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发乌黑,又长又浓密,此刻铺开,整床几乎都是她的发。发间还缀有水珠,盈盈亮亮的,像缀了满天星辰。

这样的女人,天生是带着原罪而来的。

她的美,有毒。

还未品尝,就已经让人yu罢不能。

洛克看着她,忘记了时间与空间。

他看着她许久,才是一声低笑:“难怪,他从不肯剪掉你的发。发上结满的,都是他对你的yu望。

这是一匹,代表qing yu的长发。

何珍珍几乎忘记了呼吸。看向床榻里的那个身穿红丝袍的女人。

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美得触目惊心。

昏暗的灯光下,一袭丝面长袍,鲜红如血,雪白的脸庞,深邃的轮廓眉眼,还有那一头黑顺如水的浓密的发,从床上滑到了床下,铺了一地,他的一双脚掩在了她的发下。

当她扬起脸来,看向他时,她灿烂耀眼。

月见没有站起来。床 帏低矮,只有一级。她从床榻直接爬到了实木地板上,身段迤逦,在地上匍匐,姿态慵懒,如一只波斯猫,高贵中又带了丝媚态。血红丝袍在米色地板上荡开,连夜色都似火烛,在跳动。

她爬到了他身边,枕着他的小腿,又躺了下来,面朝着何珍珍,忽而展露微笑。

一笑倾城。

洛克也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这样,可以将何珍珍活活气死。

“不是你教的么?”月见已经明白他笑什么,扬起脸来,斜了他一眼。

空气中,涌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气味。

比平常要浓烈,要甜腻。其实是她的体香。

但平常时,她的体香是幽的,清淡的。

洛克闻到了,qing yu的味道。

月见见他目光沉沉,在自己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她的指腹触抚他的唇,和洛泽一样的唇。

然后,洛克就压了下来,猛地吻住了她。

惊得她,呀的一声叫,他的舌已经侵了进来。

明明就是演戏。他说的,气一气何珍珍,何珍珍就会说真话。

安静的书房里,传来了庭院里水滴的声音,“滴答”一声,铺开。

她的chuan xi细碎而急,像池子里漂浮于漩涡处的一只单薄的蝴蝶,想要挣扎,无从挣扎。

然后,是一阵尖锐到极点的女人的叫声。

何珍珍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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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我的雕塑,请你还回来,何小姐。不然,这些照片,我不保证,明天会不会传遍网络。”洛克说。不带丝毫情感。

月见安坐于他身旁,内心并不平静。刚才那一吻,超出了她与他的界限。

何珍珍感觉到了恐惧。

一直以为,自己的事情做得隐秘,可是却被他抓到了把柄,拍下了那些照片与光碟。

他随时可以让她,身败名裂。

“你来得太晚了,洛先生。”何珍珍忽然笑了:“忘了告诉你,每一样东西的换取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月见的纸质照片,不止这一堆,我还留了几张在家里。”

见洛泽依旧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并不着急。何珍珍想了想,如果让月见知道了洛泽的真面目,他一直以来的作品其实都是弟弟在做枪手,这个女人还会与他毫无芥蒂吗?还会如现在一般,充满仰慕与尊敬地注视着他吗?

“洛先生,那件雕塑,不是属于你的。是属于你的弟弟洛克的,也是由他亲自雕造而成。而且……”何珍珍看了月见一眼。

从没有如现在一般,让何珍珍感到快乐的了。

那尊雕塑,隐藏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已经呼出欲出了。

月见喃喃:“洛克也是雕塑家?”

毫无来由地,她的心猛地一跳。手碰翻了置于他脚边上的茶杯,她的手掌被划开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真相,有时就如这碎了的杯壁,一样锋利。

洛克听到了心底的那声叹息。

是洛泽,在黑暗里,哭泣。

洛泽要出来。

洛克感到无力,他感受到了,也正在承受洛泽此刻的痛苦,所有的痛苦。

没有任何人知道,洛克的分裂,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纪念,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承担洛泽的痛苦。

他闭上了眼睛。

“我愿意做出妥协。你的照片换月见的这些照片。光碟换月见剩下的照片。”洛泽慢慢张开了眼睛:“不过,属于我的雕塑,请你还回来。不要逼我,用其他的手段。”

顿了顿,洛泽又说:“那些手段,我怕你承受不起。”

何珍珍打了个寒颤,她终于感到了可怕。

此刻的洛泽,非常危险。

“太迟了。”何珍珍抖如筛糠:“我已经卖给了‘沪上’艺术廊的司玉致先生。”

洛泽并不屑于对付一只苟延残喘的废物,于是说:“希望你遵守诺言,把剩余的照片交到程助理手上。如果,被我发现还有其他的——”

“没有了。”何珍珍害怕得连忙求饶:“真的,没有了。司先生给我的那些钱,我可以不要,都给你。但是那尊雕塑,真不在我这了。没有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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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泽在替《伙伴》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这件雕塑,并不大。只是一件小摆件。

自傍晚“舍”回来后,月见觉得他更加心事重重。

他也没有问,关于她和洛克之间的任何一件事。包括为什么要带她到舍。

“阿泽,你从没有告诉过我,洛克也是雕塑家。”她从后环住了他,声音里有一丝乞求的意味:“你回过头来,看一看我。”

“你想知道什么呢?我的小草。”洛泽停下了手头工作,但没有转过身来。

原来,有一天,他也会害怕真相。

俩人正僵持着,电话到了。是《小草》雕塑出窑了。

“好。马上运过来。”洛泽对艺术品经纪人麦青说道。

“小草,那是属于你和我的作品。我们一起看吧。”洛泽转过身来,对她展露微笑。

也向她,打开了怀抱。

月见想,真相如何,又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现在啊!

最重要的,是洛泽。她投进他怀里,手抚着他的背脊,在那道优美的脊椎曲线上摩挲:“阿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不重要。”

洛泽吻了吻她的发心:“好。”

顿了顿,又说:“你的发太长,我替你修剪。好吗?”他又抚了抚她的发,有些不舍:“以后,你要搞雕塑,工作量绝对不轻。到处都是泥,和灰。发太长了,不好工作。”

月见怔了一下,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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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草》雕塑上盖着的红布被掀开时,月见惊呆了。

四周很静很静,只有洛泽与她站在客厅中央。

客厅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

照得那座雕塑晶莹剔透。

白泥经过洛泽一双巧夺天工的手,看起来细腻无比,每一寸骨骼,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完美,像白色的柔软花瓣堆积而成的一般。

月见的双手一直捂着嘴巴。她惊讶得忘记了说话。

洛泽有些紧张无措地看着她,默了许久,才低唤:“小草?”

“不喜欢吗?”

“不!”月见一把抓紧了洛泽的双手,猛地点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塑造得太好了。她比我完美。”

那个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干净剔透的无比纯净的少女就伏在装泉水的大陶罐上。少女细腻,陶罐粗犷,但合在一起十分和谐。柔与刚,纯粹细腻与阳刚一一展现。

少女的眼睛灵动,经他的双手雕琢,显得深邃而神秘,看向世人时脉脉含情,那种欢喜由灵魂深处涌现。但又是羞涩的。少女的唇畔有一缕极淡极淡的笑意,那抹笑恬静、美好、充满了温柔与温暖。如晨曦的第一缕光,洒向了大地,然后大地回春,生根发芽,开出一树一树的花来。

就如希腊神话里的大地女神。

少女的发如海藻,几乎铺到了地上,与轻盈的沙衣融在一起,更显朦胧,唯美。如在梦里识得。

洛泽入定了一般,看着那座《小草》雕塑,迟迟不能回神。然后,一步、一步,洛泽走向了《小草》,他轻轻地,轻轻地举起手来,抚上了《小草》的眼睛。

她听见他充满感情的声音,不断呢喃:“小草,小草……”

有那么一瞬,月见想到了洛克。想起了洛克说过的话:“洛泽爱上的那个女人,就叫小草。”

月见有些茫然,此时的洛泽像梦游的精神病患。他的眼睛是不聚焦的,是空的。他又躲进了只有他自己能进入的虚幻的、扭曲的精神世界。

或许,他在那里编织属于他的梦想与渴望。

最可怜的人,或许就是他们爱上了自己编织出来的虚幻的影子,而忽略了身边,最真实的人……

所以,他们既可怜又可恨……

不!不能让洛克的话,影响了自己!月见上前一步,捂住了洛泽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他的掌心是冰的。她说:“阿泽,看着我。我是暖的,是有血有肉的。她是冷的,硬的,即使她再完美,也只是一座雕塑。她的灵魂,是系在我身上的。”

她的脸滚烫。

洛泽垂眸看她,她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的,是无边的深情,没有了初见时的含娇带怯、与隐若的不安定,她看向他时是充满爱意的,是坚定的。

他,就是她的唯一。

洛泽如梦初醒。

他爱的,是真实温暖的小草。而不是一座幻想出来的小草。

“对不起。”洛泽双手捧住了她的脸,说:“我爱你。”然后低下头来,吻了下去。

第33章 打开

洛泽的客厅里, 新摆了一只巨大的白瓷花瓶,就倚在电视机边上。

月见才注意到, 白的肃穆的花瓶里, 插有一枝黑色大丽花。

大丽花, 花碗很大,而且形成洞孔, 一孔一孔,看来十分诡异。而且黑色的, 魅惑的同时, 更添了一种可怕的意味。

见她视线所及, 洛泽有些无奈, “是洛克挑的。”

代表死亡的,黑色大丽花。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 洛泽接过, 喂了一声,然后脸上铺开笑意。

等他讲完了话, 月见才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的老师要过来了。他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头,已经到了别墅门外。”洛泽难得露出喜悦。

月见也跟着高兴起来。

洛泽牵着她的手, 俩人一起去迎接保罗。

“你真心喜欢那个人。”月见说道,声音轻又软。是他所喜欢的。

“保罗是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的著名教授,也是享誉国际的雕塑大家。我从六岁开始,就师从他学习雕塑,直到后来考进了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雕塑系, 也是跟着他。”顿了顿,洛泽笑了,笑声里有释怀:“我和他亦师亦父。”

月见懂他,替他说了:“他就是你的父亲。”

“对。他就是我的父亲。”

见气氛很好,月见调皮开起了玩笑:“那可是全世界最难考的美术院之一。”

洛泽只是笑:“还好吧。”他好像没怎么准备,就考进去了。

“阿泽,是全世界最厉害的。”月见忽然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侧脸。

洛泽的耳根红了。

俩人站在别墅门口,保罗的车已经驶近了别墅的车道。

洛泽提及:“我考进巴黎美术学院的作品就是《少女与鹿》,也是凭此首次获得了国际大奖。那一年我16岁。”

他唇边的淡淡笑纹,显然又沉浸在了自己过往的回忆中。

这一次,月见没有打断他。

“我想,你会喜欢那个作品的。早前,保罗拿去做了伦敦雕塑节展览,现在还回来了。”

月见也笑了:“我很期待。”

车倒进了别墅铜制的雕花大门。然后是保罗下车来了。

法国人向来浪漫,一见了面,不是马上与洛泽打招呼,而是高声赞美道:“晚上好,美丽的女士。你如玫瑰一样娇艳。”

洛泽轻笑着摇了摇头,已经松开了月见的手,保罗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然后说:“女士,你真香。不像香水的味道。”

洛泽知道月见只听得懂英文,不懂法文,正要替她解释,却听见她用圆润轻盈的声音说道:“您好,亲爱的保罗先生。阿泽说,你等到于他的父亲。”

是字正腔圆的法语。

而且发音标准,典型的巴黎腔。

洛泽怔了怔,微笑着答:“保罗。好久不见。”

保罗大笑:“刚见面时,你才那么点大,俊俏得很啊。我还以为是个小女孩,没想到是个俊俏的小男孩。那么小,却敏感聪慧,又可人疼。我那时就把你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洛泽牵住了她的手,时刻不敢放。俩人一起迎了保罗进入别墅里。

等在客厅坐下了,洛泽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

“怎么了?”月见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见到保罗时的喜悦与兴奋,是转瞬即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