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顾家与乔家产业链不重复,在商场上不存在利益纠葛,只是缘故两家的发源地才有的称号,顾家的根在南方,乔家的根在北方,只是源于此罢了。正是因为没有利益倾轧,顾初的父亲顾泽峰和乔致远才相交甚好,而乔云霄的母亲井慧更是把顾初顾思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乔致远自然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乔家风头鼎盛时,乔致远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接受各家媒体的采访,大谈他的成功之道,对于独子乔云霄虽说表面严谨,但一掷千金也不是没有。各家头版头条隔三差五就爆出一条:名商乔致远为爱子国外购置豪宅、富二代乔云霄私会一线名模、乔致远爱子生辰再添豪车等等。

当然,也包括顾家。

乔家与顾家的订婚宴,虽说成功堵住了记者们的镜头,但依旧挡不住上了头条的趋势。

可就在众多的花边绯闻中,也许谁都没有注意这么一条新闻:乔远集团成功注资法企某品牌,横跨中国内地发展国际道路,庆功宴上,药业大亨顾泽峰只身前来祝贺,又提早离席,有当事人声称,两人在宴席上并无多余交流。

这是一则被人忽视了的新闻,当天也不是头条待遇,因为头条的位置留给了乔致远与法企负责人签字仪式的画面。

但顾初记忆犹新,因为就是那一天,乔家和顾家的关系降为冰点,外人从来都不会去揣测,当时她的父亲为什么是只身来祝贺,也不会在意她的父亲又为何提早离席。当年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其实是已经发现了倪端,否则就不会用这种字眼来试图引起外界的关注,但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所以报道也就成了旧闻。

再后来,乔家在国际情况吃紧的局势下紧抓时机,连续收购了不少国外知名企业,在国际的商场圈子里占了不少的份额,一个民营企业摇身一变成了国际舞台上不活或缺的商业角色,可乔致远愈发地低调了,当金钱成了数字,他反而是没时间花钱了,媒体头条上也不再是什么挥霍和一字千金的字眼,在面对采访时,乔致远更多的是在讲他的儿子,身为乔远集团副总裁的乔云霄,他希望他的儿子能继续挑起乔家的重担。

而现在,乔家有了危机,乔致远的身体每况愈下,作为独子的乔云霄首当其冲。可顾初明白,乔远集团的股东们哪个不是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乔云霄,他是独子不假,但董事局中不乏有乔家亲属,甚至还有外戚,利益面前,谁都做不成圣人。

顾家和乔家的渊源,促使顾初有这份心在其中。

就如她的母亲在临死前对她说,别恨乔家,他们只是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

是的,这世上除了父母可以对你无私奉献外,你凭什么要求别人也对你尽心尽力?别人,没有帮助你的义务,能够在你最困难时伸手拉你一把的人是最值得珍惜的,可就算没有,你也无权去怨怼别人。

乔家,是做了他们该做的事,但乔云霄,是那个拉了她一把的人。

当然,这段渊源她无法对陆北辰说,其实,也没有说的必要。在面对一个抢了自己弟弟女朋友的公子哥时,陆北辰已明确表示了对乔云霄的厌恶。再者,陆北辰,身为陆门人杰,许是早就见惯了商界的风云诡谲和家族命运的大起大落,也许乔家祖辈所经历的浩劫,对于陆门来说不过沧海一粟,那个早早就将资本迁到国外的陆门,经过岁月的积累沉淀日益壮大,成了传承百年的传奇,像是神祇似的早早地站在国际的舞台上,遥望着战火四起的东方古国,沉默、酝酿…有传言说,陆门参与的不仅仅是商业,还有政治,无论是在当时的兵荒马乱,又或者是在如今的太平盛世。

但,传闻终归是传闻,陆门的神秘面纱始终无人敢揭。

“这个时候你帮不了他什么。”陆北辰一语戳穿了她的心中所想,轻描淡写地说。

顾初听他这么说,一点都不奇怪,依照他对乔云霄的意见,这种态度也算是好的了。可刚刚盘旋在心里的异样就明确了下来,是越加强烈的质疑。

“陆教授。”

陆北辰看了她一眼。

明知问出来的话有可能半路夭折,但还是试探性地问出,“您…”盯着陆北辰扫过来的目光,她又马上改口了,“你真的是到机场送人吗?”

“不然呢?”陆北辰没看她。

不然呢?

其实顾初很想接着问,那群记者,跟你有关吗?

“乔云霄年轻气盛,做事缺少严谨小心,一回来就惹了麻烦也在所难免。”陆北辰终究还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记者,真的不是你找来的?”憋了半天,还是问出口。

陆北辰的眉头皱了一下,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突兀地改了车道,引得后面车辆愤怒地摁喇叭。从顾初的角度看得格外清楚,她觉察到了他眼底的不耐烦。这个问题始终没能得到答案,很显然的,陆北辰不想解释,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车内就沉默了,只有阳光在挡风玻璃上静静油走。

半晌后,他才开口,“你想处理你的私事请另找时间,今天,你必须要跟我回酒店,我能等,案子不能等。”

他的处理方式

拿工作压人始终是最强有力的理由,打小顾初从老师那里学到的就是:个人主义要服从集体主义,个人利益要服从集体利益,她的思想品德课也向来都是拿全优的,自然做不出违背老师谆谆教导的行为。在案子和与乔云霄会面这两件事情上来说,案子是公,会面是私,而陆北辰和乔云霄两个男人之间,陆北辰是公,乔云霄是私。

结果,顾初就这样被陆北辰拉回了酒店,再次成了免费为他做事的小散工。

萧雪的案子错综复杂,陆北辰虽然没有跟她多说什么,但所有的推断都在文件里,并且有倾向性地指出了凶手大概的特征。顾初最初回到酒店有点心不在焉,但投入案子之后也是拔不出来了,至于她的手机,意外地没再响过。

而这期间,陆北辰的手机响个不停,要么就是警局打来的,要么就是跨国电话,一个案子牵扯了不少专家进去,他的处理游刃有余。在七点多钟的时候,她又做了他免费的厨师,在他大言不惭地明确规定了几道必吃名菜后,又是咖啡茶点伺候着。

这一次的晚餐,陆北辰倒是吃了不少,也没有吝啬称赞她的厨艺。

九点半左右,罗池来酒店了,房门被他敲得咚咚咚响,远在书房的陆北辰想不听到都难,他便不耐地吆喝顾初,“去开门,顺便教他怎么按门铃。”

同陆北辰共事的时间不长,但顾初也发现他在工作期间极其讨厌被人打扰,哪怕是细小的杂音都会令他不悦,这要源于一通电话。最开始手机响的时候并没有引起顾初的注意,她以为还是跟工作有关的人打来的,但陆北辰没接,下一秒给按断了。

十分钟后,顾初在跟陆北辰讨论疑难点,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顾初离他较近,也顺便地瞅见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林嘉悦。

没有当今流行的来电显示头像,只有孤零零的枯燥的三个字,但,像极了他的做事风格。

陆北辰再次按断,顾初发现,他的面色已经有点难看了。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座机响了,一声高过一声,打电话的人很执着。顾初是坐在沙发上查看文件,挨着座机比较近,房间里原本安静,冷不丁这一声响还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陆北辰始终埋头传真过来的检验报告,头也没抬,一看就是没打算来接这通电话。座机一直在响,顾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末了只好抬头求助,“陆教授…”

“你接。”他命令了句。

女人第六感的直觉告诉她,这通电话会是女人打来的。

果不其然,拿起话筒,是林嘉悦的声音。

“你是?”林嘉悦一时间没听出顾初的动静来。

但顾初听出了她的声音,想起之前的林林种种,也顺便想起了林嘉悦看着陆北辰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堵了一下,又被林嘉悦这么一问,大气不敢出一下了,末了只能草草地说,“你找陆教授是吧,稍等。”

赶忙遮住了话筒,看向陆北辰。

陆北辰闻言,却始终头不抬眼不转的,淡淡地说了句,“挂了。”

顾初愕然,不得不提醒他,“是林小姐。”

下一秒她就在想,这人不会还要她做传话筒吧,替他告诉林嘉悦他没空?如果是这样,她就成了炮灰,像上次得罪了凌双似的,这次会直接得罪林嘉悦。正想着,陆北辰就站了身,走了过来。

顾初的心思就又发生了变化,原来,他还是在乎林嘉悦的。

将话筒递给了陆北辰,她默默地坐到了一边,看文件的眼睛就迟迟不动了。

她以为他会在电话里寒暄几句,却听他的语气极为不悦地说了句,“林嘉悦,我在工作。”

这语气连旁观者的顾初都忍不住打个冷颤,悄悄抬眼看他,侧脸线条冰冷僵硬,眉头深刻着川字纹,丝毫无温柔可言。吓得她赶忙低头做事,然后听到陆北辰挂断电话的声音。

他在这方面解决问题的办法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简单,粗暴。

座机再也没响,许是林嘉悦再也没敢骚扰他的手机,总之,接下来值得让他去接听的全都是跟工作有关的电话。

顾初脊背泛凉,悄悄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生怕这个时候乔云霄再打来,这一举动被陆北辰看在眼里,他冷冷地喝了一嗓子,“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好吧,她还是被他训了。

所以,当罗池风卷残云地砸酒店的房门时,顾初的心又提了上来,她很想告诉罗池,您老还是轻点敲门吧,她的心脏还处于幼年期,经不起这番折腾。顾初做了接待工,开门时,罗池盯着她像是在盯着一个外星人似的,好半天才指着她大呼小叫,“你?顾初?怎么在这儿?”

三个大问号直集顾初的门面,哪一个她都无从插嘴,更别提能为他答疑解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侧身让出了过道。

罗池依旧风风火火,许是一晚上没睡,头发乱糟糟的,新生的胡茬糊了一脸。他进来,上下打量了顾初一番,“我没认错人,对吧?”

“是的罗警官,我是顾初。”

“陆…教授呢?”他问话的同时目光还在她身上停留,充满疑惑。

顾初刚要张嘴,就听从书房里传出陆北辰的声音,“罗池。”

“什么情况这是?”罗池抓了抓头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然后钻进了书房。

顾初跟在罗池的身后,到了书房门口,迟疑着该进还是不该进,就见陆北辰盯着她说了句,“我不需要你做门神,进来。”

她盯着罗池的目光进了书房。

“我有情况得跟你反映一下。”罗池在旁提醒。

“你说。”陆北辰看似并不在意,又对顾初说道,“继续你的工作。”

还在这里?顾初感到意外。

而最意外的当属罗池,他看了看顾初,又看向陆北辰,压低了声音,“你在搞什么?”

“检验结果出来了?”陆北辰没理会他的大惊小怪。

罗池清了清嗓子,看着顾初没说话。

顾初也着实感到别扭,拿起文件后,说,“我去客厅,你们聊。”话毕,没等陆北辰说什么便离开了书房。

顺手将书房门关上的时候,从门缝里挤出罗池的一句疑问,“你所提到的医学救援就是她?不是吧你?”

接下来陆北辰再如何回答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抱着文件窝在了客厅沙发上,想着刚才罗池的神情,不难猜想他的心思。有关萧雪案情的详细情况对外还算保留,所以这也算是机密工作了,她冷不丁地横空参与这件案子,罗池疑惑也是正常。

其实,她是被动的,她很想向罗池申诉,警察叔叔总该会伸张正义吧。

书房,另有一番情景。

“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罗池拉了把椅子,反坐。

陆北辰没理会罗池那副审犯人的口吻外加好奇八卦的眼神,淡声了句,“什么怎么回事?”

“她。”罗池朝着门口努努嘴。

陆北辰这才从文件里抬头,皱眉看着罗池。罗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别跟我说你们是偶遇啊,她刚才可是明晃晃地抱着咱们的文件走出书房的。”

“对了,我就觉得这两天你不对劲呢,好好的名门不住跑到这里来,盯着你安危的那些人都跟我反应了,好几次你都是单独行动不允许他们跟着,现在,这位姓顾的小女子又出现在你的房间。”罗池喋喋不休,对着他晃了晃手表,“不食人间烟火美色在前不为所动的陆大法医,现在可快十点了啊,这么晚了,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说吧,你有什么图谋。”

陆北辰刚要张口,罗池又打断了他,“口口声声拿着正义做幌子,硬逼着我去重温保密协议的人,现在以身犯嫌,我看你是另有私心吧?”

“罗大警官,我能讲话了吗?”陆北辰一手托着头,一手玩着签字笔,懒洋洋地问。

“我不让你讲话了吗?”罗池故意肃了神情,又一把夺过陆北辰手里的笔,“严肃点,老实交代。”

陆北辰干脆也不执著于手里的签字笔了,身子朝后一倚,狭长的眼顺势一挑,“你该刮胡子了。”

罗池正等着他能如实交代,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么一句来,愣了下,紧跟着炸锅,“哎哎哎,别转移视线啊,你——”

“你还有十分钟说正事的时间,十分钟一过,请好走。”陆北辰慵懒地抬手,敲了敲腕上的手表。

“就是死咬着不跟我说你的企图对吧?”

“九分半。”

“不是,陆大法医,她也不是咱们体制内的人,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陆北辰冲着他示意了下手表,“不好意思,我的表比别人快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