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抵着她的额头,含笑低语,“顾初你记住,这辈子我只为你一人离经叛道。”

后来,那些车友们都在共同讨论一个问题:陆北深这小子平时看上去高傲不羁,不成想是绝对的深情种,为了一博红颜笑,从上海骑行到鼓浪屿这么疯狂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也只有他,才敢这么疯狂。

也只有他,才想得出这么疯狂的事。

鼓浪屿依旧慵懒,只是多了一些商业味道,少了五年前他们来时的原汁原味。一些街道变了模样,老旧的换了新颜,沉淀的记忆在一瞬间会找不到安放的途径。但总也无妨发呆偷懒的心情,当清晨或在午后,如果细细品味,终归还是会有一些过往的滋味弥留了下来。

顾初来到这里后会经常梦见那些画面,白色的,欢笑的,像是幻境。在这个巴掌大点的地方,无论她走过哪一处,总会找到那些嬉笑的影子,然后汇集成梦,再醒来已经天明。

然后,她就在*上呆坐很久,借以来分辨这里的时空转换。

最后才总算记起,原来这里已是五年后的鼓浪屿,而她,也再找不回五年前的当初。

将顾思送回琼州后,顾初只是拎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鼓浪屿,在历史建筑区订了家私人开的旅馆,游人不会太多,又会因周围散落着旧时遗留下的老别墅而凝固了一份历史感,来祭奠着鼓浪屿曾经的繁荣。

一手是沉淀,一手是热闹,她于中间,本应该是经得起寂寞自然也守得住繁华,这个地段给了她这条戒律,却始终没有领悟的慧根。

店主也是极爱画画的,将旅馆装点成了艺术长廊,装饰的大大小小色彩斑斓的画品全都出自店主之手。顾初来这里两天了,店主总会将自家做的特色东西盛放在妖娆盛开的盘子里,邀请顾初品尝。房费不高,只是要求房客临走前留下自己的故事或者一份答谢品即可。

她喜欢这种随遇而安,幸得,她也找了这么一家随遇而安的店。

当然,她无法用自己的一段故事来作为答谢,便想着留下一幅画在店内。岂料几笔下去后,画纸上跃然是一张男人脸的轮廓,画眉眼的时候蓦地惊觉,心底蜿蜒了一抹浅痛。

店主眼光极毒,笑问,“是你喜欢的人吧,虽然只画了轮廓,但看得出英俊帅气。”

顾初盯着画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张脸的主人到底是陆北深还是陆北辰。

“小姑娘,看得出你很爱这个男人啊。”店主轻轻拍了拍她,轻声柔和,“下笔毫不迟疑,说明他的样子已经烙在你心里了。”

她的手一抖,心中刚刚的浅痛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鼓浪屿很小,如果游人不多的时候,穿过龙头路的那些特色小店总还是会有收获。她一家一家地油走,看在眼里的是缤纷,忆起的画面总归是怀旧风的小清新。

曾经,她对北深说过:你知道吗,其实去鼓浪屿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去找路、找风景、找美食、还要去找猫。那里的阳光很好,猫很多,你在那里可以给自己编织一个很大又不切实际的梦。

可是,她从没告诉过北深,其实来鼓浪屿除了找路找风景找猫,还要找回一份勇气。

一份,舍得放下的勇气。

谁说鼓浪屿不可以悲伤?她这次来,更多的就是祭奠。

在一家店前顾初停住了脚步。

还是跟五年前一样色彩缤纷,只是,绿色的窗棱刷成了白色,漆木的门梁挂了一串纯手工黄铜风铃,清风拂过或开门关门间就摇了细碎清脆的声音入耳。

猫又多了。

懒洋洋地腻在糖果色的屋顶上、白色简约的花架旁,又或者是有着雕花图案的窗台上。那只曾经被她抱过的猫始终没有见到,或许是觅食去了,又或者是跟着哪只猫浪迹天涯。

北深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有点抵触,他并不喜欢它们的毛发满天飞,那会让他全身都紧张起来。曾经她抱着这家店的猫没少逗北深,从他脸上她喜欢捕捉那种别别扭扭的神情。

店内正在做活动,店员们将自己的脸画成了各种颜色的猫脸,身后还高高翘了条猫尾巴,成问号形状随着欢快的步伐左右摇摆。有十指相扣的情侣驻足在店铺前,女孩儿心仪里面的小玩意儿,眼睛里亮晶晶的,男孩子在旁耐心等待,始终含笑看着她小孩子般的挑剔。

很熟悉的一幕。

大抵来这里的情侣都一样。

只是,她不想去承认曾经的自己也是这个样子,不想再去回忆那段在鼓浪屿的时光有多惬意。

看吧,其实这里就是一座恋爱的城。

没了情侣,你就没法去找猫找风景的,只能慢慢品味另一番苦涩的滋味。

在小巷听了悠扬的小提琴,不亚于上海剧院的演奏水准,这里就算再过商业化,如果孤独去体会,总会有那么一点的感悟,对,前提是,你要孤独。

从海边回来时已近黄昏,她不大喜欢这个时间段的海边,即使是在琼州。当夕阳渐渐沉落海面时,那种巨大的吞噬力量总会给她带来无力感。

她排队买了麻糍,并不是因为爱吃,只觉得身处摊前的长队之中,短暂的热闹能多少缓解她对夕阳西下的伤感。又沿街买了鱼丸和奶茶,在人群之中边走边吃。

却没有人再在她耳边说,不挑剔路边摊了,精神可嘉。

她不是不挑剔,只是,跟爱的人在一起,哪怕是嘴里嚼根草都是甜的。

回到旅馆的时候,店主正巧做好了土笋冻,见她回来了后说什么都让尝尝。闽南的特色拿到厦门吃起来就别具特色了,要是北醋甜醋搀和,酱油也定是上好口感的,爱吃辣的会放了辣子,洒上翠绿的芜荽、萝卜,有的还会放上一些番茄,将原本灰头土脸的几块土笋冻就变得色彩缤纷起来。

店主是地地道道的厦门人,来岛上开了这家旅馆也是打一闲旧时光,做了一手不错的饭菜。顾初吃了口土笋冻,甘美的津液就从口腔里爆开。

想哭。

店主见她眼圈红了吓了一跳,她则说,辣椒放多了。

夜来有风。

吹得窗棱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她又将今天在码头区买来的捕梦网挂在了风铃旁,深紫色的羽毛随着夜风轻轻摇晃,深邃地欢悦。这个来自18世纪印第安人用来过滤梦境的玩意儿,她是该相信吗?好梦会通过那个洞再顺着羽毛而流入她的夜晚对吧,那些不好的、低落的噩梦会困在网中,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灰飞烟灭。

手机上不少是顾思的留言,问她玩得怎么样。

没有陆北辰的。

她不应该失落,可为什么,心就这么堵得慌?

轻轻摇了摇捕梦网,彩色的珠子跟着羽毛晃动,相互碰撞着叮铃咣啷,却撞得思绪更乱了。

166风雨中的男子

北京。

进入了桑拿天,离开空调,就形同鱼儿离开了水。夜晚依旧热闹,白日的热气到了夕阳西下总会蒸发掉了些,槐树上的蝉鸣声刺耳,却也不影响纳凉的人手拿蒲扇拉家常。

许桐买的房子在西城区,沾了老北京的地方气儿,又与繁华不远。

这阵子盛天伟出了国谈事,她在国内听候他的调遣,北京这边有分部,也方便了她留在北京不用东跑西颠。

这一晚她又忙到了十点多钟,与盛天伟通完国际长途后已是十一点半了。

冲了澡,敷了个面膜,等打算睡觉时已是十二点多了。

她刚要关灯,门铃响了。

扫了一眼*头的闹钟,这个时间谁会来?

许桐买的是三室一厅的格局,除去公摊面积的话室内也能达到一百二三十平了,当初她买下这房子时想得挺周全的,没事儿可以接岑芸过来住一段时间,而且这里还是学区,等以后有了小孩也不用太愁上学的问题。

她住主卧,空着一间客房,另一间改成了书房,不过她也很少用,因为以前经常加班,办公室的功能取代了书房。客厅的窗帘没拉,她经过客厅时,不知从哪打来的一道光,将树影打映在了玻璃窗上,摇曳着,乍看像是钟楼怪人贴在玻璃上缓缓摇晃着手臂。

吓了许桐一跳。

等看清楚是树影后,按了遥控器,窗帘缓缓拉上。

门口,门铃还在响。

一下又一下,节奏平均而缓慢。

许桐走到门口的时候,门铃声戛然而止。

她上前透过门镜看过去。

门镜外,空空如也的走廊。

没人。

许桐皱了下眉头,想着许是不知哪家有喝醉酒的按错了门铃,转身回了房。

可身子刚沾了*,门铃声又响了起来,跟刚才的节奏一样。她蓦地起身,这种被打扰睡眠的感觉甚是要命,出了客厅进了玄关,房门处再次沉默。

她看了一眼,外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叹了口气,直接拨了物业电话。

那边有人值班,及时接通。

“我是33号楼5单元1202的业主,我们家的门铃坏了,大半夜的总响,你们——”

“叮咚叮咚…”

没等许桐投诉完,门铃声突然大作,在这种深更半夜尤为刺耳。

只是这一次门铃声不再是节奏缓慢悠长,十分急促的声响,就好像是门外有人站了很久,终于失去了耐性一样。

许桐向来是耐性十足的人,但也心生了烦躁,这边还通着手机,那边已经走到了门口,喝了一嗓子,“谁?”

没人回应她,除了门铃声。

许桐趁着响声大作,又冲着门镜看了一眼。

瞳仁蓦地一缩。

门镜外竟漆黑一片,走廊的灯灭了。

手机那头关切地问,“1202的业主,你还好吧?”

许桐僵直地站在门口,隔着一道门板,门铃声还在响,只是,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心底深处滋生恐惧,成了细丝,一点一点地将她缠绕。

后脊梁有点发凉。

她当然不会蠢到直接拉开房门查看个究竟,万一真的遇上什么*的怎么办。

压低了嗓音,对物业那边说,“快让保安上来,我家门口好像是有人。”

挂了电话,许桐的呼吸都变得紧张,绝对不是什么朋友,她的朋友中没有这么无聊的人。门铃总算不响的时候,又有窸窣的声音细细地从耳边蔓延开来。

许桐的肩头一抖,仔细辨别,也是从房门上传来的,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在挠门。

这个想法升起,脑子突然像是炸开!

是谁这么恶作剧?

许桐不悦了,手搭上了门扶手刚要开门直接面对,下一秒,一丝奇怪的想法突然攀升。

此时此景,她倒是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一个房间里发生了凶案,有好事者拉着朋友去现场透过门镜往里偷看,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红彤彤的一片,好事者觉得没意思就跟朋友说了他看到的,岂料他的朋友惊悚地说,房屋的主人就是被人勒死的,据说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她从来都不相信鬼神之说,这些故事也是之前在精石时一些同事在茶水间嬉笑时讲出来吓唬人的,可今晚,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门铃响的时候,走廊竟然漆黑一片。

外面是声控灯,只要有声响必然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