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篱端着碗燕窝粥跪在我的床前,一个劲地苦声哀求着:“娘娘,娘娘,您就吃一点吧,再怎样也是自个身子重要啊!”

我听得有些动容,强撑着手臂坐起身来。

绿篱脸上大喜,立刻过来扶我:“这样才对,娘娘就算不顾忌自己的身子,总也得顾着腹中的孩子点啊!”

绿篱,你不呕死我你不甘心是不是?我立马推开她,重新又躺了下去。

殿内顿时又乱了起来,正乱哄哄地闹着,却又突然静了下来,齐晟走上前来,站在床前看了看我,淡淡地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绿篱畏惧地看了看齐晟,又担忧地看了看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退下去了,临走时却是壮着胆子把粥碗塞到了齐晟手里。

就见齐晟微微地怔了一怔,然后端着碗在我床边坐下了,他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其实,这个孩子确是不能要的。”

这厮上来就说实话,太不像他的风格了,我忍不住坐起身来,警惕地看向他。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却是避开了我的视线,顿了顿,缓声说道:“可当我知道这孩子真的存在了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很欢喜。”

他这样一说,我便忍不住松了口气,他现在还不忘接着糊弄我,可见心里还是忌惮张家势力的,那么我的境况就还没有到最糟的地步。

齐晟在那里继续煽情:“有时候忍不住会想着这孩子到底是男还是女,长得什么样子,像你还是像我,若是生男还好,以后娶了媳妇进家就好,可若是生个女儿,我以后要把她嫁到谁家去?既不能叫她受气,又不能委屈了她……”

我从未想过这小子竟然也能如此磨叨,到后面实在忍不住,出言打断了他:“皇上,咱能先商量一下这孩子到底是生还是不生的问题,成么?”

齐晟垂下了眼帘,半天没说话,只等得我都着急了,这才听他轻声问道:“你想怎样?”

我见他口气虽然平淡,可放在膝上的双手却已是紧紧地握成了拳,便猜着他心里其实也蛮紧张的,觉得不管他信不信,自己还是应该向他表一表我的忠心才好,我想了想,便坦诚地说道:“皇上说得对,为了不让张家势力过盛,这孩子还是不要的好!”

齐晟倏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我,问:“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这孩子?”

我先愣后怒,你进门的时候刚说的这孩子确是不能要的,怎地还没个屁事节的功夫,怎么就不承认了呢?这还是男人吗?

我忍着怒气,问齐晟:“那你说这孩子到底要不要?”

“要!”齐晟态度十分坚定,说完了又倾身逼近了我,冷声威胁道:“你若是敢对这孩子动手脚,我和你没完!”

我扬着脸和他针锋相对,问:“那张家怎么办?”

齐晟爽快承认道:“扳倒了!”

“那我呢?”我又问。

齐晟答道:“你将一直会是我齐晟的皇后。”

我也有点急了,你糊弄小孩子呢?谁信啊!我伸手去推他,怒道:“张家一旦获罪,我还能继续做皇后?你当我傻啊?”

齐晟伸手抓了我的手,身体纹丝不动,只沉声说道:“你信我,我定能保住你的皇后之位!”

我一看推不开他,干脆就往回抽手,嘲道:“你也信我,我定能叫张家只做忠臣良将,世代不反!”

齐晟终于慢慢地松开了手,站起身来,沉默良久之后,忽地轻轻地嗤笑一声,问道:“你说张家若是知道你这个女儿其实是个假的,会如何反应?”

我不由愣了下,我擦,你坐上皇位了,这就想着用这个威胁老子了?我从床上跪坐起来,正经答道:“张家这一辈只生了张芃芃与张二姑娘两个嫡女够格做皇后,若是以前吧,他们知道了我是假的,估计就会想法除了我,然后送了二姑娘来做这个皇后。可如今呢……”

齐晟看着我,很是配合地问道:“如今怎样?”

我冷笑一声,说道:“如今张二姑娘与贺秉则怕已是生米做成了熟饭,张家自然不敢把这顶绿帽子戴到皇上头上来!”

齐晟神色一变,定定地看着我。

我觉得还不解气,又笑道:“不过呢,话也不能说太绝对了,就算张二姑娘是贺秉则的情人又怎么样?江氏还是赵王的媳妇呢,皇上一样不是把她藏到了幽兰殿么!皇上是天下之主,肚中能容天下人的!”

齐晟的脸色已是铁青,眼中似都能冒出火来了。

我一时不觉有些害怕,想这小子别再一下子就被我气死过去了。转念一想,其实就这样气死了也还不错,虽然做不了太后了,可若是扶持了茅厕君登基,起码也算有个拥立之功,就算是做给世人看,他也不能亏待了我这个前皇后。

这样一想,便恨不得再说几句恶毒的话来气齐晟,可还没张嘴,却忽觉得小腹猛地一痛,便忍不住“哎呀”了一声,弯下了腰。

齐晟一步冲了上来,急声问道:“怎么了?”

第四十八章

我这手都捂肚子上了,还问我怎么了!你眼瞎看不到吗?我捂着肚子栽倒在床上,没好气地答道:“我肚子疼!”

齐晟脸色更是紧张起来,忙叫了绿篱进来,又吩咐人去传太医。

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宋太医一溜小跑地从外面回来了,一进殿门就先问绿篱:“可曾见红?”

听绿篱回答没有,宋太医明显地松了口气,这才过来问我具体哪处腹痛,上前给我诊脉。

齐晟一直负手立在床边,也不说话,只绷着嘴角看宋太医。

宋太医手指还搭在我的腕上,沉吟不语。

我腹中的那阵痛感已经是过去了不少,见状不觉有些奇怪,忍不住低声问宋太医道:“怎么了?是不是胎像不稳?”

宋太医额头上就渗出细微的汗珠出来,眼角偷偷地瞥了一眼齐晟,转而压低了声音问我:“娘娘,您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我一愣,还未作答,守在旁边的绿篱已是嘴快地答道:“娘娘自从早上起来就一直没吃东西,只吃了半个翠山火龙谷那边贡的半个香瓜。”

那香瓜又脆又甜,我本想是全吃了的,结果绿篱生怕我吃坏了肚子,强行地收走了半个。

宋太医脸上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小心地看了看我,又用眼角瞥齐晟,就是吭吭哧哧地不说话。

一旁的齐晟等得不耐了,冷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暂无大碍,”宋太医忙答道,却是看向我,用商量的口气问道:“要不,再给娘娘开点安胎药吃一吃?”

这话一说,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很是无奈地挥了挥手,“算了吧。你还是赶紧下去吧。”

宋太医听了这话如遭大赦,又小心地瞥了一眼齐晟,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我也偷眼打量齐晟,发现那小子的脸色着实不妙,便赶紧吩咐绿篱道:“快把那香瓜给皇上拿来尝尝,味道的确不错!”

话音一落,齐晟的脸色又黑了三分。

绿篱偷偷地瞄了我一眼,转身出了殿门。

齐晟这才转过身定定地看我,我硬着头皮和他对视,忽地发现这小子的瞳仁明明黑得幽深,却又隐隐地透出些蓝头来。我一时不觉看得有点怔了,就听得齐晟低声对我说道:“再信我一次!”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信!我一直都信!”顿了顿,又试探地问道:“齐晟,我能问你件事么?”

齐晟眼眸一亮,连带着那抹幽蓝也隐隐跳跃起来,他微微扬了下颌,问我道:“你想问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小心地问道:“您祖上可是有胡人的血统?”

齐晟怔了。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你瞳孔带着点蓝头,这不像是纯种的南夏人啊,祖上有胡人的亲戚?”

估计是我这问题问得他有些尴尬,齐晟没有做声,只静静地看着我,眼中的蓝色却是越发地幽深起来。我不由看得啧啧称奇。齐晟那里却是忽地嗤笑了一声,仰着头闭上了眼,好半晌才转头向我看了过来,轻声说道:“芃芃,你很好,做的真的很好。”

他这样一夸,却是夸得我心虚起来,我忙谦虚道:“不成,不成,还差得远,还得多向你学习,好好学习!”

忽闻的一阵清香飘来,我抬眼,就见绿篱那边端着一个切开的香瓜轻手轻脚地进了殿,我乐了,忙伸手招呼齐晟道:“尝尝,真挺不错的!送来的不多,我就没叫他们往别处送,全在我这了。”

绿篱却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小心地把果盘端到了齐晟的面前。

齐晟便弯着唇角露出一抹凄苦的笑意来,轻轻地抬手,却是一把掀翻了绿篱手中的果盘。纯银的果盘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绿篱膝盖一软,立刻就在齐晟面前跪下了。

齐晟却是转过头来,看着我轻声说道:“你好好养着吧,这孩子若是有失,我就拿你整个兴圣宫的人给他陪葬!”

轻飘飘地说出这样一句威胁的话之后,便又是习惯性的拂袖就走。我已经习惯了他此等幼稚举动,早都见怪不惊了,只叹了口气。

就听得那边的绿篱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问她:“你叹什么气?”

绿篱答:“奴婢叹娘娘能把皇上气成这个样子,可见皇上这次对娘娘是真的上心了。”

我看着地面上滚得乱七八糟的香瓜,许久没有出声。

绿篱便又问我:“娘娘叹什么?”

我转而问她:“你说这女人生孩子是不是特别疼?”

绿篱闻言半天没说话,然后起身走到了我的床边,蹲下身来看向我,轻声道:“娘娘,咱们就再信皇上一次吧。”

我也看着绿篱,反问她道:“你信一个帝王会突然变成情种么?”

绿篱微微地张着小嘴,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笑着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叫她合上了嘴,说道:“丫头啊,别傻了,齐晟他不是情种,他就是曾经情种过,那对象也不是张芃芃!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赶紧地,把地上的香瓜都捡起来,洗洗看看还能吃不!”

一番话说完,绿篱已是听得呆了,我却只觉得心神俱疲,只想躺下了大睡上一觉,同时好好地想一想,江氏肚子的孩子突然就到了我的肚子里,我该怎么向茅厕君交代呢?

齐晟那里像是铁了心要我生下这个孩子,非但每日里都要叫宋太医过来给我诊脉,还给我宫里送来两个嬷嬷过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基本上就等于是把我给监视起来了。

对于这种正处于更年期的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我十分地深恶痛绝,更别提一看到她们,我就想我要在不久的将来生个娃娃出来。我直接吩咐绿篱把人给齐晟退回去,不曾想绿篱与写意一边一个抱了我的腿,哭求道:“娘娘,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们吧,千万别再使性子了,皇上派来的人,怎么能往回退啊!”

我被她们抱住了,一步也动弹不了,脾气却是越发焦躁起来,生孩子不是便秘,忍忍也就过去了,这得多大的地球引力才能生出那么大一孩子来啊!我只一想上一想,我都觉得胆颤。

就这样心神不定地熬到端午,小腹处已是隐隐地突出些来,齐晟对我的看管这才松了些,于是在一年一度的击球赛上,我也终于见到了茅厕君,只是两两相望隔得甚远,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没机会眉目传“情”。

这一年,齐晟要在高台上主持球赛,没了他的掺和,赵王也终于脱离了那身绿色,穿了一身金黄。

这一年,江氏在幽兰殿里自苦自怜,没了她的上场,球赛进行的很是顺利,一直没人落马受伤。

这一年,我也不用惦记着怎么掩饰自己低劣的骑术,安心地坐在了宝津楼上看我的美人。只是,今年的宝津楼上却远不如去年的时候热闹。

宝津楼上的大小美人们已是换了一茬,先帝的花花草草们只剩下了几株开了花结了果的,其余的都不知去了哪里。齐晟的花草还不够多,宝津楼上顿时显得空当起来。

显然太后也是注意到了此处,很是语重心长地教导我说:“皇后啊,我知道你这阵子有身孕,精力难免不济,不过皇帝那你还是要操心照顾的,他专心政事自是祖宗庇佑,南夏之幸,可后宫里还需子嗣旺盛才好!”

我觉得她这话才是说到了我心坎里去,忙点头道:“母后说的是,我也一直打算帮皇上选些良家女子进来,以充后宫,又怕皇上面子嫩,不肯应,正想着去请母后的旨呢。”

太后听了,脸上便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不曾想太后之上还有太后,太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太皇太后已是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刚刚继位,年纪又轻,皇后这里又有了身孕,不用紧着选秀,先过上两年再说吧。”

这话一出,我明显地看着太后的脸色一沉。

我琢磨了一琢磨,便又冲着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说的也是!”

太后那边就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我又接着说道:“不过皇上身边还只东宫里跟过来的那几个,的确是人少了些,依我看既然先不大选,不如就先在宫里挑几个模样性情都好的放在皇上身边。”

这回太后学精了,不等她婆婆开口,立即应声道:“好!皇后这主意好!我看就这样办吧!”

我也没给太皇太后拒绝的机会,忙高声吩咐绿篱:“立刻通告后宫,把所有貌美贤淑的宫女名单都报到兴圣宫去,我要一个个地仔细挑,总得挑几个叫皇上满意的!”

说着又看向太后与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母后,您二位可别怪芃芃手长,您那宫里若是有好的,我可是也要替皇上求去的!”

太后满脸堆笑,直道:“皇后贤良。”

太皇太后却是只微微笑了一笑,没有应声。

那边球场上球赛已是结束,齐晟骑着高头大马在球场上耍了一阵子帅,然后便驰到了宝津楼下,从马上一跃而下,就一身劲装地快步上了楼,先向太皇太后与太后请了安,这才一抬屁股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冲着他扯了扯嘴角,眼神却偷偷地瞄向了楼下正往这边走的茅厕君,心中合计着,这个时候若是下去,没准还能与他说上一句话。

这样想着,我便干脆站起了身,齐晟不知我要做什么,还顺手扶了我一把,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低声道:“三急之一。”

齐晟微微怔了一怔,眼睛里就带了笑意。

我略略一点头,带了身后的绿篱不露痕迹地往楼下走去,果然就在楼梯的拐角处与茅厕君碰了个正着。

第四十九章

茅厕君抬眼看向我,眼中泛起温和的微笑,侧身避到了一旁,“皇嫂。”

我看着他,忽地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了。这事还真没法解释,不知怎地,我忽然觉得有点心虚,在与茅厕君错身而过的时候,只低声说道:“此事所料未及,非我所愿。”

就见茅厕君神色微微一怔,随即便也轻声应我道:“我信你。”

我那步子便不由得顿了顿,心中对茅厕君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原来这位老兄才是手握小金人的实力派影帝,别的暂且不说,只凭他轻轻吐出的“我信你”这三个字,就不知能哄骗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去。

再下得几阶楼梯,楼下有人低着头“噔噔噔”地往上跑来,直到我近前了才猛地停下了,抬脸看了我一眼,面上立现惊恐之色,然后毫不犹豫地扭头就往下跑。

我低声喝道:“杨严,站住!”

前面已是跑出去几步的杨严不情不愿地转回身,扬着脸向我看来,做出一副惊喜模样,叫道:“呀!皇后娘娘,咱们可是有许多日子没见了,您身子可好?”

自从宛江我把他推下船之后,我与杨严再没见过,可不是许多日子没见了么!我缓缓点头,扶着绿篱的手迈下了最后的几阶楼梯,绕着杨严看了两圈,笑着问他道:“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你这是一直都留在泰兴呢?”

杨严的额头上见了汗光,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我探身凑近了他,低声问:“还在宛江里学凫水呢?可是有了点长进?”

杨严抬了胳膊用袖口抹着额头上的汗,连连答道:“长进了,长进了。”

报复这事越是吊着越会叫人寝食难安,我笑了笑,没再理会杨严,转身走了。果然,没走得几步,杨严那里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很是惊愕地问我道:“就这么完了?”

我笑着回答:“没完啊。”

杨严这孩子讶异地扬了扬眉毛,纠结地看着我,等着我的后文。

我却只对着他扯了扯嘴角,扶了绿篱去了宝津楼后的厢房,不过本就没什么尿意,打了转便出来了,却不愿再去楼上和齐晟等人做戏去,索性叫人给楼上送了个信,我却是带着绿篱回了宫。

待到晚间,多日不来兴圣宫的齐晟突然来了,步态竟还有些踉跄,显然是喝了酒。

我不觉有些意外,绿篱倒很是高兴,欢欢喜喜地给齐晟上了茶。

齐晟摆了摆手,示意绿篱她们都下去,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贺秉则求我给他赐婚。”

我愣了一愣,问:“和张二姑娘?”

齐晟面上已是带了些酒意,眼眸却是水洗一般的清亮,轻挑着唇角笑了笑,“没错,他说他不能委屈了张二姑娘,想明媒正娶她。”

我一怔,我只是鼓动了张二姑娘去勾引贺秉则,想叫贺家和张家扯上了关系,想不到贺秉则这小子竟然敢到齐晟这里来求赐婚。

没想到,实在没想到。

齐晟斜睨我,问:“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我钦佩地点了点头,答道:“佩服,想不到他竟然还是个重情重义的情种!”

齐晟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又问:“还有别的吗?”

我想了一想,正色答道:“张二姑娘果然手段高超!”

齐晟冷笑一声,隔着桌子倾身逼近了我,盯着我说道:“你还要装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琢磨着,这小子可能是受了贺秉则的刺激,要恼羞成怒了,秉着沉默是金的原则,我老实地闭上了嘴。

谁知齐晟却是不肯善罢甘休,竟然伸了手来摸我的脸,声音忽地落寂下来,低声喃喃道:“你们张家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有手段?”

我跟长了毛一般,只觉得浑身难受,忍了忍,没忍住,一边去拽齐晟的手,一边问道:“你这是夸我,还是夸张芃芃?我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有必要澄清一下,首先,我不算是张家的女人,江氏也不是张家的人;其次,以前的张芃芃还真算不上有手段,她但凡有江映月一半的本事,也不会落了那么个下场。”

齐晟身子一僵,缓缓地收回了手。

我心里一惊,怀疑准是自己怀孕怀得内分泌出了问题,要不怎么也像个娘们一样唧唧歪歪起来了?说话哪有这么专揭短的,这不是生生地打齐晟的脸嘛!

我小心地瞄了一眼齐晟,见他只是垂着眼帘沉默,便想着许还有个挽回的机会,赶紧弥补道:“不过皇上说得也不错,张家的女人从老到小,是都挺有手段的。”

齐晟默然不语。

我咂了一下嘴,决定还是和齐晟站在同一个立场上说话比较好,忙又愤愤道:“岂止是有手段,简直是奸诈狡猾!”

齐晟还是没反应,又过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

我忙也跟着站起身来,问道:“这就要回去了?不再坐一会了?”然后不等齐晟答话,便极为热情地笑道:“我送您出去!”

齐晟张了张嘴,又合上了,转身一言不发地往殿外走,走到门口时却又顿了顿,转回了身看向我,说道:“你跟我来。”

……

我立刻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叫尼玛脸上笑得这么灿烂,叫尼玛献殷勤送到门口来!

我强笑着,推辞道:“天都这么晚了,外面夜凉,皇上有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齐晟却定定地看着我,吩咐垂首侍立在门口的绿篱道:“给皇后拿件披风来。”

绿篱十分欢快地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内殿,眨眼功夫就给我拎了一件大红的穿金线绣五彩凤凰的披风出来,却没递给我,反而是交到了齐晟的手中。

她那点小心思我不用猜都知道,便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绿篱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明媚,垂手退到了一旁。

齐晟抖了披风来给我系好,顺势就拉了我的手,淡淡说道:“走吧。”

说完便拉着我向外走去,我强忍着心中的怪异之感,跟着他转朱廊,绕曲径,过小桥,爬假山,最后终于到了太液池旁玲珑山上地势最高的一处凉亭。从这里望下去,半个盛都城皆都进入了视线之内。

齐晟默默地看了看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转头问我道:“感觉如何?”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镇定答道:“风有点大。”

齐晟借着月光看了我两眼,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复又转过头去,忽地问我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