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是,慕容辞。

宇文战天走过去,搀扶她过去,她用力地推开他,切齿道:“本宫不吃!”

他忧心忡忡道:“你一直不吃,只喝滋补的羹汤,身子怎么吃得消?”他握着她的双手,“你看你的手都快冻成冰块了。快来喝点儿热汤暖暖身子。”

“你要本宫进膳,还不是要控制本宫?”

慕容辞嘲讽地冷笑。四日前,他把她带回太子府,把她囚禁在密室,甚至在她的茶水里下药,让她凝聚不了内力,四肢酸软,稍微走快一些就气喘吁吁,一身的武艺无处施展,也就逃不出去。

她恨死他了!

此后,她很少进膳,只喝羹汤续命。

“算我求你好不好?”宇文战天愁苦地恳求,忧心如焚,“你再不吃,会病倒的。”

“本宫宁愿饿死也不吃!”慕容辞怒目而视,恨不得目光化作利刃杀死他。

“我没有在饭菜里下药,今日你大可多吃一点。”他半抱着她坐在案前,低声下气地祈求,“阿辞,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本宫!”她动了肝火,费力地喘着,“本宫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短短几日,好好的人儿瘦了一圈,下巴尖了,双目无神,小脸苍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

宇文战天为她舀了一碗滋补的人参鸡汤,“只要你不逃,我就让你离开这儿,也让你恢复力气,可好?”

慕容辞悲愤地冷笑,他囚禁了她,竟然还要她不逃才让她恢复体力,天底下竟然有此荒谬可笑的事!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要饿死自己。

她还要想办法自救,逃离西秦国帝京。

或许,慕容彧已经发现那个假的慕容辞,已经折返来救她。

对!她要保存体力,准备好一切,待慕容彧找到她的时候,逃离这儿!

“本宫可以不逃,但你必须让本宫恢复体力和内力。”她淡淡道。

“你保证你恢复了内力,不会逃?”宇文战天惊喜于她的转变,又疑心她有另外的打算。

“不逃。”

“阿辞,我希望你不是骗我。”

他舀了一勺鸡汤递到她唇边,俊眸绽放出宝石般的蓝芒,“我喂你。”

慕容辞喝了鸡汤,吃了一碗燕窝粥,慢慢加餐。

宇文战天满意地微笑,握住她的柔荑,俊眸里缠绕着深浓的情意,“阿辞,你给我、给我们一些时日,我相信你必定会喜欢我。”

她讥诮地冷笑,“你觉得本宫会喜欢一个囚禁本宫的禽兽吗?”

他眉睫一颤,眼眸幽深了几分,半晌才道:“好,明日开始,我不再囚禁你。”

她心里欣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地勾唇,不太相信。

“阿辞,你要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宇文战天把她的身子扳过来,目光热切如火,情浓刻骨。

“其实我早已知晓你是女儿身,只是没有戳破。在燕国,我十分珍惜每次与你相见的机会,希望可以跟你多待一时半刻,多多了解彼此。当时我也想过坦诚相告我的身份,但终究没有找到机会说。”

“阿辞,我从未想过会遇到你,但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注定是我的太子妃。无论如何,你都要成为我的太子妃!”

“你有意撮合我和兰若萱,你知道我心里多么着急、伤心吗?我喜欢的姑娘是你,你却要撮合我和别的姑娘,你让我情何以堪?”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相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所思所想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慕容辞讥讽道:“与你鹣鲽情深的太子妃不是才过世一载吗?”

宇文战天自嘲道:“已故的太子妃是父皇赐婚,我无法不从,但我从未喜欢过她。你也是太子,应该知道这当中的辛酸与无奈。”

她根本不在意他和已故的太子妃是恩爱情深还是相敬如宾,这跟她无关。

多说无益,她不想在这事上浪费唇舌,于是不出声。

“在宫宴上,为了推拒联姻,我才那样说的。”他苦笑,灰蓝色的光泽深浓如酒,“虽然我娶过太子妃,也有几个侍妾,但二十多年来,从未有一个女子像你这般让我无法忘怀、神魂颠倒。阿辞,那日我说过的话都算数,只要你答应嫁给我,一切都不是阻碍。一旦大秦国和大燕国联手,国力、兵力更是如虎添翼,灭南越国和东楚国是迟早的事。届时我们可以平分两国疆域,共享太平盛世。”

“到那时,你会挥军进犯大燕,灭了大燕,完成你统一神州的鸿鹄之志。”慕容辞清冷道。

“你竟然这样看我。”宇文战天面色黯然,忽又坚决道,“阿辞,我绝不会那样做!”

“人总是会变的。十年后,三十年后,你的心、你的想法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谁能预料得到?”她不想再说这些无意义的事,“你不必再说,我不会信你,也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阿辞,你我结合是天作之合,对大燕、大秦都好,没有半点坏处”

“百花楼楼主是你吧。”

他错愕地愣住,尔后了然一笑,“以你的聪慧,你早就猜到了吧。”

慕容辞道:“在百花楼的巢穴,本宫第一次见你,你就知道本宫是女子,还提出那荒唐的要求,这让本宫确定:你应该早就见过本宫。后来本宫一直觉得楼主的背影和你很像,但楼主的眼眸不是灰蓝色的,就因为这一点,本宫一直无法断定楼主的身份。”

宇文战天解释道:“我会一种秘术,用内力强行改变眼睛的颜色。”

她眸色森冷,“你在大燕经营青云山庄、百花楼,潜伏多年,想必你的目的不简单。在你这个楼主的授意下,百花楼残忍地杀害我朝京官全家,本宫如何讨回这笔笔血债?”

他的俊眸阴寒地收缩,“后来御王不是炸平我的巢穴吗?御王的手段素有雷霆作风,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这算扯平了吧。阿辞,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宇文战天深切地恳求。

第1卷:正文 第248章:虚与委蛇

慕容辞心里冷笑,囚禁她还想要重新开始?

世间竟有这样卑鄙无耻的男子!

不过眼下是非常时期,权衡之下,她冷冷地抬眸,“你放本宫自由,本宫可以考虑一下。”

宇文战天欣喜地笑,俊眸闪着灼亮的蓝芒,“好!太好了!我不会再关着你,但你要乖乖的,不要逃。”

“你的太子府守卫那么森严,本宫如何逃得掉?”

“阿辞,我很开心。”

只要她愿意考虑考虑,就表示她的心动摇了,对他而言,这当然是前进了一小步。

慕容辞明眸流转,又吃了一点燕窝粥。

现在,她要开始恢复体力,否则什么事都做不成。

宇文战天也吃起来,心情好,入口的膳食也特别的香。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据我所知,你之前帮大理寺侦破不少命案,想来你推演断案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

刚恢复饮食,不能吃太多,她搁下碗箸,不解地看他。

“前日宫里发生了命案,刑部侍郎查了两日依然毫无头绪,说死者是死于意外。不过死者的家属不依不饶,说绝非意外,要刑部务必要彻查清楚。我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侦破命案。”宇文战天诚恳道。

“你不怕有人认出本宫?”慕容辞心念一动,原来他愿意放她出去,是有求于她。

“不会有人认出你。”他笃定道,“阿辞,你答应了?”

“反正本宫闲来无事,再者,本宫素喜推演断案,没有命案给本宫查,本宫闲得慌。”

“那明日待你体力恢复了,我带你进宫。”宇文战天忽然想到什么,“今夜你在客房歇息吧。”

“不必了,本宫还是在这儿歇息吧。”她淡淡道。

“那你好好歇息。”

他灿烂地笑着,尔后离去。

慕容辞无神的瞳眸骤然掠起清亮的冷芒,这样做,只不过是让他安心。

子时,寒夜深沉,整座太子府沉寂如死,只有呼啸来去的寒风,以及在寒风里摇曳的寂寥光影。

幢幢黑影里,好像隐藏着无数双眼睛,如鹰一般锐利地盯着四处。

忽然,檐角疾速闪过一道黑影,无声无息,似鬼魅,如惊电。

紧接着,那边的屋顶闪过黑影,另一边又闪过,迅疾得不可思议。

巡守的侍卫毫无察觉,有条不紊地持刀走来走去。

太子府屋宇连绵、殿阁繁多,那道黑影却像一只矫健的夜鹰,飞跃几下就精准地找到宇文战天居住的主院,以极低的姿势伏在屋顶。

此人便是夜探太子府的慕容彧。

太子府太过风平浪静,宇文战天太过正常,就显得不正常。他坚信,宇文战天一定是在掩饰什么。

他掀开一片屋瓦,望下去。

是寝房,床上躺着一人,正是宇文战天。

睡得正酣的宇文战天陡然睁眼,灰蓝色的俊眸锋锐如刀。

他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强烈!

不过他没有起来,食指放入嘴里,吹响口哨。

伏在屋顶的慕容彧心神一凛,看见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如利箭般电射而来。

当即,他运气飞身一掠,几个飞跃便飞出太子府。

那几道黑影火速追去,不过追了两条街,那人逃得无影无踪,他们只能回去复命。

不多时,慕容彧从黑暗的街角走出来,望着太子府的方向,漆黑若夜的瞳眸寒戾地收缩。

太子府的守卫森严如铁桶,必定有古怪!

次日早间,宇文战天下了早朝便赶回来,带她进宫。

慕容辞起身后就觉得体力恢复了一半,只是内力还没恢复,想来那药效还没完全散尽。而昨夜那顿晚膳,想来他没有下药。

侍婢伺候她更衣,带她离开密室,来到外面的寝房。

他满面春风地走进来,披着一身的风雪,他的头发、大氅点缀着晶白的雪花。黑与白,极致的对照。

天蒙蒙亮的时候,天降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此时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

“阿辞,你怎么穿这么单薄?”宇文战天皱眉,不悦地斥责侍婢,“为什么不给她披上大氅?你是怎么伺候的?”

“奴婢正想为她披上大氅。”侍婢心虚地回话。

“还不快点?”他寒声催促。

侍婢惊慌失措地伺候慕容辞披上大氅,还把汤婆子塞在慕容辞手里,尔后躬身退下。

慕容辞解释道:“你别斥责她,本宫没想到外面落雪了。再说原本是关着门的,风雪进不来,不冷。”

宇文战天温存道:“你身子弱,仔细受寒。对了,你的体力恢复了吗?可以出门吗?”

“本宫没事。宫里的命案怎么说?有进展了吗?”

“没有。今日朝议百里太尉声称百里夫人、百里二小姐是在宫里出事的,一定有阴谋诡计,是凶手布局杀害百里夫人和二小姐。他甚至联合其党羽上奏,要求父皇彻查此案,否则不会善罢甘休。”他眉宇微压,十分忧心,“百里太尉言辞铮铮,据理力争,还说百里家的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父皇也是无奈,唯有下令彻查。我想着你愿意帮我,便揽了此事。”

“百里太尉依仗的不过是你父皇对百里惠妃的宠爱,倘若百里惠妃不得宠,百里太尉不敢这么嚣张。”慕容辞冷笑。

“你说得对。百里惠妃进宫两年,从贵人晋升到妃位,一身荣宠,风光无两,这在本国是前所未有的极速晋升。父皇偏宠她,她只需掉两滴泪,父皇便无计可施,什么都听她的。”他长长地叹气。

“既然你揽了此事,那便进宫看看吧。”

“阿辞,无论能否侦破此案,我都感激你。”宇文战天定定地凝视她,情不自禁地握住她双手。

灰蓝色的眸里蓄满了深浓的情意,缠缠绕绕如水藻,又似深渊,令人欲堕其中。

慕容辞小脸一冷,抽出手,“走吧。”

他愣愣的,不过他不着急,有的是时日陪着她,让她改变心意。

他取出一张精致小巧的银色面具,亲自戴在她面上,眼部以下、双唇以上遮掩了,外人很难认出她。

她的心头落满了雪,他想出的这办法倒是不错。

天地间白雪皑皑,长空堆叠着阴沉沉的霾云,风雪簌簌,鹅毛大雪从天飘落,一帘又一帘,延展无际。

地上有不浅的积雪,容易打滑,宇文战天打着纸伞搀扶着她往大门走去。

上了马车,他把汤婆子递给她,呵出冷气,“冷吗?”

“抱着汤婆子就不冷了。”

她笑道,方才走出大门的时候,她趁机观望了一圈。不过她戴着面具,还戴着风帽,即使慕容彧的人盯着太子府,想必也认不出她。

他坐在一旁,明朗地笑,“酒是温的,饮酒能暖身,喝一点儿吧。”

慕容辞没有拒绝,饮了小半杯。

太子府离皇宫不远,很快就到了。

车马是不能驶进宫门的,但太子是例外,一路行到百里惠妃的合欢殿才停下来。

百里惠妃的近身宫女绿竹在殿门外迎接他们,热情道:“太子殿下,惠妃娘娘等着您呢。”

宇文战天搀扶慕容辞下来,温柔道:“小心点儿。”

绿竹惊诧,太子殿下竟然亲自搀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子。

这身形不高的公子长得还真俊秀,虽然他戴着一张银色面具,遮掩了容貌,但多少能瞧出几分,这公子明眸皓齿,肤色白皙,应该容貌不俗。只是,这公子是什么人?为什么太子殿下对他这般客气?

“殿下,这位公子是”她迟疑地问。

“这位公子是本宫太子府的谋士,擅推演断案。本宫要与他一道侦破命案。”宇文战天朗声道。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太子殿下,公子,请进。”

慕容辞看一眼绿竹,跟着进去。

百里惠妃已经在大殿等候,不过她以手支着额头,神色恹恹,美眸红肿,面上尽是哀伤悲痛之色。

这是丧亲之痛。

不过,慕容辞觉着,即使她气色不好、容色悲伤,但依然美艳无双。

眼见来人,百里惠妃立即站起来相迎,“太子殿下。”

目光转向慕容辞,她迟疑道:“这位是”

“小民敝姓玉,拜见惠妃娘娘。”慕容辞躬身下拜。

“惠妃娘娘,这是本宫府里的谋士,今日助本宫查案。”宇文战天介绍道,“她的脸上有伤疤,未免吓到人,需戴着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