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

纪明铮眸光一暗。

秦采蓝诸般行为,虽不能说很坏,但说句实话真很恶心人,尤其是纪婉青怀孕时,拎着皇后塞的那个香囊再三求见。

不管是否有不得已的原因让对方改变,反正纪婉青不乐意这么一个女子成为哥哥心中的白月光,与兄长重逢后,她就一五一十,将对方的改变说了出来。

她没添盐加醋,说得十分客观,至于如何判断,哥哥是成年人,她尊重他。

一见钟情是非常旖旎的,少年人的感情十分真挚而热烈,本来若是有适当的成长空间,成亲后好好发酵,想成就一段佳话不难。

可惜世事变幻莫测,几年被迫分开,她已经不再是昔日纯粹美好的她。

又或者,仅凭匆匆几面,他对她了解始终不够深。

他一家对她的了解也不够深,毕竟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没有历经风雨,隐藏在深处的一面谁也不知悉。

对于纪明铮而言,家人是最重要的,犹在他的生命之上,特别是现在父母已逝,仅余下妹妹让他照顾。

他没能及时保护妹妹们,已成终身之恨,又怎能容下明里暗里,或刻意或纵容害她们的人。

纪明铮这几年身负重担,压力极大,原就无太多时间怀念未婚妻,好加深这段少年感情,如今一朝遭遇真相,更是瞬间土崩瓦解。

难受吗?

答案肯定有的,他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投入过这么一段感情。

但纪明铮经历太多,他很成熟,能很快调整好情绪,并做出最合适的判断。

一切都不必多想,她是魏王妃,纪皇后一党核心人物;而他胞妹是太子妃,外甥是太子长子,两党矛盾不可调和,也无法携手。

他一个外臣,更不可能与守寡王妃有勾连。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两人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将这匣子处理了罢。”纪明铮指了指书案。

旁边候着的,是他大小伺候的贴身长随纪砚,各种关窍一眼便知,利落应声,捡起那个黄花梨小匣子出去了。

纪明铮眉峰不动,继续细细端详其余物事。

清宁宫。

高煦最近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即便在返京的路上也没能歇下来,他惦记着妻儿,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早点回屋,入目却是一张焉焉的小脸。

纪婉青两颊泛粉,气色是非常好的,就是有些垂头丧气,纤手正将炕几上一本本嫁妆单子叠起来。

安哥儿躺在母亲身边,这小子对色彩很敏感,盯着红艳艳的嫁妆单子,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不忘往自家亲娘身上瞥。

“这是怎么了?”

高煦好笑,信步行至软塌旁,将瞬间兴奋起来的胖儿子抱起,搂在怀里亲了亲,才挨着妻子坐下。

“我哥哥不肯要呢。”

不肯要什么?

那就是妹妹们的嫁妆了。

纪婉青认为,当初阴差阳错,父亲私产母亲陪嫁,都归了姐妹二人当嫁妆了,这对哥哥极不公平,要知道,这些本来大部分都是由兄长承继。

她认为得重新分配一下。

想还回去大部分,哥哥肯定不肯要的,她琢磨一番,就认为将钱银产业归拢一起,再平均分成三份吧。

兄妹三人一人一份,这样就很公平了。

至于父亲交给她的暗探们,就不给哥哥了。一来,这些暗探在高煦跟前报备过,一部分还涉及皇宫,交回去是很不妥当的。

二来,暗探们针对纪后一党,后者马上将要垮台了,暗探们很快就功成身退,交还回去无甚意义。

跟哥哥打声招呼吧,人就不还了。

纪婉青计划得挺好的,还特地跟夫君提过一下,高煦对妻子嫁妆没有任何想法,当然十分尊重她的主张。

她兴冲冲给胞妹写了信,又命何嬷嬷把嫁妆单子取出,勾出最适合哥哥的三分之一,重新拟了单子,让乳母亲自给纪明铮送去。

纪明铮点头表示明白暗探的事,又接了纪荣等人手,不过银钱产业却坚定拒绝。

这是妹妹的嫁妆,都陪到夫家去了,他怎么可能要回来?

他甚至恨铁不成钢,拉着何嬷嬷低语一番,让她必须叮嘱妹妹,皇太子是夫,但还是君,殿下是不在意这银钱,但妹妹的姿态必须端正。

他唯恐妹妹处事不当,一桩桩小事积累,他日与殿下会产生隔阂。

好吧,皇太子太过尊贵,纪明铮对独宠之事总有些不真切感觉。

他总怕日后有变化。

很凑巧的,何嬷嬷也是个夫妻真情怀疑论者,两人一拍即合,你来我往说了很久,回来叨叨得纪婉青头疼。

好吧,不要就不要,哥哥说得也对,有人在还怕银钱回不来?

但你们也不能这样念叨我。

纪婉青垂头丧气,好不容易忽悠走了何嬷嬷,才有气无力地收拾嫁妆单子。

“不要就算了,不要以后就给我们安儿吧,就当是外祖父外祖母舅舅给的。”

纪婉青搂着夫君胳膊小小抱怨几句,高煦含笑听着,其实想也知道,纪明铮不会要的,不过妻子嫁妆她爱怎么处理是她的事,太子殿下表示不会发表意见。

他哄道:“你哥哥这回立了大功,朝廷赏赐马上就下来了,钱银产业绝不少,可不会囊中羞涩。”

朝廷嘉奖功臣,其中一部分就是金银珍宝产业等财物,战功越大,赏赐越丰厚。

纪明铮缺不了钱,大约就缺个媳妇吧。

高煦打趣几句,纪婉青却知道这个急不来,“慢慢寻摸吧,总要找个好的。”

以前她熟悉的同龄闺秀,都嫁人生子了,男人年纪大些许无所谓,但小些的闺秀就得好好了解一番。

封赏功臣,揭露纪后一党,林林总总大事等着,现在不是相看姑娘的好时候,只能缓一缓。

“殿下,那封赏什么时候下来?”

他曾经跟她说过,封赏等皇帝回銮就办,纪婉青这话的意思,其实是问昌平帝什么时候抵达京城。

高煦微笑耐人寻味,“圣驾已到了保定,约摸三日后抵京。”

这速度,都赶上急行军了。

第134章

三日后下午, 皇帝銮驾抵达京城。

相较起不久前大军凯旋的全城沸腾,这次安静了很多, 昌平帝也很急,没在意大摆排场, 就进京回了皇宫。

高煦亲自出城迎接的,一直跟着折返皇宫, 军权政权牢牢在握的他, 看着与从前差别不大,一般温润和熙, 恭敬有礼。

不骄不躁,不露半分声色,本已心弦紧绷的昌平帝一凛, 对这儿子的警惕提到十二万分。

他深深瞥了皇太子一眼, 面无表情吩咐道:“朕乏了,诸位爱卿先回去罢。”

昌平帝并不后悔南狩, 换一次再来, 他同样觉得这样才能确保自身安全, 但此刻的问题是,收回政权军权, 似乎比他想象中要难。

皇帝并不是个擅长掩饰情绪的人, 此刻的忌惮,被高煦完美接受,但他却状似不觉,只微微一笑, 拱手行礼道:“父皇长途跋涉,确应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昌平帝点了点头,转身就进去了。

高煦站定,看眼前明黄背影走远,十分平静,半响才收回视线,淡淡吩咐:“传话给王瑞珩,陛下已回銮,封赏大战功臣乃首要之务。”

话罢,他登上轿舆,直接折返清宁宫。

该做的布置,已经安排妥当了,这当口高煦反而闲了些,他索性折返后殿,好陪伴他的妻儿。

刚转过回廊,经过内屋的槛窗外,便听见安哥儿哈哈大笑的声音。

这小子,是越大越招人稀罕。

高煦薄唇带笑,正要紧走两步进门哄儿子时,身后却有人急急赶上。

原来,是前殿遣人进来禀报,说是靖北侯世子求见。

纪明铮?

高煦挑眉,心念一转,就将对方的来意揣度到了几分。

不过既然如此,陪伴妻儿只能先缓一缓了,他吩咐不要打搅太子妃,便重新折返前殿。

“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高煦却不会主动挑明,他待妻兄态度和熙,对方见礼后,就直接赐了座。

纪明铮恭敬谢恩后,落座在主位右下首,他对上面拱了拱手,道:“末将此来,有一事相求,还望殿下成全。”

他要说的,正是靖北侯府的事。

既然,他决意不将父祖用生命挣下的基业拱手让人,自那日从靖北侯府离去后,他便开思索一个最合适的对策。

先说说眼前状况。

其实,数次传回重要情报协助我军大胜,最后又生擒了鞑靼可汗,这数桩大功,立即足够纪明铮另外封爵了。

而且,他还是名正言顺的靖北侯世子,纪宗贤一家即便有些拙劣手段,恐怕也不能伤他分毫,等二叔百年之后,这祖传爵位同样会由他承袭。

届时,即便他膝下有两子,也能各有各的爵位承袭。

这样乍一听,挺不错的,正常情况纪宗贤总不能活过他吧。

但细想下来,问题却很大。

以纪宗贤一家子的作死能力,纪明铮实在很怀疑,数十年后,这个爵位还在吗?

恐怕被夺爵抄家的可能性更大吧。

他的祖父,他的父亲母亲,牌位还供在靖北侯府中,纪明铮无法眼睁睁看着它败落。

“末将阴差阳错潜伏鞑靼,并在机缘巧合,得以立下微末功劳。”

纪明铮起立,拱手并单膝下跪,端端正正行了大礼,垂首恳切道:“为国尽忠,本末将之责,若有封赏,当面北叩谢皇恩。”

“赏罚之事,原非末将可询,只是如今末将家中诸事繁杂,不得已之下,只能面陈殿下。”

没错,纪明铮今日前来,就是求一求他具体的封赏,与另外封爵相比,他更希望能立即承袭靖北侯府的爵位。

若是正常情况,他不会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毕竟他叔父已经袭爵数年了,总不能他一回来,就要把叔父撸下去,换自己上啊。

爵位承袭不是儿戏,没有无缘无故替换的道理。

这不是因为机缘巧合吗?

纪明铮回来之前,靖北侯府不是犯了事吗?纪宗贤差点与鞑靼暗牒结成亲家了。

古代社会讲究株连,不过好在这事儿到底没成,这罪名说大可以很大,说小也就可以很小,端看上位者的决断。

手紧一点,可以直接撸爵抄家;手松松,也可以呵斥一顿,罚点岁俸了事。

本来以纪宗贤这形象,此事不大乐观,但现在不是世子立下大功回来了吗?

看在世子的面子上,这事儿必会被轻轻放过的。

纪明铮就是想在这点上做文章。

历朝历代,总有在皇帝心中得分不低的功勋府邸。若是承爵子嗣无能,犯了大错误,皇帝顾念香火情不愿夺爵,而偏他又很看那个犯错者不顺眼。

这种情况下,皇帝总会下旨卸了那人爵位,而令另一个最有资格的人承爵,一般人选会是该族嫡出子孙。

现在靖北侯府这事儿,完全符合上述条件,可以按照这个流程操作。纪明铮也愿意舍弃另外封爵,只求承袭祖传功勋。

这是最好的机会,一劳永逸,要比以后施展阴谋阳谋利索太多了。

当然,不要忘记有一点前提,这必须得皇帝乐意。

皇帝乐不乐意纪明铮不知道,他也没打算上折子,现在军政大权都在皇太子手里,他又与东宫亲厚,想清楚后,就直接来求了。

当然,他是很有清楚,君是君,臣是臣,无论条件多么符合,你有想法就是有逾越之嫌。

纪明铮不是要求,他是请求,姿态摆得极低,一字一句十分诚恳,末了重重磕了个头,求皇太子殿下见谅,他实无法看着父祖用命换来的功勋,随时有倾覆危险。

“纪卿且起。”

高煦本极赞赏纪明铮,又因妻儿之故,多添了亲厚,他不待对方再施大礼,就亲自将人扶了起来。

“前两任靖北侯赤胆忠心,保家卫国立下赫赫大功,靖北侯门楣蒙尘,见者痛心。”

这是实话,当初若非再无旁人,恐怕纪宗贤超品候也坐不了那么久。

且对于高煦而言,还添了一层,靖北侯屡屡捅篓子,让他妻儿蒙羞,他是极不悦的。

若是从前,或许他权衡之后,还是会忍耐下来的,不过现在纪明铮回来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他笑道:“此事孤早有计较,纪卿回去稍候一二日,便有圣旨颁下。”

没错,高煦与纪明铮,是想到一处去了。甚至他想得更多,毕竟,他没打算亏待功臣与妻兄。

闻弦音而知雅意,纪明铮一听既懂,他大喜,“谢殿下!”

东宫郎舅二人畅谈甚欢,一事谈罢,还说了其他,相当和谐。

不过换了乾清宫,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昌平帝说是乏了,但回宫后却没有歇息,他心里惦记着权柄,一刻也等待不了。

当初丢下轻快,现在欲捡起来很困难,路上他反复思索过,认为先从一众保皇党着手才是最合适的。

这群文官武将保皇党,身居要职,握的都是实权,只要拢回来,事情就成了一半。

昌平帝认为不难,毕竟保皇党能叫做保皇党,那是因为他们对皇帝忠心耿耿,绝不动摇。

搞定保皇党,有了底气,后面就简单多了。

这也是昌平帝当初利落撒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事不宜迟,他立即说了几个人名,命孙进忠去宣召。

孙进忠刚出了殿门,就匆匆折返,“陛下,王首辅王大人来了。”

作为文臣之首,王瑞珩正是皇帝要宣召的人之一。然则既然他来了,肯定有要事求见,昌平帝摆摆手,让首辅进来,其他人明日再说。

王瑞珩来干什么呢?

他是来将请封功臣的折子递上去的。

燕山一役大胜,已过去一段时间,庆功宴犒赏三军都过去了,兵部也把中高层武将的战功整理清楚呈上,建议封赏也出来了,就等皇帝赶回京。

左等右等,皇帝终于到了,人老但行动力超强的王首辅一刻不能等,立即就进宫求见。

折子呈上御案,王瑞珩激动之情多日未见减退,“皇太子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朝务政务亦未曾怠慢分毫,……”

滔滔不尽一番之后,须发花白的首辅大人热泪盈眶,“实乃我大周之幸也。”

首辅是先帝的托孤重臣,说话少了顾忌,他此番纯粹赞叹皇太子,并没其他意思,可惜昌平帝听着,却尤为刺耳。

偏偏王瑞珩的话一点不假,他不好说什么,只得紧抿唇角,翻开御案上的奏章。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纪明铮的大名。

纪明铮数次传信至关重要,又生擒鞑靼可汗,他功劳最大,列在第一位,建议封赏亦最为丰厚。

昌平帝眉心不禁一蹙。

纪明铮的事,回銮途中已经了解清楚,当然,他与东宫密不可分的关系也人尽皆知。

给这么重的封赏,等于让东宫如虎添翼,昌平帝实在是很不乐意。但问题是,大功之臣,若不重重封赏,会寒了天下臣民的心。

且说句实话,这折子的建议封赏,是很公平公正的,不存在过高或过低的问题。

若想驳回,首先得给出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面前的王瑞珩就头一个不答应。

倚仗保皇党,于昌平帝而言有利有弊,他梗得难受,却还是没有提出异议,点头命原样拟圣旨,明日正式颁下。

处理妥当这桩糟心事,皇帝收拾心情,打算先拿下王瑞珩。

“朕南狩金陵,金陵京城两地相距甚远,政令难免有延误之处,王爱卿,不知近日朝事如何?”

这些王瑞珩很清楚,闻言他先将近来发生的要事说了一遍,末了补充:“太子殿下已妥善批复,陛下无需担忧。”

东宫暂时执掌军政要务,这是皇帝之前的圣旨,首辅这样说并无不妥,昌平帝要说的话题也引了出来。

他立即道:“既然朕已回銮,日后六部要务,俱不必送往东宫。”

昌平帝很直接,这是想先架空东宫。

这皇帝历来不勤政,以往六部政务,次要的直接送到东宫,让太子做主。而重要的则送到御书房,再召来太子及重臣商议,商议妥当由御书房发出。

昌平帝牢牢握着大权。

现在他万分忌惮东宫,连次要政务也不往东宫送了。

架空是第一步,下一步,毫无疑问是设法根除了。

东宫根深蒂固,皇太子势力庞大,这极困难,但先收拢了保皇党们,就已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昌平帝以往做下的糊涂事不少,每次保皇党即便苦苦规劝,最后也会坚定不移站在他身边,擦屁股并执行命令,他毫不怀疑这次也如此。

没想到,他错了。

第135章

原本在王瑞珩心目中, 皇太子与皇帝同样重要。

可惜因为之前南狩之事,他伤心失望之下, 就算不承认,但其实心中天平已向东宫倾斜, 后头再想拨回来,不可能了。

这么一下子拨不回来, 引发问题极大, 因为王瑞珩除了首辅以外,还有一个身份, 他是保皇党的首领人物,先帝的托孤重臣。

先帝勤政爱民,英明神武, 哪哪都好, 然而这么完美一个帝皇,却有一处遗憾, 就是他子嗣挺单薄的。

他在位二十余载, 后宫佳丽无数, 偏偏膝下只有三个皇子。

本来,这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前头两个皇子天资聪颖, 随便捡一个传下皇位也就行了。

问题偏偏出在这里,两位皇子都能干聪明,长大后自然就斗得风起云涌,后来, 他们玩大发了,居然把自己都折进去了。

先帝儿子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自小资质鲁钝,一贯安排往安逸王爷方向发展的昌平帝。

先帝咬牙切齿,想着抢救一番,或者干脆培养个能干的皇孙算了。只是没想到,他等不到了。

他突发急病,一病不起。

先帝简直死不瞑目,垂危时根本无法放心祖宗传下的江山,做下种种布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留下一批以王瑞珩为首的铁杆保皇党。

他先下了旨意,明确托孤重臣身份,又召王瑞珩等人到榻前,反复嘱咐,他知道这儿子的德行,你们需好生辅助,若儿子有不妥行径,要多多劝谏,万万不可让他肆意妄为。

先帝目光是雪亮的,选出来的保皇党皆死心塌地效忠,一群人含泪立下重誓,他勉强放心咽了气。

王瑞珩忠心耿耿,心怀社稷不假,但他更清楚为人臣子的本分,若倚仗托孤身份,大事小事都要横插一脚,这样是不长久的。

说句明白话,以新帝为人,他能干的糊涂事多的去了,这好钢必须使在刀刃上。

是以,这么多年来昌平帝的折腾,只要没有危害到江山社稷的,王瑞珩也就苦口婆心规劝一番,完事认命收拾烂摊子去了。

这就给昌平帝造成一种错觉,无论他怎般搅风搅雨,保皇党们俱会不余遗力支持他,维护他,替他扫平一切障碍。

这其实是个误会,得了先帝遗旨的王瑞珩,最终目的是维护帝位正统,维护整个大周皇朝。

昌平帝是帝位正统,皇太子也是啊。在首辅大人看来,这两者并不冲突,且东宫贤明有先帝遗风,大周朝再次大兴就在眼前。

甚至后者至关重要,王瑞珩眼见皇太子一步步成长,心中欣慰激动,完全非言语可以叙述的。

现在,昌平帝想根除东宫,就是想根除大周大兴,他怎么可能答应?

这就是先帝所言的肆意妄为,使好钢的时候来了。

首辅大人浸淫官场大半辈子,皇帝一句话,他立即明悟其中之意,当即肃容道:“请陛下恕罪,老臣斗胆进言,此事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