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咬了咬唇,怕这个要求会引来他的反感,跟这样一个权威人士谈恋爱,亲密归亲密,但就怕会触犯到他的原则。

陆北辰从她眼里看出了畏缩,唇稍的笑容加深,“恐怕到了实验室后你没时间再想这些事了。”

顾初想起实验室的那堆枯骨,惊恐地看着他,“你不会也让我去拼骨头渣吧?”

“弄错了一个概念。”陆北辰纠正她,“是要将骨头渣拼凑成骨头架。”

顾初觉得天塌地陷。

“我会教你颅面复原和尸骨构建。”陆北辰起身,顺便将状似一滩烂泥的她给“捞”了起来,“走吧。”

顾初扯着他的衬衫一角,可怜兮兮,“我怎么听着都挺瘆人的呢?我很笨的,未必学得会。”她倒是情愿鱼姜去学了,听语境的意思,鱼姜很想学会那些什么什么重建术的吗。

“你有美术绘画功底,学起来更容易,更重要的是你学的就是脑神经外科,对人面构造更熟悉。”陆北辰给了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要不我们改合同吧,我只做你的生活助理怎么样?”她又想起那些血淋淋的东西,一阵阵的反胃。

“生活助理的职责可以用在晚上,白天你需要跟我学习。”

顾初觉得头疼。

“起来,好好走路。”陆北辰将她扶正。

她很快又“瘫”在他身上,“不行了,腿软了。”

陆北辰瞅着她。

“真的腿软了。”她故意可怜巴巴。

“不走是吧?”陆北辰笑得“和善”,紧跟着手臂一圈,将她直接扛在了肩膀上,吓得顾初哇哇大叫。

“闭嘴。”他笑,“荒山野岭叫得这么大声,等我倒出功夫歼你的时候再叫也不迟。”

*

乔远集团,总裁办公室。

男子怯生生地站在乔云霄面前,时不时抬手擦了额上的汗,显得局促不安。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巴起皮毫无血色,头发长而凌乱,身体单薄枯瘦。他抬眼悄悄打量了一眼坐在皮椅上的乔云霄,不曾想乔云霄在盯着他,眼神暗骛锋利,他一哆嗦,忙垂眼。

“坐。”乔云霄打量了他半晌后,淡淡命令。

男子连连“哎”了两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没什么坐姿,缩着肩膀,整个脊梁骨都是弯的。

“想不到江州曾经名震一时的快刀手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的资料不难查,不需乔云霄亲自动手,助理早就查个底儿清。

A大学子袁成,毕业后分配到江州市医院胸外科,以精湛的外科刀功著称,他的号在江州市是一票难求。但后来就无故离职,所有人都以为他另谋高就,但摆在乔云霄面前的资料是,他染了毒瘾,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他就近乎把家底抽光,为此老婆也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袁成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我知道袁大夫缺钱,今天请袁大夫来也没其他事,就是想要跟你打听个人。”乔云霄拎了两支烟,其中一只递给了他。

他赶忙起身接过来,见乔云霄的那只烟已经叼在了嘴里,忙找打火机想要替他点上,乔云霄抬手拒绝,自顾自点了烟后将打火机扔给了他。

他忙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乔云霄见他眯着眼吞吐着烟雾,想着吸毒怕也是如此吧。

“您想打听哪个人?”袁成忙问。

乔云霄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来,推到了袁成面前,“认识他吧。”

袁成拿起照片,只看了一眼就放了下来,嘿嘿笑道,“我太认识了,他不就是陆北深吗,跟我一个寝室过。”

207疑点重重

乔云霄沉默,手指间绽放着青白色的烟丝,向上游离着。过了好一会儿,待烟灰摇摇欲坠时他才抬手弹了一下烟灰。袁成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他,生怕他怀疑自己的话,马上又补上了句,“乔总,虽然我们毕业这么多年了,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认错人的。”

他想到的是那笔钱,那笔足可以让他飘飘然享受逍魂忘了烦恼的钱。几天前,正当他被一群讨债的人逼得差点跳楼时,一个自称是乔总助理的男人找上了他,给了他一笔钱,暂时缓解了他的困境。那名男子说只要帮助乔总认一个人就可以得到一笔更多的钱。当时他不知道要帮助什么乔总,又是哪个乔总,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归是半信半疑,但今天当他来到乔远集团后才明白了是哪个乔总。

赫赫有名的乔云霄,他在杂志上见过这个男人,乔家唯一的继承人,商界的新锐精英,听闻他年轻虽轻但做事手段狠绝利落,当时乔远集团因为财务问题深陷泥潭、乔老爷子躺在病*上奄奄一息时,就是乔云霄独挑大梁,只身飞往国外与调查人员周旋,在所有人都等着看热闹时他却用最短的时间内令乔远转危为安,非但保住了乔远在股市的平稳态势,还成功地赢来了乔老爷子及董事会成员的赞赏,稳稳地坐上了第一把交椅,成为集团新一代的掌舵

袁成见了乔云霄第一面后就觉得自己有救了,所以,他要紧紧抓住这条大鱼,这样自己才不会被生活所累。

乔云霄将烟头掐灭,稍稍抬眼看他,漫不经心地说,“据听说你是跟陆北深在一个寝室最长时间的人,但是照片里的男人已经有三十多岁了,这样你还能认得出来?”

这段时间据他的助理调查得知,原来陆北深在上学期间很少住校,就算如此,他还是每学期甚至是半学期就换一次宿舍,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校外的住址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频频更换寝室和室友,打听过校方,校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说陆北深有大半夜不睡觉的习惯,总会扰得同寝人睡不着,所以他才频频更换寝室或经常性在外居住。

听上去合情合理,但乔云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袁成,算是跟陆北深接触时间最长的一个室友,足足有一学期的时间,而那段时间正巧是陆北深面临着是去是留的局面,这也许也正是他没再腾出时间更换寝室的原因。他对袁成没有所谓的信不信任一说,一个人在穷困潦倒时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往上爬,有坚守的人未必会落到如斯地步,能落到这步田地的人也未必会坚守什么。他相信,袁成属于后者。

“三十多岁和二十多岁相差又不多,顶多就是成熟了点。”袁成又盯着照片瞧了瞧,“乔总,陆北深这小子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说实在的,他长得挺帅的,这长相帅的人肯定令人难忘,就像乔总,今年见了您一面后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乔云霄没理会袁成的奉承之言,爬上了如今的位置,听到的奉承多了,他自然能辨别出孰真孰假。只是,袁成这么信誓旦旦令他心存迟疑,因为他给袁成的压根就不是陆北深的照片,而是陆北辰的照片。一对双胞胎,长得再相像一定会有不同的地方,哪怕是细微的不同,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一模一样的叶子。袁成能把陆北辰看成是陆北深,那么只有如下两种情况:要么就是袁成在撒谎,要么就是陆北辰在撒谎。

“你与陆北深同学了那么久,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乔云霄不再纠结袁成照片的事,继续问。

“不对劲的地方?乔总您的意思是?”

“在性格上又或者跟你们同学相处上,有没有前后矛盾的时候?”

袁成想了想,说,“陆北深那个人吧,其实有点难相处,平时都是独来独往的,要么出去打工要么就待在实验室里。哦对了,他有时候也去打篮球、赛车之类的,但好像私底下都不怎么跟人深交,对人也都是淡淡的。”

见乔云霄面无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又道,“要说奇怪的地方也有,他也不是总对大家冷淡,有时候还挺热情的,招呼大家吃吃喝喝的。也许他就是那么一个人,高兴的时候就跟大家打成一片,不高兴的时候把大家当成是陌生人。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更会让我们觉得他挺神秘的,大家反倒想跟他亲近,尤其是小姑娘。”

“也就是说,你们都觉得陆北深这个人性格多变?”

“何止是多变?我觉得更像是极端。”袁成回忆起过往倒是不费劲。

“例如?”

“比如说,他有时候很洁癖有时候就很随意,有时候做事很有条理有时候做事就很糊涂。”袁成努力思考,一拍脑袋,“还有一次我觉得挺奇怪,是在一次考试之前,我问了他一道题,可是他解释半天都没解释清楚,等到第二天晚上他回来后,看着看着书就问我说昨天的那道题会了没有,知道我还没弄明白后他就帮我解答了,第二次他解答的时候思维十分清晰,解答的方式也十分有逻辑性。”

乔云霄眉头一皱,“类似这种情况多吗?”

“我接触的算是多的吧,毕竟他不经常回学校住,除了他出国的那一年,我是比较了解他的了。”袁成生怕自己没了价值,赶忙说。

“他平时的交友情况怎么样?”乔云霄想了想,补充,“我的意思是,他在异性上的交往。”

袁成嘿嘿一笑,“他跟本科部的小学妹出双入对那可是A大的佳话啊。”

“除此之外。”

“哦,我想想啊。”袁成想了半天,眉头皱紧,“好像是有点风言风语之类的,例如说,A大盛传陆北深之前是有女朋友的,就是那个小提琴家萧雪,后来好像还有个叫凌双的姑娘缠过他一段时间,其余的,好像就没什么了。我们都说陆北深平时挺不爱搭理女生的,更多人会觉得他就是个不近女色的人,对女人冷漠无欲的,直到他跟我们那个小学妹谈了恋爱,要知道他从不会主动跟哪个女生走得近,但那次就明目张胆地牵着小学妹的手走在校园里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们一跳。”

乔云霄知道他口中的小学妹指的是谁,心里着实不舒服,压了压满腔的酸胀,他冷着声音问,“你说凌双缠过他一段时间?闹得凶吗?”

他多少听说了凌双暗恋陆北深的事,但也是从顾初嘴里得知的,具体情况就不了解了。

“凌双喜欢陆北深,当年还闯过男生宿舍就为了拦他,不过啊,当时还流传着另一个版本,说是陆北深先对凌双有过的暗示,人凌双才当真的,后来见陆北深与小学妹的关系越来越好,气不过也很正常。”

“这个版本怎么流出来的?”

袁成耸耸肩膀,“不得而知,陆北深感情的事儿我们顶多就是猜测,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唯一清楚的就是他跟小学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小学妹是他唯一公开承认过的女朋友。”

这件事也许也只有凌双本人才最清楚,但显然,凌双不可能说,如果她想说早就说了,乔云霄沉思着,微微眯眼。

“他平时都在哪里打工?”

袁成说,“很多地方,他换的挺频的,我之前也问过他,他说是要照顾母亲所以不能在一个地方打很长时间工,他母亲身体好像不大好。”

乔云霄沉吟了片刻,然后看向袁成,“你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吗?”

“啊,你说的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陆北辰法医吧?报道出来了之后我才知道这件事。”袁成马上说,“可惜,我没见到过这个人,上学的时候,北深也没跟我提过,我想其他同学也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你看的是他的专访?”

陆北辰唯独在中国的那篇专访就是凌双做的,据说那期杂志卖得很火,当时他也买了一本。凌双那个人生性高傲物质,他原本也没指望她能挖出些什么猛料来,无非就是围着当下的一些话题无病*,但看过之后他反而对凌双的印象有了改观,她触发了不少敏感话题,关于他的工作,关于他的爱情,那篇专访篇幅虽说不长,却足以让外界人了解到陆北辰专业背景下的专注严谨。

听说在拍照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插曲,这在杂志文字上也有零星的体现。凌双所在杂志社在时尚圈处于权威地位,哪怕是再大腕的明星去了拍照都会尊重造型师摄像师的安排,唯独陆北辰,当时服装师造型师一致希望他能穿着白大褂出镜,但他严词拒绝,他的理由很简单,他绝对不会在实验室和案发现场之外的地方穿白大褂,穿白大褂上镜意味着拿着自己的工作当噱头做玩笑,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

为此造型师和服装师都抓瞎了,杂志社生怕陆北辰拂袖而去,所以任由他的意见来执行。就这样,那期杂志照片上的陆北辰都是西装革履,穿得很正式,加上偏冷的光线,目光深邃不见一丝笑意,但随便哪张呈现,他看上去都显得权威高贵。

208你就是个害人精

乔云霄不得不承认,陆北辰有令女人疯狂的资本,虽然,这个承认令他很不舒服。

“对,就是那篇专访。”袁成说。

乔云霄身子朝后倚靠,一个大胆的念头就在脑中闪现,他缓缓地问,“有时候通过文字也能多少了解一个人,你看过专访,有没有觉得跟你印象中的陆北深很像?”

“当然像了,双胞胎嘛。”袁成想都没想就说。

乔云霄暗沉了脸色,盯着他。袁成见状后惊觉自己回答得太随意了,赶忙补充,“是这样的,我第一次看见陆北辰照片的时候简直是吓了一跳,跟北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似的。感觉上吧,两人挺像的。”说到这儿他愣了一下,抓起桌上的照片,“乔总,他是陆北辰还是陆北深?”

乔云霄面无表情地接过照片,放下,沉默,没回答。

袁成尴尬地挠挠头,“反正啊,我了解的陆北深也就那么多,也从没听过他有个兄弟。北深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想了解他多一点也不大可能。总之就是呢,人奇怪,性格奇怪,他吧有时候就像是开了外挂似的,有时候就像另外一个人。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两件事来,第一件事就是他拿了辩论赛最佳辩手的那年,在辩论赛开始之前,北深晕倒过一次,校医检查后说他是紧张过度,我们当时都以为完蛋了,还没上场就紧张肯定会输的一塌糊涂,但谁知道第二天在辩论赛上,北深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似的,不但从容不迫思敏敏捷,而且将对方的辩手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当时没有按照我们既定的模式去辩论,反倒他有他自己的逻辑,在场上那叫一个咄咄逼人,我们自己的辩手们都听傻了,后来他被评为最佳辩手,全场的小姑娘都疯狂尖叫,但领奖的时候他又蔫了,领导让他说几句感谢的话,他支支吾吾竟说不出来,我靠得他最近,发现他拿奖杯的手都在抖。”

乔云霄的瞳仁微微缩了缩,看着桌上陆北辰的照片,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

怯场?

怯场的人怎么可能瞬间神变?

“还有件事就是北深挨打那次。”

乔云霄一怔,“陆北深挨过打?”

袁成笑了,“这很正常啊,您想啊,北深那小子人长得帅,成绩又好,打篮球好,又赛车什么的,小姑娘们谁见谁都喜欢他,恨不得往他身上扑。他呢,总是对女人摆出冷冰冰的面孔,让有些人看了就会嫉妒。反正也不清楚具体是出于什么原因吧,总是,有人出手打了北深,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因为当时北深挨了打后收拾了东西就走了。但后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北深把对方打得差点半残,当时震惊了全系。我那个时候已经跟他同寝,校领导还找我问话了解这件事,我当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过了几天我才知道,校领导问陆北深为什么打人他什么都不说,打人他承认,受处分也认了。之前大家都觉得北深性格乖张不羁,冷淡又不近人情的,通过那次打架所有认识他的人才知道那小子也不好惹,挺狠的。当时打他的人听说是只有两三个,等他回去报复的时候听说是把人家的台球厅都给砸了,七八个小伙子被他打得差点断胳膊断腿。”

还有这件事?

乔云霄不知道,也没听顾初说过。

“也是发生在他出国之前?”

“对。”袁成见乔云霄的反应,知道自己又为他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眼里心里全都是漫天钞票在飞的场面,语速就愈发地轻快了。“不过听说那时候是他被小学妹给甩了吧,所以把气撒在打他的那些人身上也很正常。再后来他就出国了,我们当时有些同学还奇怪呢,打了人性质这么恶劣,校方怎么还把名额给他了呢,现在一看那位陆教授的专访终于明白了,原本那小子家境不简单呐,怪不得能出国深造。”

乔云霄始终不语,半晌后,他才抬眼看向袁成,淡淡地说,“好,你提供的这些资料很好。”

袁成一听这话是有结束的意思,笑了笑,搓着手试探性问,“那…乔总,您看这钱…”

乔云霄勾了勾唇没多说什么,抬手按了电话键,命令,“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