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奉命将帖子送到金兰手中,金兰立刻吩咐下去,让人预备寿礼。

杜岩挑了一幅前朝的名画,一对鎏金白玉富贵满堂花卉纹细颈瓶,紫檀嵌金如意、白玉八仙祝寿如意各一对,嵌珠宝福禄寿盆景一对,另江南进贡的寿纹绫罗绸缎料子。

金兰看过以后,拟了单子。

夜里朱瑄回来,她把单子拿给他看,他加了一尊水晶寿仙翁。

金兰提笔在礼单上加上寿仙翁,问:“我是不是应该和你一起去周家吃寿酒?”

周昌是舅爷爷。

朱瑄摇摇头,坐在金兰身边看她写字,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搁,“周家的寿宴我去就行了,这些应酬能免就免。”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洒在金兰耳畔,她不由得浑身发软,笑着抖了抖肩膀:“你脑袋好沉,别打扰我写字!”

朱瑄一笑,手掌摸索着往前,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故意拿脑袋去蹭她侧脸。

他刚回来,头上的网巾还没取下,粗疏的皂罗蹭在脖间细嫩敏感的肌肤上,有些刺痒。

金兰被蹭得心浮气躁,按住他的大手,一边扭着身子躲开,一边费力在纸上记下他刚才说的几样玩器,几排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他轻轻巧巧挣开她的手,手指顺着她的手腕慢慢轻抚,摸到她的手背,挑开她紧攥笔管的小拳头,紧紧握住。

不一会儿,一阵突兀的纸张笔帽落地声响起,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透过屏风传到外面。

杜岩和小满对望一眼,悄悄垫脚往里张望,刚刚看了一眼,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放下半卷的水晶帘,眼神示意其他宫人出去。

宫人们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出的声音,红着脸退出暖阁。

金钗、宝簪渐渐从乌浓鬓边滑落,掉在地坪上散落的层层衣物间。织绣鸾凤纹系带松松的垂落下来,织金襕裙铺散在榻沿,细褶一道一道散开,蹙金细纹在一室黯淡的天光中潋滟着闪烁的华光,朦朦胧胧,仿若山间云岚波动流转。

突然一声轻响,斑斓璀璨的襕裙宽褶底下露出一只大红五彩刺绣遍地金凤头花绫睡鞋,花鞋扣崩了一半,裙摆和绣鞋之间闪过一抹凝脂般的雪白,绣鞋将坠欲坠,慢慢从纤巧的脚掌滑脱,眼看就要坠地,一只汗津津的大手探过来,握住了脚踝,放回暖榻上。

小满留下守着,杜岩去外面张罗热水,预备待会儿里面朱瑄传唤,刚踏出门槛,仁寿宫的宫人笑着迎过来,问:“千岁爷回来了?老娘娘请千岁爷过去说几句话。”

杜岩眼皮跳了跳。

宫人手执拂尘,含笑道:“请公公进去通禀一声,老娘娘等着呢。”

杜岩只得转身回去,站在槅扇外面,侧耳细听了片刻,咳嗽几声,拔高嗓音,硬着头皮道:“千岁爷,老娘娘差人过来,说是有要事请您过去商量。”

吱嘎细响戛然而止,内室里陡然安静下来。

杜岩汗如雨下。

不一会儿,里面响起压低的说话声,哄劝声,继而是一声压抑不住的娇柔轻笑,笑到一半,调子突然一转,像春日细密的雨丝,缠绵幽咽,然后是男子沉闷的嗓音。

吱吱嘎嘎的轻响又持续了一会儿。

杜岩不敢吭声,等了片刻,朱瑄格外低沉的声音响起,让送热水进去。

宫女已经在屏风外面候着了,听见传唤,忙进去伺候。

杜岩和小满等在外面,看朱瑄走出来,小心翼翼捧上衣物,服侍他换衣,他头上的网巾被撕歪了,又重新梳头。

朱瑄双眉略皱,脸色阴沉,到了仁寿宫以后面色依旧沉郁。

周太后歪在窗下榻上打瞌睡,屋中只点了两盏壁灯,灯火昏黄。

宫人小声提醒周太后,她睁开浑浊的双眼,招招手示意朱瑄走近一点,道:“这个月你舅爷爷大寿,我年纪大了,想去凑个热闹,身边的人都劝我,我不想惊动太多人,就算了。你代我去给你舅爷爷拜寿,寿礼就别太费心了,你舅舅不看重这个。”

朱瑄答应一声。

周太后又道:“我知道你忙,到时候你过去露个面吃杯酒就行了。”

朱瑄应是。

从仁寿宫出来,刚刚回到东宫,嘉平帝也打发太监过来叮嘱,要他务必出席周昌的寿宴。

朱瑄唇角轻挑。

周昌亲自送帖子,周太后和嘉平帝又亲□□代,看来这场寿宴他真的是非去不可。

金兰刚刚沐浴过了,换了身天水碧的细绫窄袖长衫,长发披散,双颊还有几分嫣然红晕,靠坐在床栏边看书,等朱瑄回来,直起身,轻声问:“太后叫你去吩咐什么了?”

朱瑄弯腰坐下,单手解开扣子,低头亲金兰微红的脸:“没什么,要我记得给庆宁侯拜寿。”

金兰手里攥着书:“我真的不用去?”

朱瑄拿走她手里的书掷到案桌上,扣住她的手,俯身:“我去就够了。”

说话间,抬手勾了一下鎏金月牙金钩,床帐徐徐落下,掩住他拱起的肩背。

转眼就到了周昌大寿的那一日。

朱瑄仍旧按时早起,看金兰还睡着,笑了笑,低头摸了摸她的脸。看了她一会儿,起身梳洗,用过早膳之后去书阁读书,午后处理了些宫务,和属臣议事,等到下午城楼上的暮鼓声遥遥传来,这才起身踏出书阁。

周家人早就在宫门前等着了,远远看到东宫车驾和仪仗出了门洞,立刻上前迎奉。

天气还没回暖,金兰怕冷,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刚吃了一碗汤鱼肉馅扁食,宫人通禀说昭德宫郑贵妃派人过来了。

金兰让请进来。

来人正好是照顾狮子犬的宫女桃仁。

狮子犬常常溜到园子里追着金兰的裙子跑,哪怕金兰从来不逗它,它还是乐此不疲地围着它撒欢。桃仁每次找不到狮子犬就直接问宫女太子妃是不是进园子了,后来只要听说太子妃去御花园了,她立马抱着狮子犬找过去。

一来二往的,桃仁和东宫宫人已经混熟了,进了内殿,匆匆行礼,上前几步,小声道:“殿下,我们娘娘让奴婢来提醒您一声,娘娘说周家不安好心,您可得提防着!”

金兰眉头微蹙。

桃仁柳眉倒竖,学着郑贵妃的样子冷哼一声,道:“庆宁侯打着做寿的幌子请太子爷去赴宴,其实是为了向太子爷进献美人!娘娘说您不能心慈手软啊!”

金兰嘴角抽了抽。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要吃你亲手买的鸭子

桃仁朝金兰挤眉弄眼, 道:“您可别不当一回事, 太子爷当然洁身自好,不过这外面人的手段呐, 那是防不胜防!”

说着又是一声冷笑,“我们娘娘可是过来人。”

金兰心道:桃仁说的这个过来人,指的是郑贵妃她让别人防不胜防吧?

郑贵妃荣宠多年, 靠的不单单是姿色, 更重要的是她对嘉平帝的喜好了如指掌。为了固宠,她这些年扶持过不少妃嫔,每个被她推荐给嘉平帝的妃嫔都能受宠一段时日。

这一点嘉平帝的生母周太后始终做不到。

嘉平帝曾对身边人说郑贵妃聪慧贤达,深知他心, 他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对郑贵妃说。他只要看一眼郑贵妃, 用不着开口, 郑贵妃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周太后不信邪,曾试过搜罗美人送到儿子身边和郑贵妃分宠, 但是屡屡被郑贵妃提拔起来的妃嫔抢去风头。也不知道郑贵妃到底是从哪里寻来的人,明明看着容貌也不是十分出众,总能让嘉平帝一眼看中。

所以郑贵妃十分自得于自己看人的眼力, 觉得美人计这一招也能在朱瑄身上奏效, 没想到却是次次折戟沉沙。

桃仁压低声音说:“殿下, 您不能心软, 您心软了, 别人就趁虚而入了, 我们娘娘知道您向来不在意这些, 特意打发奴婢来提醒您一声。”

太子妃就是太仁和宽厚了!瞧瞧仁寿宫的那个胡广薇,养得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谁见了都会摇头叹息一句:太子妃真是厚道啊!

金兰微微一笑,眸中笑影浮动:“劳你们娘娘操心。”

桃仁嘿嘿笑着挠挠头皮,告退出去。

小满听见桃仁说的话,眉头微皱,轻声问:“殿下,要不要打发人去提醒千岁爷?外面的腌臜手段确实防不胜防。”

权势显要人家的宴饮通常会请伎人歌女助兴,其中的种种纸醉金迷、乌烟瘴气,他根本不好意思和太子妃说,反正花样是层出不穷的。别说一般血气方刚的男人禁不住,就是他们这些太监见了也咋舌。庆宁侯府家的几位公子从小在烟花地行走,就是此中高手。他们嫌府里长辈管得严,专门在黄华坊另外置办了宅院,养了几个会吹拉弹唱的外室,时不时请朝中大臣前去饮酒作乐。

据说连朝中那几位以清名著称的阁老都曾去过黄华坊周家的外宅。

金兰想了想,郑贵妃性子高傲,既然打发宫人过来传话,那肯定不会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周家的流言,如果周家果真是这个打算,她确实得提醒朱瑄。

“找个腿脚快的出宫和太子说一声。”

小满应喏,寻了洪山过来,让他出宫去报信。

金兰把洪山叫到跟前,吩咐了几句。

洪山脸上表情古怪。

金兰翻开一本书,歪在大靠枕上,道:“你就这么说。”

洪山应是。他是扫墨教出来的,做事麻利,立马揣了牙牌文书出宫,找了匹快马,一路疾驰。到了周家,只见府门前车水马龙,宝盖如云,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整条长街停满了各家的马车和轿子,各家仪仗、护卫、扈从将巷子挤得水泄不通,罗伞、帷帐遮天蔽日。

欢快的鼓乐声中时不时响起一阵如雷的鞭炮炸响,人声鼎沸。

洪山下了马,钻进人群,周府下人见他穿着东宫内官服色,忙上前迎奉,领着他去坐席,今天周昌大寿,来者都是客。

人欢马叫,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洪山找到东宫护卫,护卫知道他是金兰身边的近侍,不敢怠慢,派人去正堂通报。

不一会儿扫墨亲自出来,问洪山:“殿下有什么吩咐?”

洪山朝扫墨使了个眼色,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小声说了郑贵妃让桃仁转述的话,然后说了金兰的吩咐。

扫墨冷笑了一声:“晓得了,你回去禀报殿下,千岁爷心里有数,请殿下宽心。”

洪山应是,没有留下吃酒,直接回去复命。

扫墨转身回正堂。

堂中张灯结彩,布置得富丽堂皇,廊道四周一圈熊熊燃烧的火盆,炭火融融,所以窗扇都卸下了也不觉得冷。十几名梳低髻、肩披彩幔、身着薄纱广袖宽衫,作江南仕女打扮的教坊司女伎在庭前起舞,鼓乐齐鸣。

正是宴会最热闹的时候,正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庆宁侯周昌当仁不让坐了主位,太子朱瑄、赵王、德王和庆王以及几位还未成亲的皇子全都在座。

席间众人看见赵王,免不了问起赵王妃。

赵王春风得意,似有意似无意地瞥一眼侧对着自己和周昌谈话的朱瑄,大声告诉众人周太后殷切盼望赵王妃能早日产子,为此命女官每天抄写经书送去菩萨前供奉,一共要抄写九十九部。仁寿宫已经挑好了产婆,一应事务全都准备好了。他拟定的几个名字也呈送给嘉平帝看过,嘉平帝挑了两个中意的送去宗人府。

周家公子向来浪荡,调笑了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王妃什么时候送东风了。”

众人哈哈大笑,周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孙子,看向赵王:“你这表兄实在胡闹,还不快撕了他的嘴!”

赵王喝得满面通红,言谈间已经有几分醉意,笑嘻嘻地道:“我也等着她赶紧送东风。”

旁边宴桌上不知道是谁尖着嗓子顺嘴说了一句:“赵王妃这一胎是皇长孙,可不是东风么!”

众人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尴尬地面面相看了一会儿,干笑几声。

德王和庆王一胖一瘦,坐在赵王右手边,两人偷偷观察朱瑄的反应,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闷头吃菜,席间都是丰腴甘肥的大鱼大肉,不一会儿两人就吃得满嘴流油,撑得肚子微鼓。

朱瑄手执酒杯,眼帘抬起,似笑非笑,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周家公子脸上一扫而过。

周家公子愣了一下,不禁脊背发凉,勉强稳住心神,朝周家二公子眼神示意。

二公子会意,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

通向内院的门帘被人挑起,鼓乐声戛然而止,环佩叮当声中,十二名盛装打扮的丽人从帘后走了出来,丽人们脸上蒙了白纱,身段苗条、玲珑有致,款款上前下拜,朱唇轻启,声如黄莺出谷。

在座宾客目瞪口呆,心旌动摇,齐齐望着她们,神情迷醉。

他们倒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但是眼前的十二名丽人各个娇媚明艳,纤秀婀娜,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入骨媚态,雪白面庞上又蒙了薄薄的轻纱,看去影影绰绰,眼波流转间更具风情,而且歌声婉转美妙,缠绵悱恻,勾得人心痒难耐。酒酣耳热之际看到这样色艺双绝的美人,在场的人哪个不觉得热血沸腾?

德王和庆王咽了口唾沫,心虚地挪开眼神,他们知道这些女子肯定不是为他们预备下的。

二公子看向朱瑄。

朱瑄面无表情,转头和近侍说话。

二公子和大公子对望一眼,暗暗着急:都这样了太子居然还不动心?今天席上备的酒可是鹿酒啊。

在座宾客一边痴痴地打量十二名环肥燕瘦、各具风姿的丽人,一边交头接耳,向朱瑄投去艳羡的目光,十二个美人,这还不得挑花了眼?

赵王面色微沉。

悦耳歌声就像带了钩子一样,时不时探出爪子挠一下,在座诸人被挠得浑身发痒,根本无心吃酒,满座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越来越轻。

扫墨走到朱瑄身后,小声道:“千岁爷,太子妃殿下打发洪山出宫,让他转告一句话给您。”

朱瑄抬起头,眉睫乌浓:“什么话?”

扫墨道:“殿下说说您吃完寿酒记得早点回去,她还等着吃南炉鸭呢,殿下说就要您亲自买的,别人买的她吃着一点都不香甜。”

朱瑄不语,垂眸凝望手中的酒杯,唇角微微扬起,清俊的面孔上漾起淡淡的笑意。

众人诧异地对视一眼:太子爷居然笑了!

有人凑到大公子身边低语:“贵府果然好眼光,不知道哪位佳人得此机缘,居然能博得太子一笑。”

大公子笑而不语,心里悄悄舒口气,不枉他们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寻来这十几个娇柔妩媚的丽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寿礼送过了,女伎的表演也看过了,朱瑄起身告辞。

在座众人吃了一惊,没想到朱瑄居然走得这么早。

难不成太子没看上那是几个丽人?

周家几位公子呆了一呆,面面相觑,死拉着朱瑄不放:“殿下难得来一趟我们府上,我们还没敬一点孝心,哪能就怎么放您走?”

一边挽留,一边示意丽人们上前。

朱瑄看一眼墨黑檐牙交错间露出的一角碧蓝晴空,扫都没扫那些丽人一眼,只是含笑向周昌辞别。

周昌心里叹息一声,知道强留不得,亲自送朱瑄出去。

大公子和二公子一直追到府门前,眼看着朱瑄跨上马背,在护卫和内官的簇拥中行远,面色阴沉如水。

朱瑄离去后,寿宴气氛沉凝。

众人心不在焉地吃着酒,和相熟的人窃窃私语,讨论朱瑄离开的事。

“到底是皇太子呢,不吃这一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太子爷吃不吃这一套还不好说,东宫内殿的那一位,那可真是管得严啊!听说太子爷到现在还没有纳妾侍。”

众人愣了一会儿。

刑部一位侍郎摇头失笑:“你又不是东宫伺候的,你怎么知道太子妃管得严?我听人说太子妃性情温和,不是那等河东狮的人物。”

众人小声争执了一会儿,望向德王和庆王。

一人笑着问:“我家内人今年进宫拜见老娘娘,回来说见过太子妃殿下,殿下果真貌若天仙,国色天香?”

若不是绝色,太子怎么会这么老实?

宾客的话问得促狭,德王和庆王吓得一哆嗦。

他们怎么敢当众品评皇嫂的相貌?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哪怕宾客们讨论的是嘉平帝的某位妃子,他们也可以借着酒意调笑两句,但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议论太子妃!

兄弟俩曾在宫宴上亲眼目睹太子为了太子妃直接回绝周太后,太子妃是不是国色天香,这个有容商榷,他们唯一可以笃定的就是皇兄对太子妃爱若珍宝,容不得任何人轻慢自己的妻子。

两人默契地假装没听见别人的话,不约而同地继续低头吃菜,感觉嗓子眼都快堵上了。

昭德宫。

郑贵妃倚在美人榻上,十指摊开,两名宫人跪坐在脚踏上为她染指甲,空气里一股淡淡的油脂气。

宫人站在水晶帘外,向郑贵妃禀报:“娘娘,东宫果然打发了一个太监出宫去周家了。”

郑贵妃嗤笑一声,慢悠悠地道:“本宫还当太子妃是榆木疙瘩她要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明天阖宫都要看她的笑话。”

桃仁坐在角落里为狮子犬梳毛扎辫子,轻笑着说:“这都是娘娘您教得好,太子妃就是太老实了!”

“她老不老实关本宫什么事?”郑贵妃翻一个白眼,身子坐直了些,“本宫为的是郑家,我郑家得不到的东西,她周家休想染指!”

桃仁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郑贵妃轻哼一声,躺回美人榻上,合上眼睛假寐。

正是将睡未睡的时候,帘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掌事女官匆匆走进内室:“娘娘,宋宛不见了!”

郑贵妃一时没想起来宋宛是谁,没有理会。

半晌后,霍然睁开双眼。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圈套

郑贵妃突然坐起身, 宫女手抖了一下,捣烂的花泥滴落在郑贵妃指间, 一点殷红。

宫女吓得跪地叩首。

郑贵妃不耐烦地挥挥手,指甲上还没有干涸的蔻丹溅得到处都是, 双手一片淋漓鲜红, 看起来有些狰狞。

宫女连忙端来清水, 服侍郑贵妃洗手。

郑贵妃皱眉问:“怎么会不见了?各宫都找过了?是病了还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掌事女官回道:“各处都找过了, 也问过了,没有人看到宋宛,和她同住的女史说她昨天还好好的, 今早出去以后就没回去过。她的箱笼好好的放在房里, 衣裳鞋袜也没少, 看着和平时一样。”

郑贵妃冷笑:“她还能去哪儿?一定是去碧玉轩了,你们去找过了?”

碧玉轩和仁寿宫离得近,皇子们去仁寿宫一定会打那里经过,宋宛经常找借口去碧玉轩。

掌事女官点点头:“碧玉轩也找过了, 那里的洒扫太监说昨天确实见着宋宛了,不过今天宋宛没去碧玉轩。”

郑贵妃眉头轻皱。

她早就没心思往朱瑄身边塞人了。宋宛是她自己挑的,她当初留下宋宛不全是为了打东宫的主意, 其实更多是为了争一口气。自从见了金兰以后,她都快把宋宛忘到爪哇国去了,偶尔想起来问一句, 听说宋宛还老实, 就没有下手处置。

毕竟是她费尽心机栽培出来的秀女, 不好随意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