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N-第十章-9

曹烨捏着多年前梁思喆写下的那张字条,盯着看了半晌。

黎悠去世后他一直过得不太开心,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一种被抛弃的孤独感。有时回想人生前二十几年,总觉得那是一场人人都各司其职的假象——曹修远扮演威严的父亲角色,黎悠扮演温柔的母亲角色,郑寅扮演溺爱他的叔叔角色,所有经过他世界的成年人,皆是配合这场戏的群演而已。

可现在忽然发现,那些年让他莫名心烦的梁思喆,居然一直在隐蔽地爱着他。其实他并没有真正孤独过。

曹烨把照片和字条放回影碟盒,又拿起了那盘《望川之川》。

先看望川吧。他想看看这五年他错过的梁思喆。

放映机发出轻微的运作声响,银幕上出现了一辆货车,疾驰在黑夜的公路上,坐在驾驶位上的那人便是梁思喆饰演的陆河川。

若非梁思喆那张脸足够具有辨识度,陡一从李廿变成陆河川,大概真会让人认不出来。

曹烨回想五年前的梁思喆,事实上梁思喆跟他饰演过的每一个角色都不太像,但真的出现在银幕上,又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有违和感。

陆河川剃了很短的头发,穿着洗得发旧的白汗衫,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到窗外吹风。

副驾驶位上,郭振仰头靠在车座上,路不平,货车轧到了坑,晃了一下,郭振睁开眼,醒了,他打了个哈欠问陆河川:“困不困?要不我开会儿?”

“你开得了夜路啊?”陆河川看他一眼。

“你得让我试试才知道。”

“算了,我怕死,帮我点根烟吧。”

郭振朝陆河川靠过去,手在他裤兜里摸烟盒,没摸到,陆河川操着有些流氓的腔调“嘿”了一声:“摸哪儿呢?”

“摸烟。”郭振没搭他的腔,低头看了看,弯腰捡起了烟盒,抽出一根递到陆河川嘴边,等他咬住了,又用打火机帮他点着了烟。

陆河川把车停到路边,抽着烟跟郭振聊天,起先抱怨这车太破,空调都没有,热死个人,又说等这单的钱结清了,他们去租个有空调的货车。

郭振犯困,倚着车座又要睡过去。陆河川从货车上跳下来,走到副驾驶那侧,伸手把郭振的车座靠背放低,然后踩着车帮上了车。

车厢里传来声音:“太热了,不想做……找家旅馆吧。”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旅馆?凑合吧。”

镜头转到逼仄的车厢内,光线晦暗,隐约能看出郭振坐在陆河川身上,佝着背趴在陆河川肩头。闷热的夏夜两人都出了汗,压抑的闷哼掩在聒噪的蝉鸣里,车座发出吱呀的声响。

曹烨没觉得特别反感,大概是因为这一幕拍得实在很含蓄,藏而不露却让人遐想联翩。

片子前半程有大量的**戏,一场在车里,一场在他们农村老家,这两场拍得都很含蓄,气氛隐秘但不至于太露骨,尚且在曹烨的接受范围内。

第三场仍旧在车里,郭振忽然说他要回老家结婚,以后不跟陆河川跑长途了。

陆河川起先面无表情,然后忽然重重踩着油门飙了几公里远的路程,车子停下来,他抽了一支烟,跟郭振聊了几句,然后忽然下了车,拽着郭振的胳膊将他拉到了树林里。

他屈腿顶了一下郭振的膝盖,又粗暴地按着他的头往下压,让他蹲在自己身下。郭振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响,镜头停在陆河川的脸上,他蹙着眉,说不清这表情是因为痛苦或是快感,又或许两者皆有。

结束后郭振过了一会儿才狼狈地出现在镜头里,跟陆河川一起倚在树干上。郭振大口喘着气,用手背抹着嘴,陆河川闭着眼,眉心还是没舒展开,脖子上出了汗,喉结滚了滚。

这一趟货送完,郭振很久没再出现,他依父母要求,留在家里筹备喜事,给父亲冲喜。陆河川独自跑了好几趟长途,他不停地抽烟,路上载了一个搭车的女人,女人上车后开玩笑说以为车里着火。女人很漂亮,他们睡了一觉,结束后陆河川问她感觉怎么样,又问她要不要和自己结婚,女人笑着问他是不是疯了。

大半个月后郭振再次出现,他们又跑了一趟长途。陆河川没和他商量,将车停到了他们常去的那家小旅馆门口。

他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郭振说算了吧,但陆河川揪着他的领口将他拖到了房间里。他的力气很大,郭振反抗不了。

陆河川让郭振像狗一样趴在他面前,然后捏着他的腰用力撞击,像是在发泄兽欲。他讲前几天他跟女人做了一次,果然滋味要比和男人好得多。郭振忽然就哭了,那哭腔压抑着,被陆河川一下一下撞出来。

陆河川的动作停下来,房间里摇头电扇嗡嗡地吹,郭振压抑的哭声传了过来,然后陆河川松开郭振,趴过去把郭振压在身下,他像是性格忽然大变似的,扳着郭振的脸同他接吻,他的动作变得没那么粗暴,一下一下顶着郭振,又咬着他的耳垂,低声问他有没有跟他的新娘子做过,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对方是怎样的人,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一幕的**戏持续了得有几分钟,起先曹烨又想到了十年前曹修远和郑寅身体交叠的那一幕,虽然还是觉得不太舒服,但银幕上的画面让他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拍得……挺逼真的。

肉体碰撞的声音还有嗓子里的闷哼都挺真实的。

以至于看到梁思喆紧紧抱着郭振跟他接吻时,曹烨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是来自于同性身体接触的不舒服,是那吻拍得太真实,以至于曹烨觉得有些吃味。梁思喆演得太好,看上去他就是在深爱着身下的人,爱得既用力又怜惜,像是要把所有的爱恨都通过抚摸和撞击发泄出来。

那吻像是比自己和梁思喆接的任何一次吻都要深,曹烨盯着银幕上的画面想,所以那一刻梁思喆会不会入戏了,因而短暂地爱过贺辛泽?否则怎么会演得这样真实?

**戏结束后,陆河川和郭振出了小旅馆,又上了路。曹烨这才从自己的想法中抽离出来,转而继续跟着故事走。

那以后陆河川和郭振就没再见面,陆河川再见到郭振,是在郭振的婚礼上,村子里的人都来闹洞房,郭振招架不住,被人按在墙上,眼睁睁看着新娘子的裙下伸进去几只不怀好意的手。

陆河川看不过眼,把郭振从他们手里拽了出来,扔到新娘子身上。他面色不善,看上去不像开玩笑,还打了人,惹恼了一群闹洞房的人。有人喝醉了,骂骂咧咧地说郭振是二椅子,是陆河川的骈头,说看见陆河川在河边像操狗一样操郭振。

这场喜事变成了闹剧,没能像大神说的“冲喜”,反而把郭振的父亲气死了。喜事跟着白事,村里的人对陆河川和郭振指指点点。

三天后郭振父亲办丧事,郭振和陆河川都没露面,不少人传他们又去“干那事儿”了,但忽然有人跑过来,说郭振跳河了。

那场婚礼之后,郭振忙着父亲的白事,陆河川又去送了一趟货,他想让郭振跟那女人离婚,然后带他离开村子。但回到村子才知道,郭振跳河自杀了。

郭振家里人在村里抬不起头,没给他办丧事,随便找了山上的地方埋了。

陆河川瞒着所有人,深夜到山里把郭振的尸体挖出来,送去火化,又花钱在城里买了块墓地,事情办好后他给郭振买了一束新鲜的花。

回程时下了很大的雨,通往村里的那条望川河水面涨得很高,桥淹了,过不去人。陆河川脱了鞋,踏入河里,河水漫过他的小腿。然后片子就结束了。

故事后半程太过压抑沉重,以至于看完全片后,曹烨回想前面几次**戏,只觉得有种无法宣泄的堵心。

曹修远无疑是野心勃勃的,他知道什么样的故事最受国际电影节的关注。于是他展现同性恋在农村的困境,展现“冲喜”、“闹洞房”这样蒙昧而荒诞的现实。难怪有人说其实被禁五年成就了曹修远,若非如此,曹修远不会选择这样残酷而现实的题材来拍,即便拍了,国内大环境下,这片子也无法获得龙标参加戛纳。

这片子无删版将近三个小时,看得曹烨挺难受的,他走过去拉开房间的窗帘和百叶窗,想要透透气。看见外面的天光时,他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他在梁思喆的房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烟,梁思喆先前应该真的下了狠心戒烟,毕竟只有不抽烟和戒烟的人家里,才会一支烟都找不到。

曹烨蹲在门口看着渐明的天色,一口一口地抽完了一支烟,才从沉重的情绪中渐渐缓过来。

进了房间,他想自己应该睡一会儿,但又没什么困意,于是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刷起来,想着看看《望川之川》的影评。

他在搜索引擎中键入“望川之川”四个字,紧接着下面出现了一连串的关键词:

“望川之川删减片段”

“望川之川完整版下载”

“望川之川床戏在线观看”

“望川之川是不是真做”

曹烨:“……”这谁搜的?怎么可能是真做?

饶是这样想着,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望川之川是不是真做”,点开时唾弃了一下自己真是有够无聊的……

弹出的第一条搜索结果是个论坛的帖子:“听圈内朋友说望川之川里面梁思喆跟贺辛泽是真做!”

曹烨一边不齿一边点开了那个帖子,下面居然有不少人在附和:

“啊啊啊我就说!看着就像真做啊,那碰撞的声音听上去也太真实了吧!”

“我也觉得是真做,梁思喆那个腰动得喂……太性感了。”

“楼上……只是腰吗?后背不性感吗?露出的小半截屁股不敢吗?喉结不性感吗?!”

“怎么可能是真做,你们想太多了,梁思喆又不是在下海拍**。”

“是真做吧……有个侧面的镜头其实可以看到一点点梁思喆的那什么。”

“哪个侧面镜头?几分几秒?我要重新看一遍!”

“几分几秒忘了,就是小旅馆那场后入的,郭振趴着,有个侧面的镜头很快过去了,暂停可以看到。”

这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曹烨从沙发上起身,朝楼上走。

他是绝对不相信望川会真做,但这人言之凿凿,让他忍不住再回看一遍。

进了放映间,曹烨握着鼠标,把进度条拖到中间小旅馆那场戏。

难怪会有人怀疑真做,他自己看的时候也纠结于梁思喆和贺辛泽的那个吻。

前一遍看的时候,曹烨大多数时候是以观众的视角在看陆河川,这一遍却是以男友的身份,去看饰演陆河川的梁思喆。

曹烨找到帖子里那人提到的那一段,的确有一幕侧拍的镜头,可梁思喆并没有露出什么。曹烨握着鼠标把进度条往前拖了一段,又看了一遍,他确定那人的说辞是子虚乌有。

继而他注意到梁思喆脱了一半的牛仔裤敞着拉链,露出若隐若现的腰窝,还有髋骨旁边的人鱼线,一直朝下延伸到裤子遮挡的阴影位置。

真是……挺性感的,曹烨看着银幕上梁思喆紧实的背肌和挺动的腰,还有一小半屁股,那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的汗,在晦暗的小旅馆里隐隐反射着光泽。

直到这幕戏过去曹烨才回过神,他拿起遥控器,把放映机关了,闭上眼想睡一会儿。

大抵是因为刚刚看过两遍小旅馆的画面,他脑中全都是半裸的梁思喆,如同电影分镜一般地闪过,先是后背,再是腰,然后是褪了一半的牛仔裤下,漂亮的人鱼线和若隐若现的屁股。

但他继而又无法自控地想到了曹修远和郑寅,也许是因为跟梁思喆谈起了恋爱,如今再想到他们俩,他觉得似乎也没那么反感了。

十年之后再往回看,当年的郑寅不过29岁,只比梁思喆大一岁,而曹修远正当38岁壮年,抛开父子关系不谈,若真如黎悠所说,他们一早就分开了,那曹修远和郑寅上床……其实也没有那么令人不齿吧?

只是当年他少不更事,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看到最敬仰的父亲和最信任的叔叔上床,才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这些事情他一直不敢细想,但自从迈出了那一步,跟梁思喆在一起之后,很多不敢深想的事情,似乎变得没那么令人畏惧了。

曹烨慢慢陷入了梦里,然后他又梦到了那扇门,他走了进去。

大概七八年前,他在无数次的梦里,无数次地见过这扇门,起初他推门进去,看到曹修远和郑寅身体交叠,他会立刻惊醒,后来他条件反射,只要梦到那扇门就会自动醒过来,因为不想见到之后发生的那一幕。

上一次梦到这一幕,是在茵四的小影院里,时隔一个多月,这次他又梦到了。

潜意识里他想自己应该扭头走开,如果不见到曹修远和郑寅身体交叠那一幕,或许他还能被蒙在鼓里,继续自己天真而虚假的快乐时光。

——不得不承认,有一段时间他的确很后悔推开那扇门,有时他会骗自己那只是一场梦,一切都没发生过,这样想会让他觉得好受一些,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自欺欺人的习惯。

可这一次他似乎控制不了梦里的自己。

理智上他劝自己应该立刻停下,可梦里的自己还是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然后他听到了屋里的喘息声和闷哼声,那声音极为熟悉,近得像是响在耳畔。

梦里的曹烨伸出手推门,然后怔在了门口。

——门内不是曹修远和郑寅,是梁思喆和他自己。

他们在浴室里接吻,就好像《望川》那样很深地接吻,像是要把对方吞食入腹。

他看到梦里的自己背对着他,而梁思喆面朝着他,他们都赤裸着身体,他的手探下去,解了自己腰带和牛仔裤的拉链,又去解梁思喆的。梁思喆的头靠着墙,眉头微蹙,喉结滚动,性感得要命。

他把梁思喆抵到墙上,低头去咬他的喉结,继而他收拢手指握住了梁思喆。梦里的场景很混乱,他把梁思喆压到床上,吻他后背的汗水。

握在手心里的手机这时忽然振了一下,打断了这场旖旎的梦,曹烨睁开眼,醒了。

第107章 N-第十章-10

曹烨没立即看手机,他回想着刚刚的那个梦发怔。

他清楚地知道前一秒在梦里,他和梁思喆将要做什么。继而他意识到自己起了反应,他对梁思喆是有欲望的。

他无意识揉搓着指腹,想着那一晚握在手心里的梁思喆的触感,饱满的,滚烫的,跳动的,还有凸起的血管,刮擦的时候梁思喆的呼吸会稍稍窒一下。

或许……可以试着往前走一步?曹烨想,那是梁思喆,而他喜欢梁思喆。

怔了一会儿后,曹烨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是丁卯发来的,《曼陀罗》的剪辑完成了,前一天他们约好了今天见面聊一聊片子。

丁卯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曹烨让他一小时后到洛蒙。

一晚上连看两部片子,曹烨觉得有些困倦。来之前梁思喆说他可以像小小白一样在屋子里尽情撒欢,但曹烨现在困得没力气撒欢。

他去楼下浴室洗了个澡,挤沐浴露时他记起梁思喆躬身给小小白冲洗的那一幕,想着或许以后他可以跟梁思喆再养一只狗,就像在茵四那样,每天牵着狗遛弯。

浴室里只有一瓶沐浴露,曹烨没找到洗发水,索性用沐浴露一并代替了。这沐浴露起泡能力惊人,洗得曹烨从头到脚全都是泡泡,他拿着花洒把泡泡冲走,心道梁思喆居然会喜欢泡泡浴,还挺有童心……

曹烨叫了司机过来接他,去公司的路上他倚着车座靠背闭目养神,脑中一直在过《望川之川》和《红男红女》的镜头——踩着楼梯的那一截小腿,昏暗的光线下挺动的腰,燥热的夏夜里急促的喘息声,还有异装的梁思喆,沉默的梁思喆,暴戾的梁思喆,全都是梁思喆。

他又想见梁思喆了,虽然才回来了一天,工作都还没做完,但就是想见梁思喆。

因为脑子里塞满了梁思喆,导致曹烨在看《曼陀罗》的时候总是有些走神。好在丁卯这一版剪得挺精彩,能把人带入到情节中,丁卯第二次剪辑时大动了片子的结构,相比最初的剪辑版本,几乎算得上改头换面。

片子播完后,公司几个高层去会议室开会,讨论曼陀罗后续的上映事宜。

去楼下会议室的路上,丁卯走过来跟曹烨聊片子。这片子初版剪辑出来之后,丁卯自己觉得不太满意,想要打乱时间线,用诺兰式结构重剪一版出来,当时丁卯团队和洛蒙高层有不少人反对,觉得难度太大不可能完成,况且结构要动的话,不少镜头还需要补拍。但曹烨最后一锤定音,给了丁卯三个月时间让他从头再来,期间又投了钱让他有精力补拍镜头,最后才剪出了这个版本。

丁卯过来跟曹烨讨建议,又问他:“烨哥,你刚看电影的时候是不是走神来着?这版是不是没达到你的预期?”

曹烨还没说话,程端先笑着接上一句:“小丁你别多想,他最近心思不在洛蒙,跟你的片子好坏没关系。”

见丁卯看向自己,曹烨轻咳一声道:“我昨晚没太休息好,回头你把这个版本拷我一份,我仔细看看再给你提建议。”

程端笑着看他一眼:“这相思病可不好治啊,要不让你那位医生再开点药方?”

丁卯八卦道:“烨哥又谈了一段?这次跟谁啊?”

“这次不一样,”程端道,“这次是巨星。”

丁卯稀奇道:“比林幻还巨星?”

程端看向曹烨:“小曹总你说是不是?”

曹烨看他一眼,装傻道:“什么是不是?”

《曼陀罗》的事情解决后,曹烨喝了两杯特浓咖啡,用了一下午时间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实在处理不完的,要么拿到飞机上继续处理,要么推给程端。

洛蒙自三年前创立以来,曹烨没休过超过一天的假,把自己忙得像个连轴转的陀螺。这次他把阵势搞得颇大,临走前给公司高层开了会,把所有事情都交接妥当,然后拎着笔记本电脑出发了,赶最后一趟去往上海的航班。

由于动静颇大,公司上下很快都知道了曹烨要去上海的消息,并且有消息说,曹总此行去上海,是专程谈恋爱去了。

前台两个姑娘嘀嘀咕咕:“是不是陪秦真真?这次是真爱啊……”

“不能吧,前几天狗仔不是拍到秦真真跟梁思喆在一起了么?”

“那就是去上海跟梁思喆抢秦真真?”

“……我觉得你真相了。”

“秦真真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啊……”

正聊着,曹烨从走廊拐出来了,其中一个前台搡了下另一人的胳膊,两人顿时噤了声,叫了声“曹总”。

曹烨应了声,笑眯眯地说了句:“没事儿就早点下班吧。”说完就走出了感应门。

他穿着麦色卫衣和修身的黑裤,跟平时的模样没什么分别,但看上去心情很好,一笑起来眼尾微弯,像二十刚出头的大学生,全然不见一夜未眠的疲态。

明明早上出门时还被《望川》搞得心情沉郁,但现在想到要见梁思喆,曹烨的心情变得阳光明媚,在车上哼起了歌。

这几年他想方设法让自己看上去成熟稳重一些,这回一朝破功,下车时司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候机时曹烨去找了梁思喆自出道以来的视频看,他发现早年的梁思喆经常跟媒体对着干,媒体一旦惹到他,他就一定要怼回去,难怪梁思喆会给很多人留下狂妄嚣张的印象。

金像奖颁奖典礼之后,有一档访谈节目为了博眼球,未经他同意请来了一个电影学院的老学究现场考他。老学究当场给了他一段莎士比亚的剧本,让他分析角色都有哪些层次。他们想证明梁思喆高中肄业,获得影帝纯属歪打正着。

梁思喆接了剧本,看也没看,彬彬有礼地问道:“那我也考考您,请问我在《十三天》里的表演有几个层次?”

老学究长篇大论分析小满这个角色的层次性,说完后梁思喆四两拨千斤道:“我都不知道我演出了这么多层次,说明层次这玩意儿分不分析都无所谓。”

他看上去桀骜不驯,其实只是不爽节目组的安排和老学究居高临下的态度。曹烨还记得他们讨论《十三天》剧本的时候,梁思喆提出的“打碎幻想”的那个点,自那时起梁思喆便天赋初显,他对角色的敏锐度绝非平常人能及。

类似的视频还有不少,梁思喆的影迷还给他做了个“怼记者”合集,曹烨一直看到登机,看得挺开心,直到空姐提示关机,他才停下来开始处理公司的文件。

登机前曹烨给梁思喆发过消息,问他今晚有没有夜戏,但梁思喆当时大概在拍戏,没立刻回消息。下飞机后曹烨开了手机,看到梁思喆一个多小时前回的消息,说今晚拍得比较顺利,夜戏提前结束,他们要回酒店了。

曹烨叫了一辆车去酒店,他没跟梁思喆说今晚到上海,车子开往酒店的路上,他忍不住猜测在见到自己的一瞬,梁思喆会是什么反应。

抵达酒店,曹烨乘坐电梯上楼,经过走廊,在梁思喆的房门前站住了,屈起手指敲了敲门。

咚咚咚。

屋里传来梁思喆的声音,很随意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哪位?”

“你猜。”曹烨说。

片刻后屋内响起脚步声,起初听上去远一些,梁思喆应该在卧室,然后逐渐靠近了。

曹烨想他是送惊喜的那个人,理应装作波澜不惊,等着梁思喆给出反应。

但门从里面被拉开的一瞬,还没等到梁思喆的反应,他自己先绷不住破功了,弯起了一双眼睛笑着看梁思喆:“思喆哥哥,有没有想我啊?”

“这么快就回来了?”梁思喆也看着他笑,然后接过曹烨手里的行李箱,收了拉杆立到墙边。

曹烨在他后面进屋,反手关了门,跟在梁思喆后面勾他的脖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梁思喆放好行李箱,直起身,偏过脸啄了一下曹烨的嘴唇:“公司的事儿忙完了?”

“没呢,”曹烨夸大其辞,“看我带的那一箱子全都是文件。”

“是么?”梁思喆没上当,揭穿他,“拎着没那么重啊。”

“骗你的,装了几件衣服过来。”几个小时的路程其实挺折腾,但曹烨见着梁思喆就高兴。

梁思喆的头偏过来,凑到他耳边闻了闻:“你是不是小小白成精了?怎么跟它一个味儿啊?”

“小小白什么味儿?”

“就你现在这样。”梁思喆的手指插进曹烨头发里揉了两下,然后将手指伸到他鼻子下面。

曹烨嗅了嗅,闻到梁思喆浴室里沐浴露的味道,顿时反应过来:“你家浴室的沐浴露是给小小白用的?!”

“何止沐浴露……”梁思喆好笑地看着他,“那一间浴室都是给它用的,你用了他的沐浴露洗头?”

“我说怎么只有沐浴露没有洗发水!”曹烨抬高了声音,“而且洗得我浑身都是泡泡。”

“它喜欢泡泡浴,我专门买来给它洗澡的,曹烨你也太可爱了,”梁思喆笑着去摸他的头发,“没事儿,小小白的沐浴露是为了让毛发蓬松的,跟洗发水一个功能,哎我看现在挺蓬松的……”

曹烨抬手抓了抓自己蓬松的头发,炸道:“我还洗了澡,还用了它的毛巾!”

“毛巾是阿姨换过的,干净的,”梁思喆笑着看他,“你还用了它的吹风机是不是?”

“靠。”曹烨松开梁思喆,朝浴室走,“我要洗个澡。”

进了浴室他又探出头问:“所以你洗澡的地方在哪儿?”

“二层,我房间里的浴室。”

“你怎么没说啊!”

“你也没问啊……”

几分钟后曹烨从浴室出来,走到卧室,低下头把湿漉漉的头凑到梁思喆面前:“你闻现在还有没有小小白的味儿了?”

“没了,”梁思喆抬手攥了一把他湿着的发梢,“浴室有吹风机。”

“一会儿就自然风干了。”曹烨坐到梁思喆旁边,“你在看什么?”

“拳击视频,过几天要拍打戏了。”梁思喆把pad递给他,起身下了床。

曹烨以为他去洗澡,没多问,看着屏幕上的拳击视频。

拳拳肉搏,看上去挺刺激的,但他有些心猿意马。

对战的拳手肌肉夸张,泛着古铜色的光泽,但他忍不住想到《望川之川》里梁思喆牵动的背肌和挺动的腰,还有那个没做完的梦,如果那个梦继续往下做……又会发生什么?

曹烨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清楚同性之间到底该怎么做。

他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敲了几个字,搜索结果的页面刚跳出来,浴室里的脚步响了起来。曹烨立刻按熄了屏幕,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他回过头看梁思喆:“洗得这么快?”

梁思喆走过来,手里拿着吹风机:“没洗澡,去卫生间,”又坐到床边,“转过身去,给你吹头发。”

“哦,”曹烨翻过身趴到床边,头朝着床头的方向看视频,等到梁思喆的手指按到他头上,他侧过脸看梁思喆,反应过来,“哎你是不是为了摸我头发?”

“你要不要我帮你吹吧?”梁思喆笑着看他。

“行吧,”曹烨妥协道,“来吧。”

实话说,被梁思喆吹头发的感觉挺不错,只是此情此景有点似曾相识,曹烨转过头看梁思喆,欲言又止。

头发差不多吹干了,梁思喆关了吹风机:“想说什么?”

“你这手法是不是给小小白吹毛练出来的?”

“你看出来了啊。”梁思喆笑了笑,把吹风机放到床头上,又关了大灯,开了稍暗一些的床头灯。

嗡嗡的吹风机陡一停下来,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昏黄的灯光笼着卧室,将气氛衬得有些暧昧。

梁思喆俯下身在曹烨脖子上吻了吻,手从曹烨的T恤下摆探进去,顺着他的裤腰绕到他身前,然后继续往下探,收拢手指包裹住曹烨的性器。他凑到曹烨耳边,嗓音很低地问:“什么时候硬的?”

曹烨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性器却在梁思喆虚握的手心里弹了弹,他把pad放到一边,手伸到自己身后,隔着一层布料去握梁思喆,喉咙有些干,说出的话像是微微发涩:“那你呢,什么时候硬的?”

“我想想啊,”梁思喆的手缓缓地握着他的性器上下撸动,像是真的在沉思,片刻后才开口,“应该是……你说那句‘你 猜'的时候吧。”

“喂,你那时候还没开门。”强烈的快感下,曹烨还是忍不住笑道。

“你选在晚上赶过来,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梁思喆翻身上了床,压了一半重量在曹烨身上,偏过脸和他接吻,“曹烨,我猜其实你也想跟我试试。”

他手上动作缓慢,曹烨能感觉出自己分泌了大量的体液,以至于梁思喆的手心和他的性器接触时,会发出细微的粘腻的水声。

他没有任何跟同性的经验,而且一直都在可以躲避这方面 的话题。这一趟他来得仓促,涨经验的片子也没搜过,刚刚想临时做功课,也没能来得及,一切启蒙都来自于《望 川之川》。

梁思喆把他压到下面,让他想到了小旅馆那幕戏,陆河川 就是这样压着郭振。

他以为自己是陆河川,从没想过他会是被压着的郭振。

被压着的感觉很奇怪,曹烨用胳膊肘撑着床翻过身,梁思喆顺着他的动作抬了抬身,等曹烨翻过身来面对着他,他 们对视片刻,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欲望,然后梁思喆低下 头同他接吻。

曹烨抬起一只手,摸索着梁思喆的裤腰,然后手指探进 去,握住了梁思喆,手心立刻沾满了滑腻的液体,同为男 人,他知道这体液意味着梁思喆对他的欲望。

同时给彼此抚慰,跟前两次带来的心理刺激是不一样的, 曹烨能感觉出梁思喆在他手心弹跳的同时,他也在梁思喆 的手心里跳了跳。

清醒时抚慰对方,都想给出更多技巧让对方更舒服,但当 两个人都沉溺在快感中时,技巧反而被忽略了,取而代之 的是更快的动作、更重的力度和更深的吻。

两个人都硬得要命,梁思喆忽然沉下腰:“松手曹烨。”

他的嗓音微哑,混着浓重的情欲,曹烨不知道他要做什 么,但还是下意识松开了梁思喆的性器,下一秒,梁思喆 松开手又合拢掌心,把他们包裹在一起。

梁思喆垂下头,往下看了一眼,曹烨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 看,然后他脑中轰地炸了 一下。

两根灼热而坚硬的性器贴在一起,其实快感未必比刚刚更 强烈,但视觉上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力度。

曹烨没跟同性亲密接触过,仅有的一次过火的接触,是两 天前在浴室帮梁思喆用手纾解的那次。

所以现在,这种陌生的触感,混杂着与同性接触的羞耻 感,进一步加剧了心理和生理上的快感。

最后几下是梁思喆包裹着两个人的性器一起动作的,虽然 手掌无法将两人完全包裹住,但仅仅是这样性器间彼此挤 压和摩擦,就能带来极为强烈的快感。

说不清是谁先射了,前后差了不到两秒,他们闷哼出声, 液体从顶端的小孔一股一股涌出来,流到指缝间,梁思喆 手上动作没停,变得缓慢但却更用力,一下一下撸动着两 个人的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