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婉青的生活不仅仅有复仇,她还须面对其他,两者同样重要,这个她懂。

“殿下放心,我有分寸的。”

“好。”

次日巳时过半,御驾一行终于抵达承德,皇驾浩浩荡荡进去行宫。

承德共有两座行宫,一大一小。大的是太祖时期所建,历代皇帝都用过,百多年间不断修葺整理,至今为巍峨大气,美轮美奂,是典型的皇家建筑。

至于小些的那个,则是先帝下旨建造的。

先帝也不耐热,每年必来成德,然而他却不怎么喜欢大行宫,认为过于俗气,处处有京中皇城的影子。

忘了说,先帝是个颇有才气的皇帝,并且很自得,常常以文人雅士自诩。

只是,他虽常以文人自居,但其实却是个非常及格的皇帝,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国库相当充盈。

既然手头宽裕了,行宫不合心意,那就大手一挥,再建一个吧。

这个新建的行宫,仿江南庄园而建,白墙黛瓦,建筑密度非常低,绿树成荫,湖光山色处处,几乎看不出皇家园林影子。

新行宫命名岫云宫,非常符合先帝的口味,却不怎么得昌平帝青眼。

不过,昌平帝去过大行宫多次后,偶尔心血来潮,也会换换口味的。

这次,恰逢他换口味,于是,纪婉青今年夏天,就将在岫云宫渡过。

对于她来时,看了几月黄瓦红墙,骤然换回白墙黑瓦,感觉相当不错。

岫云宫凉风习习,空气清新,温度也偏低,很是舒适。纪婉青这两月一直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松了松。

这地儿房舍极少,相隔老远才有一处雅居,皇太子夫妻居所在昌平帝右侧,刚好临湖,风景极佳。

地方是好地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因先帝追求雅致,导致岫云宫前廷后宫界限模糊,就连院落也没有围墙,给扎紧篱笆增加很大难度。

不过这问题不用纪婉青操心,高煦早有准备了,她安排好自己屋里人手即可。

伺候的宫人太监挤一挤,再把笼箱整理妥当,一两日功夫,岫云宫避暑生活便步入正轨了。

于此同时的京城,搜查东川侯府的行动已在进行当中,本来以为希望不大,不想,许驰却有了突破性进展。

第53章

京城。

暮色四合, 一盏盏灯笼被挑起,挂东川侯府的廊下, 透出昏黄的光,驱散了黑暗。

入夜后, 钟鸣鼎食之家依旧喧嚣,直到主子们都歇下后, 屋中灯火熄灭, 才渐渐安静下来。

午夜,东川侯府寂静一片, 只听见虫鸣声起此彼伏。

许驰仔细察看一番环境,抬手示意,身边下属见状, 立即取出一个特制的木哨。

四短一长的虫鸣声响起, 附近突兀出现十数条人影,他们身穿东川侯府普通下仆服饰, 一身靛蓝并不起眼, 不过, 脸上却易容过,看不出本来相貌。

他们目的明确, 各自奔向自己负责的区域, 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许驰同时站起,领着两个人往外书房而去。

外书房是王泽德处理外务之地,整座东川侯府的核心,这地儿由他亲自出马。

东川侯虽如今赋闲, 但以往的防卫架构却早定下来了,人手也充裕,外书房所在院落,日夜有明暗岗哨守卫,远远窥视还好,要想进去,却有些难度。

不过这些却难不倒许驰,他轻身功夫极好,随手掰了一小角瓦片,一弹指射到墙角蜷缩的公猫身上。

“喵”一声骤起,明暗岗哨闻声望去,三人已经无声落在外书房屋顶上。

外书房后墙最上方紧贴屋檐处,有一扇小气窗。因为气窗极小,约摸五六岁孩童才能勉强爬进去,被忽略了,成为防守死角。

许驰一个倒挂金钩,无声撬开小气窗,竟一头往里钻,并顺利进了去。

他无声落地,一抖身躯,身上骨头微微轻响,恢复原状,原来是修习了缩骨功。

后面两个手下也进来了,他们缩骨功没许驰精湛,钻进来难度大了些,落地后龇牙咧嘴。

三人没有耽搁,立即便对外书房展开地毯式搜索。

东宫暗卫三年前搜过一次这地儿,虽并非许驰亲自操刀,但并不妨碍他事前了解一番,因此,他第一时间直奔暗格书所在。

这外书房的暗格有三个,两大一小。他仔细搜索过前两个大的,并无收获,于是,径自往墙角的多宝阁上走去。小的那个暗格,就在上头。

说实话,因为有三年前打底,许驰并不失望。他行至黄花梨多宝阁前,借着窗棂子透进的微光打量一番,很快找到目标。

多宝阁最顶上一格,放了个青瓷柳叶瓶,徐驰往左转了三圈,然后微微用力一扳。

“咯”一声轻响,许驰面前一个小小的青花鸡头壶突兀翻转,缩了下去,翻出一个长宽不足一尺,约摸有五指深的暗格来。

这小暗格一翻上来,许驰眸光一凝,原来这个小暗格中竟放置了一封书信。

书信封皮空白,一点墨迹不见,他却敏锐察觉,此行应有大收获。

许驰很谨慎,先仔细观察一番,确定并无不妥后,方小心捡起信打开。

黑暗并不影响他看清信笺上的字迹,他一目十行,登时大喜。

果然有重大收获。

不过若是直接拿走,一个弄不好,恐怕会打草惊蛇。

许驰稍稍摩挲一下信笺以及封皮,确定这只是寻常货色。他立即转身,行至大书案旁,取了笔墨纸砚,模仿着信笺上的字迹,抄录了一遍。

许驰是顶尖暗探,临场模仿各种笔迹,也是必备技能之一。他写了好几遍,挑选出最好一张,约摸有七八分相似,剩下的,他揉了揉揣进怀中。

其余两人,一人继续搜查,而另一人已经上来帮忙了。封皮这玩意,也是寻常外书房必备之物,王泽德这处正好有许多,他便取了一个过来。

许驰等墨迹一干,便立即装进封皮,放回小暗格,并将其复原。

如今先用这个顶上吧,他们有专门模仿笔迹的伙伴,几乎能以假乱真,回去再临摹一封,明晚再换回来。

几人动作不停,将痕迹处理干净,并继续搜索外书房,确定再无其他发现后,方原路折返。

许驰出了东川侯府,立即奔往一处据点,先拍醒擅长临摹的伙伴,让他赶紧抄录一份。

同时,他整理好情报,待信笺一临摹好后,便立即命人将原件以及汇报一起传出去。

这份情报抵达承德之时,高煦正前往面圣的路上,他已到了昌平帝所居的荷风馆,欲与皇帝商讨一重要朝务。

张德海得了暗号,趁着上台阶拐弯时,悄悄给了主子一个隐晦的眼神。

高煦心领神会,不过此时并非处理的好时机,一切等回去再说。

虽说先帝酷爱风雅,但这个荷风馆到底是帝皇下榻之地规模还是有的,高煦一行走了片刻,才抵达前殿。

他一绕出去,远远的,就迎面碰上了两个人。

高煦微微蹙眉。

原来,来人正是阁臣伍庆同。

这伍庆同处政能力并不突出,却是昌平帝心腹宠臣,概因他有一样是旁人所不及的。

他揣摩皇帝心思相当了得,又能豁出去面子,诸如献美人、珍稀趣物,出主意让皇帝尽兴等,龙屁拍得啪啪响,仕途自然一帆风顺。

诸多中立保皇党虽表面不见异样,但实际皆不屑与之为伍,伍庆同也不在意,他清楚自己的定位,底下也不缺逢迎的人。

他讨好了皇帝,皇帝宠信他,伍庆同乐此不疲。

这不,刚到行宫不久,他便搜罗到一个绝色美人,忙乐颠颠地往荷风馆送了。

“伍大人,这位可是陛下?”

绝色美人名柳姬,出身极低,天家之事一窍不通,她见了一身明黄的皇太子,便以为是皇帝,当即大喜过望。

她知道自己会被献给皇帝的,只是不知皇帝年纪会否太大,心下正惴惴。不想,却突然见了俊美清隽的高煦,她当即粉颊微热,一双妙目黏在远处高大的年轻男子身上,再也拔不下来。

太好了,陛下竟如此英俊年轻,她能留下来伺候,真是大幸事也。

柳姬出身青楼楚馆,根本毫无廉耻之说,自忖凭自己多年所学,必能将“皇帝陛下”伺候个妥帖,说不得,还能诞下个一儿半女,得封份位。

她倒想得心潮澎湃,不过须臾便被无情打碎,伍庆同已经接话,“胡说八道什么?此乃皇太子殿下。”

他说话间回头,正好看见柳姬隐带春情的面庞,他当即牙根一咬,低声呵斥道:“本官告诉你,勿要胡思乱想,这行宫之地,可与你那群芳阁不一样!”

柳姬出身太低贱,不过容色却罕见艳丽,身段凹凸有致,加上自幼被反复调教过,除了保存处子之身以外,十八般武艺没有不熟稔的。

这等尤物,伺候男人应极为爽快,可惜规矩一点没有。

伍庆同本有些犹豫,偏又被昌平帝催促过几次找乐子,他讨好皇帝念头占据上风,于是,命嬷嬷强化训练几天,便进宫献女了。

“你若行差踏错,届时丢了脑袋,莫怪本官没有提前告知与你!”

伍庆同见柳姬目露恐惧,忙垂首不敢再看,他满意点了点头,婊子就是婊子,看哪个男人都像恩客,不恫吓一番就是不行。

他并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就是个玩物罢了,昌平帝用过的绝色美人数不胜数,这么个货色,新鲜一阵子,很快便会腻了。

等伍庆同二人行至正殿阶前时,皇太子高煦已经进去好半响了。

昌平帝正与太子议了片刻朝事,便听宫人来报,说吴大人求见。他想起昨日伍庆同所说,登时心头痒痒。

不过,此刻正在议论重要朝务,他不得不按捺下心思,先与太子仔细商讨妥当。

由于皇帝某样心情迫切,所以此次议事效率明显提升,一刻钟过后,便有了结果。

昌平帝迫不及待宣了伍庆同进殿,高煦顺势站起告退。

伍庆同及柳姬,正好与出殿门的皇太子碰上,二人施礼问安。

高煦颇为厌恶对方,不过他城府足够深,面上不见端倪,只温声叫起。

柳姬二人退到一边,让皇太子先行,她偷偷撩起眼睑,扫一眼那清隽温润的尊贵男子。

这个小插曲过后,事情重归正轨。

一身薄纱裹身,凝脂般肌肤若隐若现,胸前饱满呼之欲出的柳姬盈盈下拜。她艳若桃李,身上有着与良家女子截然不同的风情。

昌平帝很满意,招手让她近前来。

柳姬面上带着妩媚笑意,站起摇曳往龙椅行去,她余光顺势瞥一眼上首明黄龙袍的皇帝。

说实话,昌平帝天子之尊,体格健硕,样貌也及格,真不是难以下咽类型。只是柳姬刚见过皇太子,一时落差太大,她难免有些失望。

不过她来不及想太多,因为皇帝哈哈大笑,已探手将她按住,直接扯了薄纱,当着一屋子宫人太监面前,就肆意亵玩起来。

柳姬已回神,她也不在意旁人观看,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先将把皇帝伺候爽快再说。

荷风馆的荒唐事,并未影响高煦分毫,他一出了正殿,便原路折返,回到他与纪婉青所住的清和居。

一进外书房,他挥退屋中宫人太监,等候已久的林阳立即将信报呈上。

信报共有两部分,第一份是许驰汇报的搜查行动全过程,而另一个,则是东川侯府小暗格中的密信原件。

高煦看罢许驰汇报,再打开信笺原件,垂目细细扫过。

他最后将目光放在信笺左下角,本来该署名的地方没有署名,那地儿只印了个小章,色泽鲜红,四个字的小篆。

“琅嬛主人。”

第54章

“琅嬛主人?”

高煦随即折返后院正房, 将信报交到妻子手上。

纪婉青仔细看过,那写信之人措辞很严厉, 即便去信对象是颇有战功的超品候,他依旧毫不客气, 直言呵斥之。

不过,她也将重点放在那个色泽鲜红的小印之上。

高煦淡淡掠了一眼, 眸底并无波澜, 他冷嗤一声,“琅嬛主人, 此人也配?”

琅嬛乃仙境名,传说中天帝藏书之地。

若是那个高人隐士用了也服气,只是对方一个陷害忠良, 导致一城军民几乎死伤殆尽的黑手, 也敢以仙人自居?

那当然是不配的。

“殿下,不知这所谓的琅嬛主人, 究竟是何方神圣?”

信笺所叙述却非常隐晦, 若非结合松堡之役, 根本看不明白。最重要的是,通信双方身份也无丝毫涉及, 这致信王泽德的究竟是何人, 根本无从下手。

“琅嬛主人”即便并非幕后主谋,亦必是王泽德上峰,下一步,必需将其找出来。

王泽德是肯定知情的, 只是如今却还不能动他。

一来,以免打草惊蛇;二来,一个世袭超品侯,如果没有铁证如山,是扳不倒的。

这么一封表面无异样的书信,根本没问题,哪怕示之于众,王泽德也就被人呵斥失了面子罢了。

“这东川侯,我们暂时先不能动。”

高煦惯历大事,暂时放纵敌手只算寻常,他并不以为意,不过他担心妻子焦灼,不忘低声安抚,“青儿,你莫要焦急。”

“殿下,我知道的。”

纪婉青握住他的大掌,点了点头,她并非不知好歹人的,孰重孰轻,她还是清楚的。

他们要查明真相,并找出证据,既为了纪宗庆父子报仇雪恨,也为楚立嵩洗刷冤屈。

但却不能杀敌一千,却自伤八百。

妻子明理,高煦欣然,他反握她纤手,道:“这琅嬛主人是关键,虽王泽德暂不能轻动,不过有一人却是可以的。”

这人便是东川侯府大管事王忠。

王忠是王泽德心腹,此刻已能确定,他是知情人之一,说不定,这书信应是他负责传递。

一个下仆罢了,高煦轻易可动。

“青儿,孤已命人对王忠动手,想必不日便有好消息传来。”

是的,在搜查东川侯府之前,许驰便已奉命对王忠动手了。

进入四月,阳光陡然毒辣起来,气温骤升,不少人适应不良,都病倒了。

东川侯府大管事王忠,自觉一贯身体康健,不想,这次也没能幸免。

他起初有些微头晕心燥,也没放在心上,只继续当差。不想过了半日,这症状便严重起来,还开始发热。

既然病了,那就歇着吧,再招个大夫来看看。

王忠是侯府大管事,虽是奴仆之名,待遇却比得上体面主子,请的是京中有名的回春堂大夫。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诊过脉,摇头晃脑说了一通,大意就是风热之邪所致,服几贴药就好。

老大夫开了方子,让煎药定时服用,便拿了诊金回去了。

这季节风邪入体的人太多了,大家包括王忠本人都不在意,他服了一贴药,就蒙头大睡。

只是过了几日,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药王忠一直在服,一日三贴一点不少,不过他这病没好不说,反倒更严重了。

他一直低热,接着盗汗乏力,后面还开始咳嗽,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些。

再之后,他竟开始咳血,胸口微微发疼,呼吸也困难起来了。

盯着雪白帕子上那抹殷红,王忠愣了,伺候他的小厮也楞了。

老大夫再来了一趟,这回他慌了,望闻问切一番,连诊金银都不要,连爬带滚走了。

王忠得了肺痨。

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东川侯府,肺痨是绝症,关键它还会传染。

这下子,即便王忠是侯爷头等心腹也不顶事了,王泽德不可能以一府人安危来全主仆之情,要知道他一家老小也在里头。

重金聘请了几位大夫过来,确诊无误后,王忠连同他小院里所有人,都被移出去了,安置在郊外的庄子。

月光下,风响虫鸣,京郊一处小庄子却死气沉沉。

王忠在等死,伺候他小厮惴惴不安,唯恐自己也被传染上。

不过,小庄子外围,防守还是很严密的,王忠知道的秘辛太多,没有咽气之前,王泽德不会放心。

“呸,老子什么运气,居然来守个肺痨。”

其中一个守卫啐了一口,厌恶回头,远远瞟一眼小庄子那边透了烛光的房舍。

他此言一出,大伙儿心有戚戚。

大家都没敢进庄子,只远远围了一圈守着,结庐而居轮流休憩,唯恐一不小心,搭上小命。好在王泽德也明白,派的守卫足够多,圈子虽大,但还人手还是很充裕的。

“这人怎么就还硬活着,他难受,还连累哥们。”当个差而已,没人想丢命,况且这般丢了命,也是窝囊至极了。

另一个说:“好了,抱怨也没用,咱们还是再走远点吧。”

这提议很得人心,大家又往外挪了十来丈。

这些守卫的话语动作,俱被藏匿一边的许驰等人看得清楚明白。他抬手按了按,示意手下继续蛰伏,本人却脚尖一点,掠过树梢,无声落在小庄子里面。

他手里提了一个非常大的包袱,轻身功夫却了得,包围圈无人能察觉,进了死寂一片的庄子,更是如鱼入水,瞬间便掠到唯一燃了烛火房舍窗下。

许驰戳破了窗纱,往里瞥去。

临时收拾出来的房舍很陈旧,挥之不去的霉尘之感,掉了漆的方桌上燃了一根蜡烛,里头仅有一人。

没人想死,以往万分殷勤的小厮们,如今非送药这必要时候,是不会出现的。王忠躺在床上,眼睛是睁开的,不过目中已无光彩。

他早些日子还是一呼百应的大管事,如今却只能躺着等死。

许驰无声进了房间,掠之床前,在王忠身上连点几下,对方没能发出一点声音,便闭目昏睡过去。

他解开随身带着的大包袱,里面赫然是一个人。

这是个刚断气不久的死囚,年岁身材与王忠相仿。许驰利索将两者交换了位置,然后拎起烛台,点燃帐幔桌椅等物。

火势渐渐大了起来,开始蔓延到房梁窗棂子,他扫视室内一眼,确定再无纰漏,方重新扛起大包袱,闪身出了房间。

“王忠”被烧死了。

得了肺痨,被移到庄子等死的大管事王忠,万念俱灰,赶走所有伺候的小厮,引火自焚了。

事实上,这场大火并没人去救。

大伙儿反而松了一口气,远远围着火场,等燃烧殆尽以后,派那些小厮过去捡起残骨,确认王忠已经死了,便立即走人,回去复命了。

王泽德倒是有些嗟叹,不过他也无法,仔细询问过守卫首领,确认无误后,感慨一些日子,便丢开了手。

王忠是被一瓢子冰水浇醒的。

他睁眼后,来不及打量四周环境,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他病好了。

不发热,不头疼,不咳嗽了。浑身舒坦有劲儿,再也不复先前那副倒卧病榻,难以动弹的窝囊样。

没错,王忠并没有病。

他之所以这样,全因许驰命人给他服用了一种药物。

这种药物,是东宫网罗的一个药师所制,这药师酷爱研究些稀奇古怪的药物,无色无味,遇水即融,王忠一点不察。

这药物药效稀奇,痕迹却有一些,若是皇宫太医亲自出马,恐怕隐瞒不过去。不过,王忠这大管事即便再体面,也是请不动太医的。

许驰将人提出来后,便灌下了解药,王忠此刻再次醒来,当然症状全消。

发现自己好了,王忠是狂喜的,他随即环顾周围一圈,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冰冷的底下石室中。

地面、墙壁,都是打磨光滑的青石铺就,在昏黄烛光中闪着微微冷光。

数根蜡烛光线有限,他看不清这石室有多大,只不过,十数名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倒是看见了,为首一个,正冷冷看着他。

王忠能当上东川侯头等心腹,当然也有过人之处,他脑中一转,便心中明悟。

“你们究竟是何人?”他环顾周围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为首男子身上,“我的病,是你们动的手脚?”

他神色冰冷,说说话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