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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心中一惊,不由得瞪大了眼,又听得她继续说道:“大王说若陛下与王后娘娘记得此间的事情,怕是不妥,不如索性就消了他们二人的这段记忆,这样既全了公主对父母的思念之情,也不会给日后惹麻烦。”

很好,很好,好一个奸诈狡猾的黄袍怪啊!

我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没仰倒过去。

红袖又说道:“公主和陛下与王后说说话,奴家去给你们泡茶。”

说完就很懂事地避了出去,可我却全没了说话的力气。反正不管说了什么也是记不住的,还废这个劲做什么?

那边国王与王后还眼巴巴地瞅着她,没法子,我只好强自打起精神来,把昨日里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只盼着万一黄袍怪做事不利索,能有个遗漏的一言半语被他二人记住了,也算幸事。

国王与王后两人又信誓旦旦地走了。

第二日便是九月初九,天刚一黑,他们两个又被黄袍怪施法摄了来,依旧同前两天一般模样,都是丝毫不记得之前来过这里的事情。

也亏得我知道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白天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方手帕,又趁着红袖不在身边的时候,咬破指尖在上面写了“百花羞在东方碗子山波月洞”等十二个血字,正好写满了一张手帕,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相当的震撼。

我顾不上和他二人细细解释,只趁着没人注意,将手帕塞到王后的袖口里,低声嘱咐道:“贴身藏好!”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鼓乐齐奏,红袖带着侍女从外面进来,催促道:“公主,吉时就要到了,请上轿吧。”

话音刚落,一群分不出是人是妖的侍女就围了上来,也不管宝象国国王与王后愿不愿意,簇拥着他们就出去了。紧接着,我这里就被人盖上了红盖头,扶出了门,扶上了轿。一路上吹吹打打,也不知道在这山谷中绕了多远,花轿终于停了下来,落了地。

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过之后,轿帘被人从外面缓缓掀起,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伸了进来,展开了擎在我的面前,就听得黄袍怪淡定从容的声音在轿外响起,“到了,出来吧。”

我愣怔了片刻,这才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因着害怕,之前从未敢仔细观察过这黄袍怪,自然没细看过他的手。这会儿才意外地发现,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皮肤细腻,指节修长有力,竟是和那张脸的风格全然不同。

我稳了稳心神,弯身迈出了轿子,由他牵着往前走去。

盖头很大,几乎遮住了眼前的一切,只能透过盖头下的缝隙,看到那随着他的步伐而翻飞的红色袍角。

还好,今天总算是没再穿他那一身黄袍,不过,那脸和手是一个风格就好了。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一路被黄袍怪领进了喜堂,随着傧相的礼赞声,四周终于缓缓地安静了下来,就听得傧相高声叫道:“一拜天地!”

我心中忽地慌乱起来,不管日后能不能获救,今日这场婚礼都是躲不过去的了。

想当初还在大夏朝时,父亲将满朝的青年才俊都堆在一起由着我选,那才真叫是琳琅满目、眼花缭乱。后来到了这宝象国,国家小了些,候选驸马们的水平也普遍不如之前,可好歹也都是挑出来的优秀人物。

眼下可好,只有这么一个半人半妖的,选都没得选了。

唉!相亲挑驸马这事怎么竟和割韭菜一样,都是一茬不如一茬啊!

黄袍怪已是跪下了一条腿,见我站在那里没有反应,他握着我的手稍稍紧了一下。感到手上隐隐有些痛,我这才有些慌乱地跟着他跪了下去。

拜完天地便是拜高堂,这一回却是我跪下去了,黄袍怪又不肯跪了。他身姿笔直地站在那里,过了片刻才低声说道:“他们两个受不得我的跪拜,你自己拜就是了。”

他这话激得我起了一肚子气,一国之君竟然受不得你一个妖怪的跪拜,倒真对得起你那张大青脸!

我没再理会黄袍怪,从他的手中抽回了手,认认真真地给座上的宝象国国王与王后磕了头。他两位是这百花羞的生身父母,不管是为了不知魂在何处的百花羞,还是为了这些时日他们对我的疼爱,这个头都理当磕。

待我起了身,傧相又是高声叫道:“夫妻对拜。”

我转过身与黄袍怪相对而立,透过盖头下的缝隙,就见他一撩袍角冲着我跪了下来。我心中一动,微微侧身,不露痕迹地避过了与他正相对的方向,这才缓缓地跪了下去,膝盖还不及触地,又故意将身子往旁边一偏,顺势栽倒在了地上。

因被盖头挡着,看不到堂上的情形,不过只听声音便知道四周有些混乱。我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地犯虚,不知是该自己爬起来还是继续装晕。正犹豫着呢,面上的盖头忽地被人一把撩开了,黄袍怪一张青色大脸出现在头顶上方,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

我惊得一时连装晕都忘了,只睁着眼睛怔怔地看他,脑子里想的竟然是他这脸亏得不是绿色的,不然配着这身大红的礼服,那该是多么经典的搭配啊。

黄袍怪又问:“可还能行礼?”

行礼?自然是不能行了!这礼若是行了,名分上就真成了妖怪之妻了。

我避而不答,又使出自己的那手绝招,口中轻轻地嘤咛了一声,虚弱地说道:“我头好晕……”

第7章 选驸马这档子事(7)

话没说完,身边的王后就接口道:“定是百花羞也受不得大仙的跪拜,这才晕倒的。”

这话说得众人都是一愣,我却忍不住心中暗赞:好个王后,不愧是宫中混了这么多年的,不但有眼力、有心计,就连嘴上都不肯吃半点亏的。黄袍怪啊黄袍怪,你刚才不还说百花羞的父母受不得你的跪拜么,那我这个百花羞也是凡人一个,自然也受不得啊!

我有心点头顺着王后的口风说话,可一对上黄袍怪那双大眼,就立刻没了胆量,只好十分怂包地闭上嘴。

黄袍怪眉头微微敛起,直起身来沉默看我。

喜堂上的气氛一时就有些尴尬。

红袖忙上前连拉带拖地将我扶了起来,嘻嘻哈哈地说道:“大王和公主夫妻一体,什么受得受不得的,奴家看到了,刚才是公主不小心压到了裙角,没事,没事,快些行礼吧。”

说着连盖头也不给我盖,和旁边一个侍女架着我向着黄袍怪跪了下去。

黄袍怪面上不见喜怒,一张大嘴微微抿着,也复又一撩袍角跪下来。

傧相连忙高声叫道:“夫妻对拜——”

我这回没了熊胆,很识时务地磕下头去,还不及起身,突听得门外有一女子娇声喝道:“且慢!”

我下意识地随着众人看去,就见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拨开观礼的人群走上前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只盯着黄袍怪说道:“奎哥哥,你不能娶她。”

她这样一句话,说得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暗道:好姑娘,你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只是,你怎么才来啊!

黄袍怪转过身看那女子,面容清冷地问:“你来做什么?”

呀,这还用问嘛?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能喊出这句话来的,自然是来抢婚的了。我偷偷地撇了撇嘴,垂了眼帘装木头人。谁知那女子却不肯放过我,她上前两步,芊芊玉指离我的鼻尖不过尺把远,眼睛看向的却是黄袍怪,冷然说道:“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百花羞,你不能娶她!”

她这般一针见血,反而是吓了我一跳。

黄袍怪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那个女子。

白衣女子又接着说道:“当日苏合姐姐在奈何桥上苦等了三日不见你来,伤心欲绝,说自此以后与你恩断义绝,永世不见。我亲眼看着她喝了孟婆汤,魂魄入了另外一个轮回,这个百花羞分明是不知从哪里来得孤魂野鬼!”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喜堂之上一片静寂,众人目光刷地一下子齐聚到我的身上。我眼瞧着身侧的红袖松开了手,不漏痕迹地往后挪了一步。

我很惊讶,成精的狐狸难道不比孤魂野鬼更厉害吗?你还怕个什么劲呢?

黄袍怪一直沉默,不辨喜怒的目光在我脸上打了几个转,然后微微眯了眯他那双吊睛大眼,问我:“你不是百花羞?”

讲实话,我内心真是矛盾啊!承认自己不是百花羞吧,不外乎两个下场:一是这黄袍怪大发善心把我给放了;二是他大发雷霆把我给生吃了。

虽说都是“大发”,不过这发的东西实在是差太多了。

而咬死了自己就是百花羞,下场倒是只有一个,那就是嫁给这黄袍怪,和他了这一世的姻缘。

这真是太难抉择了!

我这人一紧张就爱眨眼睛,不受控制地连眨了几下眼睛,这才能结结巴巴地问他道:“你你——你说呢?”

黄袍怪没说话,只轻轻挑了下眉梢。这表情要是由面容俊俏的男子做起来,想来应该是极风流的,可出现在他这张大脸上,却看得我生不如死。我忍不住闭了闭眼,咬牙说道:“她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百花羞。”

死就死吧,也总比一天到头对着这样一张脸的好!

喜堂上先是一静,瞬间后就如水落油锅,炸开了花。

唯有黄袍怪面容镇定依旧,他看我两眼,又问道:“那你是谁?”

这个问题着实难答,一个说不清楚,我反倒真成了那女子口中的“苏合姐姐”,因着这黄袍怪失约不至,一怒之前另投轮回,却不想十六年后却被个多管闲事的高冠男子提了魂魄到此,来履那“一世姻缘”之约。

黄袍怪还在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不只是他,整个喜堂上的人或妖都在等着我的回答。

关键时刻,我又有些怂了,再想起母亲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就勉强地笑了笑,又小心地瞥了那不远处的白衣女子一眼,这才委屈说道:“这位姑娘既说我是孤魂野鬼,那我就是孤魂野鬼吧。”

这句话一落,喜堂上众人均又是一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就听得那粉嫩嫩桃花仙小声和身旁的白骨夫人说道:“看看,明摆着来搅局的,不就是欺负人家公主性子柔弱嘛!换老娘早就大耳掴子抽过去了,老娘拜堂的时候你都敢来闹,活腻歪了你!”

不想白骨夫人倒是个厚道人,闻言忙低声劝道:“打不得,打不得!俗话讲打人不打脸,就算真是来闹事的,直接杀了也就算了,千万别打脸,伤了和气怪不好的。”

黄袍怪浓眉微扬,又看我两眼,嘴角忽向着耳根子扯了一扯,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淡淡吩咐那傧相道:“继续吧。”

“夫妻对拜”都拜完了,再继续下去也就只能是“送入洞房”了。

头上复又被遮上了红盖头,红袖和另一个侍女从两边架住我,脚不沾地的往堂下走。要说还是母女连心,我这里眼看就要被拖出去的时候,身后的王后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凄凄惨惨地喊了一嗓子出来:“百花羞!”

任谁听见这么一声呼唤,也会忍不住红了眼圈。

我停下脚步,强行挣脱了红袖等人,回身往王后的方向望去,本想着嘱咐一句“如若方便别忘了替我找一找那四个西去的和尚”,可一想便是现在嘱咐了,这王国与王后也不能记住,索性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只盼着那十二字的血书能被王后带回去吧!

念头这样一转,话到嘴边我又强行咽了下去,只道:“罢了,罢了。”

说完,随着红袖她们出了喜堂。

那新房离着喜堂虽不远,道路却是曲折,我这里顶着盖头被人扶持着一路行来,七转八转地人都转糊涂了,这才坐到了喜床上,然后不等那晕乎劲过去呢,一直遮眼的盖头就被人揭了下去。

抬头,入目的毫不意外地是黄袍怪那张青脸,丑得真是极具特色,每每看都能看出几分新意来。

事到如今,是被生吞还是被活剥全都由不得自己了。

好好地活下去,有朝一日能逃离这里,甚至再回到父亲母后身边。这便就是支撑着我在这里熬下去的唯一念头。

母亲说过,既然决定要活下去,那就要好好地活下去,至于能不能活得好,呃……那个再另说。

母亲还说过,女孩子有两个时候最能打动人,要么笑得灿若春花,要么哭得梨花带雨。

瞧着眼下这光景,哭哭啼啼是不大合适的,那就只能先笑上一笑了。这样想着,我便努力扯起了嘴角,向着黄袍怪笑了一笑。

黄袍怪表情明显着愣了一下,手就停在半空之中,还扯着那顶红盖头,眼睛直愣愣地瞅着我,不言不语。

这是,没想到我会笑得如此灿烂?

他还在怔怔看我,我这唇角收也不是,放也不是,脸上笑容便不觉更僵了些。

倒是黄袍怪先恢复过来,将手中盖头随意往旁边一丢,又淡淡瞥了我一眼,竟然连句话都没说,便就转身出去了,自此一夜再未回来。

前半夜我是提心吊胆,后半夜这才渐渐心安,又因折腾了一日太过疲惫,不知不觉中就昏睡了过去。

第8章 悲催的婚后生活(1)

第二日醒来时,外面天色早已大亮。

我脑子尚有些晕沉,一时未辨出自己是在哪里,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来人”,就瞧着眼前一道火星子窜过,下一刻,红袖便就站到了床前,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公主娘娘,您可算是醒啦,这都快到晌午了,奴家肚子都饿得直叫呢!”

我一个没忍住,问她道:“你刚才在哪里?怎来得这样快?”

红袖眨了眨她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奴家就在您床脚那卧着呢啊!”

“床脚那卧着?”我问。

“是呀。”红袖点头,抬起玉手往床脚处一指,“就那,奴家在那做了个窝。”

我坐起身来,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狐狸窝虽没见着,狐狸毛倒是瞧见了几根……我默了一默,转头看向红袖,很是真诚地与她说道:“打个商量,以后做窝能稍稍换个地方吗?比如,呃……比如……床脚下,我这人睡相不大好,怕夜里再踢到了你。”

红袖以手掩口,咯咯直笑,“公主娘娘莫要嫌弃奴家,昨夜里是大王酒醉得厉害没能回来,奴家这才给您来守夜。日后,自然是大王夜夜与您同床共枕,奴家能跟您睡几回呀,公主娘娘要踢也是踢大王,踢不到奴家身上。”

我眼前闪过黄袍怪那张青脸,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忙就握住了红袖的手,真心实意地与她说道:“还请继续在我床脚上做窝吧,毛绒绒的小动物最可爱了。”

“奴家也愿意呢!”红袖抿着嘴直笑,又道:“那样就可以夜夜陪伴大王了。”

她一脸“少女怀春,满心向往”的模样,我这辈子头一次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怀疑,“你是真心想亲近你家大王?不是在说笑话?”

红袖敛了笑,颇有些不悦地瞪我一眼,“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大王天神一般的人物,俊美无双,无人能比,谁人不想亲近?”

黄袍怪俊美无双、无人能比?

想我堂堂奇葩公主,跟在母后身边一十六载,什么样的俊男美女不曾瞧见过?别的暂且不说,就我亲爹圣武皇帝,那就是大夏朝有名的美男子,更别提赵王府里我那位长得祸国殃民,走到哪都能惹下情债的三堂兄!

就黄袍怪这模样还天神一般的人物,你当我眼瞎么?

我无意与红袖争论,只以手扶额默了一默,决定换一个话题,“呃,你家大王昨夜里一直不曾回来?”

红袖许是会错了意,闻言忙道:“公主莫怪咱家大王,昨夜里谷中宾客众多,又都是为了贺大王喜事而来,大王少不得要陪着多饮几杯,醉了也属正常。”

“喝醉了?”我又问。

“绝对地都喝醉了!”红袖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就咱们大王还算好的呢,您是没瞧着那些人。柳仙和白仙拼酒,逼得白仙连衫子都脱了!枣树精醉得更厉害,直抱着桃花仙喊着要与她接个枝,也好等来年结一茬大果,气得桃花仙拔剑要杀他,足足追了他大半个山谷,最后还是白骨夫人出面说和,这才了了此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我听得颇有些无语,想了一想,又问红袖道:“那我父王和母后呢?可曾被妥善送回朝去了?”

“回去啦,回去啦!”

“谁人送的?”我又问。

红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大王醉酒之前就送陛下和王后娘娘回去了,回来后才和人饮得酒,公主放心就好啦!”

确定宝象国国王和王后已经安全还朝,我心中这才稍定,既然如此,想必那写了血字的帕子也已被王后带了回去,待王后醒来,便是不记得昨夜之事,只瞧见那帕子,想来也会仔细查访询问的。

我得救之日可盼矣!

这般一想,顿时觉得外面天色都亮了不少!待由红袖伺候着穿好衣衫,又吃过些饭食,我便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与红袖说道:“我吃得多了些,要出去消一消食,你可要跟着我?”

红袖眼神还盯在盘子里那只烧鸡上,可怜巴巴地说道:“奴家还饿着肚子呢!”

“那我自己先出去转上一转,你吃完饭后再来寻我就是了。”

我说完便就转身朝屋外走,就听得红袖在后叫道:“公主可莫要出那波月洞,只在谷中转转就是了。”

“不出去,不出去!”我口中答着,脚下却不停歇,出了门胡乱寻了条路,只往谷中转去。

实话讲,我还真就打算着在这山谷里转上一转,不求别的,只求先熟悉了此处的地形,万一日后宝象国大军来救,我便是做不得内应,也能有个暂时藏身之地,省得大军还未打进来呢,我这里却先叫众妖给生吃了。

山谷内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半点不显秋之萧瑟,风光倒是极好。唯一不好便是道路太绕,明明瞧着我昨日待过的那个观景台就在眼前不远,可转悠了半天,它竟然还是在“眼前不远”!也幸亏我早年曾跟着父亲母后各处跑过,练就了一双好腿脚,这才没累趴在半道上。

只这一路行来,“惊喜”实在连连。

先是一不留意在小径上踩到了条青蛇,我这里尚未惊叫出声,那条蛇却先从地上弹了起来,再落地便就变成了个青衣男子。他本向着我怒目而视,待看清我的模样,态度顿时大变,连连向我作揖赔礼,只道:“不小心惊扰公主,抱歉抱歉!”

我惊得转身便跑,没几步,又一脚踢飞了个带刺的“白球”,就听得蛇妖在后面大声疾呼道:“公主小心,那是醉大发了的白仙。”

我顾不上脚痛,只慌乱向那“白球”施了一礼,道歉道:“意外,意外,纯属意外。”

说完,也不敢去看那仍还原形着的白仙,匆匆择了条小路,狼狈而走。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等我心神稍定,早已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那本要去的高亭连看都已看不到了。隐约听得耳边有流水之声,想来此处离溪流必然不远,又因刚才踢到了刺猬,脚尖还在隐隐作痛,我索性也不再去找什么高亭,只沿着小路往溪流处找去。

果然,走不多远便就瞧见了潺潺溪水,那溪不宽,水却是极为清澈,望之可一眼见底。更妙的是溪边还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青石,可坐可卧,倒是个戏水的好地方。

我瘸着腿脚走过去,拣了块干净平整的青石坐下来,除下鞋袜细细检查脚上伤处。也幸好今日想着要在谷中多转一转,特意穿了便于行走的软靴,比绣花鞋厚实不少,靴面虽被那刺猬的尖刺扎穿了,脚趾尖上却只落了几个小小的红点,不曾见血。

我这才放了心,干脆把另只脚上的鞋袜也除下,两只脚都放入了溪水中。溪水微凉,激得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可那脚上的痛感却也消散了许多,我忍不住轻舒了口气出来,一边泡着脚,一面抬头去瞧四下里的景物。

不想这一瞧,却是又惊了我一跳。

就在离我几丈远之处,一块大如磨盘的青石上,竟是卧着一个人,远远望去,除却衣衫边角偶尔随风稍稍轻摆,那人竟是动也不动一下,好似睡死了一般。

难不成,这又是某一只醉了酒的妖怪?

我一时好奇心起,提了裙角悄悄涉水过去。刚一靠近,便就闻到了浓郁的酒气,想来又是个醉倒在此处的妖怪,待到近处,瞧清那人模样,却叫我颇感意外,就见他身上只穿着白色中衣,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竟是个颇有姿容的青年男子!

红袖曾说过,一般妖怪醉了酒大都会显露原形,便是道行高深的能保持人样,也多少要露出些破绽来。

我迟疑片刻,特意绕到那人身后瞧了瞧,不见尾巴,再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前来看,一张俊面棱角分明,颇具阳刚之气,其上五官鲜明深刻,如若描画,就连两只耳朵也丝毫不见异样,瞧不出半点妖气。

如此看来,这竟是个人了,真是稀罕!

我这里正惊讶着,不想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他这一睁眼,我才发觉这人长得实在是好,尤其是那双修眉俊目,实难描画,便是与我那祸国殃民的三堂兄比起来,也几乎毫不逊色。我一时看得入神,竟忘了言语,直等他挑了挑眉梢,这才意识到与他距离太近,忙就往后退了半步,结结巴巴地问他道:“你醒啦?”

话一出口才觉出傻,当真是句废话,他都睁开眼了,若不是醒,难不成还是梦游不成?

那人未答,撑着手臂从青石上缓缓坐起身来,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理会我,只抬了手去捏两侧额角。

“您也是昨日来谷中观礼的宾客?”我又问。

他闻言动作一顿,先转头瞥了一眼水中倒影,这才抬眼看我,目光从头一直打量到我踩在溪水中的双脚。

第9章 悲催的婚后生活(2)

我暗道这人虽长得好,性子却是有些不讨喜,就他这看人的眼神,不管是有意无意,日后都少不得要挨人揍的。也亏得我现在身后没得依仗,脾气不得不好,若我还是大夏朝的公主,若我父亲母亲还在,我也非得好好教一教他怎么做人不可。

我这里正腹诽着,就见他那里略略点了点头,淡淡答道:“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里还敢随意去得罪人。思及此,我便朝他笑了一笑,试探着问道:“您也是我家大王的道友么?昨日里在喜堂上怎不曾见到您?”

他唇角微勾,答道:“昨日里我来得晚,未能赶上观礼。”

难怪,难怪,难怪没看到过这人,原来是到得晚了。

就听得他又问道:“姑娘是……”

“奴家是谷中的婢女。”我忙答道。

“撒谎。”他缓缓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身上有生人气,可不是这谷中的精怪。”

我心中暗惊,莫不是自己料错了,他才不是什么人,而是个道行高深的妖怪?我这里正惊疑不定,就见他又是勾唇一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你是随着公主来的人类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