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知道柳姬吗?听说她很是厉害,直接宿在荷风正殿。”说着说着,她便聊起了如今宫中闻名的皇帝新宠。

这柳姬床上功夫果然了得,种种手段是良家女子无法想象的,竟让昌平帝这个把月以来,专宠了她一个。

如果仅是这样,倒也不足以引起纪婉青关注,毕竟她那皇帝公爹风流得很,后宫数不胜数。

概因前两夜,柳姬竟接连宿在了荷风馆正殿龙床上了。

那二人酣战半夜,皇帝身心舒畅,竟就直接搂着她,睡在正殿。

这消息一经传出,如凉水下油锅,瞬间让整个岫云宫震动起来。

皇帝正殿,历来只有皇后才能留宿一整夜的,昌平帝倒会兴致起来不在意规矩,只是,以往却无妃嫔宫人敢这般行事。

这简直是明晃晃往皇后脸上甩耳光啊,要知道皇帝并非专情之人,一旦失宠,后果可想而知。

柳姬出身低贱,伍庆同府里的嬷嬷恶补几天,只来得及补些伺候皇帝的规矩,其他粗浅提过的,她未必记得,记得也未必尽数放在心上。

于是,就狠狠给了甩纪皇后一巴掌了。

纪婉青说这话时,是很雀跃的。自大婚以后,皇后一直折腾为难她,看柳姬让其此瘪,她是打心眼高兴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美眸亮晶晶,仰脸看向高煦,“殿下,你说这个柳姬,能不能封个份位呢?”这样才有利于长期抗战。

“不会。”

高煦斜瞥了她一眼,无情打破妻子的小期盼,看着她立即垮下脸,才闲闲解释:“孤那父皇,是个很看重妃妾出身之人。”

昌平帝御女无数,但后宫有等级的妃嫔,却基本出身良好,尤其是中高位置,更是非名门闺秀不可居也。

有一位连续生了两位皇子的幸运宫女,才勉强让他破例,封了个正七品御女而已,连中阶妃嫔也没能混上,可见皇帝对非贵女出身者,在份位上有多苛刻。

好吧,换而言之,出身低贱者如柳姬,份位是不用想了。她注定昙花一现,今天的行为有出格,恐怕日后失宠就有多凄凉。

“这样啊。”

纪婉青很失望,这两日皇后面色阴沉,她心下畅快,前去请安也找到些乐子。不过听高煦所言,估计这热闹看不长久了。

既然柳姬份位没希望,那么估计她撑不了多久了,毕竟皇后被人这般打脸,若不找回场子,她有何面目继续统率六宫?

“热闹要看就看。”

高煦一眼看破妻子的小心思,她高兴,他也乐意,只是还是叮咛了一句,“你莫要吃了亏即可。”

是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妻子在坤宁宫的唯一要求,就是保存好自身。

他轻轻地吻着她的粉颊,低声道:“孤看着你,倒是不累。”

几个月来,纪婉青早适应了夫妻情事,且已能体会其中欢愉,他暗忖,或许自己稍稍放开一下,已经可以了。

“不,我累,我要睡……”了。

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高煦欺过来的薄唇下。纪婉青此刻已无余力去管人家的闲事,她只得先专心致志,回应夫君的强攻。

皇后柳姬之事,纪婉青说过便罢,也没太放下心上,因为她与昌平帝的后宫完全没关联。

不过,她有一方面却猜对了,皇后确实要找回场子,以震慑六宫。

纪婉青没想到是,因机缘巧合,皇后却连同东宫,也一并算计在内。

第57章

柳姬什么出身, 瞒不过纪皇后,被一个妓女狠狠打脸, 她心中不悦可想而知。

连日来,皇后所居的戏莲阁, 气压十分低,太监宫人蹑手蹑脚, 唯恐触怒主子, 遭了池鱼之殃。

纪婉青表面一如既往,实际心中惬意, 每日请安顺带看热闹。

不过皇后不豫,没多搭理她,等她请了安, 便道:“今儿午后宫宴, 你们早些回去准备罢,本宫还需安排宴席, 便不多留你们了。”

昌平帝是个颇爱热闹的皇帝, 在皇宫举行宫宴还需要各种名目, 并繁琐许多。来到行宫,这拘束便少了很多, 他高兴便举宴, 或多或少邀请朝臣宗室,君臣同乐一番。

今年的宫宴,来得晚了些,因为皇帝新得了新宠柳姬, 那两人有空就胡天胡地,他的心思便不在宫宴上头的。

亵玩了大半月,皇帝稍稍解了瘾头,这不,宴席就来了。

这岫云宫,由于前廷后宫界限不分明,于是,这宫宴就并在一起。皇后的权限也大了很多,一并协助准备宴席。

至于她话里的你们,除了纪婉青,还有被接进宫里陪伴皇后的秦采蓝。

二人闻言应是,便告退离开。

纪婉青是太子妃,当然先行,她忽视了秦采蓝欲语还休的眸光,点了点头,径自离开。

两人夫君立场相对,注定不是一路人,往昔关系放在如今也尴尬,没必要再深交,以免陡生波折。

秦采蓝住在戏莲阁后殿,二人不同路,纪婉青上了轿舆离开,她目光复杂看了片刻,垂眸转身。

再说皇后,将宴席收尾事务安排妥当后,魏王陈王便来了。

近日并无大事,不过兄弟二人知道母后心情不爽,便日日进行宫请安,凑趣一番,也好宽宽她的心。

两个儿子孝心可嘉,皇后终于神色稍霁,她露出欣慰微笑,“母后知道你们孝顺,你们放心,母后二十年来,什么事儿没见过,怎会将个妓女放在眼里。”

其实,她真不将柳姬此等人物放在眼里,她在意的是对方打脸的行为。

魏王对自己母后,还是很有信心的,闻言他放了心,便笑道:“近日正好无甚大事,儿子们多多进宫,母后难道不允?”

“允,当然允。”

母子三人笑语几句,魏王又道:“昨日,承德猎场署官送了一头雄鹿来,不若我送进宫来,给母后逗逗乐子。”

承德这边一干小官,好不容易等到夏季,可以给诸位贵人献殷勤,混个脸熟,自然不遗余力的。

这雄鹿给东宫献了,然后给魏王陈王处也各送一头。

魏王此话一落,陈王也笑道:“儿子府里也有一头,正好给母后凑上一对。”

“哦?”

皇后听到此处,心中一动,立即问道:“今年品相上佳的成年雄鹿,有很多么?”

几个成年皇子才每人送一头,其实,真不是猎场署官吝啬。

概因昌平帝非常喜欢生喝鹿血,猎场虽大,但精心挑选以后,能呈于天家跟前的也不算多。若非数量非常充裕,猎场署官还真不敢往其他地方送。

要知道,往年他皇子们送的,都是别的山珍兽禽。

这事儿皇后是知道的,因此一听儿子的话,她便立即明白过来。

果然,魏王点头,“据那署官所言,今天品相上佳,能呈于御前的成年雄鹿,数量确实不少,因此他才斗胆,均出几头来。”

他话说得一脸自然,因为他也知道昌平帝嗜好。

“好,如此极好!”

皇后击掌,她一听此事,立即心生一计,挥退屋中一应宫人后,她压低声音,道:“钧儿,你立即使人煽动猎场署官,让他再今儿宫宴上,当场给陛下献鹿。”

陈王闻言目光微微闪烁,魏王心下一转,也明白过来,“母后,你是想……”

他心中大动,东宫?

皇后抬手,止住儿子未尽之言,勾唇微笑道:“没错。”

为何听说今年健壮雄鹿格外之多,皇后便心生计算,要趁机算计东宫呢?这就需要从高氏一族的男子说起。

这高氏的男子,体质有些特殊,他们对鹿血格外敏感。

这么敏感,是怎么一个敏感法呢?

众所周知,鹿血这玩意补血补虚,补肾壮阳,功效非常显著,能很快激发男子某项功能,并燥热难控。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难控并非不能控,意志力坚定的人,也不是挺不过去。

但放在高氏男子身上,却是真的无法控制,鹿血效果堪比烈性春药。

极致的效果,带来极致的欢愉,也是因此,昌平帝才会酷爱雄鹿此物。

只不过,这种失控非敦伦不可的感觉,并非人人都喜爱的,皇太子高煦便极厌恶。他刚成人时,还因此吃过大亏,导致多年来不近女色。

鹿血这等皇家秘辛,知道的人极少,即便是尊贵如皇后,也是生了两个儿子以后,才获悉的。

多年前,她用以此算计过皇太子一次,如今,欲再行旧着。

有用的计谋哪怕老旧些,用起来也很利索的。

皇后挑唇冷冷一笑,从前,她给皇太子选了个酷似其母的宫女,如今恰巧,那个柳姬就很不错。

一箭双雕。

儿子动了老子的女人,恐怕多心胸宽广的男人,也会留下疙瘩,更何况昌平帝这个心眼不大的君王。

以往,前廷后宫界限分明,皇后即便有心算计,也根本无法施行,如今换了岫云宫,最大难题已迎刃而解。

她掌着宫务,又筹备宫宴,天时地利人和,谋算半阴半阳,计划成功几率很大。

若此计一成,立即便能将东宫打击下去。

皇后连日阴霾一扫而空,魏王陈王跃跃越试,事不宜迟,母子三人快速商讨一番,安排各自负责任务,便立即散了。

宫宴就在下午,时间紧迫。

皇后随即招来胡嬷嬷,悄声如此这般吩咐下去,末了,她嘱咐道:“嬷嬷,此事十分要紧,你亲自去办。”

胡嬷嬷谨慎应是,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风险,况且每人能力不同,不亲自经手,她也不放心。

一场阴谋悄悄展开,很可惜的是,纪婉青的眼线崔六娘级别不够,她未能提前收到风声。

午后有宫宴,纪婉青早早用了午膳,小寐片刻,便起来整装。

描眉画唇,换了一袭玫瑰红镶明黄边的凤纹宫裙,戴了一整套嵌红包赤金点翠头面,她就着宫人捧着的铜镜打量片刻,点了点后,“可以了。”

实际上,她平日在屋里并不喜欢浓妆艳抹,更爱清新浅色的衣裳。只不过,这出门赴宫宴,她是太子妃,代表着皇太子以及东宫的脸面。

纪婉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打扮得雍容华贵,一准没错。

她就着宫人搀扶,转出楠木座地大屏风,见高煦已坐在炕几一侧,正端了茶盏,微微撇着茶叶沫子。

他今晨出门前,告诉她午后会回来,与她一起出门。

“殿下,”纪婉青轻唤一声,笑道:“殿下回屋,也没使人告诉我一声。”

他现在回屋,早不让人通禀了,“我知道殿下等着,一准儿会快一些。”

“无妨,孤不过略坐了片刻。”

高煦知道妻子爱淡雅打扮,他也颇觉合意,不过偶然一回盛装打扮,也教人眼前一亮,他站起身,细细端详她,“很好。”

纪婉青嗔了他一眼。

时候不早了,小夫妻说了两句话,便携手出门,分别登上轿舆,一前一后,往荷风馆左侧的听雨筑。

听雨筑是专用于设置宫宴的。

皇家少不了宫宴,先帝虽自诩风雅之士,但也不得不考虑各种实际问题。这听雨筑虽名为筑,但面积却非常之大,正常规模的宫宴,它都能轻松容下。

“皇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

离得远远,太监便高声传唱。皇太子夫妻地位尊崇,面对除了帝后以外者,他们便是君。

因此纪婉青随着高煦步进大殿时,殿中基本来齐的宗室朝臣已起立,相迎见礼。

“诸位免礼,起罢。”高煦声音温和,微微抬手。

既然有太子在,纪婉青这太子妃便无需多言了,等诸人起身,他们夫妻便率先落座。

宴席虽是无分前廷后宫,一起举行,实际上,男女大防还是有的。

玉阶之下,男女分开,中间隔着歌舞台子与空地遥遥相望,泾渭分明。

皇太子夫妻的位置,自然分别在男女席最上首,纪婉青落座后,旁边就是安乐大长公主。

安乐大长公主细眉长目,神色平静,年虽四十余,但看着不过三十五六。

对于这位关照过幼年太子的姑祖母,纪婉青只见过几面,总体印象不错,她是晚辈,便主动打个招呼。

安乐大长公主露出微笑,点了点头,回了两句。

不待两人多说话,一声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门突兀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帝后来了,诸人纷纷站起迎接见礼。

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响过后,玉阶上首传来昌平帝的声音,“诸卿平身。”他听着心情不错。

纪婉青规规矩矩,随大流起身,再入席。她不动声色扫了大殿一圈,这回宴席多了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柳姬。她固然无份位,但架不住正得宠,于是便随驾而来,陪了个末席。

昌平帝这行为以前常有,诸宗室朝臣司空见惯,也不以为然,皇帝女人他们也不会打量,只当看不见。

而另一个,则是未来的魏王继妃秦采蓝了。

皇后亲自领了未来儿媳赴宴,并提前在女席加了位置。进殿前,她交给对方一个隐晦任务,“采蓝,稍后宫宴人多,你便随着太子妃吧,你们二人,莫要胡乱走动。”

其实,她是让秦采蓝看着纪婉青,不要让后者随意走动,以免刚好撞上太子,解了她精心布下的局。

太子妃再不得宠,也是太子的女人,一旦凑在一起,便前功尽弃了。

秦采蓝并不了解前因,这隐晦命令的深意当然不懂,只不过,她也不是笨人,顺利抓住了皇后话里的重点,“她与太子妃二人”、“莫要胡乱走动”。

她点了点头,“采蓝知晓。”

进了大殿后,秦采蓝行了礼,便随着宫人,往女席方向而去。

她的位置是皇后特地赏赐的,可以不按照品级排序,刚好就在太子妃席位斜后方。她坐下后,对纪婉青点了点头,轻唤一声,“太子妃娘娘。”

纪婉青眼睫微微一动,微笑大方自然,侧头轻点头,以作回应,“秦二姑娘。”

她从前唤对方“采蓝姐姐”,对方唤她“青儿妹妹”,只是这两个称呼已不合时宜,二人不约而同,俱避过了。

秦采蓝是板上钉钉的魏王继妃,坐在这个位置没人诧异,她与周围宗室女眷打招呼,大家也礼貌回应。

很快,宴席开始了。

昌平帝这次举办宫宴,目的就是君臣同乐,联络联络感情,没有其他重要任务。歌舞起,佳肴美酒鱼贯而上,气氛很快热络起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皇帝心情格外好,下面的朝臣自然放得开,酒酣耳热之时,有小太监进殿禀报,“启禀陛下,承德猎场署官方亭在外,欲求觐见。”

第58章

大殿中心的高台, 一水儿美姬翩翩起舞,昌平帝持樽观看一阵, 觉得不甚尽兴,便大手一挥, 让他的新宠柳姬上场,好生舞蹈一番。

玉阶上的皇后目露嘲讽, 即便普通良家女子, 也不会当众歌舞,可见在昌平帝心目中, 这柳姬便是个彻头彻尾的玩物罢了。

这个中道道,柳姬并不清楚,她兴致勃勃奉旨上台, 选了曲调热烈的伴乐, 水袖一扬,便独舞了起来。

她自小是被当妓院头牌培养的, 既识字也能跳会唱, 偏就是礼仪规矩, 一点俱无。此刻一袭水红色绡纱宫裙,轻薄而若隐若现, 随鼓乐激烈舞蹈中。

说句实话, 柳姬是舞蹈是非常不错的,肢体语言表现得淋漓尽致,配上那丰胸肥臀细腰,大片将露不露的雪白肌肤, 可谓惑人心魄。

只不过,她的身份是皇帝的女人,就很尴尬了。

纪婉青瞥了眼对面,高煦神色不变,只漫不经心啜着杯中酒,而其余皇子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皆将视线投到别的地方。

她暗暗一笑,自己是女的,倒没这些子顾忌。

纪婉青纯粹当看戏,兴致勃勃间,甚至还能在心里点评两句,不过旁人可觉得难以忍受。

“真是有失体统!”

柳姬激烈舞蹈同时,不忘用目光勾缠玉阶上的皇帝,偏昌平帝觉得颇为新奇,大声喝彩,与她眼神交流。

坐在一旁的安乐大长公主蹙眉忍了又忍,终究低低说了一句,“这等女子,如何有资格入宫侍奉君王?”

她坐不住了,立即站起离席,由宫人伺候着往更衣的偏殿去了。

有人带了头,早如坐针毡的少数古板妇人以及老臣,也借机离席如厕,拒绝继续待着。

宴席有人退下整理,实在太平常了。又因更多人不敢扫皇帝兴致,于是,大殿人员整体变化并不大。

这小插曲,并没影响台上阶上二人。好不容易,柳姬一舞罢,昌平帝很满意,抬手命人赏了。

她最后抛了个媚眼,才下了台,退回末位。

既然她下去了,就有歌舞班子重新准备,看样子要恢复正常了,不少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新一批舞姬到底没能登台,因为在这个短暂的间隙,有小太监进殿禀报,“启禀陛下,承德猎场署官方亭在外,欲求觐见。”

皇后心跳陡然加快一拍,她飞快往皇子席位上瞥了眼,又动声色移开视线。

陈王不喜血腥,早一步借口更衣离了席,魏王却安坐,母子二人迅速交换了眼神。皇帝心情很好,已经成功了一半。

果然,昌平帝大手一挥,“叫他进来。”

皇帝对这人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方亭每年都煞费苦心,逮了足够的成年雄鹿献给他。

“宣,承德猎场署官方亭,觐见!”

传唱太监一声声报出去,无需多久,一个长脸尖颌,蓄了一把山羊短须的中年男人进了殿。

方亭一身整齐的青色官袍,恭敬行了叩拜大礼,昌平帝心情不错,叫起后笑道:“方亭啊,你不好好打理猎场,求见朕作甚?”

“启禀陛下。”

方亭恭敬拱手,忙不迭讨好道:“托陛下洪福,去年至今风调雨顺,猎场水草丰美,林木茂盛,珍禽猛兽愈见多矣。”

他先拍了一通龙屁,随后进入正题,“往年品相上佳成年雄鹿不过二十出头,今年竟有五十余,可见正是陛下恩泽天下之故。微臣不敢耽搁,便斗胆献于御前。”

方亭官职不大,本来不敢往宫宴上凑,不过他底下一个下属无意中提起,说陛下甚爱此物,若是献于御前,说不定有大褒奖。

官员的大褒奖,当然是升职了。方亭在猎场带了七八年,早努力谋划往上爬,当时一听,心中便大动。

他以往因为献的鹿品相极佳,蒙皇帝召见过一次,深知皇帝对此物有多喜爱,下属说的话,不无道理。

当然,方亭也很谨慎,他先往行宫那边使了重金,打听到昌平帝最近心情极好,方敢凑上来的。

这回他赌对了,皇帝果然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当场给他提了官位,让他立即升任了太仆寺寺丞。

太仆寺是管马的,寺丞是从六品,虽官职同样小,但却是京官了,不用再憋在承德,已成了属于六部官员之一。

官品差不多,但里头已有了质的飞跃。

方亭大喜过望,忙叩谢隆恩,末了,他还讨好地说了一句,“这五十余头雄鹿,捕回来后,已精心料理了一段时间,正是气血两旺之时,陛下即可用之。”

好吧,昌平帝爱的实际是鹿血,这点不少人知道的。

“好!”

五十余鹿,其实皇帝一个人是用不完的,他酒酣耳热,兴头正高,便立即吩咐道:“既然如此,那边牵几头来,当场取了血,朕与诸位爱卿一起用也。”

昌平帝此言一出,皇后眸光微动,喜意一闪而逝。

成了!

事至此已成阳谋,皇帝当场赐了鹿血,谁敢不喝?而后续安排,她早已布置到位。

新鲜鹿血于高氏男子而言,是无副作用的烈性春药,对于这种失控的极端欢愉,有人极其喜爱,而有人则万分厌恶。

昌平帝是前者,而高煦则是后者。

与皇帝目中隐隐现出亢奋之意不同,他在外万年不变的温润笑意终于敛了,垂下眼睑,遮住眸中阴霾。

半响,他抬目,遥遥看向纪婉青。

纪婉青视线刚好掠过他,二人目光交缠片刻,她发现他眸色很复杂,似乎有些不悦。

她很讶异,高煦伪装很好的,怎么突然这样。

不过,他到底城府足够深,些许情绪转瞬不见,晃眼已恢复平时模样。而纪婉青并不知高氏男子这桩隐秘事,疑惑片刻,也只得压在心里,打算回去再问。

高煦微微侧头,瞥一眼侍立在旁的张德海。

张德海心领神会,他也焦急,不过只能伺机下去,让心腹设法传话太子妃,让太子妃尽快离开宫宴,到太子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