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安安稳稳地趴在副驾驶座上。

抬起的黝黑的小眼睛望了眼男主人,可怜无助又无辜,从喉骨间嗷出一声低叫。

司从强调:“这是我的位置。”

“汪呜——”我的。

“下去。”

“嗷嗷。”不下。

狗都欺负醉鬼。

“你坐后面吧,很快就到了。”朝乐替狗打抱不平。

一路上,坐在后座的司从眼神幽怨,总有种被小三的感觉。

回到家,朝乐懒得把车倒回车库,和坦克前脚后脚下车后,发现司从站在栅栏前,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朝乐对上视线,几秒迟疑。

两人突然默契开口:“我有话……”

又默契回复:“你先说。”

继而不约而同的沉静。

因为□□抢了副驾驶位置,司从的酒意醒了大半,言语正常许多:“你想说什么?”

朝乐想说她并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吐出口的却是:“今晚月色很美。”

一顿,“你呢,你想说什么?”

司从想说他签过最后悔的字就是协议上的名字,手贱什么,死缠烂打不好吗,装什么圣人去成全别人。

但他轻咳了声,说道:“我也想说这个,月亮不错。”

“哦……”

站在两人脚下的坦克抬头看了看黑洞洞的夜空,可能狗的眼睛和人不一样,它并没看见月亮,倒是星星一大片。

卧室里。

趁人洗澡的时候,朝乐连忙从衣柜中找出协议。

手里握着一只碳素笔,始终没有动。

突然,不想离了。

但是……面子过不去,想要离婚的是她,不想离的也是她。

不经意地,手中的笔在协议上不小心划了一道。

朝乐愣了下,继而听见司从的嗓音:“乐乐,我有事和你说。”

“我……我也有事和你说!”她迅速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把纸撕了一道口子。

协议无效。

我真聪明。朝乐一边想,一边佯装出无辜的模样。

司从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眉间微蹙,“这个协议,是无效的。”

朝乐:???你怎么知道?

不可能——她撕的时候难道被他看见了?

就在朝乐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不停怀疑他有读心术的时候,听见他说:“我的名字写错了,太潦草,没法律效应的。”

原来是这样。

朝乐捂着胸口,还好,她还以为自己的小偷小摸行为被发现了。

“那……”朝乐举起协议。

“离婚这事只能改天再说。”司从心安理得地喝了口醒酒茶,“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

“没,没什么。”朝乐忙把协议揉了揉,扔进垃圾桶里,“既然无效,那我扔了啊。”

生怕他后悔把协议再看一遍,她还把柜上的果皮扔上去覆盖住。

一个月后。朝乐发现自己注意力总是不集中,容易懒散,吃东西越来越挑,常常是保姆做好饭菜,她已经被零嘴吃饱。

保姆脾气好,不厌其烦地继续热饭菜,笑吟吟提醒:“我儿媳妇怀孕时也这样。”

怀孕?

朝乐的大脑嗡嗡作响。

那晚是她主动,没有任何措施,事后也没想起吃药,谁能想到一招就中呢。

朝乐默默买来试纸。

当她坐在马桶上看见两道杠时,有种想把司从搞怀孕的冲动。

等晚上见人回来,朝乐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司从很少见过她这样,一边倒茶一边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她神色凝重得让人不自禁一慌。

他轻咳,“不知道。”

“你再说!”

“……前几日我确实和一位女领导吃了饭,但还有其他人在场,许老板和小李都可以作证。”

和女领导吃饭?朝乐脸色沉了个度,“还有呢?”

意识到惹她生气的并不是这个原因,司从不再自掘坟墓,哄得恰到好处,“还有之前出差给你买了个布偶,一直没找到机会送给你。”

“什么布偶,好看吗?”

“我觉得还行,但和你一比就逊色很多。”

看得出来,某人求生欲很强。

朝乐深呼吸,慢吞吞吐出几个字。

“我怀孕了。”

☆、36

怀孕这件事,对于司家来说,造成不小的反应。

譬如先前对朝乐没好想法的司老太,听说儿媳怀孕后专程看望,吃饭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夹到她碗中。

当然反应最大的就是司先生。

三十岁,事业巅峰,娇妻在怀,家庭即将迎来新成员,这大概是男人最春风得意的一年。

理想很丰满。

现实是……

由于朝乐怀孕,对宠物有所避讳,因此家里的一狗一猫只能交给他照顾,沦为铲屎官不说,关键这两货不省心,三天两头撕架。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坦克打不过肉团。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保姆不在家,只剩下他们时,大部分的活都被司从一人承包。

等忙活完,已经八点多,错过新闻时间,也没有其他娱乐。

司从拧开卧室的门,一眼看见盘腿坐在床上的小女人,穿着宽松的蓝白拼接睡衣,圆领,视觉上给人很柔和的感觉。

“怎么了?”他问道。

朝乐揉了揉脚腕,“今天路走多了,腿疼。”

听着她甜而不糯的嗓音,司从心情愉悦,在床侧坐下,把她的双脚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按摩,“孕妇适量运动就好,不要太累。”

“还不是为了小侄女,她今天开学,就顺便去看看。”

“顺便?”

朝乐心虚地嗯一声。

她当然没那么闲,大学生新学期报到也跟过去。

当然是听晚于说宋佳芝被人在学校门口拦截殴打,她忍不住跑过去凑个热闹,吃了个关于宋佳芝勾搭有妇之夫的瓜。

“还疼吗?”司从手上的力道减轻,“要不要抹点药?”

“不用。”她收回一条腿,换了个侧躺的姿势,继续玩平板,另一只脚放心大胆地交给他按摩。

这个侧姿,尽显暧昧。

司从看了眼手中又白又细的脚腕,前端五个粉嫩的脚指头微微弯曲,另一只脚搭在柔软的床褥上,像是一件瓷器。

他只觉下腹一紧,喉间滚动两圈,正在克制自己,却见朝乐又翻了个身,将另一脚伸到他的跟前,笑容明媚狡猾,“还有这只,也疼。”

翻身的过程中不可避免露出浅粉色的底裤。

多大人了,净挑粉嫩的穿。

可诱惑力偏偏就是那么大。

司从心猿意马,继续给她揉了会。

朝乐突然坐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水杯,“有点渴,你把水拿给我。”

司从哑着嗓子,“你离得近,你怎么不拿?”

“我不想动嘛。”她撒娇,“再说了,人家是孕妇。”

说话间,司从已经把水端过来,先自己尝了下温度,觉得适宜后才送到她手中。

朝乐喝了水,伸了个懒腰,“困了,要睡觉。”

两只手刚举起来就被他接住,顺势按了下去,枕头上披落海藻般的头发,席梦思也着情况嘎吱了声。

朝乐眨眼,有些懵。

“孕期四个月,可以的,你在上。”

粗哑的男声在耳边流淌。

“别……”

朝乐轻声抵住,人还是无法被自己控制,任由他拨弄,灯没有关,直晃晃地照在肌肤上,形成视觉冲突。

她从一开始的拒绝逐渐变成勉强接受,又不由自主地哼唧。

司从问道:“现在,想动吗?”

“……”

朝乐暗搓搓地想,这货这么嚣张,非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主导权掌握在她的手中,以为可以掌控全局,一开始满心欢喜,充满斗志力,誓要将他做趴下,或者对她产生恐惧。

一分钟后,朝乐深呼吸,好累,不行了。

两分钟后,朝乐累得一点都不想动,尽管两只手被他接住,可以节省一多半的力气,但她还是坚持不下去。

一顿操作猛如虎,再看时间两分五。

-。-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朝乐低声呢喃,“做得求饶。”

司从已经把主动权拿回来,低头吻了吻她的下巴,嗓音沙哑性感得一塌糊涂,“你说什么?”

“别别别……我,我什么都没说,你慢点……”

☆、37

父亲找过我。

养父也好,叔叔也罢,和他们的关系终究撇不开。

他讲起我小时候的事情,尽量挑有趣的说。我兴致不大,懒散地听着。他只好换个话题,谈起七八十年代。

“我和你说,可别告诉你妈。”说之前他添一句。

父亲是怕老婆的,从小我就知道,不过在大事面前,这个农村老头还是有一定话语权。

七八十年代的农村,是鸡飞狗跳的时期。下乡的知青揣着自认为不错的文化,对农忙指手画脚,村里人很不喜欢。

父亲所说的女孩不一样。她笑容甜美,和谁说话都细声细语,文文静静。村里的青年心猿意马,暗生情愫,女知青却看上沉默寡言的父亲,大概因为他不滑头,实在。

他们也曾度过青涩岁月。

后来还是败给柴米油盐。

末了,父亲给我一样东西。

那把被我摔碎的小提琴。

老头子手巧得很,几块木头修修补补,模样比之前还端正。

“你姐要生了。”父亲语调轻松,“你都快做小舅舅了,还不成熟吗?”

父亲是知道的。我忽然明白。

他用词委婉,用心良苦。可,他们眼中,喜欢一个人就是不成熟吗。

是就是吧。

一想到将来有个孩子,满嘴角口水,用黏糊糊的手拉着我的指尖,吐字不清地喊我“小舅舅”。

我大概,是无法接受的。

我也许会抱起孩子,嘿笑二声。然后小东西递给我糖果,眼睛眨巴朝我,要我吃下去。我剥开糖纸,甜的酸的涩的都咽下去。凡事都得笑着面对,这就是成熟。

我宁愿不成熟。

所以我逃走了。

王富贵听说我出国继续上学的消息,破口大骂:“上什么破学校,留下来继承老子家业不好吗?你要是敢走,回来别认我这个爹。”

骂得十分狠,隔着电话端听见他那边喧闹,应该是在饭局。

没出几天,他主动联系我;“儿砸,出国的钱够吗?”

我说够。

我喜欢画画,可我不喜欢建筑设计。我逃课出去在街头画人像,都不愿听教授的伦敦腔。

不得不说,钱是个好东西。我不需要接受他们嘴里有前途的专业,我可以肆意妄为。

异国他乡的夜晚,月亮格外圆。

以前也曾遇到过,不是中秋,月亮圆得出奇。我和朝乐各自搬来自己专属的小凳子,坐在院外。

她说,那么大的月亮,肯定很好吃。

我说,只有一个,是我的。

她愤愤瞪我,不行,两人平分。

说好的两人平分,她却用手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将小份给我。

后来我两因为分配不均吵得面红耳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