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不赖嘛…这么哄一下,就肯耐着性子教人了。

她想了想,答:“校内的。因为刚听校方介绍,学校出入都要登记,闲杂人等不能入校。”

话一出口,自己先怔了一下——所以杀她的,不是老师,就是学生,或者校工? 竟然这么对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实在太残忍了。

“第二个问题。”他双手插裤兜里,身姿颀长的与她并肩而立,“她是自愿来这里,还是被人胁迫的?”

简瑶扫一眼下方的教舍、操场,答:“我觉得是自愿。

案发虽然是晚上,但校内肯定到处都有人的,胁迫一个大活人,难度很大。

而且她是从办公楼离开的,别人不可能在那里胁迫她。我们上山这一路,也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薄靳言唇畔浮现浅笑,转头看着她:“那么,一个女孩子,晚上会自愿来这里见什么人?又有谁,会把见面地点约在这里?”

简瑶心头一震,大脑还没有思考,答案已经脱口而出:“男朋友!”

老师?校工?女性闺蜜?谁把见面地点约在这里,都显得诡异。但如果是孤男寡女,这里却是少年情侣们最好的见面地点。

“OK。”薄靳言已经迈开长腿,转身朝下山小径走去,“该去找她的同学们聊一聊了。

看看这位品学兼优的可怜小姑娘,跟哪位男士,有深刻的感情纠葛。”

简瑶快步跟上去,刚走了一段,薄靳言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长眸澄黑明亮:“这就是行为分析,并不复杂。”

说完继续面不改色朝前走。 简瑶一怔,反应过来——他这是做教学总结呢! 她微笑,那就夸夸他吧。

他是要经常夸的啊。' “那是因为有你,化繁为简了。”她说。

走在前头的薄靳言,听到这话,薄唇微勾。 显然,在他的调~教之下,她越来越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

38

七十九中附近,还有一片老旧的厂区,那是曾经的B市纺织厂。21世纪初国企改制后,这种单位当然破产落败,如今望去已是满目凋零,许多下岗职工都是靠在香山景区附近摆摊设点为生。而许多他们的子女,就是七十九中的学生。

死者阮明淮的好朋友——霍小璐也是其中之一。

简瑶和薄靳言坐在一旁,倾听一名刑警跟霍小璐谈话。

此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校园中灯光明亮,掩映着远山,有种空旷寂寥之感。而在这间临时征用的办公室里,失去朋友的少女,面容悲伤而痛苦。

“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当晚约了什么人?”刑警问。

霍小璐含着泪摇摇头:“没有。”

从外表看,她是个很普通的女孩。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体形很瘦,小小的脸,细眉细眼,鼻梁上还有几颗雀斑,但眼神却很清亮澄澈。

“她有男朋友吗?”刑警又问。

霍小璐再次摇头:“当然没有。”

“把那晚的经过,详细说一遍。”薄靳言忽然开口,“看到了什么、遇到过什么人、做过每一件事。”

简瑶侧头看他一眼。

霍小璐也抬头看向一直沉寂在边上的这位男子。两人目光在空中相对,霍小璐仿佛受到鼓励,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是晚上八点,淮淮把所有餐费都收齐了,我们一起离开教室,去办公楼。我记得路上没什么人,高三放假了,其他年级还在上晚自习。”她略带哽咽的说,“我们到了财务老师办公室门口,门开着,灯亮着,里面没人,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有几个老师走过去,但是我们俩在聊天,没太注意。”

刑警插嘴对薄靳言解释:“已经调监控在看了。”

霍小璐继续说:“后来到了大概8点半,我肚子疼,想应该是来了…例假。就先回了宿舍。”

“宿舍有人吗?”刑警问。

“没人,虽然放假了,同寝室的几个人都在教室自习。”霍小璐答。

“然后?你在宿舍里都做了什么?”薄靳言问。

霍小璐答:“我…上了厕所,衣服有点弄脏了,我去洗了。然后泡了杯红糖水,躺床上看书,后来就睡觉了。”

最后,刑警问:“她跟班上哪位男同学有过感情纠葛?暗恋、追求这样的?不一定是男女朋友。”

霍小璐怔了一下,咬了咬下唇。

简瑶柔声说:“这对破案很重要,如果有,请你说出来。”

霍小璐:“有,有个人。”

——

第二个见的,是阮明淮另一个好朋友戚笑冉。

她家跟阮明淮一样,也住在区政府宿舍。问及当晚的事,她的眼泪就掉下来:

“如果知道淮淮那晚会出事,我一定陪着她的。”她抽泣着说,“那天我放了学就走了,那天她看起来一点异常都没有,怎么会有人杀她呢?”

薄靳言淡淡的问:“你离开学校后,都干了什么?”

戚笑冉静了一瞬,答:“我…跟男朋友在一起,玩到10点多才回家。警察叔叔,这个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妈?”

薄靳言双手搭在膝盖上,白皙清俊的脸上,掠过极淡的笑意:“当然,任何人有权自由恋爱。”

简瑶抬眸看他一眼——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怪,原来他也有恋爱观。

一旁的警察轻咳一声,问:“你跟男朋友都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就呆在一起聊天。其实我们就呆在校园外的树林里,哪里也没去。”戚笑冉说了男朋友的名字,也是班上男生。

讲述到最后,戚笑冉红着眼眶说:“我真没想到,淮淮就这么…我今天都吓傻了,怎么会有人杀她…明年就高考了,她却…”

刑警递给她一张纸巾,问:“最后一个问题,她跟班上哪位男生,有情感纠葛?这一点很重要,必须详细告诉我们。”

戚笑冉抬头看着他们:“苏北。淮淮喜欢苏北,但是苏北不喜欢她。他们关系不太好…”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难道跟苏北有关?”

——

“苏北。”

第三个女生叫赵滢子,她是学校老师的孩子,给出的也是相同的名字。

她看起来是个非常直爽的女孩,因为她眼睛也哭肿了,声音却坚定清晰:“淮淮喜欢苏北两年了,但是苏北不喜欢她。现在他们关系很差,淮淮是生活委员,苏北是体育委员,但是他们基本不说话。”

简瑶问:“就算不喜欢,为什么关系会很差呢?”

赵滢子顿了顿,答:“因为以前淮淮讲过,苏北可能是同性恋,因为他总是跟篮球队的人在一起。其实淮淮也是心里不舒服,但是后来这话传开了,苏北可能觉得很没面子吧。”

薄靳言淡淡一笑,说:“阮明淮也是个小姐脾气吧?别人不喜欢她,就说是同性恋?”

赵滢子静了静,点头:“是有点。好像苏北就是觉得淮淮太傲了。但是苏北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听说…听说他们那帮篮球队的还赌球,他最近好像一直在输。”

众人都是一静,简瑶也心头一凛。

赌博啊,那么那失踪的四万块…

“阮明淮现在还喜欢苏北吗?”简瑶问。

“喜欢。”赵滢子轻声答,“很喜欢。”

——

案情就像抽丝剥茧一样,渐渐浮出水面。

在询问了其他几个学生,以及老师后,证实了阮明淮三位好朋友的话,唯一与她有情感纠葛的,就是男孩苏北。

苏北,同样18岁,父母也是纺织厂的下岗职工。从校方提供的资料看,男孩长得高大漂亮,眉宇间还隐隐透着桀骜气质。简瑶很能理解,这种男孩虽然成绩一般家境不好,但是长得好、球打得好,是会吸引很多女孩的坏男孩。

而且他的确跟着几个同学,和社会上的混混赌球,输了大几千块。

动机已经有了。更明显的疑点是——他昨晚不知何时离开学校后,到今天一直不见踪迹,手机也关机。他父母都去了珠海打工,家里只有一个老爷爷,一问三不知,说孙儿经常几天不回家,根本不知去了哪里。

——

此刻的时间是晚上9点,薄靳言的4个小时,已经花掉了1个半小时。

几间办公室里,警察还在继续盘问学校教职工和学生。薄靳言却认为没有必要了,带着简瑶走下楼,站在灯火通明的操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