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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线灰蒙蒙的,简瑶下了警车,就见事发的鞭炮车间外,远远近近站满了职工,还拉起了警戒线。从敞开的车间门往里望,只见灰黑残乱一片,数名警察来回穿梭着。

她走到门口,迎面便见认识的一名老刑警,低头匆匆走出来。

“周叔叔,情况怎么样?”

老刑警霍然抬头看着她:“简瑶……你也回来了。”

简瑶一下子愣住了。老刑警算是个铁血硬汉,父亲的同事,可此刻眼眶竟含着泪。

简瑶的心狠狠一沉。李熏然……李熏然!

她快步冲进去,一眼就瞥见几名刑警站在角落里,伸手在抹眼泪。而薄靳言就站在离她几步原的前方,西装革履、俊脸清寂,没有任何表情。

他听到声响,转头看着她。那黑眸中似乎有一丝涌动,但是立刻平复了。

“简瑶。”他缓慢而清晰的说,“做好心理准备。”

简瑶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一股滞涩难当的气息涌进胸腔里。她怔怔看着薄靳言,就听他继续说道:“DNA检验结果出来了,现场遗留的肌肉组织残渣,属于李熏然。”

简瑶只觉得心头像是被重锤狠狠的敲下,一下,又一下。胸中那闷塞的气息,仿佛瞬间发酵,变得钝痛涌动难当。而她垂在身侧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薄靳言上前一步,将她抱进了怀里。

简瑶眼眶一阵刺痛,泪水已经势不可挡的掉了下来。

李熏然……李熏然?

那个冷峻而英朗的李熏然,从小带着她漫山遍野跑的李熏然,淡笑着说要帮忙撮合她和薄靳言的温柔的李熏然,为了警察事业舍身忘我的李熏然?

她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茫茫然如同身在梦境。

唯有薄靳言熟悉的、低沉的甚至透着几分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发现李熏然的遗书,我想,‘他’并没能控制住李熏然……

现在只能判定他为失踪,我们还有希望。”

……

周围人来人往,刑警们的脸色也都冰冷如铁。而他俩紧紧相拥着,谁也没说话。

就在这时,薄靳言裤兜中的手机发出“滴滴”的轻响,是短信。

他单手搂着简瑶,掏出来一看,眸色一敛:“安岩!”

安岩正抱着笔记本坐在角落里敲打着,闻声抬头,目光一扫薄靳言的姿态动作,立刻从身旁大旅行包里,拿出台手持仪器朝他走过去。

亮白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句发自未知号码的简单英文:

“Now it begins.”

安岩迅速接过手机,插入那台仪器里,一边追踪定位信号,一边头也不抬的问:“他什么意思?”

简瑶闻声也抬头,脸色苍白,通红的眼眶含着泪,定定的、执拗的望着手机屏幕。

薄靳言静了一瞬,答:“他一直没有直接犯案。即使这起案子,我们知道他跟纵火犯有联系,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

顿了顿,他说:“现在,他要自己开始作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晋江抽得很厉害,所有人点击都猛掉,,,看着好桑心,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被抽走了,还是弃文了还是养肥了,毕竟男女主已经肉完了。听说只要肉过,就会有一堆人弃文,伤心啊~~~

63v章

夜色清冷,细雨潮湿。凌晨时分,山城看起来黑蒙蒙一片,已经没有几户人家亮着灯火。

薄靳言从浴室走出来,黑发湿漉漉贴在耳后,穿一身纯黑的睡衣。他看一眼床上,简瑶正熟睡着,头深埋在枕头里,黑发柔软而凌乱的散落在洁白的床铺上,无端端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

他盯着看了几秒钟,走到窗前,望着屋檐滴滴答答的水珠,给傅子遇打电话。

傅子遇的语气有点抓狂:“现在几点了少爷?我明天早上9点还有一台手术!”

薄靳言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准确的答复他:“一点二十分。”

坦然自若的语气,令傅子遇的抓狂都变得有些无力,只好问:“……什么事?”

“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薄靳言的声音低沉而淡漠,“他宣称要犯下更严重的罪行。基于你和我的私人关系,希望你注意安全。”

这回傅子遇静默了一会儿:“Ok,我心里有数了。放心。”他又问:“你和简瑶都还好吧?”

薄靳言答:“我很好,她很不好——她的一个重要朋友,很可能被鲜花食人魔杀了。”

傅子遇在那头低低吸了口气,沉默半晌,说:“替我问候她。”

“好的。”

傅子遇想了想,又说:“我知道你查案紧张,但身为男朋友,也要尽量多哄哄她,陪陪她。”

这话正好直戳薄靳言的心窝,英俊的眉头轻蹙起来。

见他沉默了好一阵,傅子遇不明所以:“怎么了?”

却听他淡淡的声音传来:“……怎么哄?”

看到心上的女人悲痛万分,天才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

傅子遇顿时笑了,思索片刻,笑意更深:“简单。她再低落再难过,我们都有杀手锏——只要你肯唱首歌给她听,她一定会笑。”

薄靳言脸色微微一变:“不可能。”直接电话挂断。

这时,床上的简瑶动了动,撑着床坐了起来。她穿着单薄的睡衣,眼睛还有点肿,脸色在灯下也显得苍白。

“靳言。”她低唤了一声。

薄靳言立刻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他的脸清俊如昔,平静如昔。唯有修长黑眸,定定的望着她,显出几分沉默的关切。

“没事了?”低缓的嗓音,如同夜色中流水清盈淌过耳际。

简瑶点点头:“没事。”

“那亲我一下。”

简瑶的声音还有点哑:“你是小孩子啊?”

薄靳言黑眸幽深的盯着她:“昨天你起码在我的衬衣上留下一公升的眼泪——谁才是孩子?”

他的话,令简瑶又想起昨天的一幕幕:灰黑残破的爆炸现场;警方证物袋里纤维般的血肉残渣;李熏然空荡荡的家里,沙发上还搭着他的一件警服……

她按下心头阵阵钝痛。

不去想。还没见到尸体,就绝不放弃。

她抬头看着薄靳言:“难道你从来没掉过眼泪?”

“当然。”他淡淡的答,“从有记忆开始。”

简瑶心头一软,望着他那张白皙的脸,没出声。他却又像想起了什么,面无表情的说:“悲剧的是——从儿童时期到现在,在我面前哭过的人很多。”

简瑶微怔,终于忍不住笑了。

显然,这个不会流泪的男人,也很不喜欢看到别人的泪水。

不过……

除了感激涕零的受害者,其他人,也许是被他的傲慢毒舌气哭的吧……

这话她当然不会说出口了,轻轻伸手,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身。

薄靳言显然很享受她的拥抱,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她的脸轻贴在他的背上。

简瑶轻声问:“那半年……你是怎么过的?”

薄靳言沉默了几秒钟,转身看她一眼,随即躺了下来,同时把她的腰一勾,让她趴在自己怀里。

“没什么特别,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计划推进。至于受伤,那也是无可避免的合理代价。”

他如此轻描淡写,简瑶心疼又好笑。大概任何艰难险阻,在他眼里都是不屑一顾的。

——

天色将明时分,雨势却更大了,天边响起了阵阵惊雷。

薄靳言倏的睁开眼,一室昏暗里,简瑶依然躺在他臂弯里,蜷缩着睡得正熟,白皙恬美的脸似乎终于放松下来,眉头不再轻蹙,眼睛的红肿也消去了很多。

他静静盯着她,脑海中却想起她刚才的问话:那半年,你是怎么过的?

许多疯狂而扭曲的画面,仿佛在眼前一闪而过:满地的血泊,肢解的人体,盘中的碎肉,鲜血每天沿着他的脊背,静静淌落到杯中……

他轻阖双眸,侧头凑近她的长发,闻着清淡的香气,安然入睡。

那些过往有什么可说的?不必让她伤心,不必让她知道。