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相同样为狗,幼时还被乔庭然乱叫过一阵小狗腿的乔嫣然,拿出一条雪白的手绢,上前替乔庭然先裹住伤口,顺口问道:“三哥,你俩又在闹什么!”

乔庭然只随口简单答道:“我早上出门,恰巧碰到她骑马出城,搞了半天,她要一个人跑去楼兰找他爹,让我给揪了回来。”

乔娘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男装的方锦珍,只能皱眉叹气。

裹好了伤口,乔庭然也开始皱眉,惆怅该怎么处理方锦珍,这丫头醒过来后,铁定还要撒丫子再跑,于是问乔嫣然:“嫣然,要不拿绳子把她先捆起来?”

乔嫣然面无表情道:“她会绝食。”

再提醒道:“人家跟你没有半分关系,又是堂堂大将军的女儿,你把她捆在咱家像话么?”

不得不说,确实不像话。

乔嫣然对扶着方锦珍的彩云彩雨道:“先把她扶我院子里去。”

彩云彩雨均垂首应道:“是,小姐。”

方锦珍被架着离去,乔嫣然静静道:“我先试着劝劝她吧。”

再对乔庭然说道:“三哥,你回去给伤口上些药,还有再换件衣裳吧,现在这件,脏得都不能看了。”

乔庭然瞥了瞥身上的一串黑脚印,低骂道:“一串狗蹄印。”再望向皱眉不语的乔娘,道:“娘,那我先回去了。”

乔娘颔首,温声嘱托道:“让丫鬟先给你上些药。”

小儿子走后,乔娘略有消解的心怀,又再度拥塞起来,伸手摸一摸个头已超过自己的小女儿,轻叹道:“嫣儿,娘以前总盼着你快点长大,可你现在长大了,娘却宁愿你永远都长不大。”

略迟疑一下,乔娘又道:“太后那头,你爹已经纾解好,可皇上那头,你爹怎么都说不通,连太后都拿他没辙。”

乔嫣然远远望着一丛蔷薇,初夏已过,小而精致的蔷薇花朵,早已凋谢不开,只有郁郁葱葱的枝叶,在风中款款摇摆。

蔷薇不再开,心花却已在。

那些日日夜夜的无言守候,总会伴随着突如而来的思念,雨雪纷纷般席卷而来,她在依柳院内仰首看天,他在院外整日与树为伴,她到依柳院外散步,只要一回眸,永远都能看到骆承志不远不近的身影。

骆承志,我很想你。

你的身体有没有再好一些。

午后,被乔庭然揍晕的方锦珍,“哎哟”一声后,揉着疼痛无比的后脖颈,有些茫然地坐起身来。

听到动静,坐在临窗软榻之上的乔嫣然,不再凝视窗外的花红柳绿,起身下地走到床前,轻语道:“锦珍,你醒啦。”

方锦珍揉着后脖子,揪着漂亮的眉头望着乔嫣然,疑惑道:“嫣然,是你啊,我这脖子怎么…”

话到中途,应该是回忆起来之前的场景,已一掌狠狠拍到床板,怒声道:“乔庭然竟敢将我打晕!”

乔嫣然只平静道:“我三哥也是一片好心,你却差点没将他的手腕筋咬断。”

方锦珍愣了一愣,迟疑着狐疑道:“是…真的么?”

“你若瞧了,一看便知。”乔嫣然转身走向房内的圆桌,圆桌上有一方锦色超级大食盒:“你饿了吧,先过来吃点东西。”

方锦珍揉着空荡荡的肚子,坐到了圆桌旁的圆椅上,看乔嫣然亲自动手端出几样食物。

一盘香辣小龙虾,一盘桃仁鸡丁,一盘炝炒木耳,一盘韭菜炒蛋花,还有一碟藕粉糖糕,一大碗燕窝粥,一碗粒粒白如珍珠的米饭。

方锦珍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木耳,道:“嫣然,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乔嫣然单手撑着头,闻言,只轻声道:“我可不知道,这些都是我三哥吩咐厨房做好送来的。”

方锦珍没有发怒暴走,也没有掀桌子扔筷子,比乔嫣然想象中的情况,已好了非常很多,只握着筷子蹙眉低骂道:“谁让他多管闲事了!”

乔嫣然笑了一笑,继续道:“我三哥,他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烂脾气,你不用搭理他,我可比他善解人意,你先好好吃饭,填饱了肚子,我让人送你出城。”

方锦珍“噢”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开始吃饭。

过了一会,乔嫣然再度开口道:“锦珍,你多吃些,我们家厨子做的菜,味道很是不错,你一人独去楼兰,路途遥远,可能会时不时风餐露宿,应该很难顿顿吃到好菜好饭。”

方锦珍又“噢”了一声,继续心不在焉地开始吃饭。

乔嫣然双手都撑着下巴,忽然问道:“锦珍,你到京城快一月了,有没有给你舅舅报过平安?”

方锦珍“啊”了一声,恍悟道:“还没,我忘了…”

乔嫣然了然的笑笑:“难怪你爹让你舅舅好好看着你,你临来京城前,咱们车都开始走了,你舅舅还在后头吆喝,让你别忘了多稍点信回去,我真没想到,你忘性竟然这么大啊。”

略有怀疑地看看方锦珍:“你这样一个人去楼兰,我也有点不放心了。”

方锦珍立时振作了士气,道:“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舅舅都让我来京城了。”

乔嫣然轻叹了口气:“你舅舅同意你来京城,是因为你说会随大军一块去,而不是你单行独骑前往。”

方锦珍握着筷子在嘴里捣啊捣,撅嘴抱怨道:“可我都等了快一个月,没有一点动静,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嘛。”

乔嫣然静了一静,再道:“锦珍,边疆平安无事不好么,你爹爹带兵驻守在楼兰,不就是为了国家安定百姓安宁么,没有战事,你爹爹也自然不会流血受伤,这样不好么。”

方锦珍咬着筷子,突然沉默。

乔嫣然最后再道:“你听我一句话,先别冲动着去楼兰,先给你舅舅写封信报平安,也给你爹爹写封信,告诉他你就在京城,问问他的意见,前段时间,你也知道,我家里事情很多,挪不出功夫找你,如今,我也不用再专门请你过来,你这段日子也别住在京城的宅子里,你就来和我一起住吧。”

笑了一笑:“就和在岳阳城一个样,你也直接睡在我院里。”

方锦珍嘟着嘴道:“我一个人待在京城的家里,我爹又不在,都没人敢和我说话,我一个人闷得很,又一直等不到消息,才想着偷偷去找我爹的,谁知刚好碰到了你三哥。”

乔嫣然将那碗燕窝粥推到方锦珍面前,道:“幸亏你碰到了我三哥,你怎么这么笨呢,我爹是丞相,有什么大消息,他肯定会最先知道,每逢一有大事发生,我爹就忙得天天见不着人影,你直接来找我不就成了,你一个人去楼兰,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不是让你舅舅和你爹更担心么?”

方锦珍忙问道:“那你爹这几日忙么?”

乔嫣然想了一想,答道:“比之前稍忙一些,没有特别特别忙。”再看向丧气的方锦珍,安慰道:“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你再喝点粥吧。”

方锦珍在乔府安定下来,当天就分别给岳阳城和楼兰去了一封信,乔嫣然默默等着岳阳城的回信,还未等到回信,却先等来了康和宫的小顺子。

第96章 ——第96章 ——

明寅五年,六月初三。

晨间,雨丝细软,凉爽舒适,丝毫没有夏日的燥热。

乔嫣然随康和宫前来宣旨的小顺子,入宫觐见太后,时隔一年多,乔嫣然再度踏足皇宫。

青砖石路,红墙黄瓦,一切如旧。

下了车后,乔嫣然撑着一把青竹雨伞,走在细雨疏疏的青砖地面,浅风轻盈,乔嫣然碧柔的裙摆,在风中漱漱摇动,一步一步走着,风中有花香扑鼻,沁人心脾。

皇宫的路,乔嫣然早走得熟悉,察觉到这路背离康和宫,不由停住脚步,问道:“顺公公,太后不在康和宫中么?”

小顺子举伞勾弯下腰,笑得一团和气:“乔小姐,太后娘娘在康和宫中呢,不过,皇上另有吩咐,让您先到重莲阁见他,随后会和您一道去太后娘娘宫中,太后娘娘也是知道的。”

乔嫣然垂眉不语,只继续迈步前行。

浅风吹,细雨打,有一朵浅紫色的连瑾花,扑簌着从枝桠间,飘落在乔嫣然的伞上,而后从伞面滑落,坠在地上。

重莲阁是莲湖中心的一座亭榭,坐在亭榭之内,听雨,赏花,品茶,自有都雅情怀,在亭榭之外的莲湖之中,游船,采莲,品箫,又是悠闲乐事。

近至莲湖,小顺子停了下来,笑道:“乔小姐,皇上就在亭中等您,奴才告退。”

说毕,躬身退下,片刻后已走得远了。

六月的荷花,别样的艳红。

乔嫣然撑着伞,独自踏上前往湖心重莲阁的长廊。

细风吹雨,荷叶碧浪翻滚,鼻尖有荷香清甜,也有千重绿烹煮的清澈味道,耳边有箫音阵阵,低柔婉转。

盛怀泽站在精美的亭榭外,对着满湖荷花吹箫,罕见地穿了一身青色衫袍,垂散在肩的黑色长发,随风轻扬,在乔嫣然脚步踏上亭中的那一刻,箫离唇际,转首而望。

乔嫣然合上伞,下跪的姿态似一朵簌零的落花,双膝跪地叩首拜倒:“臣女乔嫣然参见皇上。”

盛怀泽沉默片刻,剑眉微蹙道:“嫣然,数月不见,你又要与表哥生分了么?”

望着乔嫣然如他人一般,恭敬俯首跪地的模样,不觉薄怒浮上心头,又勉强压下,再道:“朕早说过,你我二人之时,不必行此大礼。”

乔嫣然无动于衷地跪着。

盛怀泽只觉乔嫣然这幅疏离冷淡的姿态,刺眼至极,握紧手中玉箫,再冷静道:“地上硬,别跪坏了膝盖,你起来。”

乔嫣然静静道:“谢皇上。”

敛衣起身后,站在原地垂首恭立,再无言语。

两人相距不过一丈,盛怀泽在等乔嫣然主动上前,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她却始终不曾动弹。

时间越来越长,盛怀泽的怒气越积越多,臂边有亭阁悬挂的薄薄细纱曼舞,盛怀泽伸手握住,刺啦一声撕扯下来,手臂一扬长纱掷出,绕圈上乔嫣然的腰,弯臂一收,乔嫣然直扑入怀。

搂了乔嫣然在怀,将她推靠至几步后的彩绘圆柱,不管她的挣扎,将她的手紧紧箍贴在圆柱上,盛怀泽绝对不允许她推开他,不顾她的不愿,欺压而上她的唇瓣,死死地侵入,狠狠地占有,分毫不留地攫取,盛怀泽绝对不允许她躲开他。

一念着魔,失了分寸。

直到乔嫣然咬醒了盛怀泽。

舌尖嘶嘶得疼,盛怀泽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憋气到满面潮红的乔嫣然,怒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乔嫣然,你敢咬朕,你…你…”

乔嫣然此刻已管不了那么多,再这样下去,她会窒息而死的,一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乔嫣然顿时咳咳咳停不下来,身体抖颤如风中落叶。

好似雪水淋头一般,盛怀泽忙松开乔嫣然,乔嫣然已无力贴柱滑坐到地面,只捂着闷到几乎喘不过气的胸口,放肆纵意地咳嗽个不停。

一声一声揪心的咳声,重锤般敲打在盛怀泽心头,盛怀泽又懊悔又心疼,忙蹲在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助她缓气。

良久,乔嫣然缓过劲来,在盛怀泽复杂的目光中,改坐地为跪地的姿势,垂首道:“臣女冒犯皇上,请皇上责罚。”

盛怀泽攥紧了拳头,她拒绝他心意的方式,他每次都恨不得掐死她,四年前一样,如今还是一样,诛心刻骨一般的痛蔓散开来,低语问道:“嫣然,你不是已答应永远陪着朕,为什么又这样?”

乔嫣然垂着头低声道:“我出尔反尔,皇上但有责罚,臣女一应领受。”

盛怀泽微闭了眼,又再度睁开,和声低语道:“你还在为去年朕骂你,让你生了一场大病的事,怨朕是不是?”

伸手触摸乔嫣然的脸,语气几分温柔,亦有几分退让,道:“是表哥不对,我不该骂你,你别再生我的气。”

乔嫣然微微躲开,声音轻柔却决绝,一字一字道:“我不生皇上的气,皇上当时说的很对,我答应过会永远陪着你,可心里却一直都是不愿意嫁给你的。”

再次伏趴在地面,请罪道:“臣女欺君罔上,犯了欺君之罪,让皇上伤心,对皇上多有不敬,任何惩罚,臣女都甘愿领受。”

盛怀泽低低一笑,苦声道:“朕罚你什么,所有人都怕死,朕却独独怕你死,让你活着,都如此不易,朕能罚你什么?”

扣上乔嫣然的肩膀,慢慢扶她直起身子,视若珍宝一般的无限情深,悲伤地笑了一笑:“嫣然,你明知朕爱你至深,怎么可能会罚罪于你。”

再拉乔嫣然站起身来,盛怀泽弱声低语道:“朕不会罚你,待我过阵子收拾完了他,你还会是朕的皇后,此事,谁都无法阻拦,包括母后和你爹。”

放开乔嫣然,盛怀泽神情已温和,只那么静静站着,便如站在万人之上,是不露锋芒的气势逼人:“嫣然,你只能嫁给朕。”

目光细细密密笼罩着乔嫣然,温声道:“朕已说过很多次,你只能永远陪着朕,朕是很害怕你死,嫣然,你若离朕而去,会有很多人,随你同去。”

折下一枝开在廊外的并蒂红莲,递予乔嫣然,声音异常温柔道:“芙蓉并蒂一心连,你一直想看的并蒂莲,今年开花了。”

乔嫣然未动手去接,手边的浅绿衣裙,在风中簌簌而动。

盛怀泽转了转手中鲜嫩的花枝,沉吟道:“你不喜欢么,那一定是花匠种的不好,不能博你欢颜,那留着他还有何用…”

乔嫣然终是动手接过。

手上一空,盛怀泽勾唇一笑,神情又是满足又是悲凉:“嫣然,你一定要朕这样说这样做,才会乖乖听我的话么?”

乔嫣然静静沉语道:“他人何其无辜。”

盛怀泽目光闪动,再道:“你能待他人如此怜悯,为何就能置表哥的深情不屑一顾,他人有朕待你好么,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朕待你一样待朕。”

乔嫣然沉默片刻,求道:“表哥,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你也别再这样逼我了,好不好?”

盛怀泽居高临下,凝视着又长高一些的乔嫣然,缓缓道:“不好,那样你便再也不接受朕送你的东西,再也不和小时候一样笑着对朕说话。”

乔嫣然捏着手中的莲花枝,骨节泛了白意,脸色则更苍白。

风吹细雨扫进廊内,微微打湿乔嫣然半边的发梢,黑色的长发散发着柔润的光泽。

盛怀泽心生不忍,拉了乔嫣然进入亭榭:“你被雨丝打了头,会很容易着凉,随我进亭子里头。”

乔嫣然木偶似由他牵着坐下。

亭榭内,窗户开着,由内望出,荷叶是接天的青翠碧色,无数朵或开或拢的荷花,亭亭玉立在其间,沐润在薄风细雨之下。

盛怀泽动手给自己沏了一杯千重绿,却给乔嫣然斟了一盏蜂蜜水,而后半拂着自己的青色衣袖,说道:“这是你在甘泉行宫做给朕的衣裳,很合身。”

乔嫣然抬眼看了看,没有言语。

盛怀泽端身而座,气质高华清贵,声音有些恍惚道:“你在甘泉行宫陪了朕那么多天,那么多个夜晚,朕抱着你入眠,只因你心里不是真的情愿,朕宁愿自己难受,也没有当真勉强过你。”

乔嫣然又垂下眼,默不吭声。

盛怀泽目光内敛地克制着,内心却有烈焰灼烧:“这一年多的每个夜晚,朕都会想你,想你睡着的模样,担心你有没有睡好。”

有追忆亦有感叹:“那时候,你还那么听朕的话,会对朕笑,会对朕撒娇,还会关心朕,也会慢慢回应朕,朕几乎都以为你终于开始爱朕,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

心中泛起五味陈杂:“原来,全都是镜花水月的一场空,到了现在,你又把朕当成高高在上的皇上,和别的人一样恭敬守礼。”

凝视着乔嫣然低垂的眼睫,一字一字道:“你还要出尔反尔,朕对你的承诺,一日不曾遗忘,你答应朕的事情,说忘就忘么。”

眼神依旧坚定而执着,盛怀泽语气森然,再一字字道:“朕最后再说一遍,你只能是朕的人。”

乔嫣然右手一颤,并蒂莲脱手坠地。

盛怀泽青袍缓带,意态舒雅,慢慢站起身来,走至乔嫣然身侧,弯腰拾起那朵并蒂红莲,再放予乔嫣然掌中,双手包裹着乔嫣然微凉的右手,帮她搓出暖热的温度,柔声细语道:“嫣然,朕今天宣你入宫,是邀你来赏花的。”

待乔嫣然手心温热,盛怀泽再回到自己的座,端杯喝茶。

茶香清澈明灵,盛怀泽却被已不太烫的茶水,烫疼得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茶杯,盛怀泽抬起右手食指腹,轻轻触碰了下舌尖的小伤口,神情略显痛苦道:“嫣然,你牙齿可真利索,疼得朕连茶都喝不下去啦。”

闻言,乔嫣然垂首低声道:“表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盛怀泽放下手指,舌尖仍是密密细细的疼,静了一静后,极是宽容道:“不怨你,是朕鲁莽,不该那样冲动对你。”

语气又有些寂寥的失落:“嫣然,你对朕冷淡疏离,表哥心里很难过,你就不能一直好好听我的话么?”

第97章 ——第97章 ——

乔嫣然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盛怀泽,慢慢说道:“我知道表哥对我好,我但有所求,表哥能做到的,定会如我所愿。”

顿了一顿,目光转向窗户之外的莲叶田田,继续道:“表哥是皇上,有天下最大的权利,也有最多的桎梏,我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身边没有别的女人,我愿安安稳稳地平静度日,我在皇宫多年,见过太多的钩心斗角,表哥要做明君,不能被天下诟病,不能散尽六宫,我实在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回首看向盛怀泽,再次恳求道:“表哥,你就放了我好不好?”

盛怀泽的语气斩钉截铁,只口吐两字,道:“不好。”

一掌挥过,石桌上摆放的瓜果茶点,悉数坠地,乒呤乓啷一阵乱响。

良久的沉寂过后,盛怀泽开口,声音低哑而隐忍:“乔嫣然,你没有听清我方才说过的话么,你只能是朕的人。”

语气一扬,反问道:“放了你?”

有淡薄微凉的笑意,从齿缝中生生逼出来,盛怀泽说话的声音,却再轻柔不过:“然后呢?”

缓缓站起身来,袍袖在浅风中舒展而掠:“朕今年二十五岁,认识你已有十四年,为了等你长大,朕先前的王妃之位,一直空待于你,连个像样的侧妃,都没有立过,朕登基之后,皇后之位,更是为你悬空至今,朕是做不到只有一个女人,可这么多年来,朕心里就只有你一人。”

意味不明地再反问道:“你让朕放了你?”

缓步走至乔嫣然身前,居高临下,声音轻轻的淡漠:“嫣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有意你做皇后…”

伸臂拉起乔嫣然,星寒的目光牢牢凝视着她,沉语低言道:“我倒要看看,这大盛朝里除了朕,还有谁胆敢娶你?”

抚一抚乔嫣然的柔软鬓发,有说不出的浮沉倦意,盛怀泽再次退步三分,道:“嫣然,表哥朝政很忙,今日好不容易腾出功夫见你,你就别再和朕闹了好么?”

乔嫣然正待张口再言。

盛怀泽已伸手捂住乔嫣然的嘴,语气淡淡道:“朕对你的容忍,不是没有限度的,嫣然,你开口说出的话,如果还让朕生气,甘泉行宫里没做的事,今日纵然你再不情愿,朕也不会再轻易由着你,你可想清楚了?”

将手拿开,乔嫣然垂下眼睫,再无言语。

瓜果乱滚,一地碎瓷,盛怀泽垂目扫了一眼,低叹道:“本想与你静静赏花,你偏要讲煞风景的话…罢啦,随朕去见母后吧。”

乔嫣然手里仍握着那枝并蒂莲,鲜妍的花容,尽绽芳华。

一如乔嫣然,她终于完全长大。

盛怀泽心动之下,不由情动,双臂揽上乔嫣然的腰,寻唇相触,不料乔嫣然生生别过了脸,盛怀泽只碰到了乔嫣然的后脸颊。

静了一静,盛怀泽松开乔嫣然,克制的微微而笑,道:“嫣然,你不惹朕生气,朕自也不会强逼你,我们的日子还有很长,朕不急。”

出了重莲阁,细雨已停,浅风犹在,轻拂过碧浪*舒卷,荷花摇曳在水中央。

盛怀泽又折下数朵亭亭荷花,全部交予乔嫣然捧着,言道:“嫣然,你到江南养病这么久,母后也时常念叨着你,你这样空手前去,可不太好,将这些新荷奉与母后,也算尽一尽你的孝心。”

乔嫣然无言可推,斜抱沾了水珠的荷花在臂间,甜香淡淡。

皇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容貌姣好的女子。

她们的美丽,只为这深宫之中,至尊至贵的帝王而展露。

轻丝的细雨虽停,盛怀泽却仍执了一把雨伞,遮与自己和乔嫣然头顶,以避风吹树叶的雨滴落在身上,乔嫣然走在伞下,抱一捧亭亭致致的荷花。

皇上为人执伞,太难得一见的稀罕场景。

明寅四年,第二度春选,谢芳华被选入宫,初封芳美人,三个月前,晋封为芳贵人。

谢芳华入大盛皇宫的时间,已有一年零两个月多三天,时间不算长,可也不算短,却从未见过皇上露出这般融和的笑意,那神情之中,尽是温柔包容,于是对被他遮在伞下,尽享此厚待的陌生女子,不由存了好奇之心。

一时的新奇之下,雨后散步的谢芳华带了侍女,迎上前去,巧笑倩兮行礼请安,柔声细语道:“嫔妾见过皇上。”

一双秀而媚的眸子,却偷偷打量着乔嫣然。

谢芳华行着礼姿,正偷瞧乔嫣然,耳边传来的却不是皇上如常的免礼声,而是冷静无常的责罚音:“芳贵人谢氏,不经传召,擅拦御驾,即日起,闭门思过一个月,好好从头再学一遍宫中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