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珊听到拍照,立刻凑了过来。

江盼拿出手机,抓拍了好多张后,精心挑选着好看的照片。

挑了一会儿,江边忽然传来人群的喧闹声。

江盼这才看了一眼时间,23点59分了。

底下人群的倒数声实在大得很,还有对面的大厦墙壁上七彩的数字也在跳跃。

五、四、三、二、一。

人群话音未落,千百朵烟花齐齐绽放,焰火化作各种形状,绚烂着升空,又璀璨着坠落,像漫天星河洒满人间。

江盼偏头,看着周庭昀清俊的侧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男人除了气场愈加的沉稳,外貌方面似乎没怎么变,侧脸线条依旧锋利流畅,身形颀长清瘦,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看不厌了。

察觉到江盼的视线,周庭昀侧眸看过来,狭长的眼眸倒映着美丽的星河,他唇角微勾,嗓音轻柔似暖风:“老婆,新年快乐。”

江盼眼眸弯起,似月牙发着光,似桃花徐徐绽放。

她抱住他的腰,微微踮起脚,唇落在男人的唇角,她缓慢地闭上眼睛:“新年快乐。”

万千星河落幕,而你从未离开。

世间繁花若梦,此间吾心安放。

—终—

第61章 番外

三岁那年, 小小的安星月就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

那时候她还不太理解“姐姐”这个词的含义,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喊错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用那种很悲伤的目光看着自己。

小小的她固执地告诉妈妈,她不叫盼儿,她叫月儿,世间上独一无二的月儿。

然后,妈妈就会露出很难过的神情,会歇斯底里地撕掉她画了很久的画,会发了疯一样和爸爸争吵。

每当他们俩吵架的时候,爸爸总是先将自己抱回房间, 拿洋娃娃和各种零食哄着她,让她不要出去, 乖乖呆在房间里自己玩一会儿。

安星月明白, 爸爸比妈妈更在乎自己,甚至爸爸爱她要比妈妈爱她多得多。

她去过好朋友家, 见过对方的妈妈,最后发现,好像就自己妈妈和老师说的不一样。

老师说, 天底下的妈妈都是温柔善良的, 会竭尽全力守护好自己的孩子,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

可是自己的妈妈从来没有抱过自己,从来没有给自己讲过故事哄自己睡觉,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任何玩具, 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喊错了。

她很想问问妈妈到底爱不爱她,可是她不敢。

爸爸让她不要听他和妈妈的吵架内容,她也没有听爸爸的话。

她听到爸爸和妈妈说要么一起出国,要么就从这个家滚出去,她听到妈妈哭的很大声,最后还是同意了,然后恳求爸爸让她在走之前去见自己女儿一面。

爸爸没有同意,还很生气地砸了妈妈梳妆台上好多贵重的东西。

安星月刚开始也很困惑,妈妈的女儿不就是自己吗,直到妈妈抓着一叠爸爸给她的照片,痛哭流涕地跟自己说道:“月儿,这是你的姐姐…”

她看过那些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要比自己大,穿着一身陈旧而不合身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瘦弱不堪。

一开始,安星月年龄小,看这些照片,内心没什么感觉。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憎恨,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夺走了妈妈的注意力,抢走了妈妈对她的爱。

十三岁——对一个孩子来说既是青春期也是叛逆期,她和安父说要回国旅游,安父不同意,她便嘴上嚷嚷着要绝食。

然而没等她真的绝食,她只是因为下午吃多了晚上没怎么吃饭,安父就急了,以为她是要跟他来真的,当即同意了她回国去玩的要求。

安父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想陪着她被她拒绝了。

最后,安星月也退让了一步,在安父最信任的秘书陪同下一起回了国。

回到国内,安星月才意识到,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原本只想要见一见妈妈心里念念不忘的盼儿,可等到真的可以见到了的时候,她却一点也不想了。

她不知道该跟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说些什么,她甚至害怕她会忍不住冲上去跟对方说,妈妈是我一个人的,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抢妈妈。

安父和秘书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打算,甚至替她查好了地址。

她找到了地方,敲了门,等开门的间隙,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想了好几个开场白。

结果却是一个保姆阿姨替她开的门,问她找谁。

安星月胡编乱造了一个身份,说自己是江盼的同学,想来找她玩。

她发现,保姆阿姨听完她的话,神色不太对劲。

后来在她的旁敲侧击下,才知道江盼割腕住了院。

保姆阿姨发现自己说漏嘴了,索性把她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这孩子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种父亲和继母。”

“哦,还有她的亲生母亲,孩子刚出生就抛弃了她,我就搞不懂了,这些人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哎,只可惜我就是一个打工的,对这些事情真的无能为力。”

安星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等她想起来自己忘了问江盼在哪个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她抱着膝盖又哭了一会儿,才小跑着回去,跟保姆阿姨要了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

记住了之后,她不顾自己的眼睛哭得红肿,直接打车去了医院,结果等她去了,医院的护士告诉她病人前几天被爷爷接走了,具体消息不方便透露了。

安星月听完护士的话,心里没有失落和遗憾,反而觉得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不用面对活的比她惨得多的姐姐。

还有,她更怕见到姐姐之后,会忍不住憎恨之前一直嫉妒着姐姐的自己。

*

安星月十七岁的时候,她刚考上全M最好的艺术学院,她妈妈梁如水就因为一副《人世》出了名。

之后,梁如水的每一幅画都被炒成了神作,价值千金。

成名之后,梁如水也不再依赖安父生存,毅然决然地带着自己的工作室回了国。

安父是真喜欢她的,在安星月的劝说下,也跟着回了国。

梁如水回去之后,经常会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不知疲倦地画着画,稍有不满意,她就会撕了重画。

安星月二十岁的时候回去找过梁如水,发现她的画室堆满了和江盼有关的东西,封面有江盼的杂志她都一口气买了三箱,还有无数盘江盼参演过的电视剧DVD,哪怕江盼的镜头只有两分钟她也照买不误。

二十一岁,安星月大学毕业回了国,借用了安父的人脉和关系打听到,江盼的经纪人孟旭正在给江盼招生活助理,她认真地练了好几天厨艺之后前去应聘。

可能是她长得人畜无害还会做饭,她还没说什么,孟旭就拍板决定就是她了。

孟旭和她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尤其强调了一点——千万别过问江盼那小姑奶奶的感情状况。

安星月一一应下。

听了孟旭说的话,安星月总觉得她姐姐可能不太好相处。所以没见到江盼之前,她莫名有些紧张,等见到了之后,才发现姐姐并不像孟旭说的那样——性格阴晴不定、变化多端。

江盼对待她就像个大姐姐一样,温暖善良,脾气很好。

不过,姐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会像个小女生一样,小心翼翼地,对靠近周教授的一切生物都不太友好。

当然对靳夕夜这种喜欢随口喊女孩子妹妹的男人也不需要友好。

安星月能看出来,姐姐是真的喜欢周教授的,她看向他的时候,眼角都是上扬的,眼睛里真的有星星。她面对其他人包括自己,大多数时候,笑意可能到达不了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深处。

安星月一方面觉得失落,另一方面又觉得高兴。

既然周教授可以走进姐姐的心房,那么她努力努力是不是也可以让姐姐接受她?

她原本想着,等姐姐接纳了她,对她敞开心房之后,再告诉姐姐,她和妈妈的事情。

和姐姐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鼓足勇气,喊对方一起去看妈妈的画展。

妈妈的展出作品里有一副是以姐姐为原型的人物肖像图,她特地拉着姐姐看了,并期待着姐姐脸上露出惊喜或者开心的神情,然而和想象中的不同——姐姐看到之后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又或者姐姐看破了什么,因为她下意识地去看了落款,接下来回去的路上,无论自己如何引起话题,姐姐神情依旧恹恹的。

安星月一段时间内没再故意试探江盼,直到江盼去外地拍摄《致爱》时,继母的儿子出现,她的脸色不太对。

安星月装作不经意地问江盼:“盼姐姐,那你恨你的亲妈吗?”

安星月清楚地看到,江盼朝她看了一眼,然后才淡淡地回道:“我从不浪费多余的感情在无关的人身上。”

那个瞬间,安星月没来由地觉得江盼可能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而已。

而自己和妈妈,对她而言,很有可能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安星月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却也真的无能为力。

她想,如果换作是她,她可能也不会原谅妈妈。

但是她还是没死心,她再问江盼要不要去看画展的时候,这次被直接拒绝了,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江盼对这个话题的排斥,还有对她自己生日的排斥。

安星月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思考到后来,她甚至跑去问梁如水,问她想不想取得姐姐的原谅。

梁如水知道她一直在故意接近江盼,听完她的话,只摇了摇头,第一次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月月,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去找她了。”

安星月有片刻的茫然,她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是了。

姐姐受了那么多苦,也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生命的人,她已经什么都不缺了,她确实不该再打扰她了。

隔了几天,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盼姐姐,我最近家里有事,没办法去找你啦。】

看着短信状态变成已发送,安星月拔出手机卡,连同桌上所有的杂志一同丢进了垃圾桶里。

她喃喃地说道:“姐姐,再见。”

第62章 番外

整整一周, 靳夕夜给安星月打电话,状态都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终于确信自己被小姑娘拉黑了。

公司的员工陆陆续续地下班,一出公司大门,就看见靳总阴沉又烦躁地倚在骚包的跑车上面,修长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些人被吓得家也不回了,立刻转身回了公司,准备加会班直到靳总走了。

大家心知肚明,别看平时靳总嬉皮笑脸的, 玩世不恭一副好相处的模样,还经常和他们混成一片, 谁都知道那是表面功夫, 都是靳总装出来给他们看的。

靳夕夜抬手扯了扯领带,余光无意间看到公司门口站了一堆人, 见他看过来,全部见了鬼似的转身回了公司。

“…”

不是下班了吗?

靳夕夜懒得管这群愚蠢的下属,他重新打开手机, 看了眼通讯录, 在周庭昀和时胥两个名字之间停顿了一下, 最终选择了时胥。

对方的铃声响到七八声,还没人接的时候,靳公子差点没忍住脾气将手机丢出去砸了。

还好时胥新来的小助理及时地接了,“喂, 您好。时老师刚刚才拍完戏,现在正在换衣服,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靳公子抬手捏了捏眉心,“你把电话给他。”

小助理愣了几秒:“可是时老师还在换…”

时胥听到动静,温润出声问道:“小蔡,谁的电话?”

小助理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眼备注,说道:“…二傻的。”

“…”

时胥咳嗽了一声,披了一件外套,走了出来,他接过电话:“找我什么事?”

靳夕夜舌尖扫了扫后槽牙,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时胥还没吃晚饭,没心情跟他打哑谜,“你再不说我挂了啊。”

靳夕夜舔了舔唇角,漫不经心地道:“事倒没有,就是拳头有点痒了,打拳去不去?”

时胥明天还要拍戏,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去。”

靳夕夜刚想发火,对方又道:“请我吃饭可以。”

靳夕夜随口报了个地址给时胥后,挂了电话,单手撑着车门,翻身一跃,整个人稳稳当当地落在驾驶座上。

*

时胥到的时候,靳公子面前正摆着好几瓶白兰地,其中一瓶已经空了大半。

他啧了一声,在靳夕夜旁边坐下,拿起点餐牌,点了几个菜。

点完餐,时胥打开电视,自顾自地挑了一部自己的剧看了起来。

靳夕夜看了他一眼,又端起杯子喝了口酒,问道:“一个女人…哦不,一个女孩子毫无预兆地把你拉黑了是怎么回事?”

时胥以为是什么事呢,闻言,乐不可支:“不就是不喜欢你了呗,还能怎么回事?”

说罢,他侧眸瞥了眼靳夕夜,发现他脸色不太对劲,挑了挑眉继续说道:“怎么?你被人甩了?”

靳夕夜翘起二郎腿,冷笑一声:“呵,你觉得可能吗?”

时胥认真地回忆了一下,靳公子上上周刚因为关注了《漪澜传》的女主角上了一次热搜,上周接着被曝出和圈内女明星共游樱花海,这周又被曝出和哪个小花旦一起从名门晚会上走出来——

确实是忙得很,是不太可能被甩。

时胥轻笑了一下:“那你憋死千万别说。”

靳夕夜烦躁地推开面前的酒杯,他顿了顿,又叹了一声,才说道:“前段时间我不是在追一个小姑娘吗?追了快个把月了吧。我估摸着对方已经动心了,正想冷却她一段时间,让她主动来缠着我,结果…”

顿了一下,他磨了磨牙,继续说道:“结果前两天我发现她的电话打不通了。”

时胥猜测道:“和你共游樱花海那个还是晚会那个?”

靳夕夜蹙了蹙眉:“什么花海晚会?”

顿了几秒,他反应过来:“这种没头没尾的新闻你也信?”

时胥反问道:“我为什么不信?”

靳夕夜呵了一声:“敢情有媒体说你隐婚了你就有老婆了呗?”

时胥:“…”

他懒得跟靳夕夜扯皮,“那你现在想干什么?随便玩玩你就换个目标,不想玩你就本分一点,低调一点,别老没事往热搜上跑。人家姑娘指不定看了多少你的绯闻,然后发现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猪蹄子,前几天终于痛下决心把你拉黑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靳夕夜:“…”

这就是他觉得自己最冤的事情,他一向洁身自好,然而却三天两头被人捆绑上热搜,搞得好像是个女明星他都能看得上一样。

说起来,他也不是因为洁身自好才不谈恋爱的。

只是这些年看多了周庭昀失意的样子,他特别害怕有一天自己也把心丢了,然后就再也找不回来,只能任捡走他的心的那个人控制。

所以,以前他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上热搜就上热搜呗,被捆绑就捆绑呗,左右他也不会少一块肉。

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有些不太对。

靳夕夜倒了满满一杯酒,仰着脖子,一口气灌下去之后,他站起身往外走。

时胥顿了一下,笑道:“靳公子这是打算饭都不吃,连夜去追女人了?”

靳夕夜懒洋洋地转过身,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老子去个厕所。怎么?你要一起去?”

时胥唇角笑意愈深:“不用了。记得回来付钱。说好你请客的。”

靳夕夜随手从衣架上取下黑色的风衣,披在身上,边伸长胳膊套进衣袖,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出了门径直去前台结了账,也不管自己刚刚喝了许多酒,靳夕夜开着车往B市西南方向去。

安星月就住在那片地方,盛北花园小区三栋503,他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从来没有理由进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