一片：“不疼？”
江盼没有应声，她眼睫颤了颤，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凉意初现，她挣扎了下想收回胳膊。
周庭昀抓着她的手没有让她动，指腹在她刚刚撞到的地方上轻轻按压着，声音有点冷淡：“怎么弄得？”
他的指腹微凉，触感柔软，江盼觉得有点痒，她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尾音拖得很长：“上午参加发布会被神经病抓得，你别碰了，好痒啊…”
周庭昀眯了眯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底晦涩的情绪不断地翻滚着。
几秒后，他的指腹往下滑落，在她的左手腕处摩挲了几下后，终于缓慢地收回了手。
江盼心里一个咯噔，杏眸微微睁大，猛地抬起头朝周庭昀看过去。
周庭昀长睫落下，在眼底打出一小片阴影，神情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拉着她的手往办公室里走，“晚上想吃什么？”
江盼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发现了她腕间的那道疤痕。
她不是疤痕体质，再加上这些年坚持涂了很多祛疤的药膏，平时出门的时候也会用遮瑕膏涂上，一般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疤。
她晃了晃两人扣在一起的手，笑眯眯地开口：“吃火锅吧？或者吃日料？”
周庭昀冷笑了一声：“吃完再去医院挂水？”
江盼：“…”
她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丧气地吐出一口气，“那你决定吧。”
事实证明，把吃什么这种事情交给男人决定是一件错误的选择，虽然江盼昨天晚上才因为急性肠胃炎去医院挂了水，但是她今天已经喝了两顿粥了，实在不想再喝第三顿。
就算让她现在回公寓泡一碗海鲜拉面，她都不想再喝粥了。
江盼再次抬眸扫了一眼这家坐落于繁华市中心的粥铺，透明的玻璃窗里面，宾客满座，服务员来回地奔波着，看起来这家店的生意委实不错。
她深呼吸了一次，终于下定决心松开了牵着她往里面走的周庭昀的手，转身径自走向隔壁的烤鱼店。
周庭昀：“…”
顿了几秒，他追上江盼的步伐，沉声问道：“江盼，烤鱼和我，你选一个。”
江盼眼睛亮了亮，迅速转过身周庭昀扑过去，她抱住他的胳膊，嗓音轻软，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娇羞：“当然选你了，走走走，我们回家吧，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她的脸微微泛红，耳朵尖也有点热，她轻咳了一声，嗫嚅着问道：“我们是不是还得去趟超市买个那什么？”
周庭昀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一下子就明白了江盼话的意思，他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轻笑了一声：“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江盼作势要咬他的手指，然而对方不禁逗，很快就缩了回去，她理所当然地回道：“我当然是在想成年人该想的事情啊…”
周庭昀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成年人应该学会对自己负责了。”
江盼从善如流，立刻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周庭昀：“…”
他不再跟她浪费口舌，抓着她的手往粥铺旁边另一个相邻的家常菜馆走去。
两人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和一份排骨汤，吃完，周庭昀付完账回来，拍了拍江盼的肩膀，“走吧。”
江盼正在和林萱用微信聊天，林萱有个表弟今年通过了B大的研究生复试，正处于找导师阶段。
他在B大官网上看了周庭昀教授的个人经历，心中对周教授的成果敬佩不已，就想跟着周庭昀做研究，给周教授发了邮件才知道他今年学生已经招满不再招了。
但是林萱表弟还是十分想跟着周庭昀，林萱无意间听姨妈说了一嘴，又一时脑热就答应了帮表弟想办法，最后只好屁颠颠地来找江盼，想让她帮忙引荐一下。
江盼听见男人的声音抬起头来，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去超市吗？”
周庭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回家。”
江盼撇了撇嘴，哦了一声，快速地把男人的微信名片推给了林萱：【我不了解你表弟的情况，你自己和我的班主任说吧。】
敲完这一行字，江盼退出了微信，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班主任说回家那就是真的回家，男人把她送到家门口后，毫无留恋地转身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只留给江盼一个绝情的背影。
江盼实在是忍不住，本来是想两只手拽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的，结果往前冲的太急，脚没踩实，人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江盼顺其自然地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歪了歪，嗓音甜腻勾人：“都没有告别吻吗…周哥哥？”
她清晰地感觉到男人在她缓慢地吐出最后三个字身体僵硬了。
江盼咽了咽口水，没来由地觉得有点紧张。
周庭昀轻而易举地挣开了她的手臂，回过身，眼睫垂下看着她，漆黑的眼里幽光浮浮沉沉，声音略有点沙哑：“有。”
江盼闻言，闭上了眼睛。
黑暗里，她感觉到额头上贴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触感温热舒适，鼻尖也缠绕着他的气息，清冽好闻。
她缓慢抬起手攥紧了他的衣角，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长而卷翘的睫毛因为主人内心的波动剧烈地轻颤着。
然后触感从额头上消失后，江盼等了几十秒，对方都没有再动了。
江盼刷的一下睁开眼睛，杏眸里水光潋滟，眉目含着点春色，她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
她原本想说技术不行，想了想，这样容易伤感情。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还没学会怎么接吻呀？要不要我教你呀？”
周庭昀眯了眯眼眸，眼底深处藏着几分促狭，声音却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下次吧。早点休息。”
江盼一向不喜欢强求别人，也不想伤了男人的自尊，非常体贴懂事地点了点头：“嗯，那你好好学习，我回去啦。”
周庭昀唇角弯了弯，脸上浮现出笑意：“嗯。”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开了门，朝他挥了挥手后，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合上了门。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他敛起笑意，眼睛里的光全部淡了下去，只剩浓重的黑。
站了一会儿，他从楼梯上了楼，快到门口的时候，给孟旭打了一个电话：“查一下她所有的病历，尽快发给我。”
孟旭已经习惯上司不分上下班时间给他找事情做了，左右他的薪水已经和周氏任意一家分公司的总经理持平了，他应了一声：“好的。”
想了想，他忽然意识到上司为什么要她的病历，在上司挂电话之前，他将今天上午的事情说了一下，平时这些有关江盼个人的事情他都不会主动报告的。
周庭昀听完，沉默了几秒，淡声说道：“把你手上的视频公布。”
孟旭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堵在嗓子口没来得及从嗓子口流下去光从鼻子里冒出来了，虽然他想说李媛肯定没办法东山再起了，没有必要再放她为了上位和导演睡这种视频了，但是碍于下属对上司的服从原则，便接着说了声好的。
谁让那没眼见的女人惹谁不好非要惹他家江盼。
活该！
第22章 明媚（21）
江盼回到家中没多久, 林萱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语气之间不难听出来幸灾乐祸四个字：“盼宝，老实交代，你这么久没回我微信不会是在写检讨吧？哦对了，你家周教授通过我的微信好友请求了，你说我要不要把你这些年无望的等待史给他讲一讲？”
江盼本想着让她滚，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微眯着杏眸，平静地问道：“林萱，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如果一个男人吻你的时候总是像蜻蜓点水一样只是碰一碰，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不够喜欢你？”
林萱分析得头头是道：“不一定, 我觉得得看这个男人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 一般第一次谈的没什么经验，所以都这样。而且别说接吻了, 就连那啥玩意都能疼死你。对了，你问这个干嘛？你家周教授都快三十岁了吧，他不可能没谈过恋爱吧。”
江盼眨了眨眼睛, 随口敷衍道：“没什么, 我就是随便问问。”
那端的林萱冷笑了好几声：“你看我信么？”
江盼懒洋洋地打了一哈欠：“我看你信了。好了, 我明天还得早起，我先睡了，晚安。”
林萱呸了一声：“你这个借口能找的用心一点么，这才几点你就睡, 你就算说你去洗澡也比这个靠谱，好不好？”
江盼轻笑了一下，“行吧，萱姐，我先去洗澡，洗完再说，这次没蒙你，我真的去洗澡了。”
挂了电话，江盼练了一个小时的瑜伽，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已经快九点半了，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提示灯一直在闪，她走过去拿起来。
来自林萱的短信提醒：【姐妹，为了你的幸福，我特地给你找了两个教学片子，链接已经发你微信上了，你记得带周老师一起看。】
江盼蹙了蹙眉，她打开微信林萱的聊天框，往上翻了翻，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敲了两个字发过去：【哪呢？】
林萱先是发了一连串卖萌打滚的表情包，大概十来张左右，最后开始负荆请罪：
【盼仙女！！！！！！】
【我刚刚一不小心发错了…】
江盼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发给谁了？】
又是几张求饶表情包，下面跟着对话框：【你家周教授。】
隔了几秒，林萱又发来消息：【你放心，我已经跟他解释过了！】
江盼右眼皮跳了跳：【你跟他怎么解释的？】
林萱：【就说本来要发给你的，一不小心发错了啊。】
江盼咬牙切齿：【你等着，我马上要到你那儿录节目了，等死吧你。】
林萱：【…】
江盼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带着一腔怒火退出了微信，将手机反过来“啪”的一下扣在了桌子上。
她该如何挽回她在他心目中的神圣形象？
江盼轻叹了一声，安慰自己周大教授那么忙，怎么会点开链接，怎么会呢，肯定不…
正想着，手机振动了一下，林萱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你班主任让我别带坏你】【虽然还没见过你家男人，但是我脑海里一个刻板禁欲的中年老古董形象已经形成了】
江盼没好气地回：【再说他一个字坏话，拉黑不谢。】
林萱：【重色轻友。】
江盼没再回复她了，她咬了咬下唇，纠结了半天最终决定找周庭昀解释一下。
【我还没有看过这种片子的，我还是大明湖畔的仙女盼盼。】
【你要相信我。】
对方很快回复：【好。】
江盼舒了一口气，刚想合上手机睡觉，手机提示灯又闪了一下，她点开屏幕：【敢看别的男人，腿打断。】
她弯了弯唇，立刻回过去：【我只想看我家禁欲又撩人的周哥哥。】
这条发过去后半天也没收到回复，江盼知道那个工作狂估计又在忙工作了。
也不知道一个大学教授怎么这么忙。
没日没夜地加班。
*
孟旭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下班前，他就把相关文件整理好用一个文件袋装了找人交到了周庭昀手里。
周庭昀打开文件袋看了一会儿，人就顿住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低垂着眼睫，眉头紧蹙，眼底的情绪翻滚不歇。
顿了几秒，他放下文件，舌尖抵着口腔一侧沉思了会儿，打了电话喊了家里的司机来B大接他回去。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B市又是首都，道路交通全线卡顿，等他回到周宅已经六点半多了。
进了门，周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余光里瞧见他，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转瞬即逝。
周父轻哼了一声，声音平淡威严：“你倒是还知道回来啊，还以为你眼里没有我这个爸，没有这个家了呢。”
蔡玉在楼上浇花，听到声音立刻放下水壶就下了楼。
她走到儿子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确定他没瘦后，不满地嗔怪了周父一句：“你别跟个小孩子似的老跟儿子赌气，昀昀难得回来一趟。”
周父放下报纸，看了眼妻儿：“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他从国外回来多久了，今天才知道回来！”
蔡玉十分护犊子，立刻给儿子解释：“你少把工作分给他，他不就没这么忙了么？”
周父眯了眯眼：“什么叫我把工作分给他？周氏的一切以后不都是他的吗？你怎么不说说你的宝贝儿子，知道自己忙还去B大当什么客座教授。”
蔡玉拉着周庭昀坐下来，喊阿姨倒了水切了果盘送过来，“别理你爸，他更年期后遗症。”
周父见母子情深将自己排除在外，端起果盘往自己这边送了送，“回来的正好，你妈这两天老在我耳边念叨着她闺蜜家的孩子都结完婚了，还有的孩子都满月了，你再找不着对象就把前几年她给你定下的那个…”
犹豫了一下，周父看向蔡玉：“当时咱们看中的姑娘是杨家的还是江家的？”
蔡玉冷不丁地白了周父一眼：“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还想着做儿子的主，我反正不急，儿子自己喜欢就成。”
周父：“…”
变脸还是女人变得快啊。
周庭昀唇角微微翘起，笑意只在眼底停留了一瞬便其他情绪被淹没了，他淡声开口：“我有女朋友了。”
周父周母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儿子。
在两人质疑的目光中，周庭昀垂下眼睫，沉声问道：“妈，你知道江盼吗？”
蔡玉点点头：“江家那姑娘啊，我知道啊，长得挺标致的，不过你刚刚不是说有女朋友…”
没说完，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想问什么？”
周庭昀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问道：“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你们想让我见的姑娘就是她？”
蔡玉看他的神情，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是啊，我倒是喜欢杨家那姑娘，但是你爸觉得杨家那姑娘性子太跳脱了，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跟你结婚发现你没什么情调估计过两年就要跟你吵着闹离婚，所以我就听了你爸的意见，选了江家那姑娘。”
周父正吃着水果，闻言瞪了一眼蔡玉：“我是这么说的吗？我说的是杨家家大业大和我们家差不多，不用依附咱们周家，到时候这媳妇还不得骑到你头上来。江家那姑娘从小就跟着她那没用的爸，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江德华把她找回来还不就是为了卖女求荣？有江家的利益和江德华在，你想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这不都是为了你着想，为了不让…”
周庭昀忽地出声打断了他：“爸，够了，您别再说了。”
蔡玉也察觉到了什么，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周父：“你说起话来就没完了，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儿子喜欢的我就喜欢，你少跟这添乱了，去楼上书房看报纸吧！吃饭了张嫂会喊你的！”
心脏一阵一阵地抽搐，疼痛感渐渐爬上大脑神经，周庭昀闭了闭眼睛，良久没有说话。
*
周日下午楠博苑美术馆有一场著名画家梁如水的个人画展，安星月在国外学的就是美术，喊了江盼一起去看。
江盼原先不太想去，小姑娘卖萌打滚什么招都用上了，她只好答应去了。
江盼虽然是艺术工作者，但是对美术一窍不通，在馆里转了两圈刚想走，小姑娘指着一副人物肖像图，惊喜地开口：“盼姐姐，你看这画上的人物是不是很像你？”
江盼懒洋洋地走过去，抬眸瞥了一眼，人微微顿住。
画上的人物站在聚光灯闪耀的舞台上，身穿白色礼服，身段苗条，曲线完美，侧脸…确实很像她。
江盼眯了眯眼眸，视线缓慢地往下滑落，最终在落款处停留了几秒。
看完画展，安星月把江盼送到小区楼下，还想陪江盼上楼，被江盼拒绝了。
江盼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你回去吧。”
从电梯出来快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江盼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瞥了眼来电显示，接起来：“周教…”
江盼顿了下，舔了舔唇：“周哥哥，你在家吗？楼下新开了一家西点店，我买了一份草莓乳酪，你要不要尝一下？”
电话那端一片寂静，就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江盼感觉有点不对劲，又想着会不会对方信号不好，“喂”了好几声，那端才有了动静。
周庭昀的嗓音压得很低，声线很沉，音色还有些哑：“对不起，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江盼愣住了，杏眸微微睁大，瓷白的脸上带着几丝茫然和困惑。
她刚想张嘴问他怎么了，忽然有人从后面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身体转了过来。
撞进温热怀抱的同时，有熟悉的雪松气息缠绕在鼻息间。
男人一只手扣着她的背，一只手勒着她的腰，薄唇几乎是贴在了她的耳垂上，热气喷薄，肆意在她肌肤上点火。
隔了几秒，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尾音轻柔，有些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盼盼，你也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江盼感觉心酸酸的，涩涩的，就连视线都开始模糊，她眨了眨眼，试图抹去眼睛里的水雾。
她声音逐渐哽咽起来，有些不确信地喊他名字：“周庭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