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池一脸羡慕外加崇拜地看着陆北辰,这么难搞的事情都被他搞定了?简直就是神人啊。别说是他了,就连顾初也是这么想的,此时此刻,她觉得陆北辰头上像是自戴光环。

晚餐的气氛很融洽,源于一桌子的美食,又源于岑芸的态度转变。陆北辰亲自下了厨,顾初帮着打下手,罗池生怕岑芸的良好态度不具备保鲜功能,特此做了解语花,想尽办法逗岑芸开心,顾初看在眼里感动,顾思看在眼里窝心。

可她仍旧好奇岑芸为什么会从反对变成了赞同,私下询问,岑芸还是刚刚明面上的那套话,让顾思觉得她就是真心实意赞同了这桩婚事。

实际上岑芸也真的只能赞同了,陆北辰的那席话盘旋在她脑子里,冷不丁想起都会吓出一脑门子的汗,幸亏陆北辰叮嘱她任何时候不要声张透露,她觉得,依照陆北辰的性格,顾初应该不会有机会知道。

就这样,席间美酒飘香,岑芸说得最多的就是祝福两位新人的话,顾思也没多提陆家和顾家父辈们的话,大家嘻嘻哈哈也就这么度过了。

罗池住了酒店,顾思留在岑芸家,陆北辰和顾初回了琼州的房子。

入夜的时候老房很静,静过上海的老洋房,以前顾初住在这里并不觉出什么,今晚重新回到这里,她意外地被这份安静所感动。

她想起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然后思维沿着最后一个好字无限延伸,她似乎看到了满是阳光的屋子,陆北辰坐在书房的沙发里看书,她枕着他的腿而眠,时光在安静中油走,美得像是一幅画,再然后她又看到了忙碌的厨房,她和陆北辰在为晚餐做芒果海虾沙拉还是蔬菜布丁沙拉而争论,他们的孩子在客厅里欢快地跑来跑去…

这般美好的生活,她现在似乎唾手可得,但又不敢太多想象,人都说期待得越多失望越多,还是珍惜眼前的好。

她窝在陆北辰怀里,轻声问他,“你跟姨妈说了什么?她态度转变得很诡异。”

“可怜天下父母心。”陆北辰搂过她,轻笑,“姨妈那个人说话做事很糙,但实则是把你当成自家孩子看,我呢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姨妈也是个聪明人,咱俩结婚证都领了她还能说什么?再反对下去岂不会遭你怨恨?所以干脆态度一变转成赞同,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初从他怀里抬头,满脸质疑,“我个人认为姨妈从不是一个很听劝的人,她也听思思说到陆家和顾家的事了,再加上陆家最近满天飞的消息,依她的性格就算咱们领证了她也绝对不会算完,其实今晚我都准备好挨骂了。”

陆北辰低头看她,笑,“被家人祝福还不好?你还真希望打得不可开交?”

“我可没这么说,就是直觉告诉我你们有事瞒着我。”顾初盯着他的眼睛,“否则,你把我支出去干什么?”

“女人都这么疑神疑鬼吗?”陆北辰故意取笑。

“那你试试别的女人去。”

陆北辰搂紧她,“没兴趣。”又言归正传,“把你支走是怕你添乱,人都是这样,会跟自己最亲的人撒野,你不在,姨妈至少能心平气和听进去话,她有了理性分析的时间,那么自然也会做出理性选择。”

“真的?”顾初半信半疑。

“当然。”陆北辰抿唇浅笑,“而且我还想到了一种永绝后患的办法。”

顾初不解地看着他,他的浅笑染了坏意,一下子压到她身上,“孩子有了,这才叫做生米做出熟饭。”

505平静得近乎残忍

岑芸那关算是诡异地过关了,虽说直到回了上海顾初还是觉得陆北辰的解释合理不合情,当然,不管怎样他们的婚事总算是得到家长的祝福,接下来的日子顾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结婚这么大的事,陆家人不可能不出面。

她也曾问过陆北辰陆家人的意见,虽说陆家的成员结构有点复杂,但他毕竟是姓陆的。陆北辰想了许久后给了她回答,“如果有人找你,你就四两拨千斤地接着,我们已经结婚了,他们也不能怎么样。”

一句话能听出陆北辰和陆家的关系,算不上坏,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她后来给出了一个绝对贴切的词:相敬如宾。作为儿女,如果跟家人需要相敬如宾,那可见他小时候的经历和这个家庭的复杂。父母还在的时候,顾初肆意撒娇、放纵,就算是有了思思,她也觉得父母对她的爱没减少一丝一毫,那么陆北辰呢?怕是从未这般在父母面前骄纵过吧。

回到上海,陆北辰除了忙婚礼的筹备,还在紧锣密鼓地配合罗池破案,一次在书房顾初听到陆北辰与罗池通话,他们提到了一个叫Ben的人,Ben是谁她不清楚,但既然陆北辰和罗池都在动用关系找这个人,想必是案件的关键人物。等到晚上的时候陆北辰又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没规避她的好奇,也躲进书房去接,顾初凭感觉应该是陆北辰的父亲,问的是有关结婚的事。

她听陆北辰语气不亲不近,但不减敬重,跟那头说,“是,我们已经登记了。”

当时顾初窝在被子里,脑补着他父亲问这件事时的神情,当然,她没见过陆振扬,所以无法想象具体。又听陆北辰说,“她已经睡下了,不方便接电话。”

她闻言一激灵坐起来,惊恐地盯着站在窗子旁接电话的陆北辰,生怕他再改了主意真让她跟陆振扬通电话。陆北辰靠在窗玻璃上,面朝着她,许是她的诚惶诚恐太招笑,他的唇角忍不住泛起微笑,但通话的声音依旧恭敬,“是,她现在是名医生,平时工作很忙。”

顾初听了这话心里又美滋滋了,虽说她现在还只是个实习医生,但听到陆北辰这么介绍,她还是充满成就感。电话那头的老人许是更关心他的婚事,多余的话没多说,陆北辰也没跟他提案子的事,就这样,非正式寒暄之后结束了通话。

“虽然这么做有点没礼貌,但案子完结之前,我想你父亲也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吧。”顾初问他。

“不管怎样,你这个儿媳妇他是必须要承认的。”陆北辰说了这样一句话,又提醒她,“过几天也许秦姨还能找你。”

“啊?”顾初一想到那个头发丝都透着优雅的女人,就有点打怵。

陆北辰搂过她,“别担心,她是唯一目前还在国内的亲人,我们结婚,在程序上她也是要见你的。”

“好吧。”顾初决定先默默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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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国庆长假了,上海即将会走掉一大批人,同时的也会迎来一大批人,这座城就像是一块海绵似的,不停地吸纳着无数张面孔的汗水,有了人,就有了文化,上海的这块大海绵也就变得愈发沉甸甸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长假,顾初没有任何安排,能什么都不做窝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看电视看书是最好的,哪还有奢望去外地旅行?再加上案子愈发焦灼,罗池恨不得一天24小时拉着陆北辰破案,他更没有多余的计划。

医院早早就安排了轮值表,顾初有三天都在值班,上海国庆期间旅游的人不少,急诊将会更加热闹。而这段时间,最忙的当属陆北深,相比陆北辰的低调破案,陆北深可谓是赚足了媒体们的目光。有了陆北辰的股份加持,再加上他自己手持的一定数额股份,一跃成为董事会上分量不低的股东,再加上背后有基金会雄厚的财力支持,他在陆门更是如鱼得水。

好几次科洛都当着顾初的面来取笑陆北辰,“都说要想成功就必须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现在你弟弟陆北深就是个成功者,踩着你给他打下来的江山平步青云。”

陆北辰只是笑着说,“北深比我更适合从事商业。”

她也是听他说的,陆北深现在已经成了陆东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也不免惊讶于他的工作效率和能力,也许正如陆北辰说的,他的弟弟很适合从商。

这天下了手术,顾初回了医生办公室,满眼睛还是手术台上患者血淋淋的大脑组织,胃却饿得抽筋。在最开始学医的时候,她经常恶心得几天不吃饭,现在天天接触这些,反而吃饭的时候比谁都有胃口。护士台的小护士们叽叽喳喳,她移过本子签了字,有小护士热情地凑近她问,“顾医生,下周开始你去血液科了吧。”

顾初点点头,飞快地在本子上签了名字,“是啊,别告诉我你想找我几包血尝尝。”这些小护士个顶个得精明,眼睛也毒的很,面对这批实习生她们很能分清哪个能有很大可能留下来,哪个是可能离开的,所以面对可能留下来的实习大夫她们极其热情,也不难猜她们的想法,这年头谁能不求着谁办点事呢,只要别是触犯原则和规定就行。

小护士愈发热情,恨不得贴她身上,小声说,“下周我爸有项抽血化验呢,得空腹,但他糖尿病,如果排太久的话可能会受不了,顾医生…”

顾初明白了。

因为医院患者多,所以很多原本挺简单的检查都需要提前预约,例如B超、胃肠镜、化验等等,这种现象在一线城市的三甲医院都很常见。小护士明显着想要加塞,但抽血都是按号叫的,也不能说堂而皇之加塞,让其他患者怎么想?

其实她可以三两句将她打发,就像是其他心高气傲的医生,更多时候都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然而小护士眼神恳切,为了自己的父亲低三下四地求人,这令顾初又有点于心不忍了,同时她又羡慕得很,她想为自己的父亲加塞都没可能。

想了想,说,“这样吧,回头你把你父亲的预约单给我,我替他先排上号,我只能帮你做这么多了,你也清楚血液科每天多少人在那排着。”就当成特殊患者照顾了,医院会留出一些这类名额。

小护士一听后感恩戴德的,连连道谢,顾初只当是举手之劳,点点头转身要走。另一边有小护士发出一声惊叹,嚷嚷着,“顾医生,是你男朋友吗?”

她闻言愣了一下,原以为是陆北辰来医院了,抬眼一瞧见她们齐刷刷看着新闻墙上的电视,顺势看过去,又是一场新闻发布会,台上讲话的人是陆北深。

顾初没解释什么,因为注意力全都是被新闻发布会的主题给牵扯了,是基金会的更名发布,以前叫北辰基金,现在正式更名为北深基金会。

由北辰基金到北深基金,虽说只有一字之差,但不知怎的顾初就看着别扭。小护士们在那头犯了花痴,蹦着高嚷嚷着陆北深的帅气,顾初没了继续观看的心情,转身回了医生办公室。

中午吃饭的时候,筱笑笑还提到了这件事,顾初的回答很官方,“现在基金会的负责人是陆北深,他更名也很正常。”

筱笑笑戳了她头一下,“你家男人大方,你也没心没肺的。”

“没有陆家资产牵绊也挺好。”顾初想到了另一个层面,“要不然我还得跟林嘉悦抢男人,烦。”

筱笑笑拄着下巴瞅着她,“你比林嘉悦漂亮多了,我要是男人也会选你。”

“但我没她有钱。”

筱笑笑撇嘴,“我想要林嘉悦在钱和陆北辰两者选的话,她情愿自己没钱。”

“所以,上天是公平的。”顾初最后总结了句。

午饭顾初吃了不少,跟着筱笑笑有说有笑地往医学楼走的时候,不曾想门口站着一位黑衣人,看上去像拍电影似的正式,见到顾初后就走过来了,筱笑笑紧张了一小下,“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说话间黑衣人就已经上前了,礼貌地说,“陆太太,陆夫人想见您。”

一句话验证了陆北辰当初的推断,秦苏果然找她了。

不过,能以陆太太来称呼她,那说明她是赞同他们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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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苏果真亦如她之前见过的优雅,虽说前阵子听说她被警方调查,但很显然这点风浪不足以瓦解她强悍的内心,她看上去依旧风采。也许上天就是给了她宠辱不惊的本事,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她永远都能给人震慑力。

黑衣人没带她走太远,上了一辆保姆车,秦苏就坐在上面。

“需要喝点什么?”秦苏先开口。

车内柔和的光线过滤了秦苏眼角暗藏的纹路,可实际上她保养得极好,就算在阳光之下怕是比同龄人要年轻一轮。顾初说,“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快到工作时间了。”

不是她不尊重秦苏,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跟眼前这个女人如何叙旧。

秦苏轻轻一笑,“以前我总觉得你跟北辰在一起不合适,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你的口吻跟北辰一模一样。”

“阿姨…”顾初随口叫了句,但迟疑了一下,然后改口,“秦姨,我跟北辰已经领证了。”换言之,再不喜欢也无济于事,她知道秦苏更喜欢林嘉悦。

秦苏面色从容,“既然已经领证了,你叫我秦姨就不大合适了吧?”

“我随着北辰的称呼叫。”顾初摸不透秦苏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来阻止他们的?看着不像,来祝福他们的?但也没表示出太多的惊喜。“当然,出于礼节我的确应该称您为婆婆。”

秦苏唇角含笑,但顾初看得出她在思考,许久后,秦苏说,“希望你能珍惜。”

顾初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么句话,愣了一下。

“我是喜欢你的,但说实话,林嘉悦的确比你更合适跟北辰结合,当然,你们已经结婚了,我不可能做出阻碍你俩婚姻的事。”秦苏由衷地说,“只是想告诉你,北辰为了能跟你在一起他做了很多牺牲,所以,既然在一起了就别轻易分手。”

这句话听着像是祝福,但最明显的意味就是承认,秦苏承认了他们的婚姻,也就意味着陆家不会反对。她深吸了一口气,回答,“我知道北辰做的牺牲,所以,我不会跟他分开。”

“北辰做的远比你想得要多。”秦苏意味深长。

顾初目光一怔。

“不过,漂亮的姑娘都值得赢来男孩的付出,只要她是个心地善良的漂亮姑娘。”秦苏话锋一转,很显然不想继续之前的话题,问,“婚礼的时间定了吗?”

顾初脑子里还回荡着秦苏的那句话,浑浑噩噩点头,喃喃,“北辰生日那天。”最近的就是陆北辰过生日那天,她的生日还要明年。

“好日子。”秦苏展笑,“欢迎我参加吧?”

“当然,您是我们的家长。”顾初点头。

秦苏轻轻笑了,眼里看不出心不甘情不愿。顾初将她的神情及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中敬佩,这女人真是被岁月打磨出来的宠儿,其实是不赞同这门亲事的,但木已成舟,她就顺势接受。她不曾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和质问,这才是最聪明的女人:可以强势地拍打命运的脸,同时又能甘心接受命运的打脸。

末了,秦苏给了她一枚锦盒,挺大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消说都知道是贵重的东西。“很抱歉的是,北辰不是长子,所以陆家长辈传给长媳的信物不能给你,但这份礼物是我亲自选的,我想,对于你来说应该比传家信物更重要。”

顾初不解,但想着也没必要让秦苏破费,忙推脱,但秦苏坚持要她打开看看,她只好照做。锦盒打开,里面除了有一条镶有鸽子蛋的项链外,还有份声明书,她看后一愣,抬眼看秦苏。

秦苏笑笑,“我知道你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价值连城,但我送你的这条也价值不菲啊,千万别当玩具扔了。”

“太贵重了,我——”

“钱财能买到的东西就不叫贵重,只有想买却买不到的东西才能称得上是贵重,例如,里面的文件。”

顾初拿出文件,翻开一看,惊讶出声。

“陆家的确对顾初做了些不好的事,所以,今天我替陆门把药方还给你,这也算是陆家对顾家的补偿。”秦苏说,“在案子完结之后,我儿子东深会对外做出解释,当然,新药陆家会出资继续研发,但新药的拥有权是顾家的。”

顾初的呼吸变得急促,紧紧捏着声明书,心里翻江倒海。

“不知道你对这份礼物满意吗?”秦苏说到这儿又更正了说辞,“算不上礼物,是赔偿。”

“谢谢。”顾初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喉头涩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