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地叫,却喊不出声音。

当能破音时,她也醒了。

感冒了,头晕喉咙也疼。

打从青灯木偶出现后,她的精神就一直处于紧张之中,每晚都难以入眠,就算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直到昨天,当盛天伟出现的那一刻,她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了。

人生病,又何尝不是一种排毒方式?

她请了病假。

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的主动请假,以往就算生病她也是咬牙坚持。

因为是一个人,就算请假了待在家里也是孤单。

而今天,她突然觉得世事无常,就好像她,自认为没什么坏心,也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就无缘无故地遭此际遇?所以,她没由来地感到倦怠,累了。

不到中午,盛天伟就来了。

他拎了些可口的饭菜来,进了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倒了杯热水给她,先让她喝了些感冒冲剂。

许桐抱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倚在厨房的门口,看着盛天伟略显笨拙地分盘装盘,轻叹了口气,说了句,“还是我来吧。”

刚要上前,盛天伟忙伸手做禁止状,“别动别动。”

许桐只好站在原地当个闲人。

厨房里,盛天伟忙活得热火朝天,他叫的餐荤素适宜,适合生病的她食用。只是看得出早就习惯商场上大风大浪的他,进了厨房就成了弱势群体了。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许桐一时间有些感叹。

昨天,他出现在沈强家里,看见她后先是愕然,然后很快冷静下来,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只是拉起了她,将那一盏盏的青灯逐一放回柜子里,轻叹了一声说,“走吧。”

对于她的闯入,他更似无奈。

她开着车,跟在了他的身后,就这样一前一后回到了城里。到了公司后盛天伟有会要开,见许桐欲言又止,他说,“许桐,我会给你个交代。”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有些事情没办法继续隐瞒。

今早许桐一个电话打到公司请了病假,但心底隐隐地有预感盛天伟会来,果不其然,他来了,不但来了,还带了饭菜和感冒药。

感冒影响了胃口,许桐吃得不多,整个人恹恹的。盛天伟为她盛了碗粥,她喝了两口就停了勺子。

“要多吃点病才能好。”盛天伟拿过碗,半开玩笑,“再不吃的话我喂你了?”

许桐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也知道依他的脾气他会这么做,便只好接过来,一点一点地把粥喝完。盛天伟盯着她的脸,半晌后说了句,“你病成这样,怎么不见你男朋友?”

他的话令许桐一愣。

见他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她才蓦地反应过来,之前她的确跟他随口说过有男朋友这件事,但许久不说她倒是忘了。

“所以说,有男朋友这件事是骗人的。”盛天伟下了结论。

许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拿了纸巾擦了擦嘴,转移了话题,“是你说过,你要给我个交代。”说完这话,又觉得这两个话题转得有点怪,乍一听又像是一个话题,就忙补上了句,“关于那栋老楼的事。”

盛天伟叹气,“许桐,其实你应该好好休息。”

“事情没解决,我永远休息不好。”她直截了当说。

盛天伟若有所思。

“如果今天你不说,我就离职。”许桐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心急过一件事。

“别别别。”盛天伟抬眼看着她,许久后,说,“好,我告诉你。”

初秋的日光映在窗棱上,洒进了室内。

客厅里,许桐窝在沙发上,不知是因为病着还是因为阳光,脸色苍白,唇瓣也泛白,眉眼间少了职场中的凌厉和冷静,因虚弱反倒多了一份小女人的美。盛天伟坐在她的对面,她只身长长的睡裙,头发慵懒地散着,怀里是深咖色的抱枕。

她的家里少了很多女性的颜色,例如红色,再例如粉色,原本就是个心智成熟冷静理智的女人,却不曾想骨子里还有令他心疼的柔弱。

在这样一个静谧的日光之时,盛天伟缓缓倒出了她最关心的。

“从没跟你提到过这件事,更多的是怕你多想。”他说,“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想让你留下来,我担心有些事说不出来会引起你的恐惧然后离开。”

“跟你的助理有关?”许桐问。

盛天伟知道她向来聪明,也就打算知无不言了,点了下头,整个人靠在了沙发上。摸了烟盒,烟拎了一半出来顿了下,又将烟塞了回去。许桐见状,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盛天伟摇头,喝了口水,说,“既然你能找到那栋楼,应该知道他叫什么了吧?”

“听邻居说,他叫沈强。”

盛天伟知道她终究还是要查出些什么,点点头,“对,他叫沈强,是眉首的男朋友。”

“眉首?”许桐一怔。

“我的,第二任助理。”盛天伟缓缓道。

许桐震惊,脑中也跟着灵光乍现。

没错,就是眉首!

那个相片里的女人,跟沈强举止亲密的。她总觉得眼熟,因为之前查过盛天伟三任助理时见过眉首的照片,只是当时是证件照,多少跟生活照有些出入,所以一时间之间没想到。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选择了倾听。

盛天伟将事情的前后缓缓讲给她听。

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眉首进公司时,盛天伟还没坐上公司总裁的位置,那时候盛天伟的父亲离世,远胜集团的大小适宜都由盛天伟的母亲蒋绫打理。蒋绫也是出了名的商界之后,嫁入盛家后一心相夫教子从不干涉集团内务,直到公司龙头病逝,她才出面独挑大梁。所有人都不看好女人打理盛家江山,但她硬生生就给扛下来了,一直到盛天伟有能力肩负重担后才退出董事局。

眉首做他助理时,还只是总经理助理,但职位也是甚高,再加上年轻漂亮有能力,追求她的人不少。

“直到有一天,她跟我提交了辞职信。”盛天伟回忆说,“她说她要结婚了。”

“跟沈强?”许桐问。

“不。”盛天伟否认,“当时我知道她有个要好的男朋友,叫沈强,经常来接她下班,跟我也打过几次照面。我对沈强的印象还不错,彬彬有礼有家教有涵养,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对眉首好。可是眉首要嫁的那个人不是他,当时我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很震惊。”

许桐轻叹了一口气,世事难料,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

“这件事也怨我,当时母亲有意要我接管公司,所以一睁眼就有数不清的商宴要出席。眉首是我的助理,自然也逃不过这种场合,我讨厌那些东西却又身不由己,但眉首不同,她年轻,对什么都充满好奇,跟我身边的那段时间,像是给她打开了万花筒,于是,她结识了不少名流雅士,继而变了心。”

“后来她嫁人了?”许桐问。

“不,她失踪了。”盛天伟看上去眉眼倦怠,“她提交辞职信的第二天就不见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找到她的下落。”

许桐一愣,不经意想起公司老员工的那些流言蜚语,失踪?果然是失踪了。

“沈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总是来骚扰我,甚至认为眉首不是失踪了,而是被我杀死了。后来,因为有保镖他无法靠近我,继而朝着我的下一任助理下手。”

许桐脱口,“梵尼?”

“对。”盛天伟看着她苦笑,“看来,你并没有真心信我。”

许桐知道他指的是她暗中调查三个助理继而怀疑他的事,也就大大方方承认,“你的三任助理都很奇怪地离职,说是嫁人,却一点消息都查不到,我当然首先是要怀疑你了。”

“第一任助理的确是嫁了人,移居海外,婆家人低调而已,所以没消息也正常。但沈强跟你的想法一样,认为我才是始作俑者,所以,在查不到眉首的消息后,他便把主意打在了梵尼身上。在梵尼的实习期刚过,她就收到了沈强的恐吓,他送了梵尼一盏青灯,并且写了很多诡异的话给她,让她误以为是鬼魂闹事。梵尼年轻自然经不得这么个吓法,结果硬生生住进了精神病院,她疯了,被沈强吓疯了。”

题外话:

妞儿们,今天就更三千字了,腰疼得厉害。

235如果,所有人都在撒谎

前后三名助理,除了第一任嫁人外,其他两任一个失踪一个疯了。

许桐垂眸沉思,脊梁骨却是一阵阵泛着寒气。

“后来呢?”良久后她问。

盛天伟:“沈强经常潜入梵尼的住所,森更半夜装神弄鬼,后来我察觉梵尼的精神有异后就报了警,警察抓获了沈强,他被判了几年刑。梵尼被家人带回国了,前两年我曾看过她一次,她还是疯疯癫癫的。”

说到这儿,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眼角眉梢几多无奈。

“梵尼是见了青灯后被吓疯的?”

“对。”

“沈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拿青灯来吓唬梵尼?”许桐提出质疑。

盛天伟:“这件事说起来跟我的第一任助理穆青灯有些关系,当时眉首刚进公司的时候是由穆青灯带着的,两人的年龄相差也不大,时间一长倒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在穆青灯过生日那天,眉首送了她一盏青灯,看得出是找人精心设计过的,挺漂亮。我想,沈强后来以青灯做文章,可能就是想要造成眉首冤魂索命的假象,梵尼是在眉首失踪后没多久进到公司的,自然听说了青灯的来源,所以才会被吓疯。”

许桐紧紧皱着眉头。

“这几年我一直没再请助理,沈强打从被放出来后也一直没动静,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便请了你来做我的助理,谁料到你又遇到这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吓唬我的就是沈强?”

“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盛天伟说,“而且,他也亲口承认是他做的,这么多年,他对我一直心怀痛恨。”

“那么,我在上海的那些遭遇呢?”

“是我的错,我以为他做了几年牢后会在行为上有所收敛,没想到他会变本加厉。几年前他可以把梵尼吓疯,几年后他便敢去害人了。能用青灯吓你,在上海接二连三想要你的命,以至于你上次在洗手间里受到的惊吓,十有八九都是出自他手。”

许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上次洗手间…”

“是,我对你有所隐瞒了,就是担心你会害怕。”盛天伟看着她,眼神柔和,“饭店经理已经查出来了,有人在你杯子里下了致幻剂,这才导致你出现了幻觉。”

许桐怔了一下,很快地,又觉得呼吸困难,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原来打从她进入远胜集团后,她的一举一动就落在了一双眼眸之中,这双眼匿藏在黑暗,如同黑夜中的鬼魅,在静静地注视着她,伺机害她性命。

她从不怕有危险的出现,曾经她跟着年柏彦出入南非钻矿,经历了不知多少艰难险阻,在法律形同虚设的国度,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降到了冰点,人性险恶的道理她许桐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经历甚多。但即便如此,都不及这次来得令人胆战心寒,尤其是听了盛天伟的这番话,她更是细思极恐。

如果上天没有优待她,让她无端丧命,她死得岂不是太冤?

而且,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诡异,当然她不信这世上会有什么鬼怪,但大半夜无缘无故接到青灯木偶,接二连三无法解释的事件发生,也着实让人不舒服。

“后来你找到沈强了吗?”

“就在我知道你收到青灯后我就联系了沈强,他供认不讳,后来我约他见面,甚至多次找到他家,但他总是避而不见,只是跟我一直保持电话联系,直到前天我再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逃走了。”

“逃走?”许桐想起满是灰尘的房间,“为什么不是失踪?”

“我想不出他失踪的理由。”盛天伟皱紧了眉头,“依照我对沈强的了解,他必然会将自己藏在暗处,伺机下手。”

这样的话就太恐怖了!

说明她会时时刻刻都被人监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