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绿油油的郊外停下,众人的目光均被皇上和皇后吸引,段敬宸却注意到漠千叶面无表情往后面挪了挪。

段敬宸单手稳妥的执着神牌,左手悄悄捅捅一旁的辛一忍:“看到没,我就说她有问题?按理说她是漠国公主谁会注意她在哪里,她却欲盖弥彰,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辛一忍认真的看着前方,随时准备进行叩拜的节礼,可等待的时间漫长,皇上和皇后还未耕织:“乱说什么,公主是女儿家,在军营中屡有建树,你莫乱说惹恼了她,她让皇上再关你。”

段敬宸不以为意:“我可没乱说,这几年她以男儿身混迹军营,军中好男儿无数,她就没一个心动的?”段敬宸神秘的看眼辛一忍:“你跟她一个部门,跟我说说她平时跟谁最要好。”

辛一忍闻言依稀想起军营中传她与米謓默来往颇密,他也好多次撞见他们两人在一起,开始是漠千叶教导还是新人的米謓默,后来就是米謓默与漠千叶一起探讨军中局势,三年前助战天威国,听说米謓默好似救过千叶公主。

“别乱说!千叶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千叶公主名声受损,若他再嚼舌根对她来说是雪上加霜。

段敬宸看着前面目不斜视辛一忍,见第一排还没动静,想着下耕才开始,便道:“说你不懂你还装,千叶公主虽然是皇上的妃子,但皇上希望她过的开心,再说千叶公主也是情场老手,又有咱们皇上当表率,她会畏惧闲言碎语!”

“那有些话,也不是我们该说的。”辛一忍到底年幼,在宫内被苏义、段敬宸保护的很好,军营里黑胡对他颇多照顾,并不如段敬宸看的深远。

段敬宸懒得再搭理他:“好,好,你是皇上好嫔妾,是公主的解语花,你就替她瞒着吧!等闹出什么难听的事来,皇上还能白捡一个孩子,多好。”

辛一忍被段敬宸说的心中一阵不安,偷偷的看了眼前方的漠千叶,心想,不会吧,公主性格虽然偏执可不像乱来的人。

“别看了,小心明天你暗恋千叶贵妃的谣言漫天飞。”

——跪!一叩首,风调雨顺国泰安康,四海升平五谷丰登;跪!叩首——神龙出谷腾飞万里,土坡束缚孕养五内;跪!——

六叩首后,如龙的队伍起,前行一步,继续未完的九十九叩。

段敬宸起身再跪:“你等着吧,不出两年绝对出事。”

“跪神呢,你心诚点,触怒了神灵,降灾祸于百姓。”

段敬宸见鬼的瞥他一眼,圣贤书读傻了吧,唉,这小子,如今也会一本正经的顶嘴了,不如当年乖巧。

皇家圈禁的范围外,人山人海,随着陆公公浑厚有力的声响,虔诚的子民也跟着叩拜。

不起眼的人群中,跪着一些不起眼的人,平凡的长相执着的穿着酷爱的锦衣,身架甚至撑不起身上修长华丽的衣物。

他跪在整个人罩在黑衣中的女孩身边,随着跪拜声叩首:“省心了吧,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你,良人入宫,独留你念着昔日情分,你傻不傻。”

九十九叩结束,星儿站起来,头上戴着宽大的黑罩斗篷,犀利的目光顿时摄向后面的孟先己,红唇在黑衣映衬下格外娇艳:“孟先己,你积点德!他现在那个位置若传出不好听的,小心先杀了你埋他的清白。”

孟先己闻言眉头皱了一下又复平静,如此回护他,还是心有眷恋。

星儿走了几步见他没有追着不放,松了一口气,再次回身从众人中穿过偌大的空隙遥看那抹身影,又落寞的垂下头,过了一会似乎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眼里挂了抹笑,她会好好待他。

天蒙蒙亮之际,雾气还未消散,一顶顶呢子小轿有条不紊的向盛都汇集,这是惊蛰过后是一年之春的大朝。

今日,全盛都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列席,共计一千人之多。

上朝之音响起时,雾气散去,明亮阳光和顺的洒在万物之上,为宫廷楼阁披上了一层绚丽的外衣,集英殿内站满了文武官员,从三品以下被迫分列石阶上站着。

周天有力温和的声音响起:“过去的一年,焰国平定草寇、改编融军、两河开流、国泰民安,这些离不开众位爱卿的努力,没有你们不遗余力的执行,就没有焰国安康富足的今天。”

“皇上福泽四海!臣等不敢居功!”

“惊蛰过,又是忙碌的一年,朕对众位深有信心,众爱卿的俸禄很久没有调动过了,户部拟个方案上来,朕给众爱卿嘉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天看着越加成熟的官员体制,望着一张张充满朝气的面孔,心中甚觉安慰,想起前些天孟先己提议广纳妃嫔的事,脸上露出苦笑:“朕非常欣慰众位爱卿的成绩,亦理解大家的担忧,但朕年纪不小了,实在不忍心让众位爱卿、子民家的孩子远离父母,纳妃一事莫要再议!”

众臣闻言失望之音一息而逝,皇上正值鼎盛,怎能说自己老了,却没有人敢质疑帝下,皇上虽宽厚了,可所作所为一样直来直往,惹恼了皇上,她不见得跟你按道出牌。

宋岩尰听皇上提到选秀的事,知道机会来了,出列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周天心情好:“说。”

“回皇上,我焰国如今安康平乐,国泰民安,皇上英勇宽厚,决策无失,皇恩浩荡,天佑焰国,皇上膝下如今有两子,所谓长幼有序不可偏颇,二殿下两年前已封睦王,大殿下乃中宫养育,至今未有封位,微臣斗胆恳请皇上封大殿下为太子,以全国体。”

尹惑第一个出来附合,前袍掀起跪下:“臣恳请皇上册立大殿下为太子。”不是他与丞相‘狼狈为奸’而是,他觉得皇上还是早册立太子为妙,均是皇上所出,皇上哪个能不爱,尤其母亲多偏爱幼子,万一皇上古夕之年犯了糊涂,立了幼子,难保不是霍乱之始。

辛成低着头,敏锐的用余光扫眼周围人的动静,什么情况!竟然要立太子?孙康德怎么想?苏永忠呢?段良案呢?

张亭道出列,亦跪下请旨:“请皇上册立大殿下为太子。”宋丞相有一句话说服了他,将来子车世若有了自己的子嗣,难保子车家主不会有别的心思,寄夏可是一大隐患,万万不能留了太子之位,让隐患明朗化。

后面的黄友善有些惊讶,什么情况?张大哥怎么也卷进去了,为什么册立太子?事前没打过招呼啊?!

胖嘟嘟的黄友善只用了一瞬便回过神来,跟着下跪请旨,现在官职越来越不好做,紧跟大哥走已成为他多年信条,刀山火海,他也要跪。

张亭道一派人同时跪下,请旨册封太子。

如今他们这一脉,靠真金白银买官上来,还留在朝中的只有五人,现今朝中新人辈出皆是才学渊博之士,稍不留神就会被新锐以犀利的弹劾削官回家,他们只有抱成团,靠着商人的直觉为焰国商会发展竭尽全力,尤其出银子的时候,更要干脆可人。

难为他们从大字不识几个,如今都能写成篇的奏章,整合焰国南北东西各大商户,平衡焰国日渐繁荣但问题也层出不穷的商圈,头疼的他们都想主动告老还乡,看那些只盯着他们靠银子买官的愣头青能不能制服一个个老奸巨猾的商家。

直臣一派紧跟着叩首:“臣等恳请皇上册封大殿下为太子!”长幼有序,帮理不帮亲。

苏永忠看着大半朝臣跪了下去,皇上还不开口说话,摆明了就是也有那个意思,心中顿时有些焦急,万一这事尘埃落定,以后他孙子岂不是没了机会。

苏永忠使劲看前面的苏义,恨不得长双火眼金睛瞪穿他的脑袋!你到是说话啊,想办法搅乱此事!

辛成不动,这件事他绝不允许是自己促成,就算事后有人弹劾他别有用心他也认了。

孙康德也不动,皇上至今未言,已经表明了天家的态度,既然是铁板钉钉的事,说与不说、迎合与否根本没任何关系。

好事者的目光自动落在皇上后宫男妃身上,似乎很想看看这些男人会不会打破他们之间‘虚伪’的‘团结’为自己未来的儿孙大打出手,若真斗起来,他们又该帮帮谁让火烧的更旺一点!

新进的臣子不懂‘老臣’目光中的寓意,以为‘老臣’们只是在同情男妃的际遇,心里也不禁唏嘘,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昙花一现,没有子嗣,没有坟冢,将来如何安家!

孙清沐站在人群中,一直未动,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早已习惯,何况是善意、别有用心的目光,对他来说不足畏惧。

孙清沐从丞相开口到现在,目不斜视,不偏不倚,直到感觉一道让他展开笑颜的目光落下,孙清沐右脚踏出,正式出列,低首、恭手道:“皇上,肯请皇上册立大殿下为太子!”

苏义、段敬宸跪:“肯请皇上册立大殿下为太子!”

群臣瞬间响起抽气之声,有赞他们真豪杰、有佩服的、有疑惑的、有在众人身上回转,想知道大殿下到底是谁的孩子的。

不管心思几何,孙清沐的表态带动了一批靠皇族的新臣请求封旨。

周天坐在高位上,从冠帘后将众臣的表情收进眼底,心中不禁释然终于落定此事,刚才辛成、孙康德、苏永忠的表情他看在眼里,就连向来耿直的段良案也是过了一会才跪下请旨,可见这个位置果然很吸引人。

周天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太子之位必须确立,所谓立贤是无稽之谈,她的儿女可以骄纵、可以无礼、可以有脾气,但绝对不能手足相残!

周天微微颔首:“大殿下聪慧机敏、恭顺有理,朕甚觉欣慰,加有皇后细心照料,两岁有余已能观其秉性,众位爱卿与朕想到一块去了,好!趁今日吉兆,册立太子之事就这么定了,礼部和钦天监挑几个好日子,便行册封大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这么定了?没人反对?也太顺利了吧?四宫就这么甘心?

这大皇子到底是谁的儿子?孩子他爹高兴疯了吧?皇上这是暗着偏袒?还是皇上怕将来发生不愉快?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也太没有悬念了!大殿下是长子,只要他将来不做出格的事,皇位指日可待,依大殿下的性格,好像也做不出出格的事!

早朝在‘旧臣’疑惑,‘新臣’平静中结束,一年一度的大聚会,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便敲定了太子的人选。

众人不禁感慨,总嚷着告老还乡的丞相大人高明啊!拥立太子有功!他儿子该官升一级了,就凭这一点,宋大少爷再木讷,也能熬到孙子宋虑之参考,到时候又是宋家平步青云之日。

老狐狸!好手段!生生把该归隐的宋家拉了回来!

瑶华殿的雪莹之地内,一片亮盈盈的柔软沙土若金,夜间在月光的照样下璀璨生辉,是瑶华殿知名的美景之一。

据说这里的沙土是珍珠黄金深海沙土打碎放在此地,平日有十几位小太监照料,雨天有人挡雨、夏天有人遮阳,金贵非凡、价值连城。

此时一位穿着对襟春袄外面披着小斗篷的娃娃,拿着小铁锹、桶子在沙地里铲啊铲的,玩的汗流浃背,斗篷的边角落在沙土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二殿下浑然未决,抱着小铲子,铲了满满一铲沙土,吃力的抬起来瞬间洒了一半,又奔跑两步铲入桶里时,只剩半捧的量。

即便如此,小家伙依然乐此不疲的铲着。

苏义今日轮休,换了常服,过来教导小家伙箭术,两岁的孩子有什么耐性,很多时候他都纵着老二玩,偶然他射几箭引得他崇拜的跟什么似的,就心满意足。

不是他不用心辅导,而是沈飞已登峰造极,他何必班门弄斧,不如讨了孩子高兴,还能听小娃娃嘴里甜甜的叫声二爹爹,将来自己若独孤终老也有个人烧个纸钱。

苏义今日穿了束腰宽袖宫装,进了瑶华殿,见雪莹之地围了众多太监。便知道他要找的人在这里。

“参见苏妃侍。”负责二殿下安危的太监自动让开一条路。

“二爹爹早。”焰乐奋力挑起一铲沙,快颠簸完了放入桶内,使劲磕磕铲子,力求把沙土都落进去。

苏义闲散的让他们起身,找了快光洁如玉的石头坐定,左臂支撑着身体向左微微倾斜,银白色的潜鸾纹衣衫落在玉石上,使其主人自有一股风流之态:“小二,你费力无功的干嘛呢?”

焰乐闻言擦擦额头上的汗,粉雕玉琢的小脸嫣红如果,煞是可爱:“宝宝在装宝贝。”

“哦?”苏义无聊的配合着,想到早朝敲定的事,如今看焰乐不禁怪他爹长相脱俗,若是不把儿子生的这般妖孽,小乐乐就是太子了,哎:“你装宝贝做什么?”

焰乐闻言,再次铲起一堆沙,小手因为用力,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使出吃奶得劲努力劳动着,他柔情蜜意的看二爹爹,欢快的道:“这里好看,父皇也说好看,乐乐装了送给众位爹爹。”

苏义猛然拉回思绪,看着努力‘送’他们礼物的儿子,心里觉的十分感动:“过来宝宝,让二爹爹抱抱,宝宝就是贴心,爹爹没有白疼你。”

焰乐快速退离二爹爹的怀抱,赶紧忙他的大业:“我还要给哥哥装点。”

苏义看着忙碌的儿子,不禁感慨同人不同命啊,他突然道:“宝,你哥要当太子了。”曾经这个称呼令焰国上下闻风丧胆!无人能与其相悖!一晃眼这个称呼竟要易主,岁月催人老啊!

焰乐不受影响,继续‘忙碌’,拿着小铲子想学学园丁公公拍一拍,却发现沙土太低,小铲子拍不到,不过,他不气馁,继续用铲子去铲沙:“‘太子’是什么?比宝宝给爹爹们送宝贝好吗?”

苏义肯定的道:“不,二宝现在的活计在爹爹看来更好。”

苏义看着焰乐脚下那片沙土,一个个浅浅的脚印,杂乱无章,却快乐自在,相比这些,那个位置真那么好吗?将来的帝王?以后的尊者,三千后宫,看似逍遥却未必有心:“他以后不可以任性、不可以上树捉知了、不可以吃饭大声说话、不可以跟父皇撒娇、也不能像我们二宝一样,想哭就哭。”

焰乐闻言哇的一声哭了,小铲子落在地上砸了脚都没有发现。

苏义顿时手忙脚乱,急忙冲过去帮他剥开铲子,心疼的把宝贝抱在怀里:“不疼了,不疼了,二宝不哭,二宝最坚强。”

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沈飞一身枣红的宫装长发飘落,腰间的玉佩还没有系好,他急忙从苏义怀里接过孩子,心疼的不得了:“乖,爹爹的宝贝,不哭,不哭,你二爹爹不是故意的。”

苏义闻言:“等下,我可没有欺负他,你别想歪了。”

“哎呀,这不是哄孩子的话嘛,你较什么真。乖,不哭,爹爹在。”

苏义突然觉得,难怪焰乐是亲王,有你这样的爹也不适合当太子,

“哥哥好可怜…好可怜…”焰令停了哭声抽泣的推开爹爹,迈开他的小粗腿拿起地上的铲子继续装:“乐乐先给哥哥…”

沈飞看眼更可怜的儿子,然后再恶狠狠的看向苏义!跟他没关系才怪。

苏义看着乐乐突然想到了六弟,心有感触的把刚才逗乐乐的话说了出来,似玩笑又似严肃的道:“你还是多跟他说说,别以后让有心人利用了一胎两宝的情分。”

等孩子长大了,难保簇拥在他身边的人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怂恿主子!

沈飞明白,思索了片刻才道:“我以后注意,你几天休沐?我怎么觉的你天天休沐?”

苏义瞥他一眼!废话他就在宫内当差,当然天天见,废话真多!还是像个白痴!不过这家伙生的孩子是漂亮,看了着实让人心里喜欢。

顾公公疾步而来,来不及喘口气道:“妃侍,苏老爷找您。”

苏义看眼茫然望向自己的儿子道:“本宫今日身体不适,让他老人家回去吧。”

“是。”

焰乐闻言咯咯的笑了,二爹爹真好,答应陪他玩一天,再过一个月是柳姐姐看他的日子,柳姐姐一定会给他带好多东西,到时候他也分给哥哥一些。

焰乐正乐观的想着突然焰乐一阵尖叫:“爹爹!你踩宝宝的桶了!哇哇!——哇哇!——坏了!——哇哇!——”

瞬间苏义、沈飞一阵手忙脚乱。

苏义总算知道了,原来‘桶坏了’和‘哥哥可怜’是一个待遇…

盛都郊外,山峦重重叠叠,望不尽的满目青翠,春日的暖风吹拂着遥远的城旗,若隐若现。

苏水渠一行人距离盛都越来越近,又是一别归来,不免近乡情怯,想到刚刚竣工的福泽之地,苏水渠这样内敛的人也不禁暗暗激动,两河谷地是他的一次壮举,是皇上成全的焰国骄傲,或许他以后的成绩再也无法超越的工程。

在这个行业,苏水渠觉的自己已到了顶,下一个三年他想靠走遍焰国河山,写一下一部属于焰国的水利著作。

简行的车马出了山路,驶入宽广的官道,离开时仅有单行线的大路,如今已经扩展到两道,道路两旁如集市一般楼阁林立,应有尽有。公交专用线路上停着一辆车,不一会铃声响起,车已上路,带走了那里聚集的行人。

苏水渠下了马车,为眼前繁荣的集市骄傲,他永不后悔与她走出河继,来到这里!

车马很快抵达城门下,岗哨检查了腰牌恭敬的向苏水渠行了拜礼,要亲自护送这位水道大匠。

苏水渠委婉拒绝,一年不见盛都的变化自不必说,他相信天威那般的大国也不会比焰国更加繁荣。

苏水渠没有回家也没有进宫,遣散了众人各自回家后,让仆从赶着马车去了户部衙门。

孙清沐正在与任岖商议这次鹰国批准的作物下发到那座城池,一听苏水监求见,他瞬间嗅到不好的预感:“你回去想想,明日我们再议。”

任岖知趣的退下,走到门外时多看了焰国知名的水路大能一眼,恭敬的向其行礼。

苏水渠已经习惯他的身份,微微点点头,并不甚热情,处在他现在的位置,太谦恭反而招祸。

“苏水监,侍郎请您进去。”

苏水监匆忙找孙清沐确实是出了事,到他手里的银子,他觉的不对。人人都以为他几年不回宫与皇上已经甚少来往,其实不然,每逢过节皇上都会写信问候,信里都是平日皇上就写好的琐事,里面不巧有某人为他筹集了银钱后骄傲的口吻。

苏水渠拿出七张去年收到两河地方官员给他的银两数目,然后把皇上平日信里的银两数交给了孙清沐,不确定的问:“大人,可是皇上说错了什么?”

孙清沐脸色已然难看,竟然差了七百万两!很多吗!其实不多,百亿银钱从户部发往两河之地,直到用到实处竟然只少了七百万两,几乎不值一提。

可!银两是孙清沐亲自放下去给苏水渠的手,若是差个几十万两,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可孙清沐亲自过手,竟然差了七百万两,就不得不考虑有人想试探什么。

或许是某些人们觉的国泰民安久了,试试其中的水有多深。或者看看中央官员的态度,是不是能用人脉银钱钻个空子。更甚着是想打开他与子车世之间的缝隙,好分派了这朝纲!

“岂有此理!”孙清沐重重的把两张写着数字盖着官银的纸拍在桌子上!

苏水渠见孙清沐发怒,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潜意识里,他还是敬着孙清沐。

苏水渠见话已经带到,剩下的是户部内部问题,不方便他再参与,于是起身道:“下官刚刚回盛都,还未看望母亲,孙大人若没有指示,下官想先行告退。”

孙清沐闻言急忙收回情绪看向他,他更结实了,虽然没有盛都门阀的贵气但自有一股神气。

孙清沐亲切的上前:“别急,时间不早了,我也要下衙,不如你我一起回宫面见圣上,皇上昨天还提到你,说你这次立了大功一定要好好褒奖!走!皇上特想见你!”

苏水渠委婉的避开孙清沐的手,歉意的道:“大人客气,下官已经接了旨意明日入宫面圣,今时不便打扰。”

“你我本是一家人,皇上见你还要手谕吗?两年没见皇上,你不想,皇上都想,你以前在我院子里住过,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今日我邀你入宫,算是我们以前的情分,苏水监不会不赏脸?”

苏水渠闻言有些尴尬,垂下头声音细碎坚韧:“大人,不是我不识好歹,我说不入宫与别的没有关系,不入就是不入不是为了自抬身价,所以也不想给皇上寻了麻烦,大人,且勿再让水渠为难。”

孙清沐闻言,看了他一会,心里有处地方隐隐浮动,看着水渠的坚持,他不禁想到另一位积极钻营的人,同样圣恩深厚,眼前的人的确值得她付出很多。

当年住在一起不是看着他收拾了东西匆匆离宫,仿佛皇上是毒蛇猛兽会吃了他一样。

孙清沐真心释然:“好,明日我和皇上在上书房等你。”

苏水渠松了一口:“谢孙大人,下官告辞!”

孙清沐看着他离开,心中也不禁佩服他心念的决然,想到在他面前自己的手下居然做出此种龌蹉事,还劳烦他亲自送过来,孙清沐便觉得怒火中烧!可恶!不管是谁!他定让手长的人付出代价!

苏水渠从户部出来用时不足一盏茶的时间,直接上了马车,立即离开。他把疑惑送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皇上不问朝事,告诉了她,她也要交给孙公子,到时候反而让孙公子难做,他不想给昔日对他颇有照拂的人添麻烦。

苏水渠离开后,衙门角落的墙壁上一抹身影也急速消失!

巍巍府邸之内,一位穿着黑蓝色长袍的中年人猛然放下手里茶碗,手上褶皱的皮肤仿佛贴在上面,不复饱满,声音阴历且有浅浅的恐慌:“你说他直接去了户部!”

“是,大人。”回话之人声音平静。

“户部,户部…”中年人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努力说服自己,他们的计划万无一失,只是从每批银子中抽取了一部分,不会被发现,也许苏水渠去户部有私事?不能疑神疑鬼,自乱阵脚!可万一呢!万一…到时候他死定了!那个人却不见得会有事!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养尊处优的脸猛然闪过一道杀意!这件事他决不能坐以待毙!李家荣耀多年,不能在他这一代毁了,想到欧阳逆羽上次奉皇命从李家取走的黄金,他就心中抑郁!

当时他儿子不过调笑了孙清沐和辛小姐几句,怎么不见孙清沐被弹劾,反而他们先把御状告到了皇上那里,他们李家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中年男子阴郁的声音响起:“你去把少爷叫来,有急事商谈!”

“是!”

中年男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眼里的阴霾越来越重,苏水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怪我心狠手辣!

明亮的月光惊起栖乌在漆黑的枝头上吵闹不停,更漏的声音飘远的传来,轱辘急转,往家赶的人加快了马步。

春日的暮色依然很早,科学院的门这时候才落了锁,周天和子车页雪刚从里面出来,寒风吹过,对两人都没什么影响,只是周天习惯性的把脑袋往衣服里缩:“又晚了!这该死的天!”今天答应儿子早点回去,惨了!

两人走出胡同,上了大道,她不方便坐车,公交不靠近皇宫停,她看眼子车页雪:“你坐车?我去那边给孩子们买些吃的坐车走。”

子车页雪赶紧让她快走,回去这么晚,他娘又要不高兴了,真不理解母亲怎么以为他会跟这个节操如今越来越少的女人有什么瓜葛:“让我娘的人看到这么晚还跟你站在一起就惨了。”

子车页雪小心的四下看看,不知从哪弄过来一个黑色头套,瞬间罩在头上,木色的衣衫随即染黑,他如做贼一般,谨慎的观察下周围,快速消失在周天五米左右。

周天刚想问他吃不吃,哪还能看到人:“要死,明明是我吃亏的事。”不知未曾谋面的阿姨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