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靳言点头:“她出现在后院,有两个可能:一是从外面进入后院;二就是从周秦的后门出来,到了后院。显然,王婉薇也不是白痴,后面有人追赶,她还跑进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岂不是瓮中捉鳖?所以第一种不成立。”

简瑶心头巨震:“所以是第二种…她是从周秦的屋子出来的?”

薄靳言眸色微敛,俊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浅笑:“没错,只有这个解释,她从周秦屋子里出来。我们可以很轻松推导出这一切:她从自己后门逃出后,首先去敲周秦的前门,不明情况的周秦放了她进屋。但是凶手很快追过来。基于某种原因,周秦决定袖手旁观。而我们可怜的受害者,躲在屋中,也许听到了声响,从后院逃走,不慎将耳环遗落在院中。”

——

简瑶只觉得心情阵阵激荡,原先的一团迷雾,竟被薄靳言这样抽丝剥茧。

这才是真正的案件还原。那么一点证据,他却好像亲眼看到了整个案发过程。

“OK.”他这回露出了真正惬意的笑,转头盯着她,“王婉薇从周秦的屋子逃出来后,跑向了哪里?”

简瑶:“跑向…林羽萱和沈丹微的屋子。”只有那里有痕迹。

“跑过去干什么?”

“…求助?”只可能是求助啊,否则跑过去干什么?

“所以凶手是?”

简瑶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么得到结果了?

不是麦晨,不是周秦,不是林羽萱也不是沈丹微,那只剩下…

“可如果是向她们俩求助,那么前门、后院的头发怎么解释?”她问。

薄靳言淡笑:“后院留下了较多的头发,一般情况,人是不会突然掉这么多的。所以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到这里,王婉薇才被凶手制服,带走。所以在那之前,她的行动还是自由的,所以她往这个方向跑,一定是求助。

也许是跟周秦一样,她们开门,却又纵容,她从后门逃走;抑或是根本没开门,终于把她逼到了绝路。”

简瑶咬着下唇。

在那个雨夜,王婉薇这个身陷囹圄的小姑娘,在被凶手控制占有了半年后,向其他同事求助,却一次次拒绝,最终走上死路?

“为什么?”简瑶慢慢的问,“谋杀是重罪。一个人知情不报,或许有原因,为什么整个部门的人,都知情不报?这个不是太巧合了吗?”

薄靳言淡淡瞥她一眼:“你终于问了个好问题。”

他从文件包中拿出叠材料递给她:“我说过,查案要走捷径。除了裴泽的头发,我当然也顺便让尹姿淇的人,在办公室捡了其他所有人的头发。结果真是令人惊喜。”

简瑶接过,快速翻看,愣住了。毒品检验结果那一栏——

除了麦晨,全部是阳性。

薄靳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以某些不起眼的疑点,也得到解释:林羽萱职位是经理,那晚却说加班,跟沈丹微挤在一间度假屋——噢,没有王婉薇的打扰,吸毒好快乐!

麦晨向王婉薇表白后不久,就‘累’得睡着了,这不太合常理。他说他当晚洗完澡,还喝了房间的水。会不会是有人提前放了安眠药进去——毕竟整个部门都要吸毒狂欢的话,干干净净的麦晨太碍眼了,最好让他睡死过去。

裴泽和钱昱文?性和毒品,也许去找王婉薇前,他们已经HIGH了。

此外,裴泽跟林羽萱的关系匪浅——从今天林羽萱震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对于裴泽和钱昱文的关系反应太大了。而根据尹姿淇的消息,林羽萱在工作上并无污点——那只可能是生活上的。王婉薇的日记里,得罪林羽萱那件事,说不定就是无意间撞见他们俩在一起。不过这傻姑娘,自己没意识到。这也解释了,林羽萱为什么会成为他们的帮凶。

至于沈丹微和周秦,如果王婉薇不死,部门吸毒的事也许就会捅出去。事不关己高高挂,所以——只好让她死掉了。”

他语速极快,仿佛流水倾斜而出。然后就把简瑶手里的纸笔往旁边床上一丢,自己往床铺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波澜不惊的望着她:“所以菜鸟,我们推导出的结论是?”

就在这时,简瑶的手机响了。

接起,是刚才的黄警官:“简助理,周秦和沈丹微已经招供,林羽萱也快被攻克了,他们的供词一致…”

“主犯是裴泽和钱昱文。”一旁的薄靳言声音忽然响起,低沉柔和宛如琴弦奏鸣,“除了麦晨,其他人都是从犯。”

“主犯是裴泽和钱昱文,林羽萱、周秦、沈丹微都是从犯。”黄警官在电话那头,同时说道。

30

挂了电话,简瑶转头看着薄靳言。

他还坐在床边,十指相握望着她,很闲适淡定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笃定的笑意。

瞧把他得意的…

不过,简瑶还是真心实意的说:“你真厉害。”

岂止是厉害,简直是精彩绝伦。

可她真这么难得的夸他了,他却只是神色淡然的又躺了下来,戴上眼罩,继续睡觉——好像刚刚完全只是小事一桩。

好吧,也许对他来说,真的只是小事一桩。他刚刚也说了,这就是个逻辑题。甚至还没到他擅长的犯罪心理、穷凶极恶的罪犯领域呢。

简瑶:“别睡啊,黄警官请我们过去,看看审讯的过程。”

“不去。”他干脆的答,“我的工作已经完成,剩下是他们的事。”

——

薄靳言不肯来,简瑶只好一个人去了警察们临时用作审讯的房间。

就在会议中心楼里,隔得很近。简瑶跟黄警官进入一间监控室,里面两名便衣正盯着面前数个屏幕。

简瑶也在屏幕前坐下,望着画面里,数张熟悉的脸。

林羽萱、周秦、沈丹微、钱昱文、裴泽。

他们都被安排在单独的房间,警察正在做笔录。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颓丧的,唯独裴泽,表情极冷,眼神里透着种满不在乎的情绪。

简瑶想起跟他相处的种种,极度反感之余,也有点不寒而栗。

当警察把其他几人的口供笔录丢到他面前后,他的表情终于变得不那么桀骜自若,眼中闪过一丝狰狞和困窘。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说与不说,都已经改变不了犯罪事实。”警察说。

裴泽静默片刻,问:“杀人会判多重?”

警察答:“具体刑罚,必须等法院裁决。现在对你来说,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呵…”

——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本大客户3部,是一团浓雾弥漫的沼泽,而王婉薇,是新生在沼泽旁的一株柔弱的草,懵懂未觉。

原本不会有交集。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律,沉沦的世界也是如此。他们只为欲望的满足,他们不缺钱,他们也很小心翼翼的低调。而麦晨、王婉薇这样的孩子,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直至那一天夜里,裴泽跟林羽萱在会议室里肆情放纵。

“有什么关系?没人会来。”他说,“萱姐,我就是想在你平时教训我们的地方,要你。”

干练精明的女强人,终究也只是个女人。林羽萱的丈夫是音乐学院教授,爱上小自己十几岁的女学生。小三毁了她的婚姻,丈夫甚至连她在34岁的年纪,辛苦怀上的胎儿都不要,因为早有更年轻鲜活的女人,为他孕育后代。林羽萱打掉了孩子,但人生好像也就此停滞。

直到某天,跟裴泽一起加班,又一起吃饭,喝了点酒,便看到年轻男人眼中的蠢蠢欲动。其实林羽萱知道,这个颇有心计的男孩,向她示好,动机多半不纯。但理智抵不过内心放纵的欲望,抵不过早已土崩瓦解的信仰。而他年轻而健美的肉体,也终于滋润了她干涸多日的身体和生命。

而且…终究还是喜欢她的吧?否则身居要职的女性那么多,他也只找了她。

是什么时候爱上裴泽的,林羽萱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自欲望而始,她把它视作一场交易。她也多次利用手中权力,为裴泽提供便利。而他亦微笑而坦然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