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张家最是省心,无功无过,无赏无罚。不过此次北征军中又涌起不少新贵,各大世家的兵权再次被分散了,张家也毫不例外。

张放专门进宫与我见了一面,商讨了半天,终于决定扳正张家日后的发展方向,务必要坚定地走“纯将”路线,力争将“军中世家”做好做久。

这场热闹一直持续了两个来月才算停了停,朝中政务慢慢走上了正轨,齐晟虽忙碌依旧,可总算能抽空回后宫歇口气。

谁知这个时候后宫里却是突然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王昭容去陈淑妃那里串门子,途径御花园的时候觉得身上有些凉,就叫身边的小宫女回去取披风。不想小宫女跑得急了些,一个不小心就冲撞了正在御花园赏菊的黄贤妃。

王氏这人平日里看着有些木讷,可在这些宫妃里却是最入齐晟眼的,以前侍寝的次数也比别人多些。

黄氏本来就一直瞧她不顺眼呢,一看是她身边的宫女撞到了自己手里,二话不说就叫人上前扇那宫女耳光。

王氏得了信赶过去,不愿意叫黄氏就这样打自己的脸,于是很仗义地挺身而出挡在了那宫女的身前,娇喝一声:“我看谁敢动手!”

王氏位份虽然比黄氏低,可她毕竟是一个昭容,黄氏身边的宫女怎么敢打她,如虹的气势一下子就颓了,怯怯地收回了手臂。

黄氏一看这个更怒了,一面感叹着身边人靠不住,一面自己捋起袖子就上去了。

王氏一拦,黄氏的巴掌没落到宫女脸上,却是打到了她的身上。王氏只愣了一愣,便果断地选择了自卫反击。

宫妃们虽然看起来个顶个的高贵娴雅,可她们也是女人。既然是女人,那打起架来都差不多,基本上就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踢、打、掐、抓、撕、挠招招不落。

你扇我一耳光,我再还你一巴掌,接着你再打我一巴掌,我紧跟着再抽回去一下……那是演电视用的,不实用的。

被实践检验过的真言是:一把头发在手,要抽要打都有。

黄氏与王氏两个完全不要了宫妃的体面,打得很热闹。四周的宫女们忙上前去拉,王氏宫里的一个宫女不知拉了黄氏那里一把,黄氏双眼一翻,竟然就晕死过去了。

这一下子众人都吓住了。

亏得王氏还真镇定些,忙指挥着宫女们将黄氏架到了最近的陈淑妃那里,然后一面派人去请皇后,一面派人去召太医。

待我被人请过去的时候,云鬓散乱,花容失色的陈氏正在殿外站着,一看我过去立刻就给我跪下了,泣道:“臣妾错了,甘受皇后娘娘责罚。”

我横了她一眼,没理会她,抬脚迈入了殿内。

宋太医正给昏迷的黄氏诊着脉,神色却是有些慌张,我仔细一看,好嘛,竟然还起了一脑门的汗珠。

我问道:“怎么样?”

宋太医没回话,起身先哆哆嗦嗦地跪下了,这才结巴道:“皇后娘娘,这,这,这……”

我有些纳闷:“到底怎样?有话直说。”

宋太医低垂着头,继续结巴:“还还还请皇皇后娘娘屏退他人。”

我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不过照着他说的做了。待陈淑妃她们退出殿外后,这才听得宋太医紧张地说道:“贤妃娘娘身体无大碍。”

我松了口气,只要别打坏了人就成。

宋太医小心地瞄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她,她,她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我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当下说道:“好事啊!”

宋太医脸上的神色却是十分古怪,偷偷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悄悄伸过来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三个多月。”

都三个多月了?那更好啊,胎儿已经稳固了,也不容易出什么事了。难怪黄氏之前一直闹身子不好呢,原来竟然是有了,现在想来是一直瞒着的。要说这后宫的女人心思真是复杂,连怀个孩子都跟做贼一般瞒着。

不过,我怎么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宋太医生怕我不识数一般,执着地我面前比划着他的三根手指,强调:“三个多月了,三个……”

我脑子“轰”的一声,顿时明白过来症结所在了。

皇帝回宫两个月不到,皇妃却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这与那“丈夫出征二十载,回家儿子整十八”的传奇倒颇有些相似之处。

关键问题都是……这到底是谁干的?

我与宋太医大眼对小眼,相望无言。

怎么办?这事要赶在现代社会,大不了一个离婚完事,若是律师请得好了,没准黄氏还能从齐晟这里讨些赡养费过去呢!

可现在特么不是现代啊,按历史书上的说法就是万恶的封建集权的旧社会啊。你敢给皇帝戴绿帽子,皇帝能叫你死一户口本外加一通讯录啊!

我思量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我一个人处理不了,干脆就叫人看住黄氏与王氏、陈氏三个并她们身边的宫女,自己则带着这宋太医直接奔了太皇太后那里。

太皇太后听了这事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就变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她先叫我借着打架这事将黄氏与王氏两个都禁了足,然后这才暗中派心腹审问黄氏身孕之事。

很快黄氏的贴身宫女便招了,奸夫竟然是太医院的一名年轻太医。

黄氏前一阵子就闹身子不好,三天两头地召太医过去诊脉,大伙都没把这当一回事,谁知道她竟然把太医召到床上去了……

我一时都傻了,暗叹黄氏的胆可真不小。当然,那位太医的胆子更是大,绿帽子都戴到皇帝头上来了。

这事不能瞒齐晟,我挑了个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委婉地和他说了此事。

我这里做着齐晟会火冒三丈的准备,谁知他听了却只是挑了挑眉头,眼都没离开折子,不在意地说道:“黄氏赐条白绫,王氏与陈氏两个直接送入庙里就是了。”

我听得傻了,惊愕问道:“黄氏怎么样也就算了,可这事与王氏与陈氏两个有什么关系?”

齐晟抬眼看我,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觉得此事中,她们两个能脱了干系?”

我虽一直觉得这事是有些巧,可却也没想着齐晟处理事情这样简单粗暴,一时就有些发愣。

齐晟察觉到了,问我道:“怎么了?”

我笑了笑,掩饰道:“宫中嫔妃本就不多,这一罚倒好,差不多阵亡了一半,明年怎么也得新选些秀女入宫了。”

齐晟只不在意地笑了笑,却没说话。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黄氏那里能不能不死?”

齐晟有些意外,“你可怜她?”

我摇了摇头,“随口一说,算了,当我没说吧。”

齐晟目光深处地看我良久,淡淡说道:“黄氏也送进庙里吧。”

说完便出了我的兴圣宫,一连几天没有露面。

绿篱知道了这事对我又是劈头盖脸一阵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皇上分明是有意驱除宫中妃嫔,这还不是为了娘娘,娘娘非但不领情,还替那黄氏求情,糊涂!这下皇上一定误会娘娘对黄氏是有兔死狐悲之意了!”

“不是误会,是真有。”我看着绿篱,平静说道:“说到底,其实我与黄氏等人是一样的,要说有差别,无非就是齐晟现在爱我,因为爱,所以宠,也是因为不爱,随意才对黄氏等人绝情。可又有谁替黄氏等人想过,她们也是被名正言顺地抬进这宫中的,又何其无辜?”

绿篱听得惊愕,忍不住叫道:“黄氏不守妇道!”

“妇道?”我不由笑了,“齐晟对她们可又履行过夫道?难不成就该她们守一辈子活寡?若是我,怕是也会守不住的。”

绿篱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说道:“我说不过娘娘,不过这事皇上却没错,是娘娘妇人之仁了。”

我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只笑了笑。

绿篱眼珠转了转,忽地低声问我道:“娘娘可知道江氏的事情?”

我一愣,那日平宁城下,江氏被捆于两军阵前,后来齐晟中箭,我就再顾不上她是生是死了。再后来,我也一直没问。那样的战场,武艺高强的将军尚会阵亡,更别说她那样一个弱女子了。

绿篱嘿嘿冷笑两声,说道:“娘娘定然是小瞧江氏了,她可没死,后来又被我们家那位爷给救了。”

我愕然道:“赵王把她救了?”

绿篱点头,不屑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娘娘可知她是怎么落到鞑子手里的?去年皇上将她送出了宫,听说给她安排了去处的,若是她肯安稳,倒是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那贱人却偏不死心,见皇上御驾亲征,竟然追去了江北,谁知却被鞑子逮住了。她也无耻,为求自保竟然诈称是皇后娘娘,叫鞑子送她去皇上那里,她能劝说皇上从北漠退兵。”

我从最初的惊愕,到后面的淡定,最后已是听得津津有味了。

这尼玛都不能算是话本小说了,这都快成传奇小说了。

“江氏也是命大,竟然没死,我们家那位爷回援平宁的时候,在乱军中就把她给救了。”

我听得两眼冒光,就差抓把瓜子来嗑了,想也不想地问道:“我擦!这两人不会又旧情复燃吧?他还能给江氏一个王妃做?”

绿篱一拍大腿,嚣张叫道:“他敢!他要是敢再和江氏牵扯不清,我就抱着他儿子跳井去!”

我忙摁下绿篱,劝道:“别冲动,别冲动!有事好好商量,动不动就撒泼上吊的不是好女人!”

绿篱眼中闪出一丝狡猾,问我:“娘娘也觉得这样不好?”

我没多想,点头:“不好,不好,还是换个平和点的法子比较好。”

正说着,齐晟却是从外面进来了,看到绿篱在我这,原本就不悦的脸色更是黑了一色。

绿篱眼角一瞄,却是一甩帕子跪在了我的腿边,抱着我的大腿放声大哭道:“娘娘,您可得给奴婢做主,赵王殿下要是复娶江氏,奴婢可是没活路了,谁人都知道那江氏是不肯与人共夫的。奴婢没地方去,还请娘娘收留,奴婢必会知恩图报,忠心伺候娘娘一辈子的。”

“胡闹!”齐晟怒声喝断了绿篱的哭求,“他当皇家脸面是什么了?江氏怎能再入皇家,送走,送走!”

绿篱转身就向齐晟磕了个头,爽快应道:“奴婢领旨。”

说完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就退下去了。

我抬头怔怔地看向齐晟,问道:“咱们两个是不是都被这丫头利用了?”

齐晟面色一僵,恼羞成怒,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

有了齐晟的圣旨,绿篱办事极是利索,回头就派人将江氏送出了盛都。赵王也没什么反应,不悲不喜的,只到城门外送了送江氏,然后便回王府抱儿子去了。

我就觉得,我和齐晟是被那夫妻俩一块给算计了。

又过了没几日,茅厕君也要走了。他的流放地是岭南,远离盛都,自此算是离开了权利中心,又加上通信不便,齐晟总算是能放下点心来了。

岭南贫苦,宋太后光怕儿子吃苦受穷,不但把自己的私房钱都贴给了茅厕君,还恨不得把半个皇宫的东西都搬到岭南去。

临走前,茅厕君进宫来给宋太后磕头,竟又顺道来我宫里求见。我本不想见他,可想了想还是叫人把他请进殿内,然后把他送我的那枚金三角还给了他。

茅厕君低头看着那金三角,淡淡地笑了笑,问道:“娘娘是要弃盟了吗?”

我想了想,摇头答道:“这不是觉得岭南路途远,想给你添点路费嘛,好歹也是块金子。”

茅厕君脸色又一刹那的僵滞,他低垂了视线,轻声说道:“平宁之事,我纯是困兽之举,实属无奈。”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茅厕君抬眼看我,怔怔看我片刻,忽地没头没脑地问我道:“如果当初娶你的那个人是我,事情到现在是不是就全不一样了?”

我一惊,忙说道:“这玩笑可开不得!”

茅厕君回过神来,伸手将那枚金三角缓缓地推了回来,低声道:“我既然送出就不会收回,东西是,誓言也是。”

说完便站起身来,冲着我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做人还是留点余地的好,便又出声叫住了他,说道:“若是遇到了难事,就叫人给我捎个信来。”

茅厕君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走了。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中,大统元年就这样到来了。齐晟立了齐灏为太子,秋天的时候,我又被诊出了喜脉,第二年夏,二皇子齐湘出生。同一年夏,李昭仪因身体不好,自请出宫养病,齐晟准了。

大统三年春,有朝臣奏请齐晟光选秀女以填充宫室,齐晟只以一句“此乃朕的家事,不劳爱卿费心”了结了此事。

我一看全国范围的选美是不成了,便想着再从宫里筛一遍,矮子里还能拔将军呢,更别说这一宫上千个宫女了。

我瞒着齐晟,终辛辛苦苦地从宫女里又跳出十个年轻貌美的出来,又集中到一块儿培训。结果不知怎么却走漏了消息,于是自己这里还没看够呢,齐晟就把这十个美人提去了大名宫女,一转手都赐给了北面回来的功臣们。

不是自己手里的人,送起来真尼玛大方啊!

我气得差点吐血,私底下抱着齐晟的龙袍狠狠地咬了几口,然后又仪态万方地去了大明宫,劝齐晟道:“后宫本就是为了繁衍皇嗣而存在的,皇上执念了。”

齐晟笑着回我道:“我也觉得宫中孩子还是有点少,咱们两个再加把劲吧。”

于是,不及三个月,皇后又悲催地怀上了。

写意被齐晟赐婚给了李弘,小福儿成了我身边得力的大宫女,腿脚一如既往地利索。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眨眼功夫,三皇子就有了。

我这里不断造人,赵王与绿篱那里也没闲着,像是和我们比赛一般,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不过,赵王一直没有再娶正妃。每当提到这事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忍不住有点眼红,总觉得亏了赵王,然后便叫各世家推荐合适的女子。

事情一进行到这的时候,绿篱都会进宫看我,偏偏都赶在齐晟在的时候。她也不说别的,只是抱着我的腿哭诉说想我,心里放不下我,幸好太皇太后有意给赵王纳正妃了,一旦新人入门,她把王府后院事务交接完毕,她就再进宫来伺候我。

齐晟每次都忍不下,第二天就跑一趟太皇太后那里,也不知和老太太说些什么,老太太就会暂时忘了给赵王纳妃的事。

如此几次之后,等太皇太后再提给赵王纳妃的时候,各世家都是已不当一回事了,家里适龄的姑娘也都因各种原因不能嫁了。最后没法子,齐晟也不忍心看着赵王兄弟打光棍,就把王府里仅有的一个孺人扶成了正妃。

赵王府消停了,齐晟总算放心了。

我却很是闹心起来,因为后宫的嫔妃们不知为何都开始迷上了宗教,一个接一个地看破红尘。

齐晟的嫔妃本就极少,就是一年少一个都熬不上几年,大统五年的时候,宫里硕果仅存的一个刘丽妃也要潜心向佛去了。

我去了刘丽妃那里苦劝:“年纪还这样轻,干嘛非这般想不开?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这些年过去,宫里的老人就剩下你我了,以前七八天才能轮上一宿的旱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皇上除了留在我这里就是去你那里了,怎么却要闹着出家了呢?庙里哪有宫里好?整天吃斋念佛的,留下来吧,也当给我做个伴,有我一口肉吃就不叫你吃素!”

说着说着,我都忍不住动了感情,红了眼圈。

没想着刘丽妃比我情绪还激动,抱着我的大腿哭求:“娘娘,您就叫臣妾去了吧,臣妾这都给皇上值了好几年的夜了,是碰都没碰过皇上啊,臣妾是有苦说不出啊!以前好歹还有别的姐妹值个上半夜,现在就只剩下臣妾一个了啊,整整一夜都得是臣妾盯着啊。臣妾年岁渐长,熬一宿好几天缓不过劲来啊!您瞅瞅臣妾这黑眼圈,扑了多厚的粉都遮不住啊!”

我一时有些傻眼,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刘丽妃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与她商量道:“要不,我和皇上商量商量,叫他不召你过去侍寝了?”

刘丽妃却是死活不依,寻死觅活地出家去了。

我瞧这宫里空荡荡地实在不像样子了,只得亲自劝齐晟选秀女,苦口婆心地劝他道:“何必非得这样呢?宫里莺莺燕燕热热闹闹多好,我都不在意这些,你何必非得抓着这些不放呢?”

齐晟只是笑,答我道:“我用人心换人心,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辈子。”

我挺无奈的,“齐晟,你不懂。”

“那你告诉我。”他说。

我张了嘴想说,却又不知道能和他说些什么。我能告诉他说只要他一天是皇帝,他就是我的主宰,当我的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上的时候,我怎么能不顾生死地去爱他。

他不懂,爱的基础不是宠,不是疼,而是平等。而他是皇帝,我是皇后,我们永远都不会是平等的。

大统十年的时候,太皇太后终于驾鹤西游了。齐晟与这位皇祖母感情极深,很是消沉了一阵子。第二年,更有光明正大的借口不选秀了。

待到大统十三年的时候,我与齐晟早已是老夫老妻,连孩子都生了三男二女,足足有五个了。那一年,齐晟将阖朝的青年才俊都捋了一个遍,挑出一些看着顺眼的,又查了人家祖宗八代,这才将我们的长女玮元公主嫁了出去。

我便与齐晟商量道:“咱不生了,成吗?这都马上就要当外祖母了,我真是没脸生了。”

齐晟认真地考虑了好几个晚上,终于答应了要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大统十四年时,皇太子齐灏已年满十六岁了,千挑万选之后纳了太子妃。给他选其他东宫妃嫔的时候,我教导他道:“你若是喜欢,多娶几个姑娘也没关系,可若是不喜欢人家姑娘,那就一个也不要娶,别耽误人家一辈子。”

太子毕竟还年轻,还不太懂美色的妙处,忙点头道:“儿臣心中只喜欢宁儿一个,不用再娶了。”

齐晟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看我,第二天就约我去逛翠山的古寺,问我道:“芃芃觉得不幸福?”

在香烟缭绕的佛堂内,我前所未有的诚实,答道:“幸福,很幸福。”

只是……有时候想起来这样的幸福背后是几个女子青灯古佛的一辈子,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

齐晟问道:“这就是黄氏她们出家的寺庙,她们就在这里,你想见一见吗?”

我愣怔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想见。”

齐晟却是笑了,凑近了低声说道:“亏得不想见,你若是想见,我还真没法给你变出几个大活人来。”

我听出这话里有话,怔怔地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伸出手来抚摸我的头发,轻声道:“芃芃,我怎么忍心叫你受良心煎熬,她们……我都放了,虽不能保证荣华富贵,却也容她们选择自己要过的日子。”

他叹了口气,拉着我转身出了佛堂。回到宫里的时候,他却又高兴起来,回身对我笑道:“眼瞅着就要二十年了,你今年生辰的时候,我送你份惊喜。”

我点了点头,心里头也因白天的事而十分地高兴,当天夜里就投桃报李地服侍了他一回,齐晟不服老,结果第二天早上,他便又误了早朝。

在我生辰之前,齐晟离宫去江北狩猎,说定要给我打几只白狐来做礼物。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些皮草,不过看他高兴,便也点头应道:“你说的啊,别说空话。”

他点头笑着,上马而走。

半个月后的一个夜里,有快马飞驰入宫,说齐晟狩猎时被惊了马,坠马身亡。

我身子一僵,全然失去了控制,只心中还留着一丝清明,暗道这果真是特么一份惊喜!

太子早已大了,又帮着齐晟处理朝事多年,咋闻噩耗虽然悲恸却没惊慌,带着兄弟们照章守法地处理了齐晟的后事,然后便登基为帝了。

我也便跟着挪了挪地方,终于成太后了。

守了二十年,我终于能坐上太后那个位子了,可为什么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却只想放声大哭?

偏生又哭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我就开解自己,我与齐晟好歹也一起过了二十年,就是养个猫啊狗的,这么长日子也处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心里难受是自然的,待缓过这个劲来,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歹成太后了,皇帝是自己的亲儿子,上面也没有正经的婆婆,只要不卖国不夺权,估计是没人敢管我的。

我就想着,等身体好了就搬出这皇宫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个大园子,把各样的美人都养一些,每日里光看着都赏心悦目。

又想着自己现在年纪也不算大,正是徐娘半老的时候,就算是为了避免内分泌不调,也得偷着养几个面首才好。

不过这事得隐秘着点,怎么也得给皇帝儿子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