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亲妹妹,就是她第一个要下手的。

她似乎没有退路,只能痛下杀手,清除所有阻碍。

她除了得到多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尊贵地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投胎不好,自个儿的德行也就那样,那就祈祷着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凤云渺的语气毫无波澜,朝着身前的两名手下吩咐道,“龙攻龙寿,你们二人去把这黑衣人拖下去拷问一番,别给弄死。另,叫个死士去假扮楚皇后的暗卫,给宁子初报信罢。”

“云渺,你是想要小皇帝得知楚皇后的所作所为?”颜天真挑了挑眉,“果然挺残酷。”

“她的遭遇是很值得同情呢,不过,谁都可以同情他,唯独作为敌人的我们不可以。不论你的敌人有多可怜,都不可发善心,这是我的原则。”

凤云渺唇角的笑意有些凉薄,“因为在你落魄的时候,你的敌人是绝不会同情你的,反而更乐于打击,故而——咱们又有什么必要同情心泛滥。”

“唔,有道理,在这乱世之中生存,心肠硬一点总归是没错。”颜天真说到这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等会儿,云渺,你刚才说,你这两个手下叫什么名字?”

“龙攻,龙寿。”凤云渺道,“怎么了?”

“攻?受?”颜天真唇角的笑意带着些许玩味,“这两名字挺有意思,挺有意思,能告诉我是怎么写么?”

对面的二人自然是不晓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问题,而听着颜天真这么问,自然是按着她的意思写下来了。

龙,自然是龙凤的龙。

攻击的攻。

长寿的寿。

“长寿的寿啊…”颜天真拉长了尾音,“不好听不好听,龙攻这名儿倒是霸气,龙寿,听起来小气了些。”

“手下人的名字,都是抽签随意抽的,我可没那么多闲心思去给他们起名呢。”凤云渺笑道,“天真觉得龙寿的名字小气,那就让他改名罢,不如你给他赐个名。”

“改个字儿就成了。”颜天真笑道,“把长寿的寿,改为承受的受,只因为这个字在我们家乡那儿显得大气,寓意好啊。长寿的寿,是真的有点俗气呢,抽了这么个名儿,也是运气不好了。”

颜天真说到这儿,幽幽叹息一声,“就这么改罢,听我的总是没错的,你意下如何呢?小受?”

被颜天真点了名的龙寿怔了怔,随即道:“谢郡主赐名,从今往后,属下这名字就改成郡主所赐的名儿。”

其实,他心中是觉得,寿字比受字大气些的。

不过颜天真非说后者好听,他自然是不会与颜天真唱反调的。

“那就这样罢。”颜天真朗声一笑,“小攻小受,快些去做你们殿下吩咐的事儿罢。”

二人齐齐应了一声是,便都退下了。

“天真,你方才给龙寿改名的时候,为何笑得那般荡漾?”凤云渺揽过颜天真的腰肢,问道,“那名字真正的含义究竟是什么?别忽悠我。”

“云渺,你总该知道断袖之癖吧?就是十分唯美的那种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恋情。”

“这叫唯美?!”

“你大抵是不晓得,攻受这两字的真正含义,我就这么跟你解释吧,一对男男断袖,主动方称之为攻,被动方称之为受,简单粗暴点,攻是上面的那一个,受是下面的那一个,既然你那两个属下的名字如此有缘分,我自然就不介意给他们改得更有缘分。”

原来是将他属下的人给恶整了一番。且那两个也不晓得自己被整了。

真不知道她这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净是想些不纯洁的事儿。

而就在凤云渺腹诽之时,颜天真又笑道:“云渺,你可别觉得我不正经呢,我也就…偶尔不正经。”

“偶而么?”凤云渺慢条斯理道,“分明就还是个黄花闺女,这思想却像是身经百战似的。怎一个污字可形容。”

“我哪有污?是你比我污…”

话未说完,便见他丰神如玉的脸孔直接压了下来,而后感觉唇上柔软一片…

她怔然地眨了下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只见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然闭上,羽扇般的睫毛翘而长,掩住了眸光里一池潋滟。

她的目光中也有了笑意,随即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凤云渺撤离了,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回房睡觉去罢。”

“嗯。”颜天真笑着应了一声。

长央殿内,宁子初正要宽衣歇息,大太监林总管到了身旁,道:“原本是不该打搅陛下歇息的,可方才,皇后宫中有人前来求见,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要禀明陛下,老奴看他那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儿,便觉得真是有什么要紧事,陛下不妨见一见他,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拖下去杖责。”

“那就让他进来罢。”宁子初淡淡道,“皇后宫里的人朕倒也很是好奇。”

林总管退了下去,不多时,就领着一名黑衣男子进来了。

“见过陛下。”

“起身罢。”宁子初道,“你是皇后宫中的守卫?”

“回陛下的话,准确来说,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暗卫。”黑衣人垂着头道,“小的原本也是楚家人。”

“原来是个暗卫。”宁子初轻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要紧事要禀报。”

“陛下,不瞒您说,皇后娘娘如今可谓是愈发癫狂了,不仅派人去刺杀良玉郡主,又吩咐小的回相府去暗杀二小姐,小的思来想去,觉得很是不妥,便想着来把这事禀明陛下…”

“你说什么?皇后派人刺杀良玉郡主?”宁子初的目光豁然一冷,“你说的,可是今夜出现在帝都街道上的那批刺客?”

“正是。”黑衣人怔了怔,“陛下也晓得此事?”

“朕作为一个旁观者,岂会不晓得。”宁子初冷冷一笑,望着黑衣人的目光中带着些许锐利,“你这个暗卫倒是有意思,你这样出卖你家主子,为的是什么?你觉得朕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你的话?”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小的问心无愧,不怕陛下怀疑。”黑衣人又单膝跪了下来,道,“小的若是没有依据?又岂会来陛下面前胡说八道?”

宁子初依旧面无表情,“你继续说。”

他要听听这黑衣人的话中是否有漏洞。

“回陛下的话,起因是因为皇后娘娘杀了公子这事儿传到了楚家,夫人便立即前往宫中,与皇后娘娘争辩的过程之中,抽了皇后娘娘一耳光,使得皇后娘娘心灰意冷,娘娘亲手杀了公子,实乃深明大义,可夫人却并不体谅,反而又打又骂。”

“这楚家主母还真是有意思。”宁子初冷笑一声,“她的儿子玷污朕的皇妹,皇后作为朕的发妻,大义灭亲,那是正确之举,这楚家主母反倒还去打骂她,莫非是觉得她那混账儿子死得冤枉?奸污皇女不该杀,那怎么样的罪名才该杀?”

“公子历来便很受夫人的疼爱,兴许夫人是一时无法接受他的死讯…”

“可笑,看来朕放过楚家还真是太便宜他们了。你再来说说,为何皇后要杀二小姐?”

“只因老爷与夫人商量着要将二小姐送入宫中来,皇后娘娘心中觉得苦闷,只以为是老爷与夫人要放弃她了,便吩咐我去取了二小姐的性命,皇后娘娘若不是绝望,想必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楚家二小姐与她都是楚家主母所生,她竟然要你去杀那二小姐?”宁子初听得眉头高挑,“楚皇后这心胸,可比朕想象得还要狭隘一些,从前可不晓得她是如此狠辣的人,你倒是说说,你告诉朕这些,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若是被朕知道你有一句假话…”

“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是假话!之所以来找陛下坦白这些,乃是因为…小的不想看见二小姐死。”黑衣人犹豫了片刻之后,才道出了实情,“皇后娘娘如今与楚家有些闹僵了,只怕是会做出不少疯狂的事儿,小的大着胆子来禀告陛下,只是希望陛下能阻止她…”

“你是皇后的暗卫,却喜欢二小姐?”宁子初慢条斯理道,“朕可不可以认为,这是你与二小姐一同设计的招数,拿来对付皇后?”

“陛下怀疑小的,小的当真也是无话可说,陛下,小的没有证据,唯一能提供的方法就是——陛下可以拿拿下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秋柔审文一番,她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忠心耿耿,对于皇后娘娘的事,她知道得可比小的还多,皇后娘娘吩咐小的杀二小姐时,她也是在场听着的。”

宁子初垂眸思索。

皇后的那个陪嫁丫鬟,的确是皇后的心腹之一。

看这黑衣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那般有底气,倒也不像是胡说八道。

可他也不能全然相信他的话。

“陛下,您还可以派人去查探皇后娘娘与二小姐的关系,她们当真是不和睦。”黑衣人道,“总之,陛下怀疑什么,便让人去查什么,小的但凡有一句假话,愿意以死谢罪。”

“不如你现在就去死一死,朕也就相信你的话了。”宁子初慢条斯理道,“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性命,来证明你的诚意,你觉得如何呢。”

黑衣人怔住。

望着宁子初目光之中的寒凉,他笑了笑,“也罢,既然陛下这么说了,小的自然照办,只希望陛下能阻止皇后娘娘发疯,能保一保二小姐,她当真是很危险,小到没话可说了,听凭陛下发落。”

宁子初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了声,“来人。”

话音才落下,立即便有两名太监踏入了寝殿之内,一个眨眼之间,便闪到了宁子初身前。

“你们两人,去密切监视着楚家的动静,最好是能混入楚家之内,去保一保那二小姐的性命,且看看是不是有人要去杀她。”

宁子初说着,冷眼看向黑衣人,“朕就暂且相信你一回,你不必回凤仪宫了,就暂且留在朕身边,皇后只会当你是任务失败,必定还会再派其他人去杀那楚家二小姐。”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陛下,不打算取了小的性命?”

“若你真的说了假话,查明事实之后再杀你不迟。”宁子初的语气毫无波澜,“若你说的句句属实,朕倒是有理由再换一个皇后了,楚皇后这般脑子不灵光,心黑手毒,实在不配为一国之母,换个人来取代她的位置,比她合适的,必定大有人在。”

宁子初说着,转过了身,唇角勾起一丝清凉的笑意。

皇后。

不论这个黑衣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她似乎都没有必要再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太过废物,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利益的皇后,顶什么用。

换个更顶用的人来做罢。

楚家不过死了一个公子,便成了一团乱麻,这还当真是要归功于楚家那溺爱小儿子主母。

真是慈母多败儿。楚家,也是时候垮了。

若不是今夜这个黑衣人的出现,他还没有这些想法,多亏这黑衣人的求见,让他总算是有理由扫除一些看不顺眼的人了。

一夜很快过去,又迎来了一个黎明。

这一日,颜天真起得倒是不晚。

瞥了一眼屋子外的日头,行程大概还要几个时辰。

喜鹊与杜鹃照旧伺候她洗漱用着点。

“郡主,服侍了您三个多月,如今您就要离开了,奴婢还当真是有些舍不得您离开。”

“是呢,放眼这六宫之中,想必也找不到像您这样平易近人的主子了。”

“就我这暴脾气,还能得你们这么喜欢呐?”颜天真挑了挑眉。

“我倒是从不觉得郡主暴脾气,那是真性情罢?郡主的脾气再怎么不好,也就是骂我们几句,从不体罚我们,比起其他宫中随意打杀下人,我们仙乐宫中的这几人,可算是难得快活的了。”

“我素来是不喜欢虐待人的,敌人除外。”颜天真悠悠道,“你们大概不晓得,我真是个和平主义者,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若不是把我逼急了,我也不喜欢去害人呢。”

“世界和平?”喜鹊怔了一怔,随即笑道,“郡主的这个心愿是挺让人钦佩的嘛,不过——还真是奢侈啊。”

“的确很奢侈,所以是个无法达成的心愿,我也就是想想而已,这世上总有地方存在战乱,我在这皇宫之内锦衣玉食的同时,许多贫瘠的地方,多的是难民成群,所以,人活一世不可奢求太多,执念太深。”

颜天真顿了顿,道:“我也就是随便念叨,感慨感慨。”

世界和平?

怎么可能。

这样的情形几乎是不会存在的。

如今她所看到展示眼前的世界是:弱肉强食。

所以,云渺有一句话当真说的不错——敌人再如何可怜,我们既然与之对敌了,便不可心慈手软,只因为,对方绝不会在你落魄的时候施以援手,你又何必同情心泛滥。

楚皇后,一个充满了悲凉色彩的人。

大概是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

“对了郡主,陛下要给你们设宴饯行,再有一个时辰,宴席就要开始了,郡主快先去梳洗打扮一番吧。”

“随便妆点就成了,不必急躁。”颜天真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燕窝粥,“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还够充足。”

这一头颜天真细嚼慢咽地享用着早点,另一头御花园的凉亭之内——

一紫一黑两道身影相对而坐,执棋对弈。

“陛下真是太客气了,竟还大摆宴席来为我们饯行。”

尹默玄落下了一子,慢条斯理道:“往后有机会,本王还会再带着皇妹来北昱国游玩,皇妹最是喜欢帝都街道上的糖人。”

“北昱国自然是随时欢迎你们前来。”宁子初顿了顿,道,“王爷,你是天真的兄长,你们兄妹二人应该是说过不少心里话,朕想问一问王爷,天真可曾在王爷的面前评价过朕?”

“这个…似乎是没有。”尹默玄道,“她并未提及过陛下,陛下若是想知道在她心中是怎样的印象,不妨亲自去问她。”

“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过么?”

“那她又是如何评价凤云渺?”

“这…太多了,本王也不知从何处说起。”

宁子初捏着棋子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方才落下。

尹默玄像是瞧出了他的心思,思索了片刻,道出了一句:“陛下,天涯何处无芳草。”

“王爷怎么也说起这样俗气的劝说词。”宁子初道,“你问朕天涯何处无芳草?朕却想回答,偏偏单恋你们尹家一枝花。”

尹默玄眯了眯眼,“是么?那陛下不妨先散尽后宫给本王瞧瞧?”

尹默玄:我是不是666?

第126章 别了,北昱国

尹默玄此话一出,倒是让宁子初怔了一怔。

他自然是没有料到,尹默玄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

“王爷,你总该晓得后宫与朝堂之间是存在利益关系的,这众多后宫嫔妃们,朕并没有喜欢的,却不可将她们散尽,她们大多都是臣子家中的女儿,值得利用与监视,很多时候,可以从她们口中得到朕想要知道的讯息。”

宁子初顿了顿,又道:“放眼各大国,哪个皇宫之中不是美女如云?即便没有千百人,少说也该有几十个,身为帝王,又怎能不为皇家开枝散叶。”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尹默玄慢条斯理道,“我家妹子是个高傲的性子,她出生女权之国,她有资本选择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她可以左拥右抱美男环绕,又何必选择入你的后宫与那些女子争宠?”

“王爷这话里的意思,朕怎么有些不明白?”

宁子初眉头轻拧,“你方才分明是说天真接受了凤云渺,凤云渺又怎会容忍她左拥右抱?再有,凤云渺也是一国太子,将来必定要继承皇位,扩充后宫,朕是否可以认为,你也不赞同他们二人在一起?”

尹默玄听闻此话,笑了笑,“不瞒陛下所言,本王是愿意认这个妹夫的。陛下你大概是觉得疑惑,为何良玉愿意接受他,而不愿意接受陛下你?凤云渺可以为了她而不纳妃嫔,陛下你却做不到,这么一来,本王选择偏向凤云渺那一边,似乎也没有错。”

“将来继承帝位,他会选择不扩充后宫?”

宁子初轻嗤了一声,“不是朕有意针对他,朕觉得他这话倒像是忽悠,忽悠着王爷你与天真接纳他,若干年之后继承了帝位,天真早已是他的人,到那时他再扩充后宫,你们又有什么法子去阻止?他如今给予的承诺,兴许是想骗婚。”

“陛下未免把他人想的太过阴暗。”尹默玄淡淡道,“本王又岂是那么好骗的,本王早已打听过,他过去的那些年不近女色,身为太子,身边一个妻妾也无,他并不晓得情爱是什么,遇上了我家妹子之后,他才尝到了这其中滋味,本王认为,良玉是完全可以镇得住他的。”

“凤云渺此人可不简单,他也是善于权衡利弊之人。他该晓得臣子们的女儿是可以拿来利用的,且将来作为君主,若是不为皇家开枝散叶,于理不合。”

“陛下这话里的意思是,南旭太子将来必定会负了良玉?”

“即便是他对天真一心一意,他也未必能做到不纳妃嫔,臣子们会施压,甚至谩骂天真善妒,这才导致了后宫无人,在种种压力之下,他必须选择扩充后宫。朕从前也觉得后宫中的那些女子实在是烦,但若是全舍弃了,不利于朕掌握她们家族中的事儿。”

“陛下对她们就只有利用?没有一分真情?”

“没有。”宁子初回答得斩钉截铁,“除了天真,朕谁也看不上,每个君王都有后宫佳丽,但并不是每个君王都风流成性,朕心里只欣赏天真一人,其他人根本就入不了朕这心里。”

尹默玄静默片刻,道:“本王看得出陛下对她是真心,但,本王只会尊重她的选择,她想要选择谁,自然是由她决定,任何人不可干涉,不论陛下你给本王怎样的利益,本王也是不会去妄图改变她的决定。”

“朕寻思着要换一位皇后,王爷你可以考虑是否对天真进行一番劝说,朕这心中只装得下她,不会对其他女子有所留恋,朕留下她们的理由,朕先前已经说过了。若是为了天真一人散尽后宫,只怕会在朝中与民间引起轩然大波,对天真也可谓不利。”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难处,散尽后宫绝非小事,少不了要给她惹来骂名。但本王依然还是那句话,尊重她的选择,陛下不必再多费唇舌,本王回头再去替陛下问一回就是了。”

尹默玄给出了这么个答复,随即道:“咱们继续将这盘棋下完罢。”

宁子初闻言,便也不再继续说,将视线落回了棋盘之上。

天真,真想留下你。

但——

似乎没有信心能留下你。

眨眼之间,时至正午。

宁子初为鸾凤国众人饯行,设宴御花园。

落英缤纷的御花园内,一张张以白玉打造的方桌在艳阳的照耀下泛着着温润的色泽,在座之人便是鸾凤国众人与北昱国的些许朝臣,偌大的宴会之上,伴有悠悠琴曲与琴箫曲韵。

众人陆续入席,颜天真的座位被安排在尹默玄的边上,颜天真落座之后,便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果酒,替自己斟了一杯。

“你的酒量一直便是不错,这一点也随了父亲。”尹默玄道,“咱们鸾凤国的糖人手艺虽然比不上这北昱国,美酒却是不输的。回国之后,为兄将珍藏的两坛梨花酿送你尝尝。”

颜天真闻言,笑着道了一句,“多谢大哥。”

“跟为兄还客气什么。”尹默玄说话间,也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有个问题,为兄想问问你。”

“大哥请问。”

“若是一个男子家中妻妾成群,而那些妻妾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可利用的物品,他并没有半分留恋,他这心中只有你一人,这样的男子,你是否会考虑?”

颜天真听着这个问题,静默了小片刻,随即挑了挑眉,“大哥,你这是在帮陛下提问?”

被看穿了心思,尹默玄笑了笑,“为兄看得出,北昱国这小皇帝对你也是真心的,他留着后宫中的那些女子,也不过是为了利益考虑,他是个懂得算计的君王,且他不多情。”

“大哥这话是不错,陛下宫中美女如云,但从来没听说过他宠爱谁,可见并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女子,他年少,却从不贪图玩乐,一门心思放在政务上,他的确不多情不风流,但…”

颜天真顿了顿,道:“正是因为他太会算计,这才会让我对他有所不满,他是个少年天才,这也仅限于在治国方面,在情感方面,他就是个白痴,他根本不晓得他做的某些行为会伤害到我,他只顺着他自己的心思,在我眼里,他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宁子初若是作为她的弟弟,她可以谅解他的那些任性行为。

但若是作为情郎,他是不合格的。

下毒,威胁,还试图打造金笼囚禁她,他曾经的这些想法,可真是在她心中留下一笔幼稚的印象。

但是下毒的事儿,她并不想告诉大哥。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给宁子初拉仇恨。

“为兄自然晓得你心中是装着凤云渺的,为兄之所以这么问你,是因为答应了北昱国皇帝帮他问上一问,回头将你的答复告知他也好,也好让他死心。”

“还有一事,我想大哥是可以理解的。”颜天真慢条丝理道,“妹妹我就是善妒,心胸狭隘,容不下其他人分享夫君,哪怕这个人在他心中没有一丝地位,哪怕这个人只是他纯粹拿来利用的物品,我也是容不下的,云渺的手若是敢碰其他女子,我一定会剁了他的爪子,喂他那只白虎。”

尹默玄怔了怔,随即笑道:“如此霸道,甚好。让人晓得你是惹不起的,既然凤云渺招惹了你,他自然就要顺着你的意思,若是他将来敢负了你,你就带着为兄一同去找他算账罢。”

“好。”颜天真应道,“若是他真敢对不住我,咱们整不死他的。”

二人说话间,宴席便也开场了。

颜天真的视线随意扫视了一遍在座众人,这才发现,今日楚皇后并没有出席。

她大概是快垮了。

视线在掠过宁子初时,顿了顿。

只因为宁子初也在看着她这边的方向。

四目相对,她这一刻能清晰地从宁子初的眼中看出不舍。

但,那又如何?

终须一别。

想到这,她举起了面前的酒盏,朝着宁子初遥敬一杯,“在皇宫中的这三个多月,承蒙陛下照顾,今日我要离开这北昱国,陛下,珍重。”

宁子初凝视着她许久,才举起了桌上的酒盏回敬。

他一言不发,饮尽了杯中酒。

颜天真也不再多说什么,将杯盏中的果酒端至唇边,一饮而尽。

宴席举行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午时都过了,尹默玄朝着颜天真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应该启程了。”

“大哥稍等我片刻,我与陛下还有几句话要说。”

尹默玄点了点头。

颜天真从座位上起了身,走向了宁子初。

宁子初眼见着她的身影步步靠近,只觉得她是要道别。

颜天真走到了他的身前,抬起了手。

宁子初这才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

是一个异常精美的锦盒。盒子的正面雕着大朵紫色曼陀罗,边缘是复杂精美的花纹。

“陛下,这是我的临别赠礼。”

颜天真说着,将手中的锦盒搁在了桌子上。

宁子初将盒子拿到了手中,想要打开,却发现竟然找不到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