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驰也不废话,立即见礼,并将两封信呈上。

“启禀娘娘,这是蒋金今日早晨交给属下的, 他说,这是纪侯爷临终亲笔所书,一封是给娘娘,而另一份则是给殿下。”

“据蒋金所言,纪侯爷当时反复嘱咐,这信笺需等五年之后,才能分别交给娘娘与殿下。但蒋金见属下等人,连日来在密室不断翻找,这才提前一年,将信笺取出。”

纪婉青心跳加速,立即伸手将案上信笺接过,定睛一看。

这两封信封皮并不新,看着有几年时间,但保存却极为完好。其中一封写了“婉青吾儿亲启”;而另一封则正式很多,上书“皇太子殿下钧启”。

四年前,纪婉青与高煦并无联系,纪宗庆却各给二人写了一封书信。

她心乱如麻,匆匆返回后殿,屏退诸仆,这才急不迫待将自己那封打开。

匆匆浏览一遍,纪婉青伏案痛哭,“爹爹,我的爹爹!”

纪婉青直觉没出错,纪宗庆写给她的那份书信,确实是有关通敌信笺一事的。

当年,楚立嵩眼尖,通敌信笺一落地,他立即发现了。大刀急挥,他同时一个俯身,利落将其抄起,揣进怀里。

很快杀出重围,大军迅速驰援松堡。

这一路上虽然急赶,但打开信笺这功夫还是有的。这么一看,援军被伏击的之谜立解,甚至连松堡被重兵围困数月也有了解释。

原来,竟是大周一方有人通敌,为首者,居然是坤宁宫皇后。

楚立嵩之怒可想而知。

但怒归怒,艰难局面却已形成,他预计此行凶险,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不畏惧战死,却唯恐这信笺就此湮灭,让皇后一党的叛国者逍遥法外。

但问题是,前面是松堡,后面则是再次紧追过来的鞑靼兵,即便现在派心腹携信离开,也很难成功。

楚立嵩心里揣着这事,扶住纪宗庆时,心中一动,立即探手入怀将信笺取出,闪电般塞进对方怀里。

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他也不解释,心念急闪之下,只说了一句,“若连我也战死,恐这回东宫要大伤元气。此时击溃坤宁宫,于东宫于大周,皆极为不利。”

纪宗庆没有机会再问,因为他听完这句话后,就伤重昏阙过去了。

他再次醒来时,楚立嵩已战死,他立即发现这是两封通敌信笺,通敌者分别是皇后以及临江侯。

对于堂兄与堂姐叛国,纪宗庆是极其愤怒的,他甚至来不及为战死的独子伤感太多,就必须强忍伤痛筹谋开来。

他强撑一口气折返京城,惦记妻女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此事。

楚立嵩临终话语之意,他其实很明白。

皇太子固然贤能英明,但终究年轻,他入朝仅仅三年,根基不算牢固。这回军方势力遭遇打击,对东宫影响是巨大的,皇太子很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并发展。

这时候的东宫,境况是最艰难的。皇帝十分忌惮太子,才一再抬举皇后母子,用以平衡东宫势力。

四皇子还未长成,坤宁宫暂时无法取代,昌平帝生性多疑,平衡一旦被打破,很容易就引发一连串不可预估的后果。

皇太子未必熬不过来,但不论是楚立嵩,还是纪宗庆,都不想冒这个险。

二人对皇太子很有信心,只要稍稍有一段发展时间,东宫便不可撼动,将立足不败之地。

因此,楚立嵩建议,先将通敌信笺按下,等这段时间过去后,再一举揭露。反正损失已造成,该为此谋取更好的结果。

为此,他甚至愿意暂时蒙受冤屈。

楚立嵩的想法不难懂,但事情到了纪宗庆这里,他想得更多。

他的伤已无法治好了,生命眼看到了尽头。

纪宗庆征战沙场多年,他不畏惧死亡,不过,他却害怕妻女孤苦伶仃,生存艰难。

他只要清醒,就思索这个问题,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他决定,将这个揭露的期限,定为五年。

纪宗庆独子已经战死,膝下仅余一对爱女,他死后,孀妻弱女在世,恐怕多有不易。

他不得不为她们多多考量。

好吧,他其实很了解自己胞弟的德行,对于对方是否能照顾好侄女,持否定态度。

纪宗庆拜托了自己的老母亲,让后者多多留意,等女儿们出孝,给选两门好亲事。

何太夫人为人,身为儿子未必不知。但有妻子在,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这个承诺在前头,他还是可以放心的。

至于为何将揭露通敌之事推迟,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为了避免皇帝赐婚。

为国捐躯,而后大义灭亲,纪宗庆即便死了,也必会受到朝廷大力褒奖。

这种情况下,必然会恩泽纪婉青姐妹。

皇帝要恩泽功臣遗下之女,最好的法子,当然是赐婚了。

选一个身份不低的宗室子弟,圣旨赐婚,表现了皇家对功臣的看重,为此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然而,高功遗孤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这种赐婚面子光鲜亮丽,实际苦处多多。纪婉青姐妹说到底,也就个丧父之女而已,侯府易了主,实际已没了娘家依靠。

宗室亲王郡王家的子弟,身份高贵,明面固然会供着这个赐婚下来的妻子,但他心头气儿未必会顺。

古代是男权社会,夫君心气一旦不顺,苦头只有自己能知道。

即便这方面问题侥幸没了,王府妻妾成群,关系复杂,纪宗庆也不希望女儿们置身其中苦熬。

大女儿聪敏,还能熬着。小女儿这性情这身体,根本熬不下去。届时有个万一,皇家高墙大院,孀妻根本无处说理去。

纪宗庆希望女儿们找个普通和善的人家,和乐一生。

五年后,女儿们肯定都出阁了,或许还生了外孙。届时,蒋金将一封书信给女儿,一封书信给东宫皇太子。

纪宗庆毫不怀疑皇太子能耐,到时东宫势力不可撼动,四皇子也长成了,到时候怎么抉择,就看殿下的选择。

而通敌信笺,他则放在大女儿的陪嫁中。

写给大女儿的书信,他仅拣选着说了一些,让她配合东宫来人;而写给皇太子的书信,他详细说明情况,请了罪,末尾,还恳切请求对方,护荫自己妻女一二。

有了取信笺的过程,皇太子观感应会更深刻一些。

好友东川侯王泽德的异常之处,纪宗庆隐隐有察觉,可惜他已垂死,根本无法再做出其余动作。

鉴于此,再加上当时仅凭皇后临江侯,恐怕很难完成通敌之事。他唯恐水底下面还有势力,若未能根除,孀妻弱女恐怕就是第一个打击报复的对象。

皇太子为人他算了解,对方接了这封信,得了通敌证据,他会护荫妻女的。

纪宗庆写了书信交给蒋金,命他五年后分别送予二人,若局势变化大,亦可斟酌行事。

蒋金隐隐察觉一些,见小主子嫁入东宫,现在她与皇太子连日来又命人翻找嫁妆,他犹豫了好些天,终于决定提前一年,将信笺送出。

强忍着伤痛,纪宗庆殚精竭虑,就是希望为国尽忠的同时,能多多为妻女筹谋一些。

纪婉青早已知晓前情后事,看罢父亲书信,立即心痛难忍,泪流满面。

她的母亲紧随父亲而去,祖母言而无信,叔婶更是不堪,终是负了爹爹一番爱女之心。

寂静的屋里,响起压抑的哭声,声音很低,却揪痛人心。亲自守在内屋门外的何嬷嬷忍了又忍,才按捺下来。

哭了良久,纪婉青终究抹干净了泪,将目光放在那三样遗物上。

没错,纪宗庆在信笺中,说明了证据所藏位置,正是那个貌似寻常的匣子,钥匙则是里头装着的那支银簪子。

这匣子挺坠手的,但看木料却并不名贵,轻敲上去声音异常瓷实,一点中空的迹象也没有。所以,当初夫妻二人,才把夹层的可行性排除了。

如今看来,这匣子恐怕也是件了不起的物事。

事实上,纪婉青猜测得不假。这匣子是纪祖父的战利品,被敌军大将妥善收藏着,他回来研究了很久,才发现端倪。这是一件藏密信的绝佳物事,刀劈不烂,水火不侵,后来传给儿子纪宗庆。

只是,现在确让她有些为难,这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却没发现锁孔。

纪婉青凝眉思索片刻,扫一眼那支银簪子,簪头是一丛梅花。她再瞥一眼匣子正面,其上雕刻了十二种花卉纹样,栩栩如生,一格格的,占据了整个匣面。

牡丹、秋菊,山茶、梅花等等应有尽有。

等等!梅花?

她心头一动,立即凝神看向那一小格子梅花图案。

上面的花纹,赫然与梅花簪头并无二致。

肯定就是这里了!

纪婉青大喜,立即执起簪子,把簪头对准匣子上的梅花图案,贴上去略一使劲。

只听见微微的“咯”一声轻响,本来严丝合缝的匣子,竟从匣盖侧面弹出一个抽屉。

抽屉很小,宽度长度与匣面一致,但非常矮,大约也就能放下两三封书信。

现在,这弹出的一小截抽屉上,露出了姜黄色的封皮,上面还有点点褐红血迹。

纪婉青立即拉开抽屉,取出书信,匆匆打开。

字迹清晰,这是一份非常正式的协议。左下首分别是皇后与鞑靼可汗的署名,上面端端正正用了皇后凤印,还有当年大王子的印鉴。

大印殷红刺目,她颤抖着手轻触了触。

就是她,就是这封书信,才导致自己父兄战死,幸福小家顷刻支离破碎。

纪婉青呼吸急促,忍了又忍,才,镇定下来,打开另一封信。

没错,这封是临江侯的。

事情太大,单凭口头承诺,鞑靼可汗肯定不干,他必须得到书面正式协议。

通敌证据终于到手了。

纪婉青勉强平复情绪后,立即通知许驰,让他可以停止查找。接下来,就是等待高煦回屋。

换了其他时候,恐怕她会打发人出去传话,但今儿不行,当前战况才是当务之急。

纪婉青焦急等待着,连儿子也不能专心关注,只一再吩咐何嬷嬷等人多多留神。

这般等着等着,出人意表的,高煦居然在午膳前回来了。

他一扫平日温润,面上竟隐有阴霾。

要知道,高煦是个很稳重的人,不提外面的伪装,他回到屋里,可从来不带情绪的。

纪婉青很诧异,不过不等她问出口,他便先一步发现妻子眼角微红。

“青儿,怎么回事?”高煦剑眉轻蹙。

“殿下。”

她也不多说,挥退屋中所有宫人嬷嬷,将信笺取出递过去,“殿下,通敌信笺找到了。”

话罢,她将许驰蒋金及取信笺过程说一遍。

“哦?”

高煦神情凝重几分,看罢两封通敌协议,确认无误,又看那两封纪宗庆遗信。

“殿下,我爹爹有楚将军嘱托,又考虑可朝中局势,这才打算把信笺延后揭露。”纪婉青不忘为父亲辩解。

“孤知道。”

纪宗庆给东宫的那封书信颇厚,详细讲明白他所有知道的一切,包括他与楚立嵩的考量。末了,就是请罪,以及恳切求皇太子殿下,护荫一下他遗下的妻女。

“当时东宫确实遭遇挫折,急需修整以及积蓄力量。”

楚立嵩二人的主张,也免了高煦知悉后的两难。毕竟他向来容不下这些,就算暂时忍下了,恐怕也憋得难受。

纪宗庆这延后的时间长了些,虽有私心,但并不影响大局。

高煦看一眼身畔爱妻,这点私心,如今看来,也是好的。

通敌证据已经到手了,东宫如今根深蒂固,不可撼动,照理说是可以将坤宁宫一党完全打垮。

只是,他看向妻子期盼的美眸,却低声道:“青儿,只是如今揭露真相之事,恐怕得缓一缓。”

提起这个,高煦俊脸再次染上阴霾,他冷冷地道:“蓟州城被破,陛下南狩,孤代天子亲征,魏王陈王自请领兵,现在并不能再生枝节。”

“南狩?”

纪婉青只听说过西狩,前世清后期,八国联军攻陷京城,慈禧太后领着光绪,匆匆逃往陕西方向,为了掩盖难堪的逃窜,美其名为“西狩”。

她震惊,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要知道,大周朝繁荣昌盛,兵强马壮,远远不到那个地步啊!

高煦神色冰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109章

蓟州, 大周朝北疆门户,距离京城十分之近。若是被攻破, 敌军要逼近京都,虽不说一路坦途, 但这样的雄关是没有的了。

这样一座要塞,历来是重要防守据点之一, 城池异常坚固, 将士悍勇,怎么说一朝便被破关呢?

这得从鞑靼这边说起。

鞑靼觊觎中原, 历史悠久,并为此努力了很多代人。

现任鞑靼可汗,以及他的父汗, 都是人物, 给大周北疆的压力是空前的。常有征伐不说,就是暂休养生息的时期, 也不忘为之努力。

大周在鞑靼放有暗牒, 反过来, 鞑靼也如此。

蓟州虽十分警惕,但敌人百般努力之下, 总有几条漏网之鱼的。

没错, 不久前皇后被诓骗,配合鞑靼安插的细作虽被清除了,但之前还有零星老人潜伏了下来。

也是凑巧,蓟州被反复洗涮后, 待再重新安排人时,有个老细作,十分幸运被放在了守城门处。

好消息接二连三,紧接着,又一个重要消息悄悄传回鞑靼王都。

潜伏在蓟州的细作,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疑点,统帅骆尉钧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些问题。

骆尉钧年近七旬,是大周著名的老将。他年纪虽大,但身体康健十分悍勇,不逊壮年大将,谋略过人,且战争经验十分丰富。

他现已历经三朝,忠心耿耿,是中立保皇党的代表人物,因此昌平帝让他镇守蓟州,这个大周北方重要门户之一。

但人年纪大了,总有渐渐衰老的时候,就在去年,骆尉钧发现自己偶尔会晕眩,眼前发黑,要一小会功夫才能恢复。

战场瞬息万变,耽误些许时候,很可能就会引发严重后果。他不是恋权的人,立即悄悄上可一道告老密折,提出让皇帝另选人替代,好让他退下来。

骆尉钧干脆利落,但却让昌平帝犯了难。

要知道,这些边城十分要紧,守将手掌重兵,距离京城也不远,皇帝生性多疑,要重新选一个人,谈何容易。

关键骆尉钧还特地表示,他的儿孙平庸,能耐不足,不能委此重任。

这般犹豫不决,一眨眼,冬去春来了。

骆尉钧晕眩的症状愈发严重,甚至常炸裂般的头痛感,不得已,只能再上一道密折,说明自己的情况。

不过,皇帝的旨意暂时还没下来,他依旧未能卸下职务。

然而,作为一个相当负责任的统帅,军务繁忙之余只要他能分身,每日必会上城墙一趟,仔细巡视防务。

日前,骆尉钧巡察防务时,那晕眩又来了,不得已,他稍稍停顿脚步,等它过去。

然而,就是这么凑巧。他这脚步略顿,微微闭目的情况,却被一个鞑靼暗牒收入眼底。

骆尉钧治军很严,每旬都排查一次细作。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多年下来,总会有少许漏网之鱼。

这些暗牒职位不高,最多就是个伍长,但不得不说,他们能在严格排查下潜伏下来,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那暗牒不但擅长探听消息,他甚至还知晓不少医理,一见骆尉钧停顿,就立即察觉有异。

他不动声色观察一番,见对方红光满面尤胜旧日,不禁心下一动。

骆尉钧从戎五十载,军旅生涯难免让他举止粗豪,生平最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结合他的年纪,再加上他此刻脸色与症状。

暗牒大胆做出一个判断,对方莫不是肝阳上亢?

所谓肝阳上亢,其实就是高血压,治疗不到位,很容易猝死的。

这人还真是猜对了,骆尉钧让军医诊治过,可惜效果并不算好,加上目前准备交接防务,他根本没空停下来好好休息治疗。

暗牒胆大心细,仔细考量一番,觉得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他知道已方近期意欲攻打大周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立即将消息传回去。

鞑靼可汗连夜召来医士,仔细询问这种病症,最后当场决定,立即突袭蓟州。

守城门处那个鞑靼细作,趁不备药倒了附近同伍军士,再协同扑上来掩护的同僚,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硬是把城门打开了道缝隙。

城门这么一开,早有准备的鞑靼前锋立即攻进来。

本来,蓟州好歹兵强马壮,城门地方有限,进来的鞑靼先头部队只有一小撮,立即打出去也不是不行的。

只可惜,统帅骆尉钧大怒之下,竟眼前一黑,立即倒地。

他猝死了。

蓟州上层不可避免引发骚动,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错过短短一瞬,影响可以很大。

鞑靼牺牲了先头部队,终于彻底攻破了蓟州城门,敌众我寡,大周这边虽奋勇反抗,但最终还是丢了城池。

机会稍纵即逝,鞑靼大军流水般涌入后,随即马不停蹄,挥军向西南方,直逼京城。

八百里军报寅时进城,昌平帝是头一个知道的,瞬间成了惊弓之鸟。

虽蓟州就在京城左腋,距离十分近,急行军一日可至,沿途也无太多天险可依,但张伟胜增援大军已往那边去了。

且京营还剩二十万大军,大宁山东等地也有班军卫所,召集起来是数十万之众,更甭提,还有本来镇守宣府大同这些要塞的驻军了。

总而言之,这场眼皮子底下的大战,说危险有,但说安全的话,也不是没有保障。

可惜昌平帝悚了。

他当皇子时并不起眼,甚至曾经在敌方细作手里吃过亏,又非常惜命,因此,每每敌军大举进犯且大周处于劣势时,他总会很容易想起前朝那两个被活捉的倒霉皇帝。

正当昌平帝异常焦虑时,他的宠臣伍庆同来了。

朝会卯时开始,但作为臣子,总要提早过来候着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进宫门时,其实已经有朝臣等着并看到了。

看那一身狼狈的驿使,这很可能是个极其糟糕的消息。

旁人只能焦虑,但伍庆同作为皇帝宠臣,他却能悄悄摸到乾清宫外,求见昌平帝。

昌平帝立即召见了他。

伍庆同拍马屁献美女挺能的,只是一旦遭遇这种事,他比皇帝还慌,惊恐之下,他脱口而出,“陛下,不若您南狩前往金陵。”

金陵,是陪都。

高氏祖籍金陵,太祖打了江山后,虽由于战略原因定都京城,但却把老家点为陪都。经过历代皇帝修筑,行宫、皇家园林等一应不缺。

至于“南狩”这个名词,却并非第一次出现。

譬如最近的一次,当初松堡之役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昌平帝就已经几次提出要南狩。

当初宣府松堡虽压力巨大,但到底没丢,高煦连同朝中重臣苦劝一番,才勉强让他打消了念头。

此一时彼一时也,这回,蓟州是真真切切被破了城,鞑靼数十万大军已经奔往京城方向了。

“南狩?”

昌平帝闻言,眼底迸发出一道光彩,立即道:“没错,你说的正好。”

他侧头吩咐孙进忠,“赶紧传朕口谕,朝会立即开始。

高煦是在赶往乾清宫时,接到朝会提前的消息,他剑眉立即紧紧蹙起。

但不管如何,现在只能改道。

他下了轿舆,匆匆进了大殿,里头朝臣都来得差不多了。大家面带忧色,低声交头接耳,显然也听说了有八百里加急军报之事。

并且,他们很清楚皇帝的尿性,对于朝会提前,皆有了不好的预感。

“殿下,不知朝会提前,所为何事?”

说话的是首辅王瑞珩,这老臣同样历经三朝,对龙椅上的皇帝了解不算浅。他眉心直跳,一见皇太子殿下出现,见了礼后立即凑上来了。

“昨夜蓟州城被破,鞑靼大军已往京城方向而来。”高煦低声说了,隐瞒没用,反正这事儿马上大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