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亮朝左边的通道指了指,“一般来说嘉宾入场都会从那边的通道进来,陆教授来了的话,在外面围观的就能看见。”

顾初汗颜。

付亮有入场券,手捏着两张往里进,顾初前脚刚迈进大厅入口,后脚就被人给扯住了,对上一个姑娘焦急热切的脸,“同学,我出高价买你的入场券行吗?”

顾初一愣,下意识地说道,“不行…”

那姑娘挺失望,“好吧。”松了手。

顾初揉着胳膊往里进,心想着自己怎么也跟这些人较劲了?搞得她有多崇拜陆北辰似的,她想看他还不是随时?付亮误解了她的意思,凑上前嬉笑道,“行啊,重金当前不为所动,只为如花美男啊。”

“瞎说什么呢你。”顾初嗤笑,“快擦擦你的口水吧。”

付亮是法学院的,所以在座位上有优先权,顾初跟着她一路找座,惊喜发现位置还不错,很靠前的位置,顾初美滋滋地想,他在上面也能看见她的。到时候他会不会惊讶?可回头又一想,如此就让他得意了,他是教授身份,她是学生身份,这一票难求她都挤进来了,得多想见他啊。

环顾了四周,黑压压的一片,讲堂全都坐满了,只留了一条过道,其余的几道也都挤满了。顾初见这一幕后心中暗叹,看来她是暴殄天物了,她知道陆北辰很帅,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慕色之人”,一下子就把陆北辰弄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了,看来以后她可要没事好好看看他了,这张脸可真值钱。

她又看了看那唯一的一条通道,一会儿陆北辰应该会从那里直接上讲台,全场得轰动成什么样?又想起场外那些同学,觉得陆北辰这是明星待遇啊。那跟着他来的人是谁?总不能让他单枪匹马过人群吧?万一他那张俊脸一亮相,哪个姑娘抑制不住心中的狂热扑上去,到时候她是坐在原地当热闹看啊还是冲上前盯着众目睽睽护驾啊?

生平第一次,她竟然为这种事倍感纠结。

学校另一头却是安静。

这是校方专门辟出来的一间休息室,供重要嘉宾休息。还不到一点,陆北辰就到了,直达休息室。校方对这次的讲座十分重视,自然不敢怠慢,大领导纷纷来过打了招呼,院长做重点接待。

谁都没料到陆北辰会这么早来,一点半的讲座,依他们的经验,大多嘉宾都是踩着点或是晚上那么一点点的。法学院院长命人备了咖啡果盘点心之类的,却被陆北辰婉拒了,他只要了一杯水,然后,就这次的讲座主题跟校方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院长哪会料到赫赫有名的教授却是如此的谦逊有礼,一时间激动了,立马打了校方领导办公室,将陆北辰汇报讲座主题一事告知,校领导一听由衷感叹,越是有成就之人就越是谦逊啊,值得我们学习。

陆北辰在休息室这件事甚少人知晓,所以免去了打扰。在与院长谈话时,方教授一直盯着陆北辰在看,直到他与院长说完了话,才转头看向方教授,态度温文尔雅,“方教授,您的意见呢?”

“哦,挺好挺好的。”方教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陆北辰浅笑,但细看的话,更像是受到了老师赞誉的学生神情。

“问句不应该的话。”末了,方教授还是按捺不住。

“您请问。”他十分恭敬。

恰恰就是这个态度,就愈发让方教授感到迟疑,她问,“你…真的不是北深?”她是教过北深的,虽说从事教育这么多年桃李满天下,但对陆北深这样的医学天才还是印象深刻,当初带北深的时候她也是很多期许。北深对待老师十分恭敬,哪怕再被外界说的有多天才智商爆表的,在面对校领导也是谦虚温和。

而眼前这位陆教授始终的温文尔雅恭敬谦逊,倒是像极了当年的陆北深。

陆北辰轻声回答,“北深是家弟。”

方教授闻言后也不便再深究下去,之前听顾初提到过这件事,双胞胎,但北深已经不在了,她再刨根问底的就不礼貌了。

“很抱歉。”

“方教授您客气了。”陆北辰态度始终谦和,“我还有问题向您请教。”

方教授一听这话笑了,“你的学识应该远在我之上了,还有什么问题能向我请教呢?”

“哪里哪里,您在解剖学方面是权威也是泰斗,跟您的经验相比,我只能望其项背。”陆北辰由衷道。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尤其是做教育工作的,被如此赞誉心中自然高兴,方教授脸上的笑容加深,“你年纪轻轻的却是很谦虚,前途无量。那么,你想问什么?”

“关于顾初的情况。”陆北辰切中重点。

方教授一愣,“顾初?她怎么了?”

“想必您也听说了她不敢进手术室的事了吧?”

方教授恍悟,点点头,“这件事我倒是听说了,还觉得奇怪呢,我是见过她理论成绩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听说她第一次上解剖课时有晕血的毛病,最后是您帮她做的脱敏治疗。”陆北辰凝眉,“她现在的状况,会不会是症状反复性重现?”

方教授看着他,见他锁眉深思,心中感叹又是个为情付出的男子,与他的弟弟一样,但两兄弟怎么都折在同一个女孩儿身上了呢?当年,陆北深因为顾初的事找过她,那时候她是北深的老师,还没带顾初那届,冷不丁的她那位得意弟子、那个从不求人的骄傲大男孩儿找到了她,跟她说,方教授,我能请您帮个忙吗?后来她才知道他想让她帮个女孩儿做脱敏治疗,因为那个女孩儿晕血,同届老师试过多种方式都无法帮她克服。她问他,你跟那女孩什么关系?他当时有点腼腆,但还是很肯定地说,我喜欢她。

再后来,两人果然是走到了一起,女孩儿活泼好动,笑起来美极了,连她这个抱着传统思想的人都觉得那两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没想到,两人分手了。

现在再来看眼前的陆北辰,北深的哥哥,又是为了同一个女孩儿而伤神。不怪这兄弟俩,顾初那丫头是挺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人聪明,长得又漂亮,安静的时候让人心疼,活泼的时候又能让人开心。至于,这兄弟两人与这女孩子之间的是是非非,她这个做老师的也不便详问。

“之前筱笑笑同学也来找我问过,我才知道顾初的情况挺严重的。”方教授说,“但我了解了一下,她的这种状况跟当初的不一样,不是简单的晕血,我觉得,更多是在心理上对手术室的排斥,而这种排斥反应在临床上的表现就是嫌脏,如果你现在问她,她必然会说手术室里很脏,当然,这只是心理反映生理的表现,并不是她有洁癖真正嫌弃手术室里脏。”

陆北辰的眉头皱得更紧,陷入深思。

“如果单纯性生理辐射心理上的恐惧,我有把握能再帮她一次,但如果是本身对所处环境有了排斥心理,那就不好办了。”方教授如实相告。

陆北辰轻轻点头,许久后,看向她,道,“好的,方教授,我知道了。”

院长这时赶忙插话道,“陆教授,讲座的时间马上到了。”

陆北辰这才反应过来,抬腕看了一眼,神情略微遗憾,忙起身,对着方教授道,“很抱歉,今天飞机稍稍误了点,否则还可以早到些。”又补了句,“改日再来学校拜访您。”

“好的好的,欢迎你常来。”这句话令方教授受宠若惊,起身连连道。

院长带着他离开了休息室,等他走了许久后,方教授才蓦然恍悟,他来学校这么早哪是因为自己的事啊?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顾初的事。

重重叹道,不管多优秀的男人,心里也总有一个让他放不下的女人。

让大家都失望的是,陆北辰并没有从过道进入讲台。午后一点半,没多一分钟没少一秒钟,正正好好的时间,陆北辰将讲台一侧出现了。

全场哗然,甚至好多同学都站起来了,紧跟着是尖叫声和欢呼声。

顾初只觉得耳朵像是被炮竹炸过似的,嗡地一声,付亮在旁激动地扯着她的衣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啊啊啊!我的男神出现了!他、他好帅啊…老天啊,他就是、就是传说中的陆北辰?就是那个权威教授?啊!”

最后一声惊叫令顾初的耳膜差点破了,她忙道,“付亮,你先冷静点行吗?”

“怎么冷静啊?你看全场!”付亮激动地手舞足蹈,“那些守在门外的同学可怎么办啊?他、他好高好帅啊,可惜他们看不着!”

是的,全场都疯了!

这是顾初的第一反应。

扭头看向讲台,她的心也咯噔一下,很快的凑着热闹扑腾腾的狂跳。讲台上的他穿着简约利落,浅亚麻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没系领带,外搭了件半长的羊呢大衣,似传统的搭配却在他身上看着与众不同风度翩翩。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的眼亦如墨色,深幽不见底,那柔和的浅亚麻色衬得他身形高大流畅,不近人,却又不足以千里之外。

全场的欢呼并没动摇他一贯浅凉的性格,高高地站在那里,双手搭在讲桌的边缘,目光笃定睿智。校方维护秩序的人员忙出面示意大家冷静,要求大家入座。

付亮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拉着顾初坐了下来,手压着胸口,“哎呀哎呀,我觉得像是漫画里的男主角出现了似的。”

顾初哪还顾得上听付亮说什么?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台上的陆北辰,他在那,似远似近,又陌生又熟悉,激动之情也是压了再压。讲堂很热,陆北辰便褪了大衣,又引得台下尖叫。很快地有人快步上台接过陆北辰手中的大衣,大衣是顾初熟悉的,她给他的生日礼物,而上台的那个人竟是语境。

语境一转头,不经意就瞅见了台下的顾初,大眼眶后的双眼蓦地瞪圆,惊喜,那架势近乎要朝着她打招呼,她忙抬手做嘘状,语境忙压了情绪,只是悄悄冲着她摆了摆手,然后,又走到陆北辰身边,耳语了句话。

只见陆北辰有瞬间的微怔,他抬头,目光平稳地扫过台下,一下子精准无误地对上台下的顾初,唇角似有似无地上扬,而后,目光又从容不迫地移开。

这一眼,却是让顾初心底惊涛骇浪,紧跟着,惊喜和幸福炸开。

345他说,牙尖嘴利的丫头

名人讲堂面积极大,讲台是重中之地,面积更是可想而知,如台上之人压不住这讲台就必然显得单薄。可陆北辰风轻云淡地站在那里,恰恰就成了顶梁之柱。似聚会了万丈光芒,又从他伟岸的身形倾泻出来。台上非但不显得空,反而因他的存在而变得狭小,令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他身上。

顾初看着台上这样一个陆北辰,心甜,情眷恋,以往她随他到警局做过报告,深知这个男人是耀眼的,但她从未听过他的讲座。之前听语境提过,说他在耶鲁大学法学院和斯坦福法学院的几堂讲座都很轰动,其讲座内容更是被学院列为重要参考教材,语境每每说起时总是一脸骄傲,又状似惋惜地看着她说,可惜啊你是没领略到教授在台上的魅力,他的讲座总是最多人的,而且吸引的不单单是法学院的学生。

这一次,陆北辰还没开讲,她就领略到了他的魅力,也理解了语境的一脸崇拜。他如站在万人之上,举手投足尽是权威。

有权威的男子最令人折服,而他的权威,来自于他的专业、他的经验。

讲堂一如既往地要求全体同学关机,相机、录音笔等物件一律不得入内,不同于其他嘉宾的公开讲座,陆北辰的讲座向来不公开。

“大家好,我是陆北辰。”他开了口,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场,透过麦克风,他的嗓音磁性低沉,好听悦耳。这句话刚落,全场又欢腾了,还有不少女同学尖叫着他的名字。

顾初扭头瞅了一眼,那些尖叫的女同学激动的面部都扭曲了,忍不住抖了一下胳膊的鸡皮疙瘩,再回头不经意扫过身边的付亮,老天,她也是一脸的痴迷。

他才说了一句话而已,至于吗?

正想着,只听麦克风里突然传出“吱——”的一声,尖锐刺耳。

全场都惊呼了。

顾初一怔,这是信号被干扰的声音。

很快地,她瞧见语境走下了台,根据干扰信号去找信号干扰源,陆北辰没说话,静静地在台上等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语境看过去,很快地,语境来到后面的一排,站在一名女同学面前,朝着她做“请”状。那女同学先是尴尬而后脸色转红,冲着讲台这边喊,“陆教授,我马上关机还不行吗?我想听您的讲座。”

陆北辰始终未发一言,面色不愠不火。

语境说了句不好意思,继续请她离开。其他人自然不想耽误时间,纷纷谴责她偷开手机试图偷拍的行为,都嚷着要她离开,女同学没办法,只好怏怏离开。

一场小插曲,陆北辰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警告大家,在他的讲台上就要依从他的规矩。顾初理解他在讲座上这般不近人情的苛刻,一些非公开课的讲座势必是禁止拍照录音的,因为讲座的内容可能不适合流传出去。其实她也看得出他不大喜欢这种大规模的讲座,听语境说,后来他在国外的几次讲座时都禁止外系学生参与,只面对法学院的同学。这种与众不同的心态,想必跟国内嘉宾的心思大相径庭,此时此刻见到如此的人山人海,想必他在讲座上会有保留吧。

等一切都平息后,陆北辰看向大家,“接下来,我可以说话了吧?”

似玩笑的话引来台下笑声。

顾初在下面坐着,心想着,这家伙如果做老师也不错,说不定也会跟学校的那群教授似的桃李满天下,但转念又一想,他会是个好老师吗?语境他们几个都是常年跟着他的,他骂起他们来也丝毫不会含糊,现在的学生多有个性啊,他要是当老师,还不定一天被人投诉几回呢。

正想着台上陆北辰已经开讲了,没有那么多的开场词,甚至都没多介绍一下自己,除了那句“我是陆北辰”外就再无其他介绍。背后是巨屏,其他嘉宾来了往往都会把自己的讲义往屏幕上一放,他没有,没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么有条条框框,只是暂时沉默的候场。

他没老套到从基础开始讲起,这场讲座本就是针对法学院的学生,至于其他系,他总不能在去普及一遍教科书常识。大多数是一些国外案例,他循序渐进,详略得当,再配上他低沉的嗓音,不得不说是场耳朵的盛宴。有大多都是顾初不熟悉的,但她清楚,陆北辰能拿到讲座里的必然是他自己的东西,换句话说,也就是他所经手的案子。虽说陆北辰从未跟她讲过他曾经处理过的案件,但这也不难猜,他是何等骄傲的男人,自然不会拿着别人的经验来丰富自己的讲座。

他这次讲座的主题为“死活”,很奇怪的名字,却经他讲解后大家恍悟。死,死亡、死者,是正常死还是非正常死?怎么死?死亡的过程?这是一个庞大的法医学体系,从现场勘察到尸骨鉴定,他都逐一以精彩绝伦的案例说明;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他将这个“活”字解释为死者的证言。

“不要相信死者是沉默的,他们会告诉你一切所发生的事。”陆北辰站在讲台中央,目光笃定。

顾初听得忘我,何止是她?那些跟法医职业不相干的其他系同学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付亮一个劲地记笔记,全都是陆北辰说的一些重点的言语。

陆北辰讲座的过程中,目光始终稳稳地在场上流转,倒是没有“含情脉脉”地与顾初对视,除了刚开场时他落过来的目光,其他时候,就算看向她这边也风平浪静地扫过。

“没有经过专业和逻辑判断,你的眼睛永远是瞎的。”他又说道。

这句话引得场上同学议论纷纷。

“有人会质疑这句话,那好,不妨考考大家。”陆北辰侧身,“请看大屏幕。”

他微微抬手时,指间有金属的光亮闪了一下。

顾初忍不住轻攥了自己戴戒指的手,那枚戒指于指间轻轻转动,心口微微发烫。付亮对陆北辰“虎视眈眈”,脸凑了过来,八卦道,“瞧见没?”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