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脚步杂沓声、惊慌惨叫声惊醒了帝京百姓的睡梦,有人起身披衣,看见如狼似虎的官兵强行带走那些人,吓得赶紧躲起来,再也睡不着。
一大早,全城沸腾了。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涌到街头,聚在皇家张贴的告示前热切地议论。
结合凌晨前的官府行为,再看这张告示,头脑精灵的百姓们很快得出一个结论:
万方、王涛犯了死罪,枭首示众!诛九族!
天色将亮的时候已经把万方、王涛的亲族、远族一网打尽。
可是,有人在问:他们究竟犯了什么死罪?
又有人推测,这雷霆万钧的行动必定是御王的手笔,只有御王才有这等魄力。
二十年前那场殃及不少人家的清剿行动,是皇帝陛下亲自下旨,几个皇子都遭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帝京百姓受惊多日,人心惶惶。但那一次,没有枭首示众。
这次枭首示众,既让百姓们热血沸腾,又让他们担惊受怕,惟恐一个不当心波及到自家。
整个帝京,犹如一口即将爆炸的油锅,热议滚沸,奔走呼告。
而御王府,安静如斯。
慕容辞不知道在她睡觉的时候发生了这么多事,站起身,“饱了。还没到午时,本宫看看那幅画。你把那幅画放在哪儿?书房吗?”
慕容彧点头,虽然只睡了一个时辰,但依然神采奕奕,“在书房。”
琴若看见殿下走了,跟在后头,相隔一段距离。
慕容诗看见太子殿下来了,想飞奔过去,可是看见三叔那张拉长的脸就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走过去了。怎么办呐?
看着他们进了书房,她转悠来转悠去,着急地想着对策。
琴若忍不住道:“郡主还是先回去吧,殿下很忙的。”
慕容诗固执道:“再忙也要歇息是不是?”
下人送来茶水,她灵光一现,把木案端过来,乌亮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本郡主去送茶。”
琴若想阻止,她已经进去了。
慕容诗把两杯茶放在案上,甜甜道:“三叔,殿下,用茶吧。”
慕容辞正在研究那幅画,听见这声音立马翻了个白眼,“你先搁着。”
看见她亲自送来茶盏,未免弄坏了这幅画,慕容辞连忙把画卷起来收好。
“殿下,用茶。”慕容诗体贴地送茶到她面前,笑吟吟的,丝毫不觉得自己过于热情。
“茶水热,你先放着。”慕容辞无奈道。
“茶水不热了,我试过了,真的不热,现在就可以喝。”慕容诗步步进逼。
不得已,慕容辞去接茶盏,却不知怎么回事,还没拿稳呢,她就放手了。接下来更不知怎么回事,半杯茶水浇在慕容辞手上。
慕容辞轻呼一声,微烫的茶水烫得玉白的手立即红起来。
茶水淋漓,茶盏落在地上,哐啷一声,碎瓷片和着茶叶溅了一地。
慕容诗失声尖叫,惊惶无措道:“殿下,是我的错,是我不当心”
有人抢步过来,用广袂拭去那只红彤彤的手上的茶水,极为呵护怜惜。
“殿下对不起,是我不当心”慕容诗急得快哭了。
“还不出去?”慕容彧怒道,面寒如铁。
“是”她畏惧地退出去,三叔动怒了,她不敢再留下来。
走了两步又回头,她看见三叔拉着殿下被烫了的那只手,极为呵护怜惜,只是现在她满心自责愧疚,根本想不到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送茶的那侍婢和琴若连忙进来,看见殿下被御王带进内室,犹豫着终究没有进去。
慕容彧取出烫伤膏,取了一点抹在慕容辞发红的手上,轻轻地揉着,“疼吗?”
“还好,本宫自己来。”慕容辞抽出手,手却纹丝不动。
“还是本王来吧。”他慢慢道,把药膏推揉开,布满整个小手,举止温柔得能腻死人。
药膏清凉,抹上去很舒服。
其实茶水只有一点点烫,现在更烫的是她的脸腮和耳朵,腮抹飞红,玉颜娇媚。
他的手指依然揉着,抬眼凝视她,正巧她也看着他,目光交缠,渐渐的凝定不动。
她想移开目光,可是好像被什么吸住了,怎么也移不开。
这番对视,这种纠缠,竟有几分缠绵之意。
她想起那夜在那户民宅月华如霜里他压着她,柔情蜜意的痴缠
他也想起那夜手心里隐隐战栗的娇躯幽香袅袅,若一朵雅洁无双的琼花绽放
热意袭身,血液沸腾起来,慕容彧把她抱到案上,急促地吻她粉润的唇瓣,似要吸尽她的香甜。
慕容辞的双手撑在他胸膛,想推开他,却不知怎么的所有力气都失去了,整个世界慢慢远去,耳边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眼前只剩下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雪色容颜。
他扫去案上的东西,将她压在案上,雪色颈项柔嫩得令人想一口吞噬
能尝的地方都尝了一遍,他凝视她迷离氤氲的眸,摩挲她泛着桃红的玉腮,轻啄她娇红的唇,低哑呢喃:“辞阿辞”
她蓦然清醒,散乱的魂魄回到躯体,迷濛的水雾散去,眸子清亮如水,她推开他,冷淡道:“王爷,本宫的名字不是你叫的。”
慕容彧拉她起身,扣住她的后脑,魅然低笑,“有朝一日,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地叫本王的名字。”
慕容辞整好衣袍,仓惶地逃出去。
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迷失?怎么能让他得寸进尺地占便宜?
懊恼极了!
第1卷:正文 第100章:枭首示众
骄阳当空,万里无云,明晃晃的日光泼洒寰宇,地面一片粲然耀目。
即使烈日当头、暑热炎炎,帝京依然万人空巷。
午时将至,皇宫正门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攒动,都是闻风而至的百姓。因为这儿是枭首示众的地方。
数十年来,北燕国都没有过枭首示众这等惊天大事,百姓们自然不会错过这极其残忍血腥、又极有话题性的大事。大多数百姓拖儿带口,一家子都来了,即使热得满身大汗也要等到那个重要的时刻。
这次出动了数百禁卫军维持秩序,把围观的百姓拦在外面。
渐渐的,议论的人越来越多。
“你们知道万方、王涛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吗?这枭首示众也过于凶残吧。”
“你小声点,要是被官兵听见了,说不准你也被砍头。”
“被处以枭首示众之刑的人必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同车裂、五马分尸一样,说不好是谋反。”
“可是万方、王涛只是军器监的小官,怎么可能谋反?”
“谁知道呢?万家、王家以及九族数百人,必定是一个不留。”
“不斩草除根,难免日后有人来复仇,成为心腹大患。”
“你说朝廷会不会判错了?这要是杀错了,那么多人岂不是死得冤枉?”
“即使是判错,朝廷会认错吗?再说万方、王涛在军器监任职,军器监是什么地方?想想就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有人听了这话,心头凛然。
议论的百姓一堆堆、一簇簇,潮水般荡开。
有人洞若观火,提了一点,很多人就都明白万方、王涛是怎样的该死,纷纷噤若寒蝉。
精兵开道,百姓让开一条通道,看见一辆光鲜的马车缓缓驶进,然后停下。
百姓们翘首望着,一睹当朝摄政王的绝世风采。
一人出来,昂然站立于车辕上,俯瞰众生,睥睨之姿,气度慑人,好似他是千万百姓的王,是芸芸众生的主宰。
百姓们远远地看见那人倾绝天下的俊美风姿,那人摄人心魄的绝傲气度,心向往之,大多数人的目光狂热而膜拜——就是这个天神般的男子,拯救了北燕国,既可保家卫国,又能治国安邦,令北燕国国富民强、盛世太平。
忽然,摄政王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好像是那个草包太子。
那太子俊秀清雅、明眸皓齿,长了一副好皮囊,丹青国手都难以描摹他的玉人之姿,可是他是个草包!
他跟摄政王站在一起,一个是地,一个是天,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慕容辞见他下马车走向刑场,便也跟着过去。
今日来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差点儿进不来。
刑场正中间,手持大刀的刽子手耐心等候囚犯的来到。
慕容彧在监斩案前落座,她则坐在一旁,陪同看这场好戏。
午时将至,他示意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然后二人层层吩咐下去,将囚犯押上来。
不多时,百姓们看见两个囚犯被官兵押着过来,走上刑台。
日光流转,照在刽子手手里的大刀,银光与日光交相辉映,刺人的眼目。
其实万方已经死了,不过还是要枭首示众。
而尚且在世的王涛,早已万念俱灰,眼睛空洞得没有半分生机。
夏日炎炎,一丝风也没有,众多百姓忍着汗流浃背,等着那血腥的一刻。
慕容辞不经意地瞥眼,看见围观的一众文武大臣里一抹白,沈知言。
不过,他的身边站着慕容诗。
慕容诗看见太子殿下看向自己,不由得欣喜万分。
慕容辞连忙收回目光,真是的,没事看那边做什么?
她转头看身旁的监斩官,此时慕容彧的俊脸犹如万丈雪原,寒气森森,刺骨凛冽。
日头当空,她也觉得热乎乎的,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金衣公子会来观看吗?
她的目光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搜寻,可是,如若他来观看,必定会乔装。
刑部尚书面向帝京百姓,压了压手然后扬声道:“万方、王涛作奸犯科,罪同谋反,罪不容赦,枭首示众,诛九族。希大家引以为戒,安分守己。”
全场鸦雀无声。
那些围观的官员纷纷低头。
慕容辞心潮起伏,此次行刑对文武百官起到的威慑是毋庸置疑的。
刑部尚书向慕容彧表示午时已至,慕容彧取出一支火签令利落地扔出去,面容寒彻。
两个刽子手等候多时,缓缓扬起大刀。
寒光如雪,似流星闪过!
一泓鲜血似彩虹般飞起!
两颗头颅滚落在地,那两个犯人随即倒在地上。
不少妇孺和胆小者掩面不敢看这残忍的一幕。
接着,官兵捡起血淋淋的头颅,悬挂在木架上方,将会示众三日,以示威慑。
慕容辞心想,这一幕、那两颗头颅将会成为不少人的午夜噩梦。
枭首示众后,慕容辞想回东宫狠狠地睡几个时辰。然而,有人拦住她的车驾。
慕容诗一脸灿烂的笑容,“殿下,咱们去游河吧。”
琴若道:“郡主,殿下累了,要回宫歇息。”
慕容诗不依不饶,撒娇道:“殿下,眼下时辰还早,就去游玩一会儿就好。”
慕容辞决定不再纵容她,陡然怒喝:“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的车驾你也敢拦?”
慕容诗错愕不已,殿下生气了?
“郡主,殿下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这闲人游玩。”琴若板着脸道,早就想教训她了,无奈殿下一直拦着。
“可是,人总要歇息的呀。殿下就当歇息好了嘛”慕容诗嘟囔道。
“就算殿下有空闲,也不会陪郡主胡闹。”琴若在她耳边森冷道,“殿下知道郡主的一片芳心,不过郡主还是死心的好,殿下连跟你说话都不愿意,只觉得你很烦人,很讨厌。”
“哇”
慕容诗忽然哭起来,那哭声特别的响亮,哭得特别伤心难过,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琴若没料到她当街哭起来,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
马车里的慕容辞听见她的哭声,脑仁都疼起来了。
总不能当街撇下她,扬长而去吧。
慕容诗悲伤地哭道:“你们欺负我殿下欺负我”
慕容彧走过来,眸色冷沉,“又闹什么?把殿下的手烫了还想缠着殿下?你以为殿下跟你一样整日游手好闲吗?还不回去?”
听见三叔训斥的声音,她立即擦干眼泪止住哭泣,那速度就跟翻脸差不多,琴若看得目瞪口呆。
看来只有御王才能让郡主消停。
慕容诗没顾得上告退,就急匆匆地走了。
慕容彧进了车厢,慕容辞惊愕地看他,“本宫要回东宫,这辆马车就当借给本宫。”
马车前行,不过街道人多,行驶不快。
“万方那幅画,殿下有什么想法?”他剑眉微压。
“本宫总觉得”见他问得认真,她凝眉道,“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但又捉摸不到”
“不如再去一次玄月潭。”
“啊?去那儿做什么?”
其实她也知道,去玄月潭看看说不定有收获,不过想起他说过的在温泉碧潭沐浴的话,就下意识地抗拒。
慕容彧一脸的无所谓,“本王稍后去玄月潭,殿下去不去,随意。”
慕容辞默默咬牙,去还是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