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一周岁,我回国,参加秦白莲跟李教授的婚礼,然而贺昂没有跟我一块,回国前六天,我跟他吵架,然后进入冷战状态,这是在一起那么久以来,我们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冷战。

我本意冷战一个星期然后跟贺昂和解,然后一起回国参加秦白莲的婚礼,然后在回国前夕,他飞去了旧金山。

有赌气成分,我没有通知贺昂就带着女儿回Z市,全球亿万对夫妻,每天有成千上万对夫妻上演妻子被丈夫气回娘家的戏码,然后对于这种戏码发生在我跟贺昂身上,我很不理解,但是不理解的同时,事情还是发生了,贺昂确实没有哄我就去了旧金山,我确实拉着行李箱抱着女儿回到了Z市。

秦白莲跟李教授的婚礼很简单,相互请亲友过来吃饭,李教授的亲戚朋友少,所以他就请了些得意门生回来,我看了下客人单,里面有瑾瑜、也有何小景。

秦白莲这边,来的客人就更少了,就请了青岛的舅舅外婆表妹,还有几个相熟的邻居。

然后不到四桌的酒宴,依旧热闹非凡。

我帮秦白莲化妆的时候,我取笑秦白莲那么大的年纪还要弄婚礼这些花头,秦白莲笑着说我不懂。

这语气跟当初秦白莲取笑我想念贺昂,我说的那句“你不懂”一模一样。

我细细地描绘秦白莲这双好看的眉眼,心里想道,对于爱情还是婚姻,一方面我可以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然而在另一方面,旁观者永远不会体会到当局者的内心感受,那些我们所坚持的,所表达的,所证明的,没有人能感同深受。

“贺昂很忙吧。”画好妆的时候,秦白莲这样问我。

我点头:“是,他很忙。”

婚礼现场,女儿交给了看护,一周岁的宝宝已经会认生,除了一直照顾她的看护小玲,我跟贺昂外,其他人根本不给抱。

因为早产儿,现在女儿虽然会走路,但是还是走不稳,她会叫爸爸,会叫妈妈,还会口齿不清地冒出一两个法文单词,也不知道是跟谁学会的。

“现在我们用热恋的掌声欢迎这对新人。”

司仪拿着话筒在台上介绍秦白莲跟李教授的时候,讲得抑扬顿挫,我在下面听着有些唏嘘,就在前阵子,宋黎明还飞法国看我女儿,如今他也单身。

秦白莲爱了宋黎明二十多年,不顾他不要她,不顾他有妻子,二十多年她都有惦记着他,然而现在宋黎明离婚了,秦白莲没有任何犹豫嫁给了李教授,无他,真爱上了,心意就坚决了。

李教授请了两桌学生,都是一群年轻人,吃酒的时候相互师哥师姐地叫,瑾瑜何小景一桌,相比另一桌,他们这桌因为有几个活跃分子,酒桌上气氛就热闹很多。

“叶瑾瑜啊,咱们教授都结婚了,你跟小景都那么多年了,该在一起了吧?”

“对,小景,师哥跟你说啊,如果你跟叶瑾瑜都没在一起,我们这群人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对,对,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

小玲抱着孩子过来,她朝我吐吐舌头:“梨子一直在闹,所以我就抱来了。”

“没事。”我从小玲怀里接过女儿,然后作势瞪了眼女儿,女儿虽然只有一周岁,已经学会了讨好的伎俩,朝我笑笑,然后趴在我的肩头,用脑袋蹭了两下。

“哟哟呦,小梨子,我是舅公。”舅舅在我边上朝女儿拍拍手,想吸引她的注意。

然后女儿似乎对邻座的人更感兴趣,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边看。

瑾瑜转过头,看向我这边,他上身穿着一件浅黄条纹的白衬衫,米色丝绒长裤,一件搭配好的西装正松松垮垮地挂在椅子上。

极短的一瞥,视线落在宝宝身上时,稍微顿了顿,而这时,何小景走了过来。

“好可爱的宝宝。”何小景说,然后伸出双手,“我可以抱抱她吗?”

“她认生。”我说。

然而平时都不让人抱的女儿,看见何小景伸出手,她也伸过了小手。

何小景眉眼弯弯,接过我怀里的宝宝,然后跟我开玩笑说:“潮歌啊,你女儿那么漂亮,我好想把她抱走啊。”

“自己生一个呗。”表妹突然插了一句,不轻不重。

我笑,女儿可能对何小景胸前的胸针感兴趣,趴在何小景胸前玩弄着她的胸针,怕女儿把胸针扯坏,就把她的小手拿开。

女儿转头对我笑,不理会,继续玩着。

“没事儿。”何小景说,然后就把女儿抱到了他们那桌。

表妹推了推我的手臂:“把小梨子抱回来。”

我:“没事,抱一下而已。”

表妹撇撇嘴,然后抬着下巴往瑾瑜的方向看去,突然问我:“阿姐,你真的不爱他了吗,那么多年的感情,都可以忘掉吗?”

我转头说:“我有你姐夫了。”

表妹调皮地笑笑:“我就随便问问。”

“小景你那么喜欢孩子,就跟瑾瑜生一个呗。”

“今天我们喝教授的喜酒,然后接着我们就喝你们两个的。”

对面那桌越说越激动,女儿倒是安静,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对坐在边上的瑾瑜感兴趣,突然咧着嘴朝他笑了下。

瑾瑜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

“师兄我替你们两个做主了。”一个壮实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满脸红光地指着瑾瑜说,“叶瑾瑜,今天是咱们教授的好日子,咱们这群人好不容易趁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今天看到你跟小景都还单身着,我们这群人都替你们两个着急,大学时候你们就让人羡慕,当时莫名其妙地分手就让我们不理解,现在我们也不问原因了,我已经问过小景了,她还是老态度,现在师兄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珍惜眼前人。”

大家情绪突然高涨。

“叶瑾瑜,给答案。”

“叶瑾瑜,给答案。”

“叶瑾瑜,给答案…”

表妹:“真是一出好戏啊。”

我对这出好戏没兴趣,反而忧心忡忡地望向那边,我担心的是,下面叶瑾瑜多半会答应,然后何小景多半会情绪激动。

一个人情绪处于亢奋状态的时候很有可能做出不可想象的举动,比如把她怀里我的女儿当花球扔出去。

我让小玲过去把宝宝抱回来,小玲点点头,正要过去的时候,瑾瑜站起身,笑着把男人的手推开,不咸不淡道:“师兄,你喝多了。”

顿了下,他看了眼边上的何小景,然后收回目光说:“大伙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跟小景真不适合——我配不上她。”

“哎。”有人叹气。

然后也有人开始说起了圆场的话,酒桌上的气氛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好,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酒宴结束,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把孩子交给小玲,我去酒店的休息室接电话。

“做什么?”

“很好,不用你管。”

“不是不理我么,你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

合上手机,正要走开的时候,稍微转个头就看见不远处立着个人影,那人收敛刚刚在酒桌上的清朗笑容,现在蹙着眉,一个人那边抽着烟,吸烟区的光线比不上大堂的千瓦水晶灯,浅蓝色的灯光下,似乎每吸一口,就有淡淡的白烟徐徐地从他嘴里逸出。

我转过身,然而,手腕突然被人拉住,我差点趔趄倒下,然而那人也不顾,凭着一股蛮力将我拉了一段路,上了电梯,然后他按了二十五楼。

“你疯了,叶瑾瑜。”

瑾瑜看向我,异常冷静:“我没疯。”

“那你做什么?”我厉声问。

瑾瑜没回答我的问题,拉着我的手不曾松开,电梯停在二十五楼,他拉着我出去,越过门廊,最后停在一个房间外面,然后他掏出一张房卡。

他用脚踢开门,然后将我拉进去房间,接着用力关上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有病啊你。”我吼道。

瑾瑜桎梏住我,双眼狠狠地盯着我看:“秦潮歌,跟贺昂离婚知道吗,跟他离婚!”

“有病啊你。”我转脸说。

瑾瑜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语气透着丝丝寒意:“你他妈才有病,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贺昂现在做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摘桑葚,回来早的话就更新,回来晚的话,也尽量更新~如果没更新,那是我可能还在路上赶不回来。。。

45、第四十三章

我甩开瑾瑜的手,不料“叮当”一声,是金属掉落地板的声音,我的婚戒不小心从指上挣脱出来,在光洁的地板打了几个圈圈后滚进了沙发底下。

我走到沙发边上,然后双膝跪在地上,趴着身把手伸进沙发底下。

“秦潮歌。”瑾瑜过来抓着我的肩膀,一张英气的脸色厉内荏地放大在我眼前,他靠得我极近,稍微抬头就可见他脸上的细微柔毛。

“涉黑、贩毒、走私、杀人。”瑾瑜望向我,一字一顿,“因为工作性质特殊,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行踪不定,是吗?”

“你脑子有问题啊。”我骂道,然后继续趴着身找婚戒,戒子滚到了沙发下方一个角落,我够不怎么着,只好把脸全贴在地上再伸手进去捡。

捡回戒子,我用手擦拭一下,然后往自己无名指上戴。

“呵…”瑾瑜发笑,越笑越厉害,最后都咳嗽起来,过了会,他平息下来,身子靠在沙发上,目光在我指上的婚戒打转,表情寥寥。

“潮歌,你想要的是安稳,但是别骗自己。”瑾瑜伸手摸着我的下巴,“贺昂他给不了你安稳,给不了的…”

我冷眼看着瑾瑜,说:“我没骗自己,我清楚他之前做过什么,但是瑾瑜你听清楚了,是之前,而不是现在,在我们从巴黎搬到里尔,贺昂已经跟他的过去撇干净了。”

瑾瑜淡淡反问:“是吗?”

我站起身,向外面走去,不再跟瑾瑜多说。

来到门口前,瑾瑜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潮歌,你现在已经是个母亲了,应该多替你的女儿着想一下。

“谢谢你的忠告啊。”我不痛不痒地说,然后走出了酒店的房间。

回来后,小玲问我去了哪里,我从她手里接过女儿,出了酒店才发现外面已经下了下雨,夜晚的雨幕轻绵如同薄纱,被风吹得缥缥缈缈。

小玲从包里掏出一把伞撑在我头顶,我看了眼银白色的伞柄,在法国出门购物如果下雨了,我抱女儿,贺昂在边上提购物袋外加撑伞。

他个头高,伞却撑得低,回到家,他暗色的衬衫往往湿了一片。

别墅很安静,女儿在车上已经睡着了,小玲要抱着女儿上楼的时候,我说:“我来吧。”然后从小玲手里轻轻抱过女儿。

换了个睡姿,女儿在我怀里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脾气大的家伙。”我在心里暗自说道。

抱着她上楼,放在我边上睡,我一下每一下地摸着女儿卷卷的毛发,床头手机静悄悄地搁在那里,我头疼地揉揉眉心,然后关灯睡觉。

直到半夜,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这段时间睡眠一直很浅,小玲还没有醒过来,我已经从房间走向客厅。

“你去睡吧。”我对刚从房间走出来的小玲说。

小玲大着哈欠,摸摸蓬乱的头发说:“会不会是先生打来的?”

应该不是,贺昂知道时差,从来不会半夜打电话回来。

电话铃声还在响,催命似地响,我开了一盏壁灯,橘色的光线投在地板上,形成一个淡淡的光圈,我压抑住心里突然升起的不良预感,然后去拿话筒。

“喂…”

“…”

挂下电话,我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小玲见我脸色不对,走过来问情况:“怎么了,潮歌姐。”

神经像慢了半拍,我抬起头,说:“我回趟里尔,你留在这好好照顾梨子。”

小玲点点头,也不多问原因。

“那我帮你买明早的机票。”

其实我一点都不相信贺昂会出事,就在几个小时前在秦白莲跟李教授的婚礼上,他还给我打电话。

他说这几天Z市气温会在转冷,让我多穿衣服别冻着。

然后我还对他发了脾气,没等他话说完就把手机挂了。

下半句话,贺昂会说什么呢,梨子好吗,有没有闹你。

我想,他是一定不会说潮歌,我中了枪。

我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冰凉的液体残留在脸上很不舒服,在客厅呆了很久,我才回到房间,女儿睡得很熟,勾着身子,安静的脸庞镀着一层浅浅的月光。

躺在床上一夜无眠,第二天我就登上了里尔里尔的飞机。

这是一家里尔的私人医院,建在当地的教堂附近,下了飞机,我就被一个有着一头长发的男人接到这里,一路上他一直都英语跟我解释,他神色着急,而我一路沉默让他看着更着急。

他说:“昂有生命危险,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我们不想瞒着你,昂需要精神倚靠,你是他的妻子,你可以帮到他的…”

我能帮到他的?但是他不知道,贺昂从来不会让我帮他,他从来不说,他只需要我站在他身后,跟着他走就好。

推开病房的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吓住了,躺在病床上的贺昂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墙上挂着的各种药剂正一点点输入他的体内,他的头顶也裹着厚厚的纱布,白色绷带沁透着暗红色的血液。

子弹是从胸腔取出来,就在他给我打电话后,他就立马上手术台“剖膛”取子弹。

我双脚有些无力,走在病床边,然后安静地坐下。

门外守着不少人,其中还有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她过来抱抱我,说的是地道的法语。

“你要坚强,孩子。”

终于忍不住,我跑着出了病房,蹲在走廊尽头大哭起来。

德国医生说如果度过了三天危险期,贺昂就没事了,我在医院守了三天,我跟瑾瑜的宝宝去世后,我就没有什么信仰,但是这三天我都有去附近的教堂祈祷。我跟着虔诚的教民一起念着《圣经》,一千一万遍的祷告。

三天后,贺昂醒来,我走出病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守在病房外面的人也都很高兴,彼此拥抱着。

“对不起…”这是贺昂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无法说出“没关系。”

喉咙发哽,我低着头,边流眼泪边说:“贺昂,你记住了,这样的事我不允许再发生了,不允许再发生了,听到了没?”

贺昂笑容苍白,眼神清明如初。

“好。”他说。

我转过头,擦擦眼泪,温热的泪水淌过指缝,从来没有那么感激过生命,从贺昂醒来开始,我真的很感激,因为我真的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贺昂会怎么样。

贺昂的身体一点点恢复,两天后,他可以吃流质食物,一个星期后,他可以伸手摸摸我的头发,两个星期后,他可以下床。

然而贺昂不给我看他的伤口,每次医生换药,他都要找个借口把赶出病房。

即使这样,我也很配合,人们对于失而复得的东西往往因为感激变得要求少,我也一样,对于贺昂,现在我只要他健康。

当然,我也变得越来越没安全感,我用各种途径让贺昂答应我等他康复后我们就回国。

贺昂也全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