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采蓝很疑惑,皇帝不是南狩去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即便昌平帝说得再好听,但是个人都知道他被吓破胆后,扔下京城惊慌出逃的。

“难道是大军得胜还朝了?”她精神一振。

“并没有。”

满城欢腾,这动静太大,掩饰不下来,也轻易糊弄不过去,偏张嬷嬷不能说是大军凯旋,全城百姓夹道相迎了。

大军都凯旋了,独独魏王不见人,这说不过去啊。

她绞尽脑汁,只想出一个皇帝回銮的说法,来勉强糊弄一下。

“大军确实打了胜仗,已经夺回蓟州,将鞑靼兵马赶出关,听说正在燕山下对峙。”

“京城安全无虞,陛下就回銮了,京城百姓听说把鞑靼军赶了出关,很是高兴,迎接圣驾的动静才大了些。”

为了给空前的欢腾找个来处,张嬷嬷也是煞费苦心。

秦采蓝恍然大悟,她就说嘛,昌平帝不大像有这么高的声望,原来是借了大胜声势。

她前段时间专心卧榻保胎,太医嘱咐万万不可劳神,因此外面一切消息俱不知情,又十分信任乳母,倒是顺利接受了这个说法。

皇帝回銮,与她也不相干的,她现在的任务是专心养胎,秦采蓝随即抛开此事,不再搭理。

不过,外面持续不断的欢呼,到底是有些影响的,她不自禁往窗外看多了几眼。

“我们今儿出去走走吧。”

不看不知道,原来如今春寒尽消,外面花红柳绿,春光正好,丫鬟婆子们换上薄薄春装,步伐轻快在阳光下穿行而过。

秦采蓝在屋子里困了已很久,之前天气冷,她也不能下榻,就没有外出念头,如今太医建议走动,天儿也暖和了,到庭院里走走也是好的。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按不下了,也没必要按下,她便顺从心意,吩咐往外面行去。

“娘娘,您……”

照张嬷嬷说,她现在只想主子待在屋里,以免横生枝节,但一时却想不出个靠谱说法来阻止,她有些着急。

“嬷嬷,我就在正房前转转,也不出门,院子里都是自己人,你莫要担心。”

秦采蓝端详乳母几眼,反倒关切道:“嬷嬷,我见你脸色有些难看,可是最近累着了?”

她很在意的这个忠心耿耿的乳母,这段时间以来,张嬷嬷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她见对方眼下青黑,脸色晦暗得厉害,忙吩咐丫鬟搀扶其回去歇息。

“嬷嬷,哥儿出生后,还得你多费心,你可不能先累坏了身子。”

见张嬷嬷不愿意走,秦采蓝立即补充一句,然后示意丫鬟赶紧扶人回去歇着。

一无所知的两丫鬟尽职尽责,已经搀扶着人往外走了。

张嬷嬷进退两难,她不想离开,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思百转之下,她想着消息渠道已被截断了,主院仆役一无所知,主子不出门,确实无妨碍。

也好,她先回去想一下,今晚将院子的仆役清出去一部分后,明天该给主子怎样的一个合理解释。

“娘娘,你身子重,万万不能出院门,以免遭了那起子黑心肝的暗算。”

张嬷嬷回头细细嘱咐,秦采蓝含笑点头应了,目送前者出了门,才缓步往正房外行去。

她确实打算只稍稍活动,也很谨慎,站在廊下等待一下,命贴身丫鬟下去把地面再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才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步下了阶梯,在阳光明媚的庭院里踱步。

这般缓缓转圈,呼吸着清新空气时,秦采蓝正心下大畅,不想,踱步至庭院一侧某丛花树边时,她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在低声说着话。

“听说,纪世子回来了,……”

突兀听见这句话,秦采蓝脚步不禁一滞。

无他,曾经一个姓纪男子在她心底烙下印记,即便对方战死数年,亦不能忘却,相反,倒因为现实中种种的不如意,这个印记还越烙越深。

京城姓纪的勋贵人家寥寥无几,世子更是最多一家一个,刚巧,他也是世子。

秦采蓝不禁侧耳倾听。

只听见花树那边,立即有人截住话头,“咦,他不是战死沙场了吗?”

没错,秦采蓝时运不济,由于陈王心腹刻意松手,甚至推了一把,英国公夫人姚氏的话已经顺利递进来了。

说话的是两个洒扫小丫鬟,她们就是被冷处理的秦家陪房,家人都被姚氏攒在手心里,即便清楚成功了也是个死,她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干。

上值前接到命令,刚拎起扫帚过来,就看见王妃出来了。

二人选了个人高的花木丛,装作一边扫地一边闲聊,窥见主子接近,就立即丢出消息。

截话的那个小丫鬟,唯恐一句说不明白,还立即补了一句,“当时,我们娘娘,还哭了许久呢。”

说得这么清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采蓝身躯一颤,立即举步凑近花丛另一边,侧耳认真听着。

贴身丫鬟秋月同样震惊,但她还谨记着自己的差事,一愣回神后,忙要出言呵斥后面两个胡言乱语的小丫鬟。

知仆莫若主,秦采蓝已回过头来,冷冷扫了后面一群人一眼,眼神很严厉,只准确传达了一个命令,就是立即退后,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她这个主子,一贯该狠是毫不手软,这么一下子,连同秋月的一行人立即噤了声,垂首无声往后退了一段。

秦采蓝这才回过头,抬手微微拨开茂盛的花叶,看两个小丫鬟说话。

也不能说她不看重自己腹中骨肉,只能说,纪明铮已经成为她心中的一个执念,最美好却最遗憾。

这个话题有魔力,她心乱如麻间,也察觉腹中胎儿没异样,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凑了上去。

至于那两个小丫鬟是否真丝毫不察,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反正对话还在继续的。

两人背对花树,一边扫地,一边闲聊,其中一个穿了件红色比甲,她叹息道:“谁说不是呢,当初朝廷邸报都说得明明白白,纪世子战死沙场,连尸骨也捡不回来。”

“主子那时小定都下了,眼看要成婚了,不得已,夫人也只能另外选人相看了。”

后面就是英国公原配去世,秦采蓝守孝,完事被赐婚,嫁入魏王府为继妃了。

“谁能料想,纪世子没死,虽不得已流落鞑靼,但好歹趁这次大战立下赫赫战功。”

纪明铮没死?

秦采蓝愣住了,她不敢置信,使劲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是真的。

那个承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年没死,他回来了。她视线下移,触及自己高隆的腹部,偏偏她已嫁为人妇,与对方有缘无分,只能与幸福擦肩而过。

这怎么可能?

天意怎会这般弄人?

这一瞬间,秦采蓝的心肝都拧着疼,头脑轰鸣,无法思考,也无法接受。

偏偏,那两丫鬟的话依旧在继续。

红比甲又说:“你不知道,这次纪世子生擒鞑靼可汗,随皇太子殿下凯旋,恐怕封侯封爵,就在眼前了。”

“这倒好,毕竟靖北侯的爵位……”

一波未平,一波未起,秦采蓝还未肯接受纪明铮生还的消息,就听见对方生擒鞑靼可汗。

她一怔,鞑靼可汗都被擒了,皇太子也凯旋了,战事怎么可能没结束?

若是真的,那为何与张嬷嬷说的话对不上?

秦采蓝不笨,现在仍未停息的满城欢呼声,张嬷嬷今日出奇差的面色,隐隐昭示着什么?

若张嬷嬷说假话,那为什么呢?

大军都凯旋了,魏王也马上回府了,说这谎话没意义啊。

难道,难道是因为……

魏王回不来了?

一个念头闪电般出现,秦采蓝登时眼前发黑,腹部开始隐隐作痛,她攒紧腹部衣裳,脑子突然一醒,咬牙就要唤人。

谁料这时,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红比甲丫鬟幽幽叹息,“咱们娘娘,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

为何可惜?即便没能嫁予纪明铮,当亲王妃也绝对不能说可惜的。

这句话,印证了秦采蓝心中某种猜想,心神遭遇重重一击,她腹部陡然剧痛,呻吟一声,身躯一软无力倒下。

第131章

安静退下的下仆们没敢走远, 就在七八步外,她们虽不能听清对话, 但主子瞬间的异样,还是立即发现了。

众人大惊, 忙扑上前,刚好接住晕阙的主子, 没给造成二次伤害。

至于花树后的两个小丫鬟, 心存侥幸之下,已经立即脚底抹油溜了, 看看是否能趁乱摸出府。

没人搭理二人,花树另一边乱成一团,秦采蓝的下裙, 已经见了红。

秋月大惊失色, “快快请太医!快快抬主子回屋!快快去叫张嬷嬷!快,要快!”

她又悔又恨, 懊恼自己方才不应该畏惧主子, 依言后退的。

这下好了, 恐怕不死也脱层皮了。

这时候,主院进出禁令只能撤了, 事情发展一如陈王心腹所料, 他眸中满意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面带急色冲出去,匆匆命人进宫请太医。

太医在魏王府驻守了两个多月,最近魏王妃情况大好, 才回去的,没想到不过半月又出了岔子。

全城欢欣鼓舞,这包括了太医署,御医太医们笑容满面,这时候接到坏消息,即便是身份低微,大家也不禁暗道一声晦气。

晦气归晦气,太医院正点了两个同僚,也得匆匆赶过去了。

秦采蓝还好吗?

答案是很不好的。

她这一胎先前受了大挫,能保下来,已实在很不容易。

御医的及时救治,太医两个多月的精心施为,再加上这胎儿实在很坚强,缺一不可。

然而,即便是再坚强,他也毕竟是个胎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他也是扛不住的。

秦采蓝挣扎几个时辰,落下个男胎,没到七个月,也没有保住的可能。

魏王灵堂设在前殿,本来哭声都得压抑着,唯恐传到后面的,这一回遗腹子没了,魏王彻底绝了后,不用掩饰了,哭声立即震天。

满府奴才只觉前路一片黑暗,哭声情真意切,听着极为哀戚。

秦采蓝就是在这种隐隐的哀泣中醒来的,她睁眼后愣愣的,机械式摸了一把腹部。

平了许多。

“嬷嬷,孩子呢?”

张嬷嬷侧头抹了一把泪水,处置再多无用奴才,也挽回不了小主子了,她家娘娘还年轻,后面的日子该怎么办?

“娘娘,你莫要想太多,好好养身子才是。”

太医说,王妃娘娘之前遭遇事故,保胎本就不易,要是平安生下倒也罢,现在月份大了又出岔子,必须得好好调养,才能补回亏损。

其实,秦采蓝伤了身子,恐怕日后难以受孕了,不过太医想着魏王都没了,王妃能不能怀无甚区别,他也就不提了。

张嬷嬷猜到一些,不过她无能为力,只能强忍心酸,细心安慰主子。

“嬷嬷,是孩子没了吗?”

秦采蓝紧紧捂住腰腹,执着想要一个答复,张嬷嬷只得婉转道:“娘娘,他日等陈王有了子嗣,您过继一个到膝下养着,也是好的。”

她们不要嫡长子,只要嫡次子或庶子,想必陈王妃也会很乐意的。

“呵!”秦采蓝好半响,才有了反应,她这笑声干巴巴,渗人得慌,“呵呵!”

“大军今日凯旋吗?殿下战死了吗?”

张嬷嬷想说不是,以免影响主子养身体,但前面哭灵声震天,隐隐约约传来,想捂也捂不住。

她只得困难地点了点头。

秦采蓝面色苍白如纸,眸带血丝,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瞪着乳母半响,又挤出了一句话。

“嬷嬷,靖北侯世子没战死对吧?”

“他生擒鞑靼可汗,立下不世大功回来了,对吧?”

本来虚弱得恍似喘气都艰难的她,竟以手撑床,半支起了身子,紧紧盯着乳母,一字一句郑重道:“嬷嬷,你若想我好,就莫要哄骗我。”

张嬷嬷搂住奶大的姑娘,嘴巴几次张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秦采蓝疯狂大笑,她无力倒在床榻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着笑着,她竭嘶底里,“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她嚎啕大哭,使劲全身力气,最后盯着雪青色的帐顶,眸光全无焦距,喃喃道:“为什么上苍要这般捉弄我。”

被秦采蓝念叨的人,此刻在干什么呢?

纪明铮正参与皇太子主持的庆功宴。

一场大战有血有泪有汗,最终取得大胜,确实很不容易,在场的大半是亲身参与者,几碗酒下肚,气氛立即热烈起来了。

纪明铮作为生擒鞑靼可汗的大功臣,敬酒络绎不绝,将军们作风粗豪,拎着大碗就上,他来者不拒,一仰头就是干尽。

这种凯旋宴,君臣同喜,规矩是最松的,高煦只是含笑看着,也不制止。

被灌了半场,饶是纪明铮酒量极佳,也有些撑不住了,被搀扶下去醒酒。

等他酒醒出来,庆功宴已经接近尾声,不多时,便散了场。

从皇宫出来,翻身上了马,被风一吹,纪明铮本微带醉意的眼神瞬间清明,他缓缓侧头,视线投向西边。

透过鳞次栉比高大宅邸,他的视线焦点定在某一处,半响,才淡淡道:“走!”

马蹄声踢踢踏踏,簇拥在他身边的,是昔年纪家忠心耿耿的亲卫。

这些亲卫父传子子传孙,跟随着纪家祖孙三代人,异常忠心。纪宗庆去世前,给妥善安排到好友霍川麾下,霍川见纪明铮平安归来,大喜之余,忙将旧友所托还了回来。

主从再次见面如何激动略过不提,现在他们疾奔而去的地方,正是位于京城西面的靖北侯府。

祖母何太夫人仍健在,纪明铮依旧是朝廷封的靖北侯世子,他离开皇宫的第一站,当然是靖北侯府。

被人阴差阳错,袭了父祖传下爵位有何感想?

答案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

纪明铮的心情暂时不提,那么,占了天大便宜的纪宗贤一家呢?

虽然屡出昏招,导致府里境况每况愈下,但好歹喜滋滋当了好几年超品侯了,正当把爵位坐得理所当然的时候,突然听说正主没死?

不单单没死,这侄儿还立下不世大功,随皇太子大胜还朝了。

这是多么操蛋的一件事!

纪宗贤知悉此事之前,一家人正聚在延寿堂里,给何太夫人请安。

名为请安,实际现任靖北侯夫人曹氏,正舌灿烂莲花,反复强调家计艰难,操持不易,欲将婆婆手里私房哄出一些来。

“母亲你不知,如今薪桂米珠,府里开销越发大了,偏偏进项日短,家计艰难。”

这话虽有些夸张,但说句老实的,二房夫妻这几年折腾得确实过了。

这夫妻二人平庸,本来按照父兄旧例继续经营产业,虽不能向上,也起码能维持富足,偏他们爱折腾,每处产业都得换上自己的心腹才能放心。

主子都这幅模样,可想而至心腹下奴?

几年下来,效果凸显,偏这一家子一朝得志,处处讲究排场。挥霍很不少之余,先前府里与纪婉青争产时,又被反挖一笔。

最后还有一个大头,就是孝敬纪皇后母子的,单单魏王陈王当年开府,就是狠狠的大出血。

反正林林总总相加,现在的靖北侯府外面不光鲜,内囊也渐渐见拙。

直接导致现在想走关系的时候,二房夫妻翻了翻家产,有些舍不得出手了。

要走什么关系呢?纪宗贤不是连官也当不上了吗?

答案就是纪婉姝那桩事。

纪宗贤夫妻千挑万选,从矮子里头拔出个高个,选中了齐辉杰的次子当女婿,就是想通过驸马齐耀林的关系,攀上安乐大长公主。

安乐大长公主的地位,这就不必多提了。

齐家没有爵位继承,长子次子差别不大,甚至次子还要更好,毕竟齐驸马与公主没儿子啊!想不绝嗣,那还不得往兄弟家过继?

历来过继,没有过继嫡长子的道理,庶子公主肯定看不上的,那就必定是嫡次子了。

要知道,齐辉杰膝下统共两嫡子。

女婿过继去以后,自家就是大长公主的亲家了,公主府的万贯家财,也都是外孙的。

纪婉姝在京城上层选不了好人家,纪宗贤夫妻就打算曲线救国,算盘倒是打得噼啪作响,纳采、问名、纳吉成了,聘礼下了,婚期也请了,女婿板上钉钉,只等最后亲迎。

谁知这个密锣紧鼓的当口,一个晴天霹雳轰了下来。

这齐家兄弟原来是鞑靼派过来的暗牒,不动声色潜伏了数十年,在接到可汗命令后,欲挟持太子妃之时,才被揭破身份。

事发后,齐家兄弟连同齐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被收押严密看管,只等皇太子凯旋后处置。

齐夫人的娘家舅家,齐大奶奶的娘家舅家,也同时被削官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纪婉姝还没正式进门,才打了个擦边球,靖北侯府暂时避过被关押的命运。

不过也不是没有牵连的,大理寺已经明确遣人过来知会过,纪家任何人不得出京一步,无事就待在府里。

这意思很明显,靖北侯府伤害虽小了很多,但也遭遇了池鱼之殃。

纪宗贤夫妻成了惊弓之鸟,这段日子备下丰厚财资,选了好几个认为能帮上忙的官员,接连上门请托去了。

可惜人家都没收。

也是,这等暗牒大案,还涉及挟持太子妃娘娘,谁敢乱碰,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也有人心绪清明,认为有太子妃娘娘在,为了娘娘体面,太子殿下也不会将靖北侯府一撸到底的,最多就狠狠呵斥一番,再勒令闭门思过罢了。

不过纪宗贤为人不讨喜,那人也没提点,直接打发了。

被打发出去以后,纪宗贤这脑袋没想到问题的根本,反而是认为,是自己准备的“诚意”不够。

他带过去的财产真的很大一笔了,再加的话,恐怕真会立即动摇侯府根本。

可问题是,有了爵位与小命在,那些才有意义啊,不然一个抄家,什么都完了。

纪宗贤夫妻又心疼又不得不割肉,商量着商量着,歪脑筋一动,就想到老太太身上了。

要曹氏说,老爷子在的时候能干得很,婆母是当家多年,要说没往私房里使劲儿搂,她不信。

后面老爷子没了,大伯哥承爵,纪宗庆能耐不亚于其父,多年来孝敬亲娘多少好物,这曹氏都亲眼见过不少。

现在每况愈下的靖北侯府中,就数老太太最富了,现在家里有难,还不赶紧出点血,更待何时?

于是,二房上下一起上,趁着请安的时候发力。

曹氏哭诉,纪宗贤垂首不语,孙子孙女哭哭啼啼,一家子软硬兼施,目标正是上面一直沉默的何太夫人。

“母亲啊!”

曹氏见婆母软硬不吃,一咬牙,发狠招了,“儿媳与侯爷对不起你!”

“我们也对不起纪家列祖列宗啊!”

“我们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连累女儿也就罢了,如今眼看着,连父亲兄长留下的基业也保不住了!”

“这侯府,我们也不知还能住多久了?”

曹氏以丝帕捂脸,扯着嗓子哭起来了,纪宗贤垂头丧气,几个小的立即配合地哭了出来。

延寿堂瞬间乱成一锅粥。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